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凡是白市、恒升、渠河街镇沿途的住户,只要看见何烂龙杨八字他两个舅子赶场从家门前路过,怕再被偷东西,都要尾随他俩身后,直到将其"礼送出境"。
何烂龙今天在白市街上,肩上扛的“使牛条”上是只剥了皮揪了脑壳的死猫肉冒充的野兔子。他历来赚钱的手段就是这样的无本之利,今天运气好,遇到那个买主是个毛头小子,小子说婆娘害喜了,想吃野兔肉,随便你要好多钱他都要买。
何烂龙伸出两根手指头,意思是要二十块钱。
小子脱口而出:“两百?”
烂龙顺势点点头。
“两百我也要”。小子摸出一踏红头毛爷爷钞票,抽了两张递给他,何烂龙取下死猫肉给那小子。
一分未出的死猫肉竟卖了两百元。何烂龙心里窃喜,也不等杨八字收摊,独自一人就在白市猪市坝邮局旁边酒馆里炒两盘菜,要来二两烧酒兀自喝起来。
等到杨八字收摊来找他,何烂龙喝的有点高了,屁股脸胀的绯红。他们俩个号称庚哥,自诩为难兄难弟。何烂龙今天喝的颠三倒四,他这回没有开摩托车上街,杨八字不得不经佑着把他扶回家。
一路上何烂龙趔趔趄趄,走一步退三步,一路胡话,尽说些他家里不为外人所知的事,甚至连他老汉有天晚上把他妈压得惊叫唤被他撞到了他都拿出来说。杨八字一边打着呵呵,一边责骂何烂龙喝不得就不要喝这么多。前面水凼明晃晃,何烂龙偏要把它当成青石板。一脚踩空,一个踉跄就蹿进路边冬水田。杨八字把何烂龙从冬水田里拉上来,从烂泥田里帮他抠出大头皮鞋。将何烂龙扶到石马堰黄葛树蔸巴脚底,让他好好歇会。
黄葛树下也坐了个矮胖子婆娘,那婆娘肉嘟嘟的,像是发泡了的面团。头发有些零乱,衣服脏兮兮的,一脸黢黑。似乎没有洗过澡,绿蚊子在她身边盘旋着都不肯离去。一看就是有些“二”,明显的是个哈婆娘。脸上除了笑,没有任何表情。许是哪家走丢的二货,流浪到此。见两个陌生男人到来,屁股往一旁挪了挪,怯生生地看着何烂龙和杨八字。
俩个斋舅子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杨八字凑上前去搭讪:“诶诶,你叫什么名字?”
那哈婆娘摇摇头。何烂龙凑过来问:“你家在哪座?说出来我们送你回家。”
那个哈婆娘还是摇头。杨八字突然想起,装算命书的口袋里有几个馒头,原打算今晚就用这几个馒头和老爹杨高启将就宵夜用的。他拿出一个,递给哈婆娘,那哈婆娘接过就狼吞虎咽吃起来。两个舅子看到这个情境,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带回去。”
杨八字对哈婆娘说:“走,我送你回家。”随手招来个野猪儿摩托,把哈婆娘扶上车,自己脚一跨坐上后座,“走。”摩托车“突突”地冒出一串白烟,把何烂龙丢在石马堰。何烂龙眼看杨八字带着那个婆娘乘车而去,赤着双脚跟在后面追:“诶!等我!诶!等我!”
杨道师见儿子杨八字用摩托载个女人呼啸回来,不知怎么回事,正欲问个清楚,杨八字只说声“你莫管”。就把那婆娘带进里屋,关上房门,把口袋里的馒头一咕脑摆在婆娘面前。那婆娘许是饿极了,见有吃的,顾不了许多,抓起馒头就吃。任由杨八字在她身上宽衣解带。
一番云雨还没有刹角(结束)。杨八字的房门被敲的震山响,把杨八字吓了一跳,以为是公安局来人了。赶紧从哈婆娘身上起来,胡乱抓条裤子套在脚杆上,一边扎裤腰一边开门。
原来是何烂龙心急火燎的追来,何烂龙没有言语,冲杨八字讪讪的一笑,低头直往里屋拱。
杨八字抬脚抵住门框,挡住何烂龙的去路“你要做啥子?”
何烂龙:“你完事了,该轮到我了。”
杨八字生气了“我婆娘在里屋,你龟儿拱进去要咋子!”
何烂龙也不示弱“你婆娘?不是我看到的嘛。”
杨八字:“你看到的?是我捡回来的噻。”
何烂龙:“你捡回来的?你娃儿操的撇,露天坝的瓜子一个剥几颗噻!捡来的婆娘,就该见者有份。”
看何烂龙那幅八辈子没有见过婆娘的嘴脸,杨八字顿时就怒目圆睁,警告何烂龙:“你龟儿再在这胡说八道,当心老子捶你!”
何烂龙此时正酒扛起,酒壮色胆,一把掀开杨八字,就要往里屋冲。杨八字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何烂龙就打成一砣。平时称兄道弟的庚哥,为了分捡来的婆娘,两个舅子马上就拳脚相向,翻脸比翻书都还快。
那个胖子哈婆娘见何烂龙跟杨八字吵了几句,就打起来了。以为何烂龙要弄她走,早把何烂龙当成了坏人,躲进里屋不敢出来。
杨道师见他两个打成一砣,赶紧去拉架。俩个年轻气盛的年青人打架,尤如二虎相争,岂是你耄耋老者近得了身的。一个甩手就使杨道师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地上。怕出人命,杨道师赶紧出房门,站在院坝边,向着村委会喊:“打死人哦!救命啊!打死人哦!救命啊!”
村委会里张小可及村委成员正在开会,听到外面有人喊“救命”,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奔出办公室看个究竟。喊声也惊动了团包岭村的左邻右舍。现在的团包岭村民,都在城里或镇上买了楼房,搬到城里当居民去了。剩下的老头子老婆婆在农村生活惯了,不愿意跟着进城楼上楼下、爬上爬下,自愿住农村帮自己的孩子看守老根据地。平时无所是事,就喜欢和人三五成群拉家常摆农门阵。哪里出了什么稀奇,也会凑过来看热闹。杨道师一阵急促的呼叫,也引来赋闲在家的人们,都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家院子里顿时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打成一砣的杨八字和何烂龙见村干部来到现场,自觉地分开,不再缠斗。杨八字首先请张主任主持公道,评评理,凭啥他何烂龙要跟我分婆娘?
大家一听都觉得好笑,杨八字居然有婆娘了,而且早先从来没有听说过杨八字讨了婆娘。这俩个“宝器”真的是宝到了家,团包岭真的是林子大,里面什么宝都淘得到,居然有人明火执仗、打架葛孽要分婆娘。
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只有张小可拼命忍住笑。她要弄清楚杨八字说的婆娘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人贩子拐来卖给他的?为什么何烂龙要跟他分婆娘?他们有没有违法行为?
杨八字向张小可说了事情经过,大家半信半疑。小可叫杨八字请那个婆娘出来让大家看看。那哈婆娘见外面来了很多生人,早吓的不敢出来。小可只好和妇女主任一起进去,好说歹说,总算把那婆娘请到人群中。大家一看,难怪他俩个胎神说是捡的。像这副尊驾,倒有可能。只不过她是从哪里来的就成了谜。张小可像哄小孩子一样,问她是哪里人?哈婆娘咬着手指甲,声音像绿蚊子叫一般,怯怯地小声说:“我是天上的”。问了好多遍,哈婆娘一口咬定“我是天上的”。问她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娃儿,那哈婆娘只是傻傻的笑。问了半天,没有结果。
张小可当场就给杨八字和何烂龙一顿批评:说他们是法盲,不尊重妇女意愿是违法的。特别是何烂龙,吵吵嚷嚷打捶葛孽要跟人分婆娘,简直是个“二球”。说小点,是你老祖宗刮毒事做多了,生你这个现世报。说大点,你的行为已经触犯国家刑律,法院会判你刑的!
接下来村委会现场商量对这个妇女如何处置。杨道师一个劲地向小可求情,说我家德福都三十几快奔四十的人了,家里穷,看样子也难讨到婆娘。既然他们俩个在那相遇,说明有缘。德福也有那个意思,就让女的留下,结成夫妻,生个一男半女,给杨家续个后。如果玉成其事,对村委会领导感激不尽!
张小可听了杨高启的话,她也为难了。因为不知那女的是哪里人,送走也无处可送。她也无权决定这个女人是留给杨八字还是何烂龙,怎么办呢?还是由这个女人自己作主吧。小可弯下腰,问莽子女人:“我问你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你面前有两个男人,你选择一个,你要跟哪个男人过日子?”
你们说莽子女人莾不懂得事样。可她还是晓得杨八字给了她吃的,懂得杨八字给了她的好。她的眼珠子在杨八字和何烂龙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手指杨八字傻傻的笑。大家见此,莽子女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众人啧啧称奇,都说杨八字是黄狗掉进粪坑里,狗屎运气来登了,平白无故的捡到个婆娘。何烂龙见那女的跟了杨八字,又被张小可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觉得脸上无光,自己悄悄咪咪的溜走了。
张小可和村委会干部研究了一番,也觉得只有如此。于是小可责令杨德福要尽快寻找到女人的娘家,征得娘家人的同意,要结婚,得先到民政部门去登记,现在要遵守《民法典》的规定同居要合法。说的杨德福唯唯诺诺,表示一切照主任说的办。
何烂龙跟杨八字没有分成婆娘,反而被张小可一顿批评。他怪杨八字不仗义,平时那么铁的庚哥,在利益面前也是各人顾各人。两个胎神从此各奔东西,再不往来。
杨八字有了婆娘,虽然人是哈得点,毕竟那是女人,能传宗接代。杨八字也不赶场了,命也不去算了,成天和哈婆娘粘在一起,不分黑夜白昼重复着那个造人工程。
杨道师脸上乐呵呵的,逢人就夸媳妇好。他从来不说那是个莽子媳妇儿,只说媳妇儿是个忠厚老实人,如果得罪了左邻右舍,请大家多担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