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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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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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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连载

第一章

一(代序)

红彤彤的太阳正从巍峨的东山顶上跳跃而升,阳光洒射在湿漉漉的大地上,那一簇宁静的人家就沐在温暖当中。

最是醉心于村前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秧田,像一个个活泼灵动的孩子,摇头探脑,竟比生长,散发着特有的清香之气。

起了床的人们,忙活的收拾。男人吆喝着牛儿、羊儿,女人先喂了圈里的猪,然后喝咕着鸡儿,赶跑鸭儿,狗儿这时却在主人身边撒着欢。该上水地的,该去坡地的,该到河里的,人们各自忙碌自己的活儿。

一条能过架子车的土路,直直的从村子伸向河边。路的两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整齐的秧田,秧苗正换过蘖,颜色青葱,在水田里旺旺的排列着,有的搭肩拉手,似亲密的战友,又像热恋的情人,悄悄地密语;有的傲然向上,显出伟岸的神气,全然不把同伴放在眼里;有的藏在同伴身后,羞怯的似女孩子的掩面,犹抱琵琶半遮颜。在秧田的最里边,靠村子不远的地坎旁,并排长着几颗高大茂盛的柿子树,树冠硕大,荫荫郁郁,罩的南边一大坨秧田都歇着凉;树上密密的结着像蜕皮核桃般大的绿生生的柿子,藏匿在巴掌大的叶片间,聚首拢身,一声不响,像是开着什么严肃的会议。临西边的那颗柿子树下,一堆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玩泥巴。他们一个个专心的把手上的泥团捏成碗、碟、盆、桶或喇叭状,也有捏成很小的似酒盅般秀气玲珑型,然后一个一个的站起来,狠命摔向一个平展的大石板上,比谁的泥碗、泥碟、泥盆、泥桶、泥喇叭、泥酒盅摔声大,泥花开的漂亮好看。他们一会蹲下安静的做,一会站起来举在手上端祥好孬,一会嘻嘻哈哈的吆喝着同伴注意;声音最响泥花最好的那个,把泥手插在光溜溜的腰际,炫耀似的站着,颇像得胜的将军,并不时用手捏捏鼻涕,弄得鼻子沾满泥花,变成了“八戒的丑鼻”;调皮的同伴却不买账,一个大点的突然掀起他的绣着一朵红荷的花裹肚,嘲笑他好不害臊,这么大了还不穿裤头,只系个裹肚,“小鸡鸡”都藏不住。于是在一阵哄笑和骂声中又开始了下一轮。阳光慢慢移动,这群娃娃撵着树荫,无忧无虑的在玩。不远处,青蛙在秧田里划着双腿,一会儿在这儿仰起了头,一会又窜到那边垄坎上,悠闲自得,不时唱几句“呱呱呱”的情歌;一群小鱼在一个鱼妈妈(也许是鱼爸爸)的带领下,穿梭在秧田的隙处,专捡有阳光照耀的水面,忽而静止,忽而举头吹几个水泡,忽而又快速游走;偶尔,秧田的泥里“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水泡泡,那是泥鳅在呼吸,要不就是黄鳝或是螃蟹;秧田前方,几只蜻蜓追逐的正起劲,突然一只却静停在秧禾上,做着庄重的休憩姿态,一眨眼又急速的飞走;一群麻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在头顶的天上谈着快乐的事,迅速的隐入柿子树的浓荫里却听不到了吵杂声;燕子正呢喃,一忽儿飞行在秧田的上空,一忽儿俯冲下来,呷一下水或是在田垄边唱歌,有一对确乎在愉快的聊天,互相倾吐爱慕的心事。天空碧蓝如洗,一两朵俊白的云游游若静,在远远的高空上俯瞰着地面的一切……

正是上午,秧田里散站着经管秧地的农人,赤裸着黝黑的膀子,一会弯下腰,一会又直起,过细的拔着阻碍秧苗生长的稗草、三棱草和荇菜。有时,圪蹴着把地边主渠的水分流到秧田里,就定定的看水哗哗的流,一忽儿痴目的看秧苗,眼神颇像欣赏一群俊美的少女。那一大片秧地正繁盛的绿,在阳光下,晶莹闪亮,像一个个会说话的眼睛,瞅着穿行其间的人们。这孕育丰收的势头,给农人无限惬意。

小村后面是一面高耸的坡,村里代代口传就叫后坡。后坡上长满橡树、松树、刺槐,还有桑树、冬青等杂木,而橡树具多。老辈人说起先的树都是一搂粗,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就惨遭砍伐,烧了;现在的是一坡青年树,却长的苍翠蓊郁,密密实实,日夜守护着身旁的村子。

村子人稠处,有一颗巨大的核桃树,树身要好几个人才能抱拢,巨大的树冠像巨型大伞一样,荫蔽着散住在它下面的人家。每到吃饭时,村里人三三两两从自家端着碗出来,互问着吃的啥饭,在树下随便哪个石头蛋子上一坐,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把碗蹲在面前,一边吃一边谝,吃的热火朝天,谝的也热火朝天,大人小孩,各自找寻着自己的乐趣,在这露天“餐厅”,嘻嘻哈哈的吃着各自的红薯糊汤就酸菜、洋芋拌汤、绿豆擀面、苞谷糁子米饭……;有时也有应季饭,像槐花麦饭、蒸洋芋、蒸红薯、浆巴馍、熬北瓜等等。只要不下雨,天天如此,虽是吃饭,但大伙像开会一样,准时来聚首,安排每响子的农事,讨论着农活的计谋与效果,沟通着你家我家他家的鸡毛蒜皮的细琐家事,算计着来日的柴米油盐吃穿住用的各种生活大事。

为生计,为活下去命,为有一口饭吃,村民看中了土层十分丰富的后坡——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大自然冲击的泥土形成的土坡——就集体组织起来,开挖了近乎少半个坡,整成了一畦一畦的坡地,按季节种上了苞谷、小麦、红薯和黄豆等不同庄稼。每年冬天,庄稼收割完,人们翻好地冬冻,裸露的红斑土远远看去,就像给后坡穿了一件红裙子;而春天一到,勤劳的村民又给红斑土着上了绿装,庄稼的绿和山的绿就渐渐打成一片,隐没了“山的红裙”。

这便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丰县无数个乡村中一个最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地方——冯家湾。湾后是雷家沟和后沟,两条沟自然的搭在后坡的东西两边,使得整个湾一分为三。湾前是平整碧绿的大块上水地,是全湾人的命根子。湾前的丰河水长年累月哗哗的流淌,水清水大,游鱼成群,百余米宽的河床被两边坚固的石堤圈训着,以川道走向为路,石堤也曲曲折折的蜿蜒,控教的丰河水乖顺的向西奔涌,滋养着一河两岸上百里的人家,直至南山绵延的尾巴后,一改河水向西流的稳缓,羁傲的拐头向东,发着咆哮的脾气,一去不返。与湾直对的山叫蛮头山,当地人习惯都叫南山,这山是地方上海拔最高的,因其外形颇似巨大无比的馒头,故叫馒头山,或说蛮头山。山势高大挺拔,威武雄峻,聚翠吐绿,主峰南山顶巍峨耸立,巨人般俯瞰着一河两岸的各个村庄。

冯家湾因冯氏族姓在此地落户最早而得名。据湾里老人讲,某村民曾发现了冯氏祖宗墓,当掘开时,一道白光,打翻了想抢先进去的几名壮汉子,瞬间向东南方闪电般疾驰。打翻的男人遇了殃,不是疯了就是莫名的得病而亡;墓旁最早发现通禀开挖的冯姓人家,也家道中落,男人盛年而死,孩子瓜的瓜,傻的傻,无一个顶用之人。湾里人都说,祖宗埋怨把他的墓掘开,不能暗暗护佑冯氏的子子孙孙,灵气全跑了,丧气打到了这先挖的一家。——这当然是个无法考证的地方传说。

关于冯家湾,族中一个聪慧过人辈分又最高叫冯官记被湾人都称官记爷的人,给编了个顺口溜,说道:冯家湾冯家湾,两头尖来中间宽,西头住富人(姓徐),东头住穷人(姓贾),中间住的是老实疙瘩不穷不富的姓冯人。也难怪,雷家沟分岔的大沟小沟合并每年冲出的泥沙将湾西头分开,硬生生在西头族聚了姓徐的外姓后来人,沟水渗入地下,却天然的从西头坡根溢出,一年四季浸水长流,照顾的西头土地水肥充足,庄稼年年长得好,粮食年年都丰收,就算瞎年景欠收,家家的旧粮也吃不完,这徐家人凭得天的地理优势,实在是辈辈殷实富足;而后沟是条干沟,只在暴雨时节冲出泥沙,虽把村子也分割出去一块,叫东头,却不得老天照顾,这边土地不是旱塬就是低洼地,庄稼是旱年旱死涝年涝死,就算是好年景收成也有所欠亏,东边最后移来的贾姓人,因这个地理之故,年年欠收,辈辈缺粮,家家吃不饱饭,是真穷;而中间冯姓人,最早落户于此,便拥有湾前平坦开阔的大块土地,但当时还没有修筑灌溉渠,不能灌溉,须靠天吃饭,倘或风调雨顺之年,就大丰收,倘或小旱小涝之年,就欠收些,倘或大旱大涝之年,就没的收,因此是富富穷穷、穷穷富富,饿不死但粮食也总不是很足。官记爷还用了个形象的比方,说就像婆娘家簸簸箕,把瘪子半瘪子还有部分饱满的簸到了中间,又斜筛,将绝大多数瘪子半瘪子以及个别饱满的撒到了东边,最后将真正饱满的绝大多数好颗粒一股脑儿倒在了西边。

但这冯家湾,确乎像个月牙样子,一湾人家老实的守护着湾前土地,靠勤劳吃饭,祖祖辈辈,年年月月,都像经管孩子一样的经管庄稼,优美着湾里的土地,把一个湾整理的秀色可人,一年四季,变换着不同的农村田野风景,豢养着一湾孩子在其间快乐成长。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搞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湾里重新分配了土地,才逐步将三块人肥瘦不等的土地调节过来。至于今天,那是家家都富了,多亏党的政策好,这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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