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在洽谈中的业务突然间变卦。这业务的对方是周懂的同乡,最初是由周懂介绍,吴梦才和对方认识的。这次据说也是由周懂介绍给了别人。吴梦不死心,她打了周懂的电话。周懂说正有事要向她作一下说明,他说自己在“南方宾馆”,希望她过去一下。
吴梦来到了宾馆周懂指定的房间,她首先看到了李艳。这让她十分惊讶。李艳瞪了她一眼,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之后周懂从内间走出来。他还没有和吴梦招呼,李艳先对周懂开口说:“我等你在下面吃饭?”他忙答复:“一会就来。”李艳离开,他才回身对吴梦说:“你应该认识她?”
“认识。”吴梦说,“我们是老乡。”
周懂的神色显得十分阴险狡诈,他嘲讽的口气说:“你们不仅只是老乡吧?她说你们是姐妹。”他继续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尊重你,原来你是嫌弃我的年纪和我的形象。你现在的那人不照常是有妇之夫?”
她心里想,与周懂能扯上一点儿关系的业务可能以后全泡汤了。她知道周懂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他今天有意在宾馆里见她,还让她看见他和李艳在一起,这是他向她亮出的一张底牌,是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她和李艳相比较,首先,李艳的起点就超越了她,她已经是输在了起跑线上——人无脸则无敌。李艳敢于不要脸,所以她斗不过李艳。她知道自己是许多男人心目中的一道风景,她有时甚至可以让男人们灵魂出窍。但男人们不仅有灵魂还有肉体,他们最终需要灵魂的安慰,也要肉体的满足,他们需要的是灵与肉完美的结合。人们都免不了有低俗的一面,因为这是本能。而李艳就不同,她不仅仅是男人们心目中的一道风景,她在现实中的体现使人感觉得非常完美。
吴梦知道,李艳不仅是不要脸,她还有极大的潜能。比如说李艳在“捉奸”时,她几乎比现在警察的破案率不知要高出多少倍!福尔摩斯也不过如此。但你要她真正的去当一名职业侦探,她又可能不作为了。更加让吴梦没有想到的是,李艳居然利用了她吴梦,如果不是她俩现在的特殊关系,李艳是很难缠住周懂的。现在等于是她给李艳牵引了一根线,李艳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她的关系而发挥了极大作用,直接达到了损人利己的目的。
吴梦又听周懂说:“邹经理的这个老婆比你实际。现在谁都很现实。以后,我,以及和我能拉扯上关系的那些业务,你都不需要去跑了。我给他们都打过招呼,我说李艳才是邹经理的正经老婆,把业务让邹经理的家老婆去做,野老婆就算了。”
吴梦无语。品质决定成败利钝,她吴梦迈不出这一步。这一步对她太沉重了,她根本承受不起。一根稻草可以压死骆驼——这几乎说不过去。但现实比较管用,在关键处现实就是如此——要是关键的一根稻草的话。
一处施工工地的工头给我们打来了电话。他说工地出了状况,开发商老板叫停。那是我和吴梦接到的最大一笔业务,是一整个新建的私家花园小区。我俩不敢怠慢,赶紧到了现场。
开发商老板对我俩咆啸着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合同上签订的是用什么材料?你们现在做的是什么材料?你们自己检查!你们原来运送来的材料是掩人耳目,是来骗钱的!那些材料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能偷梁换柱!你们这是违反合同!你们要负全部违约责任······”
我劝解说:“这是谁这么胆大!我们一定查清楚,一定严处······”
吴梦不知道内情,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打断我的话:“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负全责!”
对方两眼铜铃一样瞪着她,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狠狠地对她说:“你们查吧!先给我停了再说!”他说完,甩袖而去。
我立即给尤军打了电话。让他利用他的人脉把这事摆平。不然的话,我们损失不起。我和尤军在电话里讲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有一个工人给吴梦找到一把雨伞来,她没接,她说让雨淋着舒服。她在责怪他们。我安慰工人们说,停工只是暂停,一定会尽快开工。之后,我拉着沮丧的吴梦离开。
吴梦说:“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实你心里都清楚?”
我给她讲了内幕。其实这圈子都是这样操作的,我们签合同书是用一种最上成的材料,进场也是,但在施工时,一个夜晚就突击把材料变了。现在市场竞争激烈,不得不这样。如果用合同书上的那种材料,对方付给我们的所有工程款还不够买那材料的。其实用上去的材料,质量也差不了多少,只有商标不同。商标不同,价格就有很大的区别。施工之后,谁都发现不了,神不知,鬼不觉。我们的每一项工程都留下了质量保证金的,我们对工程的质量自然无可厚非,我们也还惦记着那笔不薄的保证金呢!
吴梦问:“施工之后,是用的什么材料,如果仔细,还能检验出来吗?”
“当然能。各种品牌的材料,质量还是有点儿分别的。但谁会怀疑?材料进场时都检验过的。有谁还会发神经病去把做过的工程毁坏了来检验?”
“你们真是瞎胡闹!”
雨不住地下着。而且愈下愈大。我们一路走着,我让她上公交车,她不理我;我给她打的,她也不上。我们就淋着雨水往前走。她头发和衣衫全被雨水湿透,像是一个疯子。这次是我见到过的她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我说:“我们这圈子里都几乎成为一种默契,竞争是一回事,但谁都不会暴露出去这运用材料的底。都是这样操作的。不然的话,所有的业务都是亏本。除非······”
她说:“除非是你老婆!”
她又说:“不然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