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杨四二家的房子终于正式开工了，村民们奔走相告。张小可告诉团包岭村民：为了体现两村合并在一起的团结互助，凡是有空闲在家的村民，都要到杨四二家去帮忙。村民听了，纷纷来到杨四二家，要求无偿搬砖，送水泥砂浆。由于来的村民多了，以致杨四二房屋基地上显得有点拥挤，人满为患。

原来悦来村那个村长刘斌，听说杨四二家在修房子了，深感奇怪，他早先与杨氏三兄弟约定好了的，要讹杨四二几个钱出来共同花花。不曾想昨天悦来村才合并到团包岭村，换了村领导，今天杨四二家就开工建房了。他想找杨大成问个究竟。走来时，却看到杨氏三兄弟也在杨四二建房工地上搬砖。刘斌站在远处看见这个情景，这才意识到：在撤村并社开选举会唱票的时候，他一共得了悦来社员三票，说明他这个昔日悦来的好吃灵官菩萨人们不给他化纸了，打算要抛弃他了。

刘斌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工地上忙碌的人们，觉得索然无味，便悻悻地离开了现场。

苟大春在杨四二家帮了忙回来，见屋里关门插锁的，不知儿子苟学军跑哪去了。他自个拿钥匙开了门，进屋发现灶台没有生火煮过饭的痕迹，圈上的猪也饿得嗷嗷直叫。屋里的一群鸡见他回来了，也围着他转个不停，咯哆咯哆的要吃的。

苟大春赶忙洒了些谷子参杂的玉米鸡粮在地上供鸡吃，然后，背起背篼下地去砍青菜回来煮猪潲。路上碰见张小可，苟大春问：“小可，你看见学军了吗？”

小可：“没有啊，我有一两天都没有看到他人了。叔，怎么啦？”

苟大春：“我在杨四二家帮了两天忙回来，发现他没在家里。我以为你晓得他去了哪，所以问哈。”

张小可听说苟学军失踪了，也着了急：“这人也真是的，走那里也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令家里人为他担心。”一边责怪，一边拿出手机打学军的电话。电话通了，小可问：“喂，学军啊，你在哪呀？你走哪里也不跟你爸爸说一声，使你爸爸担心。”

电话里苟学军说：“是你担心了还是我爸爸担心了。”

张小可嗔怒道：“少贫嘴，快点说你在哪。”

苟学军：“我来海南岛了，在这里有点事，耽搁两三天就回来”

张小可：“哦，快点把事办了就回来，免得你老汉为你担心。”

苟学军：“好的好的。”张小可挂了电话，对苟大春说：“叔，学军有事到海南岛去了，过一两天就回来，你莫担心他。学军不在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苟大春：“好的，谢谢小可，那我就直说了。”

小可：“叔，你说。”

苟大春：“这几天我在杨四二家帮忙，家里的猪和鸡麻烦你帮我喂一下。”

小可听说未来的公爹老汉在杨四二家帮忙修房子，当即说：“叔，你放心的去帮忙吧，家里的事交给我了。”

过了两三天，苟学军从海南岛回来，随车而来的，还有一大卡车菠萝，停在白云大街上，引来一大群人围观。消息传回团包岭，也把村民搞糊涂了。说苟学军在团包岭荒石谷子梁子上种杨梅，种了三年了，都还没有看见他搞出点真章。又跑到海南岛去买一大车菠萝回来，你要是卖，在团包岭这个乡旮旯，卖得到好多出去？如杨德福、何四清之流，最爱看别人笑话的人，暗地取笑苟学军悖时没有悖怕，他不想把他前几天年在外打工挣那点钱折腾完，他绝对不会消停！

张小可听说苟学军在海南买了一车菠萝，也百思不得其解。她来到白云街上，问苟学军：“你要做生意吗？”

苟学军：“是的。”

张小可：“在哪卖？”

苟学军：“就在这里。”

此话把张小可也吓到了：“苟天棒耶苟天棒，一个农村乡旮旯场，卖得完一大车菠萝吗？”

苟学军：“一哈哈就卖完。”随后又纠正说：“跟你说哈，我这不是菠萝，它是凤梨。”

张小可：“它不是跟菠萝长的一模一样吗，怎么就不是菠萝了？”

苟学军：“不懂了吧，亏你还是四川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没有这个知识了吧。且听我补你个聪明：菠萝看起来跟凤梨是长的一样，它的区别在于，菠萝的花较尖细，凤梨的花较粗大。菠萝虽甜，但水份较少，且芯硬多筋。凤梨皮薄肉嫩多汁，比菠萝好吃。”

张小可：“别贫嘴了，赶快御下来卖吧。”

苟学军跟张小可说，你回村去，叫赋闲在家的老头老婆婆来，我教他们如何削菠萝，如何卖菠萝，我送给他们卖，我只要这个头做种子，我要在团包岭上种菠萝。

张小可这才想起，他们在团包岭上久别重逢的时候，规划如何振兴团包岭村时，苟学军就说过要在团包上种菠萝。张小可赶忙回团包岭来，问村里闲起的人，谁愿意到白云去卖菠萝挣点零花钱。家里这些人，都是留守人员，没有经济来源。包里即使有点钱，也都是靠在外打工的儿子媳妇，或是女儿女媳供给的。一分钱都捏得出水的空巢老人，谁愿意出钱买你这菠萝吃？担心卖亏了本，不好跟后人交待。再说，你拉回来那么一大卡车，供大于求，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卖掉，必然把价钱冲得很低。何况你拉回来的太多，怕亏本就拉我们来垫背。你有七算，我们有八算，直接不上你的贼船不就得了。纷纷摇头表示不愿趟你这淌浑水。

张小可知道村民担心会亏本钱，不愿意去卖菠萝，便直接说：“我们不要你们的本钱，送给你们卖。”有几个胆子大的，听说不要本钱，卖多卖少都稳赚不亏，才表示来试试。

张小可将他们带到白云街上，苟学军已为他们买好一次性塑料快餐盒，手把手教他们怎样削菠萝皮，如何将菠萝切块，用清水适量加点食盐，浸泡三五分钟，再装盒。盒里放几根牙答，叫他们背到乡下有树荫的路边，或是叉路口去售卖。一盒五块，保证有人买。

围观的人用牙签在盐水里串了一小块菠萝起来，放进嘴里尝了一口，：“噫，好吃。”当时就掏钱买了一盒。其他人尝了，纷纷表示要买。眨眼功夫，苟学军泡好的菠萝全部卖出去了。

何四清正在苟学卖菠萝的附近闲逛，他是专门守在这里等苟学军的菠萝卖不脱了，好看苟学军的笑话的。听说菠萝好吃，悄悄地来到菠萝车旁边，趁人不注意，偷了几个抱到没人的地方，将菠萝在地上甩破了就吃。樊素花虽然嘴上反对女儿和苟学军在一起，但看到苟学军从海南岛买这么大一车菠萝回来，不知是她爱乐于助人的天性使然，还是真的担心苟学军这娃娃学做生意会亏本，不自觉地来到白云为苟学军帮忙，帮苟学军装盒子洗菠萝。

苟学军专挑粗壮圆型的凤梨，将凤梨拦腰切开，下面的凤梨给乡亲们卖，自己只要上半部的凤梨苗。大家看到苟学军将每一个凤梨都这样做，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何四清躲在一边将他偷去的几个菠萝吃完，回来对苟学军说：“你这菠萝不好吃，麻嘴。”

苟学军听何四清说菠萝不好吃，麻嘴。晓得他是没有用盐水浸泡，直接生吃了。便笑着说：“表叔，你肯定是把菠萝没有用盐水泡就生吃了，这个吃法要不得，菠萝有碱性，需要盐巴水浸泡一下，一是稀釋一下菠萝的碱性，二是调剂一下菠萝的囗感。如果你直接生吃，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何四清听苟学军说菠萝生吃多了对肠胃不好。立即脸色大变，捂着肚子慢慢地往地下蹲，一边说：“哎哟，哎哟，我怎么觉得我肚子好痛哦。”说着说着就躺在了地上放起痞来。说苟学军买的毒菠萝回来，使他吃坏了肚子。要苟学军把他弄到白云卫生院去，打吊瓶补充葡萄糖水。

苟学军说：“我的菠萝是你各人偷去吃的，吃坏了肚子该你各人遭。”

何四清：“你早先没有告诉我吃菠萝要浸盐水，你现在才说，有失告知的义务。我吃了你的有害菠萝，身体出现了健康问题，你有责任赔偿我的损失费。”

两个在那争执不下，正好樊素花从井里打水回来，听说何四清躺在地上要讹苟学军的钱。樊素花就是手里的一桶水，照何四清劈头盖脸泼去，把何四清淋了个透心凉。樊素花一边泼一边骂：“你妈卖逼，你偷吃了别人的菠萝，还要讹人钱财，有本事你就困在地上扳命莫起来。”

何四清突然遭水泼，又听到樊素花在骂他。一激灵扭头一看，眼看第二桶水又要泼来，吓的翻身起来，狼狈逃窜。

苟学军将所有的凤梨切成两段，下半截全部送给附近的人拿去卖。他将上半截带有凤梨秧苗的，全部收集起来，请人挑回团包岭村小学。现在团包岭的细娃儿都随父母出去了，在妈老汉打工的地方上学，因此团包岭小学早已收不足学生，一直空着。他在白云农资门市买了些塑料薄膜回来，垫在教室下面，然后用砖块摆成一排一排的，砖块上面再铺蔑块，弄好后从堰塘抽水进教室。水刚好淹过蔑块，苟学军将凤梨秧一个挨一个摆放在蔑块上。樊素花在窗外看了半天，搞不懂他这是做啥子。回去跟张小可一说，张小可瞬间明白了：苟学军这是在做“无土育秧”法。樊素花不知道什么是无土育秧法，每天都到学校教室外，隔着窗玻璃向里张望，看苟小娃儿这个无土育秧法能育出个什么结果。苟学军除每天来教室浇三次水，就是在屋里改装自己的摩托车。

樊素花总觉得苟家有些神秘，苟大春年轻的时候，总喜欢用废旧木头疙瘩鼓捣些能走会跳的动物玩具给苟小娃儿耍。以致不懂事的小可总跟着学军的屁股后头讨玩具玩，致使他们俩个从小都形影不离，难舍难分。樊素花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苟大春老早就在打我家小可的主意。早在小可还是孩提的时候，苟大春就看上了我家的小可，想方设法要小可做他的儿媳妇。于是就以玩具为诱饵，促使他们俩个小孩子从小就紧密的粘在一起。想到这里，一股被苟大春给算计了的感觉袭上心头。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老古班人说的：家里有宝，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再聪明的人，也尖不过下力人。

如今苟学军也传承了他老汉苟大春的基因，也会时不时的鼓捣些让人们匪夷所思的东西来刮人眼球。他一面在团包岭村小学教室里搞什么菠萝无土育秧法，一面跑到街上去，买些废铁旧钢片，整了台电焊机回来，在他那台雅马哈摩托车屁股上焊装扒犁机。搞得火花四溅，引来无数人围着观看热闹。

扒犁机弄好了，苟学军将它开到团包岭地里，樊素花也跟着大家一起来到团包岭，她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她是要来看苟小娃儿弄的这个“黑科技”到底有啥用途。只见苟学军骑在摩托车上，一拧油门，摩托车带着扒犁机，翻着崭新的泥浪，突突地向前翻滚。开了一截，苟学军突然连人带犁侧翻在地，摩托车轮子朝天在空中旋转。

樊素花手心捏了一把汗，赶紧和大家一起围拢来察看：原来是团包岭土地废弃太久，杂草已有人多高。在杂草丛生中直接犁地，草缠住了摩托车的链条，使摩托车不能前行导致翻车。有人建议：先割去杂草，再来犁地。苟学军觉得有道理，将摩托车开回家，把犁片抬高装平，形成镰刀状后，再度开回团包岭，先割去地里的杂草，然后犁地，这样比以前顺当多了。

待地平整好了，已有一个星期，张小可对妈妈说，她要去帮苟学军移栽菠萝，问妈妈要不要去帮忙。樊素花噘着嘴：“我才不去。”

嘴上说，张小可前头走，樊素花还是跟着来到教室。她提起凤梨秧一看，只见凤梨秧的周边，长满了白色的根须。樊素花不由暗暗的佩服苟小娃儿，不愧是个老跑“江湖”的，肚儿头还真有点乌龟肉。

樊素花发现苟学军肚儿头有乌龟肉的还不止这一点。

苟学军在团包岭小学教室里搞的无土育秧法总算是弄成了，菠萝也长出了根须，也顺利地移栽到团包岭地里去了。但能不能成活，那还要打多大个问号。因为团包岭是全村最高的一座沙土石谷梁子，土壤浅，严重缺水分。要想菠萝成活，连团包岭村的三岁娃儿都晓得，第一就是要保证它水分充足。虽然。大地塆门口是有口堰塘，但那塘里的水距离团包岭至少有500米远。人们每天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向团包岭上望，看你苟学军怎么把堰塘的水弄上岭。

这个问题苟学军似乎成竹在胸。第二天，他到渠河街上去准备了一些PVC管子弯头、三通、直通接头等配件，和两个30公斤左右的大矿泉水桶，然后把这些PVC管连接起来，最下面连接的是带网的PVC管，防止桶内的一些垃圾被抽上来。接着再连接一个较长的PPC管，管子的长度需要足够长，能够接触到堰塘水里。最后再连接上一个带弯头的PVC管，把管子连接到一个能盛200公斤的大汽油桶上，连接好后开始处理水桶。在水桶的底部安上一个开关阀门，这个阀门主要是在不用水的时候把它关上，可以把水存到汽油桶里。下面用一根软管把水桶和PVC管连接起来，软管和水桶连接的地方用直通接头接上，不准它漏气，要保持桶内有真空状态。软管的另一头连接到PC管上，把水桶和PVC管连接好后，阀门一开，水“哧溜”一声，就顺着管子爬上团包岭了。

团包岭的乡亲看了苟学军的杰作，搞不懂他这个装置不用机器不用油不用电，堰塘里的水怎么就抽上梁子了呢。

苟学军告诉乡亲们：他这是真空抽水法，跟你用吸管喝饮料是一个原理。团包岭的乡亲们听了，这下觉得咱们真的不可小觑苟小娃儿，再也不要说苟学军的风凉话了。人家所做的一切，虽然看起来是“小聪明”，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智慧，这些都是在为振兴团包岭乡村尽自己的努力。试问团包岭的聪明人，你们能做得出来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