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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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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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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连载

第七章

从民政局结婚离婚登记处出来时,两人一言不发,心都冷到极处,痛到骨髓里,毕竟子健都上高中了,这风风雨雨的十八年啊,在这一刻,断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散了。高空的风筝失去了牵线,将跌向何方?夜行的小舟,看不见了灯塔,该怎么划动?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呀,你痛哭吧!爱人呀,你就是被爱人心中的父母。从此,我的心灵牵绊什么?我的眼睛搜寻何处?我的灵魂去哪儿安妥?我的残梦何人来续?你走吧,忘干净这火车皮都拉不完的生气;你走吧,把你的爱全部压缩打包背走;你走吧,不要露出一丝笑和一丝恼;你走吧,连同你的歌你的气味你的微鼾的鼻息你的喷嚏你的如瀑的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好好睡一觉!冯大全浑身无力,连动弹都不能,像死人一样沉沉的仰在床上。

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三天了,母亲喊他起来吃饭,没有一点回声。

脱胎换骨还是颓废沉沦,重塑自我还是萎顿不振,死去还是活着……一切皆由心定!那么,心向往哪里?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全的思绪挥过成长的足迹:他想起了师范好友云才;想起曾让他泛起少男情怀的“小百灵”;想起张彩凤、朱风珍,还有那些“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英俊面孔;他想起了初入教坛工作的清水乡,那儿有让他终生留恋的风景,不,还是人,他的同事、学生,像大哥般照顾他的皮老师,让他对爱情或多或少产生朦胧的向往又在朦胧惋叹中谢幕的皮桃花,以及像母亲般照顾他的炊事员蔡氏(终究不知她的名字),还有记忆中那群憨朴却活泼美好的学生脸;他想起和向小艳从初识到恋爱到水到渠成的步入婚姻殿堂以及多年的携手共进和争争吵吵,你是我的牵挂我是你的包袱,我想成为你的开心果而你却总是讨厌着我,单位从分离到团聚到在冷月镇工作的日日夜夜,这一切,如在眼前,如在昨日,如在身边,又突然如在天边,如在海角,如在远古,这日夜打击着心头的感情河流,放肆而暴虐的蹂躏着这颗疲惫、无助、痛苦的心灵……泪水在无边的暗夜里滚滚而流直至涓涓如滴。他想起曾看过的西班牙电影《回归》里的插曲——那如斗牛士般热烈然而悲壮、凄惨的旋律——唱道:

过去不断回头

挑战我的生活

我害怕夜晚,但夜晚带着许多回忆

捆绑了我的梦

但奔跑的旅者

终究必须停下脚步,即使摧毁一切,摧毁一切

包括我往日幻想的遗忘

也不能带走的卑微的希望,那是我内心唯一的宝藏,回来

带着皱纹的额头

时间的风雪

染银了我的眉毛

感觉

人生如朝露

二十年如无物

狂热的双眼

在阴影里逡巡

寻找你,呼唤你

活着

我的灵魂紧抓着

一个甜美的回忆

我不禁再次哭泣

母亲在窗下又叨叨的喊。她担心儿子,她太担心儿子了,三天,整整三天!

其实,第三天夜半大全就起来了,只不过是在母亲夜半熟睡的时候。是夜,他昏昏沉沉的醒了,用眼斜看窗外,瞥见一轮寒月静静的高悬在屋外桂树之上。他吃力的坐起,感觉全身一片瘫软,轻的像能飘。他庸庸的抬起右手,擦掉梦里溢出的泪花,又懒懒的闭着眼,大脑一片混沌,似乎什么东西都不曾库存。他用双手使劲的揉搓着头皮,想让自己恢复神智,但长时间在痛苦伤心的状态中的昏睡,使他的大脑像一团糨糊。他努力的挣扎着……冥想着……喘息着……似乎有一丝顽强的气息从鼻孔中冒出,却是一阕碎词:

夜半忽醒,孤月冷涔涔。一息残梦尚忆记,衾枕泪点点。

觉来惊魄,独人寂凄凄,万千情思涌心头,箫埙声咽咽。

哦,亲爱的,不,曾经的亲爱的……他清楚地记起了那位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离婚证书。我清楚的记着你,但今后我要永远的忘掉你——他想不下去了,情感的蹂躏使他的脸在黑暗中抽搐着,泪水无声的滑落。——想起你熟悉而有亲切的面容,我要把你放在时间之下,经常翻阅。他又想起他们曾经手植共养的那盆丢失的兰花——其实当时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我的心上东西失去了?这是一个偶然吗?实在是一个真实的可怕!他闷闷的想。我是无限思念着你呀,我的你,你的兰,兰的香!——思维又活跃的跳转,大脑却在这一刻,踹掉了向小艳,变成了无数兰的形象,在脑中撺掇、奔突。兰呀,你也是我的一个殇,是和向小艳一样入我心魂的灵物,成为印在我头脑里的文字,我也要哀悼你——哀悼那曾经给我带来的串串喜悦、幽幽郁香和美好的心情。他闭目穷思,生成一阕《悼兰歌》:

踩之高山,植之釉盆。阜之沃土,育之以心。日之为伴,夜之为恋。情之纯纯,意之切切。待兰之绽,嗅其之香。兰之幽幽,我心痴痴。冬不具寒,秉性韧坚。夏扬奕采,淡然暑天。春吐兰蕊,芳香播远。秋亦绿蕤,又发新颜。一年四季,兰君陪念。心已恋之,何物可牵?如同爱人,倾慕思恋。堪比密友,朝夕共担。一旦被盗,心空情扰。恰似唇齿,唇亡齿寒。我心忧忿,于兰何伤。情若奔走,眼如侦探。觅我之兰,思我之恋。怅哉怅哉,无觅芳迹。君子同爱,何以为盗?既为自爱,高山觅之。小人之举,攮我以刀。悲兮痛兮,人心之叵。且收伤感,扔掉恼烦。我今悼兰,追思泪潸。如歌爱人,慰我魂幡!莫悲莫悲,阜唱心端。借以清风,诵我心灵。

写完,大脑再次因过多的思伤而混沌起来。他静静地躺下,昏昏沉沉,懒懒的滑进了被子里。

早晨,太阳光刚从东方的山头涌射,大地、村庄、万物正从冷冷的孟冬的睡眠中开始跃动,用有点惺忪的眼,起唱一个新天的生命过程。母亲正喊大全。门“吱”的一声开了,冯大全从房间走了出来。母亲又惊又喜,赶忙去收拾吃食。

不能让母亲为我担心,为我伤心,更不能让母亲看到儿子的邋遢、懦弱、颓唐!也不能告诉母亲,我得在心中保藏一段。父亲走的早,哥姐都成家另过,各人都忙活着自己的日子。现在,唯有母亲,唯有母亲知道疼爱他的小儿子。但母亲毕竟年事已高,我不能让她老人家为我的事放心不下。其实,天下那个当妈的看不出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的心事,向小艳很久未回家,很久未和她说过话,而问大全,他总说“忙”搪塞过去,这几天又见大全反常的举动,心中已猜出大概的情况,但又知道儿子要强的自尊心,不说不问装着啥也不知道。二人都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又互相关心着对方。

吃完早饭,大全对母亲说,想一个人出去转转,母亲说“好”。大全一个人顺着村路向沟边山坡走去。但他不知道后面还跟了个长长的尾巴——那是母亲。

沟边东坡上,一处松柏蓊郁肃穆的地方,安睡着已故的父亲。父亲,曾经在大全心中是那么的高大、挺拔、伟岸,曾经是大全无穷的精神支柱和年少张狂轻慢的安全堡垒,可如今,您只有这一堆土,陪伴您的只有这荒草和松柏。哎呀,这黯淡残酷的人生!这狼狈酸呛的活人!这迷茫困顿的现实!突然,一种想追随父亲而去的冲动在大全心中涌动,他幻想着大地裂开一个缝隙,他一头钻入,奔向那头的父亲,从此永不受罪……

冷风吹面,西边阴坡跟寒气重,却吹醒着大全的脑袋。沟畔的橡树顶着枯叶,一动不动,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像一群伸着双手的僵尸。顺着田间小路向东边阳坡地走去。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圪蹴在地里,双手像耙子般在地里搂着。

“谁这么勤快,天都冷了还在劳作?”大全边走边想。

“二大,是你,怎么不在家歇着,天冷了还到地里捡石头。”大全走近才看清是二大,顺势蹴在地边,帮二大拾石头。这是一九九八年夏天雷家沟发大水,淹了河道两边的地,下面的土虽翻上来了,但一地石头。

二大抬头望了望大全,看脸色不对,就关切地问:“娃子,你咋了?脸咋恁难看?”

“没啥,就是累了,回来没事,睡多了。”大全不想让二大知道,绕开实质,轻描掠过。

“哼?不对吧,你娃子平常不是这样!”二大又追问。

冯大全心里漫过一阵悲哀,冲刷地泪腺眼看爆裂,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再刚强的男人往往也驾不住亲人温婉体贴的话语,但男子汉的刚强和即刻提起的自尊又告诫他不能露馅,更不能在亲人面前显出软弱与无能——瞧瞧二大干瘦的脸庞,斑白的鬓发,连下巴胡子也白了,一双手,仿佛铁耙子,搂着地面上裸露的大大小小的石子,再用手抓起放到身后的红条笼里——生活的窘迫使曾经强壮的二大变成了佝偻老头,似乎总想整日地倾扑在地里耕耘,以勤劳吃苦的秉性加剧磨蚀着身躯,日复一日,不辍劳作。

“是没啥。二大你不用操心,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娃肯定有心事,你的脸已说了。你不说,二大也不问了。但二大要告诉你: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千难万苦都不是啥,人第一是自己要把自己当是些,得罪了这个百拾斤,受苦受疼的只有自己。你大就是个例子,就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味撑刚强。这个悲剧不能再演!更不能在你娃身上重演!唉,活着是不容易,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快乐的活。”二大顿了一下,似乎有了伤感的哽咽,停了停,换了个劳动姿势又说:“你看这天,前几天阴沉沉的,冷风呼呼的吹,人都说天要变,谁知今天却大晴;人的一生,也像这天气一样,变幻无常,但太阳终究是会出来的,最关键的是要有希望,要做自己喜欢的爱做的事,要把自己的现在活好!就说我,你让在家歇,那闷的慌,非把我憋出病来不可;叫我天天到地里,和泥土打交道,伺弄庄稼,那我高兴,舒坦,我看着地就激动,我看着庄稼苗苗就笑,因为这就是我的希望,我的盼头。秋天那每一颗收成,都是我双手劳动的成果呀。娃子,你是咱老冯家里的文化人,要想得开,要有眼光,要能作为,你可不敢连我一个大老粗都不及。”

二大一边拾石子,一边深情地说;大全一边帮捡石子,一边用心聆听。他头脑再回想二大的话:“……人第一是自己要把自己当是些,得罪了这个百拾斤,受苦受疼的只有自己……但太阳终究是会出来的,最关键的是要有希望,要做自己喜欢的爱做的事,要把自己的现在活好!”是的,冯大全呀冯大全,你瞧瞧你这几天萎顿的精神,昏睡的皮囊,一点不像冯氏家族里的“文化人”,甚至连大字不识三个的二大都不及。一种自惭和羞颜的绯红快速射击脸颊,他低着头踟蹰。一边半起立,撅着屁股,猴着腰,加快着拾石头的动作。

大全在心里踌躇着,思想在情感的迷雾里跳动、奔突,他想冲出来,但还没有看到光明的希望,灵魂的世界好像被一层薄膜挡着,他正在挣扎着奔向前……。拾完石头,二大说回去吧,太阳老高了。大全望了望沟东的山坡——那儿安睡着他的父亲(二大的兄长)——说想一个人转转;二大也不多语,斜眼向山头望了望,微微点了点头,一个人默默地提着红条笼走了。

沿着坡上小道走,大全看山上的松树像哀伤的孩子,在冬日寒冷的威慑中静静耸立,野草已枯萎,沟边坡地里散乱的放着几笼苞谷杆,像农人遗弃的孩子缩在地坎边,种了小麦的地里倒显示出一点绿色,这让他有了一点希望的升腾,看到了寒冷中的种子孕育和生长。人,要坚强,要摆脱情感的羁绊,要经得住寒风酷霜。你,冯大全,这几天像什么样子?有脸配叫男子汉?有脸配称为人师?……人生有很多要义等你去垦尝,等你去探寻,等你去趣味它们。二大说得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每个生命都是一个个体的独立,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依旧会照着你;你不要妄自菲薄,不可作茧自缚,不能自戕堕落。生命原本就是地里的一株庄稼,你要扎根大地,呼呐阳光雨露,接受风霜雨雪,努力生长,奉献果实;否则,你就是一个无用,一棵荒草,一个活着的死生命,等待着最终被细菌化掉,变成土……这时,阳光正当时,杲杲地照在这一片静穆的山坡上,那安睡父亲的地母,仿佛托举出一个魂魄,在眼前明亮的阳光里直视着自己——你能活着,一切要靠自己——曾经的庭训在耳畔轰鸣。他大声地呼喊,却只见一片光明的阳光在眼前晃。太阳是出来了!这不已升到小半天高,正照得暖和。地里的冬小麦兴冲冲地向上探着头,耸立的松林也像焕发了精神,正奕奕翘看。

冯大全静静地坐在父亲坟边,表面看起来相当安静,但内心正在翻江滚海般碰撞着思维——他在与自己做着坚韧而决绝的斗争!他在涅槃旧我!他内心强烈地冲出“好好活着”的欲望,他幻想凤凰涅磐……突然,他站起来,对着南山,对着头顶的暖阳,对着坟边那簇茂盛的松柏林,放声的大笑起来,接二连三,好似久在囚笼的人一朝获得自由,重新走在阳光下,按捺不住心中蹦跳的解放、激动、狂奋与豪迈一样。惊起一只山雀,扑愣愣直刺向远方的天空。他想:

人生自古谁无死?

岂让儿女情所溺!

放眼一年三百六,

男儿笑横走春秋;

失意烦恼尽随它,

我用我心著文华!

他举目眺望南山,但见郁郁苍苍,伟岸挺立,永远不倒山的雄姿如何不叫人仰仗,心胸生出无限多的奋起与壮阔。南山高耸,自是一种气象;南山不语,便多几番魂魄,叫人如何不倾慕!收拾起这一抖篓的情绪,愿学南山,坐地不动,雄兵百万;风雨如磐,我自巍然!纵情殇困心,伤感罢泪,又时光流逝,衰老袭我,但我却要振奋余生的锐力,长留一缕精神的气息。问君能有几多愁,试看山前河水向西流。男儿有大志,人生安能不快壮?是的,曾经的壮志雄心,曾经的快意飞翔,曾经的执著初心......啊,啊,岂能被儿女情愁这缠缠绵绵的滥情所捆绑俘获心智?岂能被时间这个世间无情的圣君所打败所嘲笑?冯大全呀冯大全,你不必叹惋这“几多愁”,也无须瞻前顾后的颇多踌躇,该走的无需挽留,会来的也许明朝;现在,现在只不过徒添凄意,助我无眠,帮我脱了额前的黑发,催生出小人般匿藏在黑发中的白发而已,我将用以祭奠我的过去,用以开创我的新生。

南山,站立千千万万年,它愁吗?它有情绪吗?它伤感软弱吗?不,不!它从来什么也不说,从来都是默默矗立,无语,难道不是一种高尚?它从来都与世无争,壁立万仞而无欲,无欲,难道不是一种智慧?但南山——这么伟大的“英雄”——曾被大全踩在脚下。他想起那年国庆假,带领子健和侄女、外甥、外甥女一行五人浩浩武勇攀登南山的情形,那登上南山峰顶看到的雄廓傲然的画面历历在目:峰顶凹平处的坤元寺安卧在苍松树丛里,守寺的老尼安然打坐,尊尊神灵狰狞神秘,似笑非笑,威武莫测;远眺模糊的丰城,在迷雾苍茫里隐现一片楼房的森林,鳞次栉比,浑莽阔远;目游逦迤群山,群山一片矮小,唯我山顶独高;万山千壑,任我心儿飞越,嬉游峰峦;蓝天高远,白云翩翩,我目泛舟红日天海;丰河两岸的村庄似树簇,公路像飘带,田地像一个一个的小绿豆糕块;在山顶,他歌起迪克牛仔演绎的《男儿当自强》:“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去开辟天地为我理想去闯……”;又歌汪峰的《勇敢的心》:“……,这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在撒满鲜血的天空迎着风飞舞,凭着一颗永不哭泣勇敢的心!……”;还吟诵了久违的从学生时代他就一直喜欢的北宋苏轼的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想起了那年在丹江师范操场上和云才一起朗诵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今朝我心飞扬!兴之浓达,兴之所至,自己在晚辈们面前诗情骤起,狂诌了一段。记得在笔记本上写的是:

登上高山,天地雄阔;莽莽秦岭,绵亘足下;顿觉宇宙之广邈,忽念个体之芥微。横观浩浩苍天,穹盖八方;遥看天山一际,浑漠远茫;沟壑茂貌,气象腴皇;群山如会,各抱壮志,屹立争峰,直矗其峻,似万马奋蹄之神武,犹千帆竞起之争势。伏流潜藏,跃跃其间;村庄子民,赖以仰光。我心飞翔,欲上琼霄;驾云仙游,跨越无疆;万山脚底走,我为山上峰。思接千载意悠悠,目游无极情绵绵。天海淼淼,浮云游游;烟气氤氲,岚雾斜出。俄尔光阳攒射,云逸雾匿,蓝天高远,孤云徜徉。举目碧野千里,俯视临渊胆惊;回望子侄甥们,英气勃勃,青春敞亮,激荡豪情,放歌山巅,畅说人生,抒啸不绝;眼前青松,苍翠夺目,老似怒冠擎天,遒劲力道;幼似昂首浩天,俊勇神娇。好一派美景娱目!好一场登山抒怀!好一幅天地巨画!壮哉吾心!畅哉吾情!乐哉吾形!

当是时,与子侄甥们聚顶畅叙,英气迸绽,豪情勃发,何其酣畅淋漓,何其意气风发,何其飞扬壮志,何其与天比高,其痛快和快乐比山还雄!比山还伟!登山,壮阔了我博大的胸怀,纳吐了我胸装天下的气象!陶长了我目视万仞的远渡!啊,生命多么壮美,生命何其尊贵!生命孕育着无限的希望!活着是这样的惬意!

大全心中笑了,他跳出了情感的泥淖,他的心复活了——是父亲、二大拯救了自己或更确切的说是自己在亲人精神的感召下救活了自己。既然不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去爱她,那也不能糟践自己的生命华年!他要好好爱自己,爱亲人,爱他的同事他的学生,爱他身边善良的人们;他要让自己的生命向外散发桂花般的香气!他在父亲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凝目注视,稍倾歇息后,毅然向家的方向走去。

群山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雾岚逃窜,像大全的心一样,露出黛绿青翠的面容,前方阳光正好,挥鞭从此启程,思绪在阳光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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