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继胜的头像

张继胜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8/25
分享
《爱在团包岭》连载

第三十一章


樊素花将杨白明撵到山峰三弯堰塘那边回来,看见苟大春还没有卸妆,还在那痴痴地等杨白明回来跟他做游戏。樊素花给他眼睛一轮,恨着苟大春说:“看你苟家屋里这些宝器哟,我才把你家小宝器给撵跑了,你个老宝器还不知趣,还在这哈逼戳戳的等着现宝。各人还不悄悄地地去把你屁股脸上的花二洗了。还愣在这里丧你苟家的总德!”

自从樊素花嫁到团包岭来与苟大春做了邻居,苟大春就一直怵樊素花。现在被樊素花一顿奚落,他无话可说,各人悄悄咪咪地去灶房洗脸卸妆。樊素花路过地坝,看见大伯子哥尔家的侄子盛波尔坐在费幺婆身旁,过去亲热的打招呼,“盛,你终于回来了哈?你脚儿干贵,是多年不回团包岭的稀客哟。谢谢你大老远的回来参加幺妹儿的婚礼,辛苦你了。”

盛波尔笑着说:“樊婶,你莫谢,我是应该的,不存在辛苦。”

费幺婆拉住张盛波尔的手说,“走,今晚你就在婆婆屋里歇,我们俩婆孙好好说说话。幺婆天天盼着你回来,总想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不曾想你格老子真的回来了,遂了老子的心愿。幺婆呀,有好多团包岭和悦来村的农门阵要跟你摆,你稍加整理,足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

盛波尔:“幺婆,孙儿正有此意。孙儿也想写一写我们洪州淳朴的民风民俗,写一写我们洪州地区的女孩子婚嫁前一晚的坐歌堂。现在有好多年轻人看都没有看到过这些了,都不晓得怎样做,濒临失传了,孙儿很想抢救性的把她写下来。还有老年人去世举行的三献礼大堂祭这些民风民俗。还想将风景如画的团包岭搬进文学作品里,提高我们村的知名度,看能不能抛砖引玉招来几个工厂助力团包岭发展。”

费幺婆直夸要得!要得!幺婆说:“你写,顺便把你幺公也写进去。建国都70周年了,我从来没有向谁透露过你幺公的真实身份。包括你伯伯、伯娘,姑姑大婶。今天我告诉你,相信盛娃儿有那个能耐,把他写出来,让你幺公的事迹重见天日。告诉团包岭的有些人,张家人为革命,为洪州解放是做出过贡献的!”

盛波尔:“幺婆,你要我把幺公的事迹写进小说里,那么你先不要声张,让我悄悄地写。不然现在的团包岭村民晓得了,他们又要讽刺挖苦我。”

费幺婆说:“这个我晓得。当初你写作的时候,本来是件好事情,却被无知的村民将你当笑话看,把你当成过街老鼠一样,谁都可以逮到奚落讽刺挖苦你几句。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他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你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以理解。话又说回来,这也不必可怕,那些讽刺挖苦你的人是井底之蛙,没有吃过大石场(大石场,现属洪州市前锋区龙塘街道得胜村。街上多是少数民族聚居区,街上面条先煮熟泡在水里,有食客要吃,店老板用竹筲篓捞起盛碗里再加汤添佐料即可食用。与其他场镇吃面条的方法不太一样)的面。他们也不懂写文章,真正写得出来、懂文学的人他们也不会讽刺你,反而对你佩服得不得了。看不起你的人,就像张家新祠堂后面座的那个哈二娃子一样,你莫跟他一般见识。只要你再提笔写文章出去发表,就是对那些曾经讽刺挖苦过你的人狠狠的打回去了一巴掌。现在呀,依婆婆说,你就大胆的写一篇文章出来,让那些曾经踏雪过你的人看了心里难受去。”

盛波尔扶着幺婆一边走,路过团包岭村小学,这里已将“团包岭小学”的牌子摘去。大门边挂了块白底红字笔走龙蛇的招牌“洪州市渠河镇团包岭凤来面包食品有限公司”。这几个字刚劲中带着温柔,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女孩子之手。幺婆对盛波尔说,这是我们村开的第一个面包厂,张闽川已将食品机械安装好,正在调试设备。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盛波尔指着厂牌名问费幺婆:“这几个字,是出自小可妹儿之手吧!”

幺婆很奇怪,问盛波尔:“你是怎么晓得的?”

盛波尔:“字如其人嘛。我看这几个字很像小可妹儿的性格。”

盛波尔俩婆孙正在厂门外品张小可的字,正好看见一辆小车开进学校里,尔后张闽川从机房出来,好像听他在喊从车上下来的人“镇长”。原来是渠河镇镇长来厂里参观指导来了。盛波尔对幺婆说:“镇长来厂里指导工作,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幺婆,你将幺公的事讲给孙儿听,孙儿试着把幺公的光荣历史写出来。”

幺婆说:“好!”

费幺婆告诉盛波尔,在解放前,你幺公家是这一带小有名的富农,有几亩薄田自己种庄稼过日子,家里殷实。你大祖就想你幺公读点书,看能不能谋个公职,就将你幺公送到观阁中学去读书,在那遇到了从事革命活动的王兆南,被他发展入党成了地下交通员,负责渠江河东、河西的情报传递。幺公经常与渠江河西岸的农民结伴,以到大竹的庙坝,邻水的石永、兴仁、柑子等乡镇去买牛为幌子,借将手伸进对方大衣内,名为买卖双方评中论价比划手指头的机会互相交换情报。有时间也假借从山上挑黑棒儿(一种黑色的杂树)回来当柴火烧,将起义需要的枪支弹药捆进黑棒儿挑回家。

洪州伪警察局侦缉大队长张保国,他真的是国民党的一个“差狗子”(狗腿子),我们随时看到他都是一幅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样子。国民党正规军罗广文部108军267团在华蓥山清剿游击队的时候,张保国在华蓥山杀人如麻。每次清剿华蓥山游击队或是逮捕进步人士,张保国手里提把盒子炮,总是冲在最前面。每见一个山民,都凶神恶煞地拿枪向人家头上点一下,嘴里还“啪”一声,好像随时都要爆山民的头一样。凡是被他们抓获了的游击队员,进步人士,只要他们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张保国直接用农户的开山(斧头)把人劈死,杀人如杀猪一般,人称“张屠夫”。在桂兴、天才一带一天就枪杀游击队员,革命群众28人。闹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半夜有小孩子哭闹,大人只要说声“张屠夫来了”,哭闹的孩子立马禁若寒蝉。

张屠夫经常见你幺公去山那边,不是过去买牛,就是在河这边买草蓆过去卖。要么就是去邻水东山挑大山煤炭回来烧,要么是去大竹虎岳山区砍黑棒儿。这些异常举动引起了张屠夫的多疑,每次你幺公从山那边回来,他就跟踪在你幺公身后面,探察你幺公身上有没有可疑之处。那时候大竹的虎岳山区正在闹“共匪”,陈尧楷领导的游击队刚刚起义,大竹专署向洪州县政府发来训令,严饬华蓥山周边各县大路上设卡盘查往来人员,以防“共匪”流窜周边邻县。

有回你幺公刚把黑棒儿挑回家,还没来得及藏黑棒儿里的枪支弹药,张屠夫就跟踪而来。论辈分,他管你幺公叫哥,我和他就是叔嫂关系,有玩笑开。假借和他打俏骂趣,将张屠夫拦在门外,好使你幺公在屋里迅速将挑回来的枪支弹药埋进牛粪堆里。

张屠夫假巴意思进屋借火抽烟,在屋里转悠一圈,用眼睛角将屋里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东西,才悻悻地离去。待张屠夫带着侦缉队员离开团包岭,你幺公又用同样的方法,假装去赶东岳场卖黑棒儿,将从山那边挑回来的枪支弹药交给共产党员时任东岳乡伪乡长张才有手里,用以武装共产党掌握的乡保安队。

1948年4月,重庆党组织的秘密报纸《挺进报》被敌人破坏,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副书记冉益智相继被捕叛变。敌特机关根据这两个叛徒提供的线索,在重庆、成都大肆抓捕革命同志,造成上下川东(上川东是铜梁、合川、江北、武胜、岳池、洪州、南充、邻水、大竹、渠县、营山、达县等地区。下川东是重庆以东,沿长江顺流而下,包括涪陵、黔江地区,经万县至三峡一带)的陈然、王朴、刘国志、江竹筠(江姐)、杨虞裳等大批同志被捕。

1948年7月,特务根据刘国定提供的情况,到洪州逮捕了第五工委书记骆安靖。洪州地下党曾组织武装力量营救,由于特务改变了押送路线,没有成功,被押到重庆关进了滓渣洞。这老几遭关进去就叛变,供出第五工委委员谈剑啸、杨玉枢和下属两个特支、7个党员。特务开来辆汽车,拿着名单在洪州县伪警察局侦缉大队长张保国的带领下四处抓人。好在谈剑啸等在乡下隐蔽,才幸免于难。

为了保存实力,为了不使党组织继续遭敌人破坏,中国共产党南方局川东临工委书记王璞在岳池县罗渡乡共产党员伍俊儒家召开地委扩大会议,决定华蓥山周边10县(大竹、开江、垫江、邻水、洪州、岳池、武胜、合川、营山、渠县)立即武装起义,打烂蒋介石后花园的坛坛罐罐,迎接刘邓大军打回老家过年。

川东临工委认为,洪州是上川东地工委所在地,位于华蓥山腹部地带,又是小平同志的家乡,党的力量较强,群众基础较好。因此,川东临工委决定:首先在洪州代市、观阁两地打响川东武装起义第一枪,打进洪州县城夺取敌人武装,扩大武装力量。然后拉上华蓥山,建立游击根据地。并宣布洪州为“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第五支队”,后来队伍拉上华蓥山后才叫“华蓥山游击队”。第五支队由杨玉枢任支队长,刘隆华(女,双枪老太婆原型之一)任政委。支队下面设两个总队,代市为第一总队,谈剑啸任总队长,温静涛任政委。观阁为第二总队,邓致久(后由王兆南)任总队长,陈伯纯任政委,张德沛任参谋长。预定于1948年8月12日,在代市、观阁同时起义。

这时候,代市特支书记酆伟光被捕,第五工委担心酆伟光叛变,泄露了起义计划,决定于8月7日提前起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洪州八七暴动”。

研究好了起义方案后,第五工委派你幺公到渠河街上与由王兆南发展任命的后援部部长接头,向他传达第五工委要求河西地下党组织负责筹粮筹款和掩护转移从渠江东岸渡河过来的负了伤的游击队员,被暴露了的同志的安置疏散工作。你幺公领受了任务,从代市出发来到梭罗准备从流杯滩涉水渡过渠江。刚走到梭罗,就被张保国发现。张保国带着几个侦缉队员一路跟踪在你幺公身后,一直跟到梭罗大沙坝。你幺公觉得身后有尾巴,就想甩掉他。张保国见你幺公要躲,掏出盒子炮,朝你幺公连开三枪。你幺公一个倒栽躬就倒在沙坝上。

张保国在你幺公身上没有搜到有用的东西,他还不死心,就用随身携带的烟刀儿(洪州农户割烟叶用的小刀,锋利无比),就在大沙坝里对你幺公开膛破肚,看看有没有情报吞进肚子里。解放后,一起参与了此事的侦缉队员交代,张保国对你幺公开膛破肚的时候你幺公还没有咽气,还在呻唤。心狠手辣程度令人发指!尔后他还假惺惺地跑来给我报信:费嫂尔吔,我大哥被人弄死在梭罗河边沙坝里了。我听了,晓得他一直在跟踪你幺公,你幺公是谁害死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在当时的白色恐怖下,在革命即将胜利的前夕,敌人变得越来越疯狂。在疯狂的敌人面前,我们是弱势群体,我们无力反抗。幺婆一边说着,伤心的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说,你幺公牺牲时才二十九岁,我才二十七岁。你幺公那时候英年早逝,丢下大娃细崽撒手而去。我没有流一滴泪,强制坚强,将你幺公的尸绞(抬)回来,就埋在张保国的屋后面,让你幺公在阴间监视住张保国,不让他逃跑,等解放后,人民政府来逮捕法办他,接受人民的审判!只可惜,你幺公至死都不知道他要接头的后援部部长是谁。他们虽然咫尺天涯,却从来没有以地下党员的身份见过面“。

盛波尔静静地听着幺婆讲幺公的传奇故事。盛波尔听着,总觉得奇怪,幺婆对70年前发生在洪州的事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有些故事可能在洪州党史馆都无法查到,可费幺婆说的有眉有眼,好像她就是亲历者。难道幺婆是——?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渠江河西岸后援部部长是谁呢?盛波尔忍不住问幺婆:“幺婆,你知道这个后援部部长是谁吗?”

费幺婆此时已是老泪纵横,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哽咽着摇了摇手,把头伸向一边径直抹眼泪。盛波尔怕幺婆伤心过度,有损幺婆的福体,没有再深问,一边抚摸着幺婆的背脊一边好言安慰。幺婆抽泣了很久,才止住哭声。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