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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光冉冉，转眼又是一个新学期。冯大全调整着心态，再次投入忙碌而紧张的教育教学之中。多日的奋战，他的的书稿已写完。本来这是让他极高兴的事，但他兴奋不起来，他没有告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苦。他不知书的命运是什么，但他内心异常安静、舒展。他迈出了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他跨越了人生精神的高地。接下来他要进行修稿和完善，他要把最美好的呈现给世界。
一个周末，疲倦的他洗了把脸，换上自己喜欢的T恤，决定出去放松一下，散散步，锻炼锻炼。
一个人顺着曾和艾丽彤家访时走的丰城满香路漫步。这街，禁止车辆进入，很便于步行。人行道上的桂树长得很盛，在这农历八月的节令里，淡淡的米黄色的桂花正坠在细枝叶杈间，散着似有似无的幽香，不时暗送秋香，熨贴着人的肺腑心脾。大全兴致高起来，他最钟情于这桂树的花香，一边喟叹时间过得真快，倏忽又是一年桂飘香；一边贪婪地鼻吸着桂香。他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开学时节，在冷月镇李老师院内，他和向小艳一同去拜访子健老师顺便赏桂，那老大的一树，老浓的香气，馥郁了整个院子，让他的记忆烙印，纵时光流失，但记忆不老。而今，一见到桂树或嗅到桂香，他就会忆起李老师那胖胖的年迈沧桑略显龙钟的身影，絮叨侃侃的言语就会放映眼前。他又想起自家院子的那棵金桂（该也是金黄一片，馥郁播香了，可惜不能回去自赏），那是李老师花了两个伏天给他压枝育成的，它不光让他想起她是冯子健的老师，而且让他想起忘年之谊的芳香以及一年一年桂树下过往的飘零，高兴的、伤感的、凄苦的、亦或振拨人心的事，都从这桂树下流入生命的大河里，从此再也寻觅不见。年年岁岁桂花香是，岁岁年年闻桂人非。你已从浪漫的赏花青年过往成揣满故事的发不再浓墨茂密的小老头，岁月的风烛剥蚀着你的容颜，你已不再年轻，但你的心却一直像桂树飘香一样，从来不曾失掉善良、悯怜和真诚，从来不曾放下高贵、顽强和梦想，从来不曾丢弃理解、宽容和博大，即便你被人误解，被人泼污，被人嗤笑，被人糟践，你却以桂香般的气息最美着你的人生！活着，是活一颗尊荣的心！人生，因为心的高尚而伟大！假如没有这些，生命犹如一滩烂泥，一坨牛粪。
大全边走边想。一路的桂香，浸润的人清爽怡怡，使他连日的紧张身心舒缓了不少，慢慢松懈了下来；但多日的不运动，使他走的汗涔涔，又饥饿起来。在十字拐的路口，他听见吆喝“粘饭”（当地人总念成ran而不念nian）的叫卖声，顺势坐在一条又宽又长的木凳上，让来一碗。他不紧不慢的咀嚼，吃慢慢香。这是地方小吃，是用高粱米熬成的，褐红色，碰上吃一次很稀罕的。他喜欢这样的小吃，觉着比大餐更上胃。吃完一直走的看见艾丽彤曾住的楼房后，他才折回，向学校走去。“也不知这女子在深圳如何，上了医科大学没有。对，晚上QQ。”他心里想着，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是夜，城市的彩灯霓虹闪烁，光照如昼，是人望不见星星还有几颗，月亮走到哪儿了。冯大全来得学校，操场上空荡荡的，办公室也空无一人。周末的职校总是安安静静，鸦雀无声，大概是嫌学校冷清、无聊，都上街道热闹去了。他打开电脑，多日的忙碌使他很久未上QQ，一种异样的激动掠过心头，他知道艾丽彤肯定会给自己留言。从熟悉的环境一下子进入陌生的世界，人会失落、留恋和不知所措，会很思念自己的亲人、朋友、同学和老师的。艾丽彤，这个心思敏感、才思睿盛的女孩一定会的！果然，QQ登陆的一瞬，“叽叽”“叽叽”的声音不断响起。点击打开，映入大全眼帘最多的是“在吗，老师，我想你了”的问语，下拉，再下拉，一首小诗闪出，诗题是《你和我》：
我是天空一朵云
你是山顶一棵树
相望在我远行旅途的路上
却默默的飘去
留下风中遥遥的招展
我是天空一朵云
你是山顶一棵树
相望在我飘过的每一个瞬间
却怅怅的飘去
留下夕阳中风的思绪
我是天空一朵云
你是山顶一棵树
相望在我飘过山顶的那一刻
却无法相语相知相拥
轻轻的淡淡飘去是最好的留恋
我是天空一朵云
你是山顶一棵树
就这样在各自的轨迹上旅行
就这样相望在彼此的心灵中
就这样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老去
大全读着，有点悲情的苍凉，这个内向但聪慧的女子，好像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写的很浪漫，写的像白云一样纯洁，又写的忧忧伤伤，像个大人一样，历尽了情感的磨洗，能入进去，又能跳出来。大全爱慕的恻隐心似乎开张，遥遥的距离使他异常思念。但他的理智警告他：不要白日做梦，不要自作多情，不要忘记你的年龄还有身份。他轻轻的输入汉字：“你好，谢谢挂念！一定照顾好自己。祝你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随后，说了一些开学了很忙，一直未登陆QQ等，希望她在那边学有所成等等之类，见一直没回复，无奈的关了机。突然一种酸意袭上心头，他感到人生没有伴侣的寂寞和冷落，无聊和浮空。他失望的摇着头，从未有过的伤感笼罩了他。悲怆中，耳边隐隐响起刘欢和吉克隽逸合唱的那首《天地在我心》的高亢旋律，其词唱到“......我不愿只在梦里见到你，拥有你的爱，相信我会创造奇迹”的昂亮有力的歌声，来来回回，穿射着心。他决定必须向艾丽彤表白，即使如自己写的小诗《假如你不爱我》那样碰壁流血，那也证明他捍卫了自己内心尊上的爱情，这是一个人内心奇妙的感觉，它像种子的萌发，花儿的绽放，是生于斯人之心长于斯人之心的仙草，是无尚高贵的情感，它不允许有任何的亵渎和强横，它会伴随一个人一生的心灵成长。“我不是爱情的怯懦者，尽管我卑微。”他想，“我要说，我要表白！那我怎样告诉她我内心的真实情感呢？”冯大全思忖起来。打电话吗，这是多么苍白的表达；请假去深圳找她，显得很不切实际很荒唐；讲给她的爷爷奶奶，又是多么的无礼可笑甚至流氓呀。奥，QQ！QQ！你这救命稻草，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借你这科技智慧的千里眼，艾丽彤就算出国了，也会天天在我眼前站立。他再次打开电脑，登陆QQ，修改了备注，把那个网名叫“此生恋谁”的虚拟名字换成了“艾丽彤”。他打算给她发一封E-mail，这样，他也能言尽她也能阅尽。况且，她早已越过十八周岁成人的门槛，现在写给她，以她较为丰厚的文学素养，一定会甄别驾驭。他写道：
写给梦中的你：
小不点（他喜欢这样带点幽默的称谓），你在深圳可好？一别已几月时间，祝你在那边天天开心，一切安好！
这封E-mail，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内心的，因你。请不要见笑！
多少个日子我注目你！多少个夜晚我思念你！你成了我心中期盼的女神，倾诉的恋人，向往的妻子。但现实的利刃常常高悬在我头颅的上方，总想在我风吹草动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击毙。我胆战心惊，我夜不能寐，我生不如死；但我清醒我的理智，把控我的爱欲，剔除我的邪念。事实上，任何人的任何一种爱情都是高尚并应受到尊敬的，因为那是心灵之泉在唱着礼赞的神曲，跳着爱恋的舞蹈，是对圣洁的“蒙娜丽莎”的私慕，是生的希望生的光明生的伟大！在今天，我想写给你，写给你我内心的这个秘密，它像火山一样等待着喷发，它像飓风一样席卷着我的内心世界，它又像寒冰一样时时让我心灵凝冻僵死……但今天，我想说，请允许我说吧（不要像那时在课堂上偶尔对我稚气的瞥笑），那就是：我—爱—你！
请让我说个痛快吧！我给你写了很多首短诗，题目叫《给你》，现在录几首：
其一 每一次你的到来，是我悲伤的终点。
每一次你的离去，是我悲伤的起点。
你的来去，决定了我的哀乐。
灵魂在高兴与悲伤的区间里，荡着秋千。
如果我的梦里有你的梦，我将勇敢的去爱。
如果你的梦里有我的梦，我将痴痴的去爱。
桂花可以作证，她懂得我忧伤的心灵。
月光可以作证，她明白我如水的夜语。
大地可以作证，她理解我沉沉的低吟。
你可以作证，每次可听到他匆匆的脚步。
我可以作证，每天可看到他憔悴的愁容。
其二 如果我对你的爱，在你心没有任何感受回应；
如果我对你的爱，让我心没有任何温热激动；
如果我的爱，像空空的墙，苍白的孤独矗立；
我宁愿，从此，默默无笑！
忘记天忘记地很容易；
忘记我心灵深处温暖的梦忆，也许是后半生的酷刑。
梦在睡眠中张开，向阳光微笑，但无法知道第二天的天气。
好累！
其三 从想你的梦里出走
来得黎明的溪边
映照枯槁的身影
不能
高声喧哗
说出关于爱情的秘密
因为害怕惊扰
刚从梦境穿越而来的痛苦美好
其四 你惹恼了我昨夜的睡眠
双眼，在无边的暗夜里逡巡、辗转
寻觅一丝你的气息，幻象
雪白的美丽，是来自灵魂最深的思念
我想，必须给你一个礼物
最好是风儿
不要冬风的凛冽
不要夏风的沉闷
不要秋风的恼人
那是春风
温暖的温柔的温情的萦绕在你身边
我想，必须给你一个礼物
最好是云儿
不要飘逸的流岚
不要朦胧的雾霭
不要阴沉的雨云
那是一朵紫云
盛开在心灵的湖畔
追随你快乐的身影
我想，必须给你一个礼物
想来想去，还是苹果，是小苹果
不是手机，而是平安开心果
那是在爱的潮水浇灌下
结出的最大最好最甜最脆最美的心之果
其五 穿过黑夜的眼
希望看到黎明
叩醒黎明的脚
希望踩住阳光
抓住阳光的手
希望拽住白云
乘上白云的航
希望到达有你的地方
《给你》诗在你走了都还没有给你，很抱歉。在今天，在此刻，我虔诚的敬献给你，表达我内心纯净的情感和对你炽热的恋情！请不要用“猥琐”“流氓”“神经”等等词汇给予抨击断喝和污谑嘲讽，请不要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还以挖苦嗤鼻和戏弄辱骂，更不要贴上“教师中的败类”这样的标签去宣播，它只是内心真实情感的流泻，是我的心灵在和你的倩影对话，与那个入了我的心从此再也跳不出去的光洁圣尊的“女神”倾诉！我猜想，这就是爱情！人不是对他喜欢、敬仰的人都能产生这种感情的。鲁迅说，《红楼梦》中的焦大是不会爱上林妹妹的。爱上你，我有什么办法！人要遵循内心的圣旨去活。如果你收到看到，但在你心房燃不出任何爱的美妙的火花，碰撞不出像小鱼鳞片那样大的思维，结不出渺小如芝麻粒般的果子，请你还是笑笑，算是对我的一种遥远的尊敬。然后赶快把它扔进垃圾篓清零。不过，我还想自私的说一句，能让它藏在你的心灵一隅吗？我保证：它比孙悟空还不走运，五百年过去了都不会翻身。
好，就写到这儿吧。顺祝你身体好、生活好、学习好、心情好、一切好！忐忑的心在翘首中等待，等待远方的你的轻轻一点。也许，仅是一个期待；但还是期待一个微笑的快速到来。
致
美好的祝福
曾是你的老师的冯大全
X年x月x日
写完，复读了一遍，觉得写中了心，手指轻点“发送”，屏面显示“发送成功”字样。冯大全吁了一口长气，像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心情畅快了许多。但书稿呢，要不要告诉她？这是凝结了他几年来特别是今年酷热暑假所有心血的结果，但还是毛坯子，还是算了，等我定稿后再说。况且，人生写作的大梦才拉开布幔，迎接它的天气未必是晴——诡异的日子谁又在冥冥之中说得清！
随后，他每次到校都打开电脑，登陆QQ，但总不见艾丽彤的音讯。日复一日的期盼，日复一日的落空。他几乎不抱啥希望了！本来，这种情感在一般人看来，不是变态就是想耍流氓。大全慢慢收了期盼的心，把全部精力重新投放在工作上。
几天后，他发觉不妙。学校的工作琐繁杂冗，备课、上课、辅导、批阅、考试、开会、培训、活动……一个连一个，无穷无尽，几乎把他捆住了，等到微乎其微的剩余时光可以支配时，精力已被揉捏的七零八落，他几次都强打精神，但入不了态。改稿之事迟迟滞滞的，老让他绷着一根精神的弦。如此，弄得他有时懵蒙的，工作时脑子突然冒出自己写的一个人物；改稿时工作却不时呆在脑中不走。他决定先把稿子的事放一放，毕竟，为更多的人牺牲自己的时间更让人感觉高尚，何况，他的专注工作已成为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