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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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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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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眼泪》连载

第一十二章 探家

——有关我和吴梦的那段短暂快乐、幸福日子的滋味,吴梦在几年后征求我的意见,说“凡是过来人都有过那种感受,让未感受的暂且‘谜’着吧?”我想:许多神秘的东西,一旦揭开面纱,当谜不再是谜的时候,那便显得平淡了许多。于是我欣然采纳了她的建议。因此,这一段我作了删简不再叙述。

文俊还是一个较为青涩的青年。我俩第一天在民警室相处,他豪情万丈地和我交谈了一会,他到新裕来准备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事业——他说,他要踏平新裕。他大概是电影、电视、小说里看江湖上黑帮看得多了,他居然是黑帮老大哥的口吻。当然,我暂时是他的领导,他对我还保持着起码的尊重。比如他经常说:“你定舵吧!”“我听你的!”······我自然也支持他。他首先的目标就是抓地方上的打牌赌博,他说愈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他愈是要碰。

有一天,我们发现一私家楼上的三楼有人打牌,我们就像猎人找到了猎物一样欣喜若狂。但我俩先喜后忧,要怎么样才能抓住他们呢?深更半夜去敲门明显是不理智的——即使把门敲开,这场牌也会被惊散了。还好这旁边也是楼房,两栋楼房的间隔有一米宽。文俊说:“我们爬上去吧?”我俩比强盗更会翻墙入室,我们两手撑着两面墙壁,让两脚蹬上来;然后两脚用力蹬住墙壁时手往上移。我们这样一点一点从下面到了三楼的楼顶。幸好楼顶往下的门没关严实,我俩顺利抓获了那几个赌博的人。被抓的人就奇了怪了,两位警察是怎么进到屋里的?下面的三道门还锁得原封未动,这可是三楼,从天而降?我以后往那栋曾经抓过牌的三层楼房经过时,我猛然想起了我们当初的壮举,我突然吓得一阵哆嗦——如果我们有一点疏忽,从那么高掉下来我们不就没命了吗?

还有一天,有线人来报,某处正聚众赌博——不少于二十人。赌博的人都躲在一间仓库里。我想请求派出所支援。文俊说:“等到他们赶来,赌博的人可能都散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我俩去吧?”我俩在制服外面套了便服,不声不响摸到了那间仓库里。我们把便服脱了,我大声喊话:“我们是警察,都不准动!你们被包围了!”有人想逃,但唯一的仓库门被文俊堵截。我们俩那天有些冒险,那些赌徒里有的是亡命之徒,他们是不知道我们的虚实,想来都有些后怕。

我们俩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抓赌——人家也就是在自己家里打麻将牌。在夜里人家都是关紧了大门。文俊用尽全身力气腾空而起双脚踹向人家大门,可那大门太结实,把他反弹了回来,给了他一个四肢朝天。结果是人家一桌牌惊散了,开了门,反倒把我们骂了一顿。还有一次,也是文俊踹人家大门——他再不腾空双脚踹门了。他把人家大门踹开,里面突然飞来一把座椅,那座椅正落在文俊头上。幸好文俊用双手拦截住。

······

我一边和文俊一道忙着民警室的事,但不管多忙,我每天的晚上都会抽空和吴梦幽会。好些天时间,我和吴梦表面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神情,我们也似过着平常的生活。不知从哪一刻起,我心里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个阴影便在我心中一直没有消失,而且那种不祥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我间或的失神也有被吴梦觉察过。我只是没想到它居然来临得如此之快。

我大姑父已经把我和吴梦的暧昧关系告知了我家里人,担心我前程或怕我学坏,家人要我小姑父给打来了电话。

当时我们正在和民警室一墙之隔的吴老板餐馆里吃饭,听到电话铃声,文俊赶忙去接。当文俊告知电话是我姑父找我有私事的时候,吴梦居然以前还不知道关指导员和我的亲戚关系,她本来对我疑惑的眼神更显出忧虑。

电话里要我立刻回家一趟。

“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吴梦说,“我和你一同去吧?”

是啊,上班三个多月了,才十多里的路程,我却还不曾回家一次。但这次事有蹊跷,愿不是令人不快的事情。我犹豫着拒绝了吴梦。我心里对她说:这可能正是为你的事呢!你哪里知道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弄通。我一定会让他们接受你的。

我小姑父、父亲、母亲、我祖母都在家里等着。我侥幸的心理已经完全不存在。面对一张张严肃的脸孔,我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气氛。我想到将要接受的斥责,我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心绪——对人生有点儿泄气了。

我祖母开门见山地说:“你大姑父昨天来过了。你是不是在和你们民警室旁边的裁缝姑娘谈朋友?”

果然是这样。我反问道:“就为这事让我回来的吗?”

我已经有些愤懑。但我压抑着情绪再没有出声。难道说他们不应该关心这件事情吗?他们有这个权利和义务啊!不管他们怎样的责难,我都会承受的。但我已经长大,我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用言语来顶撞他们罢了!我下面只简短地说几句他们对此事有关的话语。

我母亲责问说:“那姑娘连城镇户口都没有,你和她谈什么朋友?”

我父亲说:“你也是二十岁出头的人了,我们不反对你谈朋友。你要想想,你以后怎么过日子?现在搞个体的多,到处都是缝纫店、服装厂,她以后还能不能适应?”父亲接着说:“做裁缝是个吃苦的差事,一个人又要守门店,又要在家里应酬,烧火做饭、洗衣擦地能应付得过来吗?”

我小姑父接过话头:“这都是小事。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难道让孩子也跟着她一样没城镇户口?反正你无所谓,但你就害了你的后人!再说,你以后在单位上舒舒服服的,她愿意吃苦做裁缝?到时候她就变了!”他一口气说下去:“昨天你大姑父有意把我找来商量说,只要给你调一个单位,他可以给你活动读书的事。在派出所你是一个招聘警察,派出所不会负担你读书,调一个有关系的单位就没事了。这件事,我去办。还有,你年纪还轻,才二十岁出头,谈恋爱也不需要着急。你读了书出来,还愁找不到一个标致的对象?你现在的相貌一、二天未必就变了不成!”他又说;“待杨书记回来后,你就不在那新裕民警室上班了。你和那姑娘在一起,也恐怕她缠着你。你应该为将来想一想嘛!年轻人,应该想到干一番事业、做出些成绩来。”

我姑父说完,祖母作了总结:“大家都是为你好。我要你大姑父赶紧给你联系读书的事。你心里就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读了书出来,也去当个官。”

——以后的实践证明,我终不是一个当官的料。几年后我的仕途和家庭都面临危机时,我的这些前辈们突然提到了这天的谈话,也提到了吴梦,说吴梦可能是个不错的姑娘。这时的城镇非农业户口只需要一千多元就可以买到一个,“某领导,挥挥手,下岗职工满天走。”不仅取缔了铁饭碗,到处是“一次性-----”的广告,连一砸就碎的陶瓷碗也被“一次性”塑料碗夺去了大部分市场。再后来,城镇户口更算不了什么。

当时的场合,我最终没有冲撞家人。我想,他们也许有他们的道理。但不管有无道理,我并不认可他们的说话。我心里依然只有对吴梦的爱恋。为促成我俩的事,我立即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回到新裕经过吴梦的缝纫店时,我简直害怕往她店里看上一眼,我担心她窥探出我曾瞬间闪过的对她背叛的念头。虽然那种念头仅只是一瞬、而且是隐隐的出现过。我在心里又坚定地对她说:我是决不会背叛你的。

自从和吴梦发生了肉体接触的事,我已经很少到她店里去过,有什么事我总是对她用吩咐或命令的口吻,我总是要她来服从我。我自责道:你最初是这样待她的吗?她是你的理想、是你的神啊!你还尊重过她吗?你占有这处女之后便有的只是兽欲!我像一个罪人来到了吴梦的店里。

吴梦满面疑惑地给我打了招呼。我把家里人的话瞒过了,之后说:“我准备请几天假,我们出去游玩,可以吗?”

这是我一路想好的。我决定公开和她的关系,让谁也不能束缚住我们。

“你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趣?”

也许是我的过错吧!我想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饭,谁还会出来反对我们的婚事呢?我尽努力对她把话说得温柔一些:“我想要你高兴起来。就算我求你了。”我为说了这句话而使负疚的心感到些微的慰藉。我接着说:“就这样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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