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第二十二出 花阵】
【端正好】(吹打开门,老生戎装引中军队子上)瘴云飘,蛮烟遮。俺向这受降城,竖起高牙。则待要,纵横驰骤池场马,(舞介)听一声,风云咤。(升坐介)
俺,破虏将军征南大元帅黄是也。肘悬金印,袖贮兵符。雄驱鹳鹅之军,誓剪蝼蚁之冠。今逢黑道吉日,凶煞聚于南方。游鲁二都,直捣天狼之穴;孤虚两宿,当分贯索之司。(拨令一旗)左营参将封正彩听令!(净红袍)有!(老生)将军,你到双凤山前呵。
【叨叨令】紧记着,催羯鼓,猛一挝。引逗他,栅门开,红三匝。 (净)得令!(舞下)(老生拨旗)右营参将胡庄化听令!(净白甲)有! (老生)胡将军你到双凤山后呵。 紧记着,展云旗,围百叠金刀架。 他那女将久闻厉害,要防备。 娘子军,骑一队桃花马。 (净)得令!(老生拨二旗)前营般雄,后营晏振羽,听令!(二净合)末将有! (老生)你二人紧在迷香窟、惜春坞两处,埋伏接应,不得有违!(净)得令! (老生作势介)谁说道,春风疑不到天涯;可知道,神兵自古横空下。要将这,双凤山,双足跨;二贼头,一手拿。兀的不恼杀人也么哥,兀的不快杀人也么哥。把长蛇封豕从头射。(下)
(净、丑扮贼引众上)(净)“威似下山虎,(丑)头如草里蛇。”陈大哥,今日官兵围满山下,你我还要紧闭寨门,想那老头儿不久自然退下。(净)戚兄弟,说哪里话来,自古“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奈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小喽啰,开寨下山去!嗄!(老生)
【倘秀才】抖神威,金枪高架。指么磨头胪照打。 (净上)(老生)兀那贼寇,通过姓名来。 (净)双凤山二大王陈便是。 (老生)唗,(合战一二合,丑败下)这贼子空惫懒,忒虚花,真同戏耍。(下)
(净上)呀,败了,败了;(丑踉跄上)好枪,好枪!喽啰们,看看你大王头还在么?(净)贤弟且住,我看这老头,武艺十分高强,暂且回寨,请赛月贤妹下山一战!(丑)是呀!如今还是令妹出战,谅那老头能经几合?不要白送掉我这喝酒家伙才好。(同下)
【脱布衫】(小旦持双刀上)撒征驹,蹀躞天马;展轻刀,碎舞梨花。(老生上接战,旦虚下,老生追上,旦射,老生败下)甚英雄,放他跨下,看一箭穿杨神射。
大小三军,掌得胜鼓回寨者!(下)(众将扶老生上)
【滚绣球】俺记得,斩神蛟,拂剑花;战痴龙,挽弓弝。鼓冬冬,喑呜叱咤;忒楞楞,啴焞擒拿。正战酣明,那二贼溃败,将次就擒,追赶中间,来了一员女将,手舞双刀,好生了得。放雕翎,来射咱。(杂)那女将想就是赛月了。小将在阵上,见他与老将军战斗,不惟武艺出众,抑且品貌超群。 说甚么,香温玉软,打扮着,银铠金甲。
这女子若不用计擒之,难于取胜,可请参军一同商议。(杂)是。
(生上)“已定牢笼计,来看秉铖人。”伯父今日之战,误中那女贼冷箭,不甚重么?(老生)贤侄请坐。今日两贼大败,误被女将射中左膀,已将金疮药敷上。但老夫思此女英勇,必须智擒,不可力敌。(生)小侄正有一计,禀过元帅,方可施行。小侄那年上京,路过此地,贼掳上山蒙陈克家释放。我看此人颇有大志,那戚眉生又是酒徒,意欲修书劝伊来降。以免生灵涂炭。(老生)好计,好计!只是无人可使。(生)前日鳌山驲丞,小侄已收帐下,此人颇有口才,可以去得。(老生)妙呀,妙呀!此正反间之计,参军可急速行之。
还得怕,木兰不肯将兵罢,红线聪明事恁遮,又何之登答?
(生)元帅放心,小侄即便修书,差遣那人去走一遭,断不误事。
(老生)有理,有理。(起唱)
【尾声】把机关面面参详者,不愧孙吴共一家。 从今后呵。 休教白首迷花下。(同下)
【编译:第二十二出 花阵】
军士吹吹打打,黄钺一身戎装引中军队伍上场。
【端正好--黄钺唱】乌云飘,烟瘴逼。我向这城楼竖起红旗来。看那些盗贼来受降,纵马跳入阵中央。横刀所向,所向披靡。 黄钺在场上旋舞。 (唱)听一声,风雷动。风雷动处雷滚滚,草寇贼王滚出来。滚出来,看我黄大将军,惊天动地,挥师南来。
黄钺坐到中军帐上独白:我是破虏将军征南大元帅黄钺,上奉朝命,腰悬金印,手握兵权。那些蝼蚁之兵,乌合之众,今天就是你们的黑道日子,凶神聚集于此,看我率精锐之师直捣你天狼巢穴,凭你们这些一群草寇,必败无疑。
黄钺手握令旗:左营参将封正彩听令!
封:有!
【叨叨令--黄钺唱】将军,你到双凤山前呵。紧记着,擂战鼓,猛一击,引逗他,开栅门,围住他。杀得他屁滚尿流无处跑,堵得他抱头鼠窜也不能。
封:得令!(封正彩旋舞着下场)
黄:右营参将胡庄化听令!
胡:有!
黄:胡将军你到双凤山后呵。紧记着,展旌旗,围住他,架金刀。听说他有一队娘子军,骑着桃花马,领头的女将很是厉害,要防备。
胡:得令!
黄:前营般雄,后营晏振羽,听令!
二人回答:末将有!
黄:你们二人率部在迷香窟、惜春坞两处埋伏接应,不得有违!
二人回答:得令!
黄钺唱:谁说的,春风吹不到天涯。可知道,神兵自古从天下。要把这,双凤山骑在咱跨下。要把那,强盗头颅双手拿。这真的是愤怒不堪呵,这真的是大快人心呵。看我一字长蛇来摆开,弯弓又把大雕射。
陈克家、戚眉生率部卒走上剧场。
陈:威如下山猛虎。
戚:头象草中长蛇。
戚:陈大哥,今天官兵围住山寨,你我就这样紧闭寨门,估计那老头不久就会自然退兵。
陈:兄弟,说什么话呵。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为什么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小喽啰,听我将令,打开寨门杀下山去。
【倘秀才--黄钺唱】抖擞神威,金枪高架。照着小小头颅狠狠打。
黄:对面贼寇,报上名来。
陈、戚:双凤山二大王陈克家、戚眉生的便是。
黄:唗,贼将哪里走?
黄钺和二人交战几个回合,陈克家和戚眉生败走。
黄:这些强盗头武艺太稀松,不经打,好象和小孩玩耍一般。
陈:哎呀,败了,败了。
戚眉生踉踉跄跄跟过来:好枪,好枪!喽啰们,看看本大王的头颅还在么?
陈:贤弟且住,我看这老头武艺十分高强,暂且回寨,请赛月妹妹下山来战!
戚:是呀!如今还是让你妹妹出战,谅那老头能经得住几个回合?不要白白送掉我肩膀上这颗喝酒的家伙才好。
陈克家和戚眉生离开。
【脱布衫---赛月手持双刀上场开唱】座下桃花马,撒开快马蹄。手握双刀刀锋亮,挥舞如梨花。
黄钺上前迎战赛月,数合后赛月假装不敌,黄钺追赶,赛月弯弓搭射,黄钺中箭败退。
赛月:什么英雄,放他到跨下,看我一箭将他神射穿。大小三军,擂起得胜鼓咱们回山寨!
赛月率部离开。
众部将扶住黄钺。
【滚绣球--黄钺唱】咱记得,力战二将,剑走游龙,春风拂柳,挽雕弓,射苍狼。战鼓咚咚,酣战不止。那二贼败走,正要擒拿,追赶时候,来了一员女将,手舞双刀,好生了得。一箭把咱射下马,差点被她活捉去。
部将:老将军呵,那员女将应该就是赛月了。小将在阵上看到她和你打斗,不仅武艺出众,而且容颜美丽。看上去温香软玉,身穿着银铠金甲,真正是风流艳丽又有巾帼之风。
黄:这个小女子如果不用计策擒拿,难以取胜,你去请参军过来商议。
部将:是。
廷睿过来:已定下牢笼计,来看看大元帅。伯父今日之战,误中了那女贼放的冷箭,看看伤到哪里了?
黄:贤侄请坐。今日开战时两贼大败,误被女将射中左膀,已用金疮药敷上了,不打紧。但是老夫考虑,这个女将很是厉害,必须智擒,不可力敌。
廷睿:小侄正好有一条计策可用,要先禀报后才可以施行。小侄那年上京赶考路过此地,被盗贼劫持上山,后来被寨主陈克家释放。我看这个人很有志向,那戚眉生又是一个酒徒,我想修书一封劝他来降。以免继续战下去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黄:好计,好计!只是无人可用。
廷睿:前些日子鳌山驿丞钱宝被小侄收到帐下效力,我看他口才很好,可以去劝降。
黄:妙呵,妙呵!这条计也可称作是反间计,你快快派人去办理。不过还是怕那个花木兰一样的女将不愿投降,红线女一样聪明的她继续讨战,那样又该如何处置?
廷睿:元帅放心,小侄立即修书一封,派钱宝去走一趟,绝对不会误事。
黄:有理,有理,派他去了再说。
【尾声--黄钺唱】把这劝降计策来定下,不愧了参军谋划共一家。从今往后呵,休让我这白头老翁挽雕弓,迷倒在那小小女子的花裙下。
(黄钺和廷睿等一起离开)
【释评:第二十二出 花阵】
《花阵》是一出热闹的武打戏,类似于影视剧中的武打但又区别巨大。影视剧的武打是从真实的角度去塑造人物,戏曲武打完全是假打,只是表演出大致形态来推动剧情发展。因此戏曲中的武打情节与现实相去甚远,只是一种利用各种武打动作来进行艺术化表演。
一场声势浩大的征寇在此进入高潮,黄铖亲战盗贼,先胜后败。于是想出招降之计,这条计策非常简单,简单到派人送信去即可。如此故事情节显然和真实相去太远。如果一封信即能解决问题何须大军压境劳军劳力呢?但是戏曲不等于影视,剧场表演不可能象影视那样动用巨大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无法表演得如现实逼真,只能利用简单道具和少量出场人物对规模宏大的场面进行演绎。因此许多故事情节变得非常简单和直接,从而也形成了戏曲中独特的艺术魅力。
这出戏先通过排兵布阵营造声势,再通过热闹打斗推动剧情。三军统帅的黄铖轻松战胜盗贼陈克家、戚眉生,转眼间败在“女将”赛月手下,于是官军败退,战争停止。这里塑造的赛月完全是一个女中豪杰,不但武艺高强且容颜美丽,完全是一个理想化的“巾帼”形象。
《种梅》那出戏天帝安排杨玉环下凡,让她转世为武将黄铖,并让他促成“明皇和梅妃”---即廷睿和素梅的姻缘,同时交待安禄山转世后在边疆作乱,那么安禄山转世后的人物即是盗贼陈克家。
《花阵》这场热闹的武戏对盗贼戚眉生明显带着贬斥,戚在《贼警》那出戏里出场时“凛凛威风,紧把雕鞍控……长枪点点梨花送。署头衔是杀人都统”,完全是一个打家劫舍之草莽,甚至是一个带着英雄气概的人物,后面接着是“兵戈一酒徒……饱饮一葫芦”,算得上一个好酒贪杯的草莽“英雄”。他跟着陈克家一起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攻打官府斩杀贪官污吏。到了《花阵》这出戏里,面对官军的重重围困他只能弱弱地唱出“头如草里蛇”,和前面那个“威风凛凛”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不可谓不是作者在传统儒学政治下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而形成的败笔。
赛月出场后的“甚英雄,放他胯下,看一箭穿杨神射”充满了豪气也略带着戏谑。任氏对她进行了理想化的赞扬:“不惟武艺出众,抑且品貌超群”,从而让她最终成为清润的妻子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