苟学军要结婚了,苟大春要当新老人公了,这是苟家天大的喜事。苟大春再抠门,也要精心打扮一番,在街上地摊买了套旧西服西裤。虽然换了装,绻习惯了的裤脚,依然绻了两圈。脚上那双大头皮鞋,还是买大了点,套在脚上像两只船儿一样。一看这身装束,许多人都认为是从哪个亲戚家借来的,不然穿在他身上怎么点都不谐调呢?
回来路过村委会侧边,看见刘佳和几个小伙伴开的“爱姿势”发廊门大开着,就想进去剃个脑壳,修修边幅,使自己精神点好做新老人公。于是他走进发廊,坐在椅子上吊二活甩的喊:“佳佳,拿把锄头来帮表叔脑壳上的草皮铲了。”
刘佳和几个小伙伴们在柜台后正低头玩手机,苟大春这一声喊,吓的姑娘们一声尖叫。昂起头来看,见是苟大春。刘佳说:”表叔,你小声点嘛,突然一声喊,把我们魂都吓脱了。”
苟大春:“我小声了啊,是你们各人耍手机太着迷,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刘佳嘻嘻笑着挥挥手:“是,都是我们的错,行了嘛。表叔,你刚才说的啥?”
苟大春指指自己的脑壳:“诶,算了,说起来你们也不懂,就不和你们这些年轻妺儿绕弯子了。来,帮表叔的头发剃了。”
刘佳一边拿围巾往苟大春脖子围,一边问:“表叔,你要蓄个什么发型?“
苟大春:“啥发型?就剃个光头呗。”
刘佳:“要不得。表叔,学军哥结婚,你当新老人公的,不管咋说都要整个发型才要得哦。”苟大春一直以来,都是在赶白市的徐家梁黄葛树底下,一个摆地摊的老剃头匠那剃的脑壳。老剃头匠没有别的发型技术,青一色的剃光头。不管你是谁,只要往他剃头板凳上一坐,不用问,围裙往你脖子上一围,就将你头按进一只热水盆里,也不须打肥皂抹洗发露,拿块皂桷在你头上使劲抹。然后用根毛巾擦干头上水渍,一把明光锃亮的剃头刀,在你头上像铲草皮一样“嚓嚓”的剃起来。苟大春习惯了老剃头匠那种娴熟地拿着剃刀在头上噌来噌去“嚓嚓“的快意声,他想起那种声音就十分惬意,能催人入眠。
刘佳在苟大春头上还没有剃几下,就发现苟大春坐在理发椅上睡着了,刘佳说:“儿子结婚,在婚礼上老人公留个光头多难看,还不被团包岭村民笑话死啊!”
蓄着红头发的姑娘说:“姐,你莫给他剃了,我来帮他整一个。”
说着拿过剪刀、梳子,挥舞一双巧手,将苟大春头发一根一根的梳直,先上定型胶,然后抹玻丝、焗油。一阵鼓捣,就将苟大春头发弄成根根竖立的大森林。
几个姑娘嘻嘻窃笑着将苟大春喊醒:“表叔,醒醒,你头发我给你理好了。”
苟大春睁开睡眼腥松的眼睛,从对面墙上镜子看自己,剃惯了的光头上,根根毛发直立像只刺猬。人看起来比以前要精神多了。真的是人是一根桩,全靠衣裳装。经过这一番打整,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还佯怪着刘佳没给他把头发理好:“看你这孩子,把表叔头发弄的像个什么样子了哦!”
刘佳笑着说:“表叔,这样岂不是很好吗?配上你这身西服,表叔你伸抖多了。在学军哥婚礼上,说不定还有个表婶娘看上你哩。”
苟大春听了,脸都笑抽筋了,看他乐成那个死样子,逗得姑娘们捂着肚子在那笑。苟大春看姑娘们的笑姿,晓得自己失态了,嘴上还不依不挠,“看你们几个鬼女花花胡说些啥子哟!”怕这几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继续取笑他,赶紧付了钱,逃也似的离开了“爱姿势”发廊。
到了结婚那天,苟张两家都张罗着办结婚喜宴。有亲戚建议:你们两家这么近,一家在田这头,一家在田那头,两家的婚宴可以合伙办。樊素花不同意,我养得起女儿就嫁得起女儿。她要争这口豪气,要按农村规矩办。嫁妆要四铺四盖,家用电器嫁奁抬货一样不少。再近,也要八抬花轿来吹吹打打的从张家大沟经白云、朝里弯、梨子塝转一圈后才抬过去。
女方张家的要求提出来了,男方苟家得必须照办。苟大春再抠门,儿子的婚事得办热热闹闹的。更何况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结婚乃是人生的你登科,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再加上张小可是振兴乡主任,团包岭村的掌门人,大小是一级领导,不办热闹点,实在对不起小可这个乖闺女了。于是,苟家专门去洪州城里请了“爱尚婚庆花艺”的婚庆公司来专门主持婚仪。这家婚庆公司的老板叫张丹丹,是张家新祠堂张小平的长女。她的婚庆公司是集婚庆、礼仪、花卉、宴席一条龙服务。论起来,也是乡里乡亲的,才过八月初十,便用汽车将雨棚、设备运来,就在新修的马路上撑帐篷、搭台子。农村男女结婚的风俗是要三媒六证,像他们自由恋爱的没有媒人,苟学军问张小可,没有媒人怎么办呢?小可说,去安(请)一个呗。可安谁呢?张小可向苟学军诡异的眨眨眼,说:“就安贺嫂尔吧,她是个嫂子,平辈人,结婚那天我洗刷她一哈她也不会生气。”
“要得。”苟学军欣然同意。俩个找到贺嫂尔一说,贺嫂尔满口应承。平白无故的请她吃猪脑壳(洪州地区谢媒是个整猪头),她以为检到个耙和(便宜)。
转眼就是结婚的日子,两家的亲戚朋友都来吃喜酒,祝福新人百年好合。天黑了,张富云院坝里正要开嫁女宴时,费幺婆家的后人这才发现幺婆不见了。
幺婆家的人赶紧派人四处寻找。走出团包岭村,沿途马路边住的人都说,看见费幺婆的。她拄根抓扒棒,顺着马路一边走一路找人说话。每看到一个人,都要问他你认不认识我?然后自我介绍:我叫费玉碧,在团包岭侧边的迴龙院座。被问的人看她是个百岁老人,知道她可能有点糊涂。为了不让幺婆怄气,只好顺杆答应她:“认得,认得,我该喊你喊婆婆哒嘛。”幺婆听他说该喊自己为婆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非要拉到别个摆哈龙门阵。说现在好了,马路很通了,马路上路灯有了,到处的路都宽敞明亮,以后再也不用摸黑走泥泞路了。幺婆一路走一路摆龙门阵,离家越走越远。现在的农村马路,如蜘蛛网般南来北往。幺婆走着走着,竟不知回家的路了。
眼看天要黑了,一辆过路的小车从幺婆身边驶过。开车的是位年轻小伙子,他见幺婆一个人拄根抓扒急匆匆的在马路上行走,估计是这老太婆迷路了。便停下车来,拦住费幺婆:“祖祖,你这是要回家吗?”
费幺婆:“是呵。我出来走了一下午了,这些山梁子宽马路到处都是一个样,我都晓不得走哪条路回家了。”
小伙子:“祖祖,你家住哪呀?”
费幺婆:“我家住团包岭。”
小伙子:“是不是种杨梅那个地方。”
费幺婆:“是的哟。”年轻人往后看了一眼,这位祖祖不是走反了方向了吗?
小伙子:“祖祖,你上车,我送你回去。我也要到团包岭去。”
费幺婆:“你是到团包岭去吃席啊,要得,我带你去。”幺婆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往小伙子的车上爬。
小伙子:“好,谢谢你。”小心翼翼的将费幺婆扶上车。服侍幺婆坐稳了才启动车子。往回开了一程,才遇到找幺婆的家人。他们正要拦车相问司机从那边过来,在路上有没有看见一位近百岁的老太太时。小伙子主动停了车,降下车窗,幺婆家人看见幺婆安然无恙的坐在车里,这才放下心来,连声感谢小伙子。小伙子说:“叔叔嬢嬢你们不要谢,家家都有老人,我们看见有老年人迷路在外,都有责任将老人带回家。来,你们都上车,我将你们送回团包岭。”
张富云见张家老祠堂幺婶回来了,特地将费幺婆迎到正堂屋上方席,恭请幺婶座上八位。其他宾客排班论辈依次入席。现在洪州农村不论婚丧嫁娶过生日宴办“坝坝席”,不像以前那样事事自己操心,现在是将你要办席的桌数、规格完全交给“爱尚婚庆花艺公司”承办。他们会自带采购员、厨具,做菜、传菜人员。按照你的要求,就在空场地上临时搭个棚子作厨房、临时用泥土垒一个或者用砖头码一个灶台。随便拆个门板作案板,就会给你弄出四川宴席中的肘子、烧白、酥肉、扣肉、蹄膀、红烧肉、夹沙肉、八宝蛋、糯米饭、虾羹汤等。
在九十年代以前,团包岭不但因为交通不便,而且住宿条件也不好,大家住的都是土墙瓦坯房,房间没有多余的。有从外县来的远方亲戚,一般在头天下午就要赶到,这叫“歇客”,意思就是来了歇着。“歇客”多了,吃过晚饭后主人家就会打地铺,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细娃儿还有女客,他们住房圈屋,睡床上。男客和大家一起睡通铺,实在安排不下就借邻居家住。先到的客或者远来的客走累了,搬个板凳先坐一下,歇一下脚,吃一碗醪糟汤圆,稳一下肚子,等到天黑了才开席。宴席是一张四方桌(旧时称八仙桌)配四根长板凳,坐八个。正对门口的席位叫上席,一般是长辈、老者或有威望者就座的地方。坐上席的人没动筷拈菜,其余人是不能动筷的。如果坐上席者开始动筷拈哪碗菜,你也只好拈那碗菜。按照规矩,先上凉菜,然后是炒菜、蒸菜、烧菜,最后是汤。
席开过后,帮忙的收拾完杯筷,扯四张桌子横摆在堂屋门前地坝里开始坐歌堂。桌子上放几盘糖果、瓜子、花生、葫豆,侧边放一缸老荫茶。坐歌堂分两组,一组是新姑娘(洪州地区姑娘出嫁前一晚叫新姑娘,出嫁当天叫新娘,出嫁后到当新妈妈之前叫新媳妇儿)的闺蜜同学,对仗新姑娘的叔婶、哥嫂。在渠江河西岸结婚风俗是三天不论大小,都可以互相涮坛子说趣话。在歌堂上不管是四邻亲友、细娃儿、小妹崽,大家都可以一展歌喉,随意歌唱几句,来恭贺新姑娘出嫁。
最先来到歌堂唱歌的是费幺婆。她是目前张家唯一还健在的最高寿老辈子,德高望重,已经是五世同堂,在团包岭乃至白云,都算是有福之人。歌堂由她开头最合适不过。幺婆先向张小可面前瓷盘里放了百元“压箱钱”,然后才尖着嗓子唱她年轻时代最盛行的尖尖歌:
“手(啊)拿扇(那个)儿五(啊)打排,
六(啊)亲姊(啊)妹请(啊)出来。
你(啊)是大(那个)姐上(啊)头坐,
你(啊)是表(啊)姐两(啊)边排。
歌(啊)堂好(那个)坐口(啊)难开,
我(啊)起头(啊)你跟(啊)着来。”
费幺婆尖尖歌甫落声,围着张小可身边坐着的闺蜜和众姐妹齐声应唱:
“欢迎新姐到中堂,
一对银灯照粉墙,
众亲围桌坐歌堂,
今夜恭贺新姑娘。”
就这样,今晚的歌堂就算开始了。接着来歌堂唱歌的是张小可的妈妈樊素花,她同样向女儿张小可面前瓷盘里放了两百元“压箱钱”。然后音带哽咽的唱道:
“菜籽开花满坡黄,
女儿大了要离娘。
嫁到人家当媳妇,
要有志气有纲常。
走路迈步要端正,
切莫摇头又摇膀。
吖声吖气风流样,
逗起别人说短长。
夜晚早早关门睡,
清早莫等大天亮。
三顿茶饭按时煮,
一身衣服常洗浆。
知人待客有礼貌,
穷富客人一个样。
公婆若有话问你,
轻言细答莫叫嚷。
姑婶若是有说笑,
切勿出言把她伤。
伤了姑婶不打紧,
别人说你没教养!”
张小可等妈妈唱完,起身向樊素花深深一鞠躬。想到今晚尚且是妈妈的女儿,明日便嫁作他人妇。妈老汉辛辛苦苦养育自己二十多年,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早哭的似个泪人儿,尤如带雨梨花,花容失色。张小可唱不来川东民调老歌曲,只好以现代歌《感谢老妈妈》来作答。
唱了感谢父母恩情的歌后,就唱友情、爱情的歌了,唱到谁时,谁就向桌上丢“压箱钱”。众亲友丢完“压箱钱”,就该轮到骂媒了。洪州农村有个风俗:认为说媒是要触霉头,要新姑娘出嫁的头晚上骂媒(霉),新姑娘骂的越好越除(霉)。因此,无论哪个姑娘出嫁,都要学会唱这骂媒歌。只听张小可唱道:
“风吹雨打桃花落,
骂声媒人与媒婆。
今夜请我歌堂坐,
歌堂礼仪先不说。
只说你这媒人婆,
好吃懒做把媒说。
东家说了西家说,
都是为了猪脑壳。
男家讲女长得好,
女家吹男乖又巧。
你骗我到公婆家,
变成人家牛和马。
明天你把上席坐,
吃了回去肚子屙。”
通常新姑娘唱骂媒歌时,媒人是不在歌堂现场的。媒人今晚在男方家,他们要在第二天和迎亲队伍一起来,顺便带男方的六合彩礼和邀请女方至亲上门的请谏来。无论新姑娘怎么骂,媒人也是听不见的。贺嫂尔见张小可开始唱骂媒歌了,故意说去上厕所,离开了现场。等她回到歌堂,骂媒歌已经唱完了,歌堂就该结束,唱扫歌堂了。
扫歌堂一般是由新姑娘的母亲或是嫂嫂来完成。张小可是独生子女,没有哥嫂,众人推举由贺嫂尔来扫,因为贺嫂尔那么好的歌喉,今晚不唱一首歌,这个歌堂也不圆满。于是贺嫂尔清清嗓子,唱道:
“一根丝帕五尺长,
借你丝帕扫歌堂。
莫说歌堂没坐好,
多少歌堂没坐到。
莫说歌堂不稀奇,
多少歌堂没坐齐。
歌堂坐到这里止,
我代主家谢谢你!”
唱了扫堂歌,坐歌堂到此结束。有主家专门安排的知客师将桌上的糖果、瓜子、葫豆分给参与坐歌堂的众人。大家欢欢喜喜地散去,各自安息,只等明天苟家请来的秧歌队、抬轿子来接新人。
第二天苟家请了一众帮忙的人,去张家抬嫁奁过来,还有秧歌队,抬轿子的。帮忙抬嫁奁的,多数是左邻右舍的邻居,秧歌队是苟学军的女同学或是亲戚家未出嫁、长相俊美,能歌善舞的姑娘。轿子和轿夫扛牌打五彩旗的吹鼓手则是“爱尚花艺婚庆公司”自备的轿子设备及人员。两家虽然只有一根田坎远,迈过团葱屯水田就是张家。但张家早说了,接亲不能直接从苟家到张家来接,得从梨子塝、朝里弯、过白云、走张家大沟来接,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去。
迎亲队伍从苟家出发。按着樊素花要求的路线,绕一大圈才到张家院子。迎亲队伍还没有上张家地坝坡坎,苟家押礼先生双手抱拳高声唱喏:
“ 礼炮三声响,来到张府上,看院外张灯结彩,看屋内金壁辉煌;个个眉飞色舞,人人喜气洋洋。时逢花好月圆夜,盼来珠联壁合影成双。值此良辰吉日,我受苟府的委托,准备了龙凤大礼,欲迎娶名媛淑女张小可过门圆房。由于在下少读诗书,不知礼仪,倘若出言无状,有伤大雅的地方,敬请张府的至亲高朋海涵见谅!
在这里我代表苟府:首先要感谢张小可的父母高堂,为苟学军养育这么一个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美若天仙的新娘。是你们生她养她,爱她痛她,才有了张小可的长大成人,栽下了梧桐树,引来了金凤凰。新郎就是搬座金山银海,也难报答你们二老的养育之恩,今天苟府略备薄礼,敬请张富云老泰山笑纳不要谦让。希望苟、张两家开亲,常来常往,喜结秦晋之好,真正成为踩不断的铁板桥、情深愈久弥香!
其次要感谢张小可的父族母党,是你们这些舅、伯、叔、姨和姑娘大姐的精心呵护,在百忙中挤时间前来捧场,才有今天张小可出嫁热闹非凡和无限荣光。我深知张府在团包岭乃是名门望族,高亲贵戚远远不止所讲的18房。只因今天准备不周,来的匆忙,难免挂一漏万,以后苟府定会想方设法追加补上;敬请张府各位至亲收下新郎苟学军一片孝心,促和我们迎亲队伍早点启程返航。
再者,要感谢为苟、张二府牵线搭桥的贺嫂尔老红娘。是你不辞劳苦,巧舌如簧,才促成这对幸福美满的鸳鸯。有劳张府各位大厨烹调山珍海味,拜谢督管支客备就了玉液琼浆,好好款待今天到场的百客,让大家一醉方休。能喝的喝个天长地久,不能喝的也要喝个地久天长。喝得张府荣华富贵,金玉满堂!
最后要感谢今天迎亲的各位师傅和摄像,是你们鞍马劳顿和不惧酷热秋阳,才有了我们的一路平安和光辉形象。敬请你们多吃少喝,确保新娘顺利回家早入洞房。到了苟府,叫苟学军、张小可亲自为你们把盏,将好烟好酒热茶奉上,让你们沉醉不知归路,梦里常忆热情好客的团包岭。
下面我按双方父母约定按单交礼。敬请张府的亲朋好友和各位乡邻捧场赏光,伸出你们高贵发财的双臂,拍拍手鼓鼓掌,祝福这桩美好姻缘,佳话传千古,幸福万年长!”
押礼先生双手抱拳,在张富云院坝里一边飞珠溅玉的说祝辞,一边向每张桌子上的宾客双手抱拳行礼致意。祝辞说完,将礼单交给张府族亲管事的叔伯婶娘。叔伯婶娘拿着礼单,对照抬货上的过礼物品一一清点完毕,确认无误收讫。然后这时候由新娘的兄弟或妹妹端盆热水(张小可是独生子女,就由堂兄弟、妹或娘舅家表兄弟妹代劳),新郎得先向端洗脸水来的人付红包,方才洗得成脸。
洗漱净手完毕,则由张小可叔伯婶娘引新郎苟学军到张府正堂屋,参拜“百忍家堂”,向“天地君亲师位”拈香礼拜,认祖归宗。然后参拜父母,还有娘亲有舅,爷亲有叔,七大姑八大姨都要参拜过遍,方能入席吃饭。席间,张小可的至亲长辈轮流向苟学军敬酒,欢迎苟学军成为张家的新姑爷,并祝福俩个年轻人喜结连理,夫妻恩爰!
送亲席散后,樊素花叫帮忙的搬出女儿的嫁奁,席梦思床,冰箱、五十六吋的数字电视,桌子椅子,柜子箱子,床上的四铺四盖,这些赔嫁都用红色打包,红红火火的喜庆。枕头里装的谷子、小麦、苞谷和豌葫豆五谷杂粮,隐喻女儿出嫁后五谷丰登,丰衣足食。形同一次大搬家。苟家请来帮忙抬嫁奁的在这边各自捆绑早己安排好的活路,那边迎亲方和送亲方请来的秧歌队扯开堂子表演歌舞,两方的秧歌队你方跳罢我登场,你一曲的我一曲将张家嫁女盛宴推向高潮!
吉时到,鞭炮响,鸣锣三通,唢呐吹起了迎宾曲,张家嫁女发亲的时刻到来。抬嫁奁的一声“起哟,走起”先行。苟学军一个“公主抱”,将张小可从二楼闺房抱下楼,抱进楼下花轿里。四个抬花轿的轿夫,双手平端轿杆上的抬杠,开始一人一句四言八句:
一对喜鹊喳喳叫,
洞房花烛影成双。
吉时发亲人富贵,
恩爱夫妻白头老。
四言八句说完,前头轿夫喊“摸倒”,后面轿夫应一声“稳起”。主家长者拉长声音“起轿——”,顿时唢呐吹起,鸣锣开道。前面由四个年轻人,身着明宋时期的衙皂服装,肩上扛的“迎亲”、“开道”、“肃静”、“迴避”字牌在前面引路,身后是12名身着汉宫服饰的女子,打着五彩旗紧随其后。苟学军身着古装新郎吉服,头戴状元官帽,帽插宫花,喜气洋洋骑着高头大马。苟学军后面是花轿,花轿后面跟着的是张小可叔、舅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送亲的人。前呼后拥,迎亲队伍就这样出发。这个阵仗,弄得像古时候八府巡案出巡一样,引得团包岭沿途村民围在路囗观看,纷纷议论::“这阵仗,只有在电视频道里见过,人间哪见几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