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吴梦相见后不到一个星期,仅仅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吴梦便给尤军打来了电话——她让尤军前去洽谈业务。尤军通知了我,我那时刚从家里返回。他要求和我一道去,他还说如果我不去那就算了,他干脆也就不用去了。他说他也不在乎这点儿业务。但我和他不同,他是大老板,他不在乎我在乎。有业务,能赚钱,我便把脸面放到了一边。
吴梦仍然和上次一样,她在公司的门卫处等候着我们。她记得尤军的车牌号,见小车到,守门房的保安客气地把门闸打开。尤军按下车窗玻璃,他和立在一旁的吴梦、还有保安点头示意,年轻的保安举手向他敬礼,他也便挪出一只手来向对方抬了抬,他脸上挂着微笑,这分明是一个大老板高高在上、压倒性的附亲和力的气质。
吴梦把我俩带到了公司的懂事长办公室。里面的老板桌后面立着一个男人,他年近半百,五短身材,秃顶,啤酒肚。见我们进门,他迎了过来。
“这是周懂。”吴梦向我们作介绍。她之后把我们介绍给对方。周懂很热情地向我们伸过手来。周懂并没有尤军高高在上的压倒他人的那种气质,相反,他显得有点儿拘谨。有工作人员给我们泡了茶递上,正好调节一下气氛。
周懂开门见山地说:“吴主管给我说过了,你们都是大老板,和吴主管是老乡。我这里只是有你们的一点小业务——小生意。都不好意思了。”
“周懂客气!”尤军说,“周懂能给我们业务,我们都感激不尽。”
周懂接着说:“我们以前做的房屋防水防潮的确是没有过关——多多少少有些瑕疵。这真还是让人头痛的事。”
“周懂在这方面请放心。”尤军说,“我们是专业队伍,质量是国内一流。不然的话,都吃不了这碗饭了。”
“我当然相信你们,当然相信,吴主管的老乡嘛!”周懂又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你去要财务主管到这里来一下。”
尤军继续和周懂客套。我不适应这种场所——我是不适应有吴梦在场的场所。周懂说话时不时会看着吴梦,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会突然间明亮起来。这是多么熟稔而又令人讨嫌的眼神!那时屋子里就像有无数的虫子附在了我身体上,使我浑身的不舒服;它们又从我的皮肤毛孔里钻进我的肌体,这让我揪心地痛苦。吴梦每当周懂的眼神看过来,她都想躲避,想掩饰什么,在我们面前,她都显得有些慌乱。她愈是这样,那些虫子在我身体里不仅噬血还开始肆意啃咬,这更加使我撕心裂肺地痛。
财务主管是一位女士。周懂向她介绍说,我和尤军是吴主管的老乡,让她把我们的合同书看一下。合同书我随身携带着许多份。于是,我和财务主管坐到一边去。吴梦立在财务主管的身旁,她也看着那份合同。经财务主管核算之后,合同书的双方签字人是周懂和我。
尤军在我们签过合同书之后对周懂说:“看在我们老乡吴主管的面子上,我们还想利用周懂的人脉,把您的那些同僚的这方面的业务介绍一些?”
周懂略犹豫,微笑着说:“这个,自然,自然。”
尤军往下说:“我们会感谢周懂的。”
“如果可能,你们就感谢吴主管吧?”周懂边说着话边用那讨嫌的目光看向吴梦。于是,突然间,他的目光如炬。应接着对方的目光,吴梦微笑着不置可否。我想,她居然能笑得出!我要掐死我身上的那些虫子!当她向对方露出笑脸时,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心里说:“我一定要让你离开这老头!他都可以做你父亲呢!”
周懂要吴梦安排一下我们的生活,说公司招待。吴梦推辞说这次还是算她私人招待的好。周懂居然说:“一样,一样。你去安排就是。”
周懂推说还有其它的事情急需去处理,他就不陪同我们了。我们终于要和这让人厌恶的周老头说再见!尤军和他握了手。他把手向我伸过来时,我只是和他碰了一下。
我们就餐时,吴梦也没有请人作陪。尤军在席间说起了准备让她继续联系业务的事。他已经了解到周懂有两个同乡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他想把他们手中的业务争取过来。这是否能成功,就要靠吴梦去周旋。
吴梦说:“我只能先试一下,不能保证说怎么样。”
尤军说:“这业务算合股。利润对半如何?”
吴梦瞪着尤军:“你们这些老板就只认得钱了!都是老乡,算帮忙。何况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尤军说:“要不,业务提成?我们的业务经理都是这样的。”
我们离开时,尤军从他的提包里拿出一匝“老人头”递给吴梦。他说:“这是这次作为业务员的报酬。”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吴梦把钱要塞回尤军的提包里。
“姐,你嫌弃少,是吧?”尤军的一双大手拦住对方。“这不过是作为一个业务员应该得到的提成,又没例外的。”
“不行!”她发脾气说,“都是老乡,帮点儿忙是顺手的事。你们太见外了!”
见他们相持不下,我对吴梦生硬地说:“你干脆辞了工,专一去跑业务。”
我的意思其实是要她离开那老男人。我见到她和那老头说笑、想起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我心里就痛!她这时回头瞥了我一眼,我若无其事、镇定自若。我一直没和她说话,这一说就把她给镇住了。
尤军说:“以你现在的人脉,你出来帮我们,你一定有很好的发展。”他之后说:“这钱,你不要白不要。都是赚的老周的钱。”
提到老周,她明显地脸红了。她也不好意思再作推辞,只是说:“你们以后别这样。”
“姐,”尤军说,“拜托继续发展?”
“我试试。”吴梦说。
回到住处,我独自呆在房间里。好长时间,吴梦的事一直横在我心里而放不下,使我坐卧不安。她如今仍孑然一身,都是我害的,是我的罪过啊!我这样想着,由于接到业务的兴奋,我又冲动地想要去和吴梦见面。我作出决定,即使我和吴梦缘分已尽,我也非要当她的面向她作一番解释,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我当初为我们的爱情付出过努力,如果我知道她当初出来打工,我或许会跟着她一道出来。再说,这次接到业务完全是她的功劳,我也应该去感谢她的。因为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实在无聊乏味,我便一路又往她的住处去。但这就像当初我在清远市听那位讲师讲“加盟连锁”一样,我当时信心百倍;在往吴梦那里去的一路上,我想要见到她的那点儿信心开始动摇;在接近她住处时,我想她会理我吗?又是拿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那我的节操呢?我于是连跨进门房的勇气也没有了。我就这样又返回来。
我进入了在住处附近的一家酒吧。在我的一生中,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到这叫做“酒吧”的地方。我想,假若不是吴梦,不是她扰乱我心绪,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进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面很典雅很静,对于我很陌生而且使我有些受拘束。我对走过来的侍应生说要一杯稍微好一点儿的白酒,之后,我就独自细细地对那杯白酒品味。我觉得酒的味道不错,但并没有品出来人家所说的美酒的那种“美”的成份,也并没有品出来人家所说的借酒消愁的那种使人“愁更愁”的滋味。我打量了一下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像我这样孤零零的。我于是想起了我应该带来一个伴侣的,如果有一个女人陪伴在我身边······我想,如果我身边有一个女人的话,那也应该是吴梦才好。我于是想要离开。我在酒吧里仅快速地喝下了一杯酒然后就离开了。
在回住处的一路上,我觉得自己一直这样抑郁寡欢、我这样过下去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一世,还是应该得快活时且快活,人们常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杨书记和那些业务经理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来到了以前和杨书记一道来过的旅馆。
我直接找到了杨书记的那位相好。我对她说,要她找一个像她一样年轻漂亮的姑娘,我将会像杨书记待她一样的把那个女人养起来。她于是开始电话联系。然后,她出了门。
我在旅馆里大约等了两个钟头,总算等来了一个女孩。杨书记的女伴介绍说是她同乡,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里上班,今天好不容易才脱开身的。
我对这姑娘的印象还算可以——我暂且把她叫做秀女。秀女站在我面前,她微低着头,她这样,因此垂肩的秀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孔,她觉察到我的目光而微微甩了一下头,又用右手拢了拢那遮脸的部分。她这样是有意让我欣赏到她美丽的面容。那实在是太娇美的一张脸!她一会儿重又把头低下,她偶尔也打量我一眼,当和我目光相遇,她显得满面娇羞。我想,不管她是装作出这样的神情还是原形如此,即使做戏,她的演技也算不错的了。即刻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我知道那是春心荡漾。但我又想到,这位该不是被杨书记玩弄过的那位在宾馆里服务的高贵的公主吧?我最终还是缺少激情。
我让秀女在我身边坐下。我说:“你完全有条件找一个好老公,找一个年轻的会赚钱的老公。”
“找不到这样的老公。”秀女说,“这些人只是和我们说笑话,没有一个认真的。”
“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就像我这样子的人。”
她盯了我一会儿,反倒不以为然地笑了。她说:“您是说笑话?”
我严肃说:“难道像我这样子的人还不能中你的意?”
“您开玩笑的。”她也正视着我,“像您这样子的人不会看得起我们。”
我在心里说,你这么美丽动人的,又这么年轻,若是和你走在一道,不明白的人肯定还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呢!我于是说:“你愿意的话,我们就交个朋友。”我又补充说:“是真心的那种朋友。”
她对我睁大着眼睛,发呆地直视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话来:“您需要的话,我愿意。”
天啊!这么漂亮的女人在我面前,我居然变得一点欲望也没有。我继续说:“如果你以后结婚,对方嫌弃你已经不是一个处女,嫌弃你的过去,你怎么办?”
“都什么年代了?有钱比什么都好。人家还说,笑贫不笑娼呢!”
这都是什么话啊!难道说这还是一项高尚的职业?这是她内心深处的话语吗?我怀疑地注视着她。她大概觉到话说得有些不对,忙解释:“我们附近的有一家四妯娌都在这做这事。起初只是老大在做,她在我们那里第一个盖上楼房。当时她有一个妯娌对她嗤之以鼻,嫌她的楼房用的是脏钱。但她日子过得比别人都好,出手也大方。结果这个妯娌羡慕她了,第一个向她求情让她把自己带出来。这个妯娌出来的第二年也在家里盖起了楼房。以后她们的另两个妯娌也出来了。其实,这也是一种工作。”
她说得太有趣味了!也令人有些尿急。我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看见秀女已经赤条条地躺在了床上。但我却不知怎么了,我的身体此时此刻有些不听使唤而变得萎靡不振,简直没有反应。结果,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把秀女送走的时候,她给我留了电话。我却把她留下的电话号码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