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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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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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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连载

第五章

幸亏时间永远是我们的好帮手,为我们默默的疗着各种伤,淡化、擦除着内心的痕。在工作、家务以及亲戚、朋友的一个事情接一个事情的轮番上台演播中,冯大全和向小艳陷入了生活的繁忙和劳累里。这种忙,冲淡着各自内心的多余思想,而仅剩的余暇时间,又在子健的欢声笑语和调皮的捣蛋事件中一天天打发,像上课偷偷溜到桌子下或教室外玩、下河捉鱼玩的忘了上学、又在班上把那个小女生(也许是小男生)打了,还有把课本画的乱七八糟、作业不知扔到哪儿了等等,给子健教书的老师三天两头的找向小艳的麻达。

向小艳也是小学老师,知道这样的学生(孩子)对老师的工作是多么的打击和增添内心的恼火,每次就不停的给老师说好话,又回头狠狠地收拾子健。一次竟把一根镰把粗的棍子打折,但倔强皮实的子健仍高傲的昂着头,把稚气的脸向着天空,任凭母亲打骂,泪水只是在眼眶里打转。有时,大全回来遇上知道了,就说:“孩子还小……慢慢懂事就好了……打他干什么?”总把子健拉到一边,摸摸头,擦擦泪,耐心的给讲道理。懵懵懂懂的子健茫然的听着,有时傻乎乎的站在那,睁大眼睛天真的瞅着,不以为是;有时咧开嘴笑一笑,似懂非懂似是似非的点点头。气的向小艳说不配合她教育孩子,她不管了,也懒得拌嘴,说教育儿子是老子的事,让大全想怎样教育就怎样教育,也不给大全说话,直至斗气。家里好一阵子以冷战局面僵住。日子过的像水煮白菜,寡汤寡水。终于,冯大全耐不住僵持的冷脸和寒碜的爱情,舍下男人的脸,讨着好,慢慢哄哄子健又见机阿谀小艳,尽力解开生活麻绳拧成的疙瘩。两人就在这种琐碎烦恼的闷气中打磨日子,表面好像风平浪静,但里面呢?谁能说得清?!一棵树的死难道是一下子就枯萎了吗?两口子不吵架却又不相说话才是最可怕的!是要命的折磨!绳子总从细处断,也许真是生活的哲理。

就在一次,向小艳好不容易积聚的思念丈夫的渴望冲动,放下工作、家务,坐车(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山区的交通状况有所改善,各乡镇通了班车)去看大全,还带上野人沟娘家妈捎来的大全最喜欢吃的毛栗、核桃之类。

当向小艳突然出现在大全面前,象从天而降一样,大全朴实憨诚的心感到幸福极了,他发现妻子更漂亮了:在有点家务操劳憔悴的痕迹中却不乏喜悦之色,脸红扑扑的(兴许从镇子走到学校热的缘故),梳得齐整的辫子像羊尾巴一样在脑后荡游,额前刘海如黑色的发帘端庄的站在眉上,鼻翼间渗出细密的小汗珠,似印度女人鼻子旁的珍珠在闪光,整个脸在粉红色的上衣映衬下,恰若桃花盛开,又似荷蕊迎风的娇羞;左手拎的小包活像一株花树上结的黄果子,在粉红手的花枝里随树的移动活泼摆动,颠前晃后;右手拎着一个大黑袋子,装得鼓囊囊的,很像有点分量,使向小艳显出吃力的样子——那是给冯大全送的吃食。大全眼中似乎突然再现了若干年前第一次见到妻子时的情景,也是这种粉红色的上衣,亭亭玉立在那盛开粉灯花的小花坛前......大全急忙迎上去,接过黑袋子,嘘寒问暖了好半天,羡慕得学校的老师纷纷聚拢,不停打趣着大全。

正好是集日。课毕,大全邀小艳一起去逛逛,说买点山货野果啥的,犒劳她。小艳有点乏说瞌睡不想去,却驾不住大全的一筐好话,就一同去了。这是秋天,集市上人不十分多,但也热闹熙攘,乡民从四下八岔的沟里走来,就地占个位就是货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好“商品”,等待买卖。大全望去,大多是自家种的收获,拿来换点钱用,像茄子、辣椒、佛手瓜、秋葵、豆角等各种菜类;毛栗、核桃、八月炸、山葡萄、野猕猴桃、秋半斤梨、暖柿子等各种山果;而摊子上最多的是买毛栗、核桃以及提着笼吆喝卖暖柿的。

“我给你拿得有,街上吵,回去吧。”向小艳说。

“听说吃猕猴桃好,有营养还美容,咱买点就回。”大全一边说一边附身在一个卖猕猴桃的大爷笼里挑着。

正当两人向学校走去时,大全分明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子声在叫:“冯老师——冯老师——”扭头找,却见从一个卖小百货的铺子边走来一个穿戴洋气时髦的女子,愣了一下,正准备叫——这女子已开口:“老师,我是你的学生桃花呀。”“桃花!哦,桃花。是你,是你,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好得很......那走,走,一块到学校去坐坐。”“不了,就想看看您,一会我还赶着回家。走得急,本来想专门去看望您,不想在街上正好遇见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体己,渐浓快,大全忽然想起应给桃花介绍妻子,一转身,却发现向小艳早扭头走了。桃花不认识师母,不知所以,大全却感到有点不对头。不敢和桃花再说了,桃花说去给老师买点东西,大全不让,师生拉拉扯扯的谦推着,正好被回头的向小艳看见,冯大全心一慌,匆匆的道了个别,就大步流星的撵小艳去了。这儿桃花,仍站在原地,目送着老师的背影,踌躇伤感,不胜叹惋……

大全刚撵到学校,已见向小艳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子健看见爸爸回来了,嚷着要吃猕猴桃。大全有点蒙,心里莫名其妙地,赶紧说着解释。等到把妻子死活留下,大全已是累得嘘短叹长。他不明白向小艳为何有这种举动。

读者呀,亲爱的读者呀,你了解女人的心吗?你懂得人生的误会带来的麻烦吗?这两个人过日子,有多少是在这该死的误会中愈走愈远,直至走入死胡同,无法更改。这向小艳,虽平时不喜欢看书,但内心情感细腻,敏感善愁。当大全激动而喜悦地喊一声“桃花”时,向小艳内心“咯噔”一下,一股醋意强烈地冲击着她,这个野人沟土生土长的女子,虽是个小学教师但也算知识女性,禀赋如大山,敦厚豁朗,刚毅武猛,爱憎分明。她误会他了,就越想越伤心,心里旧年曾有的阴影,现在一下子印开了,染的头脑尽是“桃花”的影子,眼前晃荡的尽是桃花年轻妩媚的美姿,倒把自己弄的眼睛潮起,内心酸酸的,生生的直直“恨着”大全。

女人真是神秘的动物,她喜欢你时,把你可以宠上天;不喜欢你时,说话不是夹枪弄棒,就是根本不理你。大全一向光明磊落,坦然自若,心如桂香,对人没有过多的心眼和提防,不用说是家人,且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所以对向小艳的生气感觉还蛮可笑,不过暗暗地下决心要用更多的爱去照顾小艳,去浸润她,还有子健。他感觉自己必须是棵大树,必须努力去遮风挡雨,必须完成男人的使命。生命不祈求轰轰烈烈的壮硕,但需要真真实实的走过,需要给自己过身的生命有一个恰当的交待,有一份踏实的说是,或许也是一个能去念叨的“精神足迹证明”;而家,是他渴望拥有的一个平安幸福的港湾。因为向小艳两次的动性子,大全几乎切断了和以往教过的学生的一切联系,按部就班的工作着,把不少精力倾向于家庭。也暗暗佩服向小艳的里里外外一把手,把个家打理的有条不紊,温馨舒适,几乎成为全全的管家婆。这也怪大全,不会做饭不会收拾不洗衣服不会料理家什不习惯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小艳动辄看不上大全做事,瞪眼气呼呼的说几句,便自告奋勇的身体力行。

大全常唏嘘半天,痒痒地就自寻着扫扫地,擦擦家具上的灰尘,或陪陪孩子。有时想制造点浪漫,无奈忙碌的妻子辛苦的打理连看都不看他的小心思,只能尴尬地退去,一边默默地看看闲书以自慰。热闹的是假日年关,双方父母哥嫂七姑八姨的一揽子人员或多或少的来往走动拜年送礼,大全这时是最快乐的,因为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那就是陪亲戚们闲聊,神侃,或借喝了酒懒懒的睡个小半天,向小艳是不会责怪他一句“懒”的。

冯大全感觉自己是个幸福的男人,常用愧疚的眼看着妻子,默默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有时的小吵闹,大全尽力忍让,包容妻子,不想给她的心理增加一丁点多余的负担,影响家的安稳。但是……但是……啊......人们的愿望总是好的,但事情往往并未按人们预先善良的本意去出发。大全似乎感到自己的宽容并未换来妻子的理解,相反,责怪与烦躁明显在日子中频繁跳出,加剧着关系的不和谐音符,弹奏出的生活叫人别扭和委屈。使日子像未见太阳的天却有点太阳光的温热,有点太阳光的温热却看不见明朗的希望的蓝天;但又不是阴沉雾霾般的浓重难煞,叫人压抑惧怕惊悚,总像是在明亮鲜敞的阳光上面蒙了一层散不开的污淖之气,让人高兴不起来但又痛苦不出去。爱情吆,你是何物?只叫我有口难辩!家庭吆,你是何所?只叫我有心无力!这种日子一直夹裹着大全的灵魂,慢慢地耗散着一个男人的刚阳之气,傲物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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