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清远的陈蓉打了电话。我说:“我已经有把握解决你轮窑出黑脚煤的问题。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我结识的姨姐陈蓉,她丈夫是清远市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她也因此才办起了砖厂。我告诉陈蓉,我现在在深圳做防水防潮的业务。以此我们之间可以做一笔交易:我帮她解决她轮窑的问题,她帮助我们联系她丈夫工地的防水防潮的施工业务。
之后,我把我心里的盘算透漏给杨书记作参考。杨书记当即拍板,他说这样的关系难得,事不宜迟,不管怎样的结果,都有必要走一趟清远。
我重又住进了那低矮的陋室,而且有杨书记作陪。今非昔比,精神面貌再不是砖厂打工的我。我衣衫全是名牌,一双皮鞋总是擦拭得锃亮,时不时有人打来电话——当下用手机的人还不多,手机甚至是一种炫耀。
第二天陈蓉按照我的要求开始施工,事隔两天见到成效。我在短短的一周内彻底解决了轮窑里黑脚煤的问题。我没有接受她给与的报酬。我要求她带我们去见她的老公,她应承下来。
陈蓉叫来了一辆小车,我仍然亲昵地称呼她姨姐,并且我俩仍然和以前那样肆无顾忌地开着玩笑,杨书记神情诡异地有意让我和陈蓉坐在后排。他那样做,似乎就觉得我和陈蓉的交道有什么不轨而干脆成全我们。我和陈蓉相视而笑。她那眼神总是那样撩拨人而火辣辣的。
一路上,我和陈蓉很平常很自然地交谈,就像那天在旅馆里杨书记和他的那位相好一样交谈着。我俩这样公然谈一些隐私的话题也居然没有丝毫的感到羞涩。在一个拐弯处,受离心力的影响,她顺势把身子向我挤压过来,她的胸脯几乎要和我贴在一起,我俩的脸面也是那样贴近,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呼吸。我知道,她这样是有些做作了,她是在挑逗我。她很漂亮,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她这诱人的气息快要把我窒息了。我很有些冲动起来,瞧她双眼,那充满着欲望的双眼,那团欲火燃烧得多么旺盛!这是多么熟悉的眼神!当我第一次向她提到“姨姐”时,她就是这样对着我,她曾经几次三番有过这样的眼神邀约我到她家里去做客,我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我都以各种原由拒绝了。现在,这眼神!又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怪难受!同时,她有一只手放在我大腿上,她轻轻地捏了我一把。但我发现她这种看似呆滞却又流光溢彩的眼神又多么相似吴梦!当初吴梦总喜欢这么看着我。当想起吴梦,我没有作出任何动作,甚至于我的思想也停滞了。我们仍然亲昵地说着一些撩拨人的话语,仅此而已。
我们先到了市建公司,然后在一个建筑工地上见到了陈蓉的丈夫。这位刘总,我刚见到他的尊容,我就似乎明白了他这位夫人为什么会红杏出墙。我们的教科书上说,人最初是由猿进化而来的。这位刘总就像是在进化过程中而未进化完善似的。瞧他,下巴有点儿翘,一张瘪嘴,而且下嘴唇很厚,尤其是微塌陷的鼻梁有一对朝天的鼻孔,微驼的背,他这形象多相似猿类。这就是我最初对他的印象。我不懂得像陈蓉这样的美人儿怎么就嫁给了这类猿人呢?但他在陈蓉面前是个惟命是从的人。我想,我们有希望了!我们成功了!
晚餐后,陈蓉作东带我们去了一家夜总会。
我和刘总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我们一边用着点心喝着饮料,一边交谈。我和他却很谈得来,虽然他外表不怎么样——简直是不妥。但他却是一个内涵很深厚的人。我陪着刘总,还有另外方面的原因,我们业务成败的关键还在于陈蓉,杨书记正在陪着陈蓉跳舞。杨书记可谓人际交往的高手,他猎物的经验远比我丰富。
我和刘总交谈的是人生的一些琐事。我毫无保留地向他讲述了自己人生的许多故事:我是被人骗出来搞传销的,但我没做;我在陈蓉的砖厂里做过事······我甚至把以前的女朋友吴梦和陈蓉长得相似而因此把陈蓉称呼为姨姐的事也说上了。
音乐不知终了几曲,杨书记和陈蓉才回到我们身边。此时此刻,杨书记别出心裁、独辟蹊径,他居然想出了那样的怪招——他找来了一个青年要我替人家作歌词。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些,我深知自己学识浅薄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我也深知自己平庸的身世即使写出点什么也不足以打动人心扉。因此我一再推辞。但杨书记却把我吹捧得上了天,陈蓉也在一旁操纵,关键是刘总也坚持要我写作。我情急中一下子想到了吴梦,想到自己和吴梦的事情,想到我们那段孽缘,于是我心里开始涌动。我便即兴写下了几句:
缠绵的夜,
我们似蒙昧的孩子。
我悄悄地离开你,
可曾知晓我作过的努力,
我给你捎来短信,
我终没有去见你。
为什么你只有一片痴情,
你没有一点悟性。
初相识两钟情,
你无视旁人的非议,
那样为我抛弃过去,
我不是不能自己,
我没有努力去争取,
我太没有勇气太犹豫,
我们相爱有太多阻力,
梦醒后我在追寻你。在的整礼在宾馆里{
杨书记为我有如此表现而很兴奋。但我总觉得他这是对我愚弄。于是我敌意地要寻找机会来给他报复。接着当我和陈蓉跳一曲的时候,我给她悄悄地讲了杨书记前不久的一个故事:
那天我们几个同行在一起聚会——这样的聚会一般都使人非常开心,无非是吃喝玩乐。当时,有一位提起了一个女人,他说这女人本来人品出众,是一家旅馆的服务员的领班。但这女人一般不接客,除非是有一定的身份,还得自愿出那个价钱。很多人都只是望洋兴叹。杨书记当场听后,他不以为然,说他不出一分一厘的钱也可以做了她。大家相视而笑,有人嗤之以鼻。杨书记就说:“那么我就做一次让你们长点儿见识。”杨书记当晚就去找到了那个领班。一见到杨书记的气派就知道这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他施展开这方面的神通,很快地便和那女人开了房。在做事前,杨书记装作腰痛的样子。女人不信,说你腰痛还想做这事?杨书记说自己慕名而来,假若不做,那简直太遗憾了。他说腰痛也是有办法解决的,女上男下,男人不动女人动不就行了。结果就这样完了事。女人找杨书记付钱,谈好的价钱,谁做了她都不能低于这个价钱的。杨书记是怎么说的?他说:你搞清楚没有!到底是谁在做谁?是我在做你,还是你在做我?我在下面动也没有动弹一下,要付钱的人应该是你吧!
在许多人眼里,这种男人在女人面前的耍赖,反倒成为一种值得骄傲的本领。就像杨书记的这次耍赖,我们往往谈论时,不像是在嘲讽他,而是在称颂他。
一曲终,陈蓉去坐在杨书记身旁,她看着杨书记,怎么也忍俊不禁,并且不断地笑出声来。直到把杨书记闹得笑也不是,严肃也不是。他还以为是自身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他莫名其妙,而且还有些慌乱。
那位谱曲的青年又过来了。这一次是他主动来找杨书记的,他央求杨书记做我的工作让我续写几首歌词。于是杨书记用眼光征求我的意见。我正犹豫,刘总倒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对那青年说:“别人不愿意给你写,你怎么要缠着来!你这人真是!膏药!裹腿!蚂蟥!”我过后向刘总打听膏药、裹腿、蚂蟥的含意。刘总笑着解释:“那是贬人的。膏药是贴着来,裹腿是缠着来,蚂蟥也是一个意思。”
当时,刘总的这话把那青年哽住了。陈蓉忙给青年解围,她对她丈夫说:“关你什么事?”她又把目光从刘总脸上移到我这边,“邹老板,你有没有心思给人家还写几句?”
那青年的本意是要我多写几首,而且那大意基本要能够衔接。我一时间哪里有这个才能?其实,我在先前写了几句后,心里反复琢磨了一下,由于先前写得太匆忙,本来就没有这专长的我,怎么能出得了手?因此又在心里想好了几句。再一方面也是想给那青年一个下场的台阶。于是,我便应承了。不过,我说明天交稿。
杨书记又和陈蓉上场了。我和刘总坐着,气氛虽然友好却有些沉寂。有一刻,放起了《舞女》,我望着霓虹灯闪闪烁烁,不禁回想起和吴梦在一起的日子,我那一刻完全沉醉了,这不就是我们的人生吗?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诉。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历经沧桑,心事向谁说。
——打扮着妖娆的模样陪客人摇来摇去,红红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引我心悲伤。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伴音乐摇来摇去,客人也对我讲得乱乱纷纷,引我心忧闷。
——啊······有谁能够了解,作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移动,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我曾多少次在夜里独自徘徊,看着星星出现,看着夜色退去;感受露水浇湿了花草、泥土吐露芬芳······月缺月又圆。大地没能改变原貌,人们一如既往地生活······吴梦,你改变了吗?
夜深了,陈蓉陪着她丈夫去了市建公司,我和杨书记住进了旅馆。
我俩同住一室,我们一边躺在各自的床铺上了,杨书记自始至终还兴奋地哼唱着歌曲。我却一阵欢乐一阵沮丧。我现在每想起吴梦,便对许多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趣。我想,像我这样的执着,别人也许会以为是世纪神话了——而今这世上还会有这样执着的人吗?
我打断杨书记安闲自得的哼唱。我说:“交给您一个任务。您看陈蓉这人怎样?”
“她什么怎样?”杨书记望着房间的吊顶,他头也没有偏动一下地继续哼唱。
“您觉得能够把她拿下吗?”
“真是笑话!你捉弄我?谁都看得出她是你的人,你给我说这种话!”
“她不是我的人。”我解释说,“我们仅只是相好。就因为她有点儿长得相似吴梦,我才把她称呼姨姐。我真的对其她女人没有兴趣。”
“不说不像,你这一说,真还有那么回事。尤其她的眼睛和嘴唇,那性感的嘴唇顶相似了。”他之后又说:“你还在想着吴梦啊?”
我叹息着说:“在家里时,本来对她的事情都淡薄了。这一出了家门,她却总使我魂牵梦绕。”
杨书记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看,女人多的是,对她就算了吧?”
“我也曾经这样劝慰自己,可就是不知怎么的愈来愈想念她。我倒不是念她的长相出众,我想到她的人品,想到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她可能是我一生唯一的上心的人。”我又说:“这也不算是吃回头草。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对她死心,这怎么算是吃回头草呢?”
“反正破镜不能重圆。即使重新拼凑在一起,也会有裂痕的。”
“我想,我和她的关系,这也并不是一面破镜,至多是镜面上蒙了一层灰。她仍是孑然一身,而我多少也因为她的缘由才走出了自己的家庭。”
“那么说,你真正想与她和好?”
“就是想要得到她的宽恕。所以,拿下我姨姐的任务就想交给您。”
杨书记突然间有了兴趣,他翻身对着我:“真的?你不信,像你姨姐这种女人,我很快就可以拿下。”
“我相信您的能力。就是为了这里的业务,您也得作出这份贡献。”
“那我就全力以赴?”
我想,在这方面,你可算是超人,不要你全力以赴,只是些微尽力就行。他又开始哼着歌曲,他双手交叉着枕在头下,那二郎腿的脚趾头在快活地摇动着画圈。
事情比料想的还要进行得顺利。我俩决定由杨书记留下来暂时在这里料理,我改天回深圳。
就在这天,我们决定送陈蓉回砖厂时,竟在大白天、在空闲的一刻······当杨书记和陈蓉肩摩擦着肩回来,他们连理枝、比翼鸟似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第一次觉察到了陈蓉脸上的羞涩。她那火辣辣的撩拨人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并且躲避着我。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从我向陈蓉讲述了杨书记的那个经典故事之后,她就对他有兴趣多了。虽然是我成全了他们,但这一时刻,我同样有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我们送陈蓉回砖厂的一路上,我已经和杨书记颠倒了先前来时的位置——我坐到了前排,他俩坐着后排。
我们送陈蓉回到砖厂,陈蓉对我说:“你叫我姨姐,我们就是亲戚了。你记住,亲戚关系就是与外人关系不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