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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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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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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连载

第十章

王丽说过的话像一根钉子被沙呱用榔头狠狠地敲了几下钉在了他的心中。

他努力的去改变着一些他觉得他能改变的事情。

汽车拐过弯,沿着六十度的陡坡下来,朝着沙呱家这边驶来。他低头看了看他的衣服短裤拖鞋。他穿着一双黄色塑料拖鞋,鞋子显得有点小,他的脚显得有点大,看起来极为不对称。拖鞋的样子只能用丑来形容,这种拖鞋只有六七十的老人为了便宜才买来穿。沙呱知道沙莎今天要回来,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他专门去堰塘边上用刷子把里里外外都刷了一遍。

它们既干净又整洁,是王丽说的样子。

他想让沙莎看见他的变化。沙莎曾经给他说过一些话,那个时候他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也不想放在心上。

沙莎每次回家下车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沙呱,沙呱习惯了在门前看着她下车。

沙莎发现今天的沙呱与以往的沙呱有着不同。他的衣服短途撑撑展展的,不像以往邹巴巴的,以往往往有一边的衣服扔进了裤子里面,裤子不是拖在地上,就是一边的裤脚卷起来,看着极为的不对称。她不清楚沙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改变。她只是看见沙呱脸上有一块伤疤,这块伤疤是上次沙田蹬沙呱一脚的时候脸蹭在地上摩擦留下的。

“哥,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沙莎以为她哥给她找到了嫂子。

她右手捏着一样东西伸进沙呱的裤兜里。

周世华不喜欢沙莎和沙呱走得太近,不知道她是不是怕沙呱身上的傻子传染给了沙莎。这一点也是沙莎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她是沙呱的妹妹,妹妹和哥哥走近一点,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周世华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点呢?

沙呱脸的笑容是幸福的,沙莎看见了他的变化。如果换作是以前,沙呱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今天沙呱回答了沙莎,“没有喜事。”

沙呱知道沙莎发现了他的变化,他为他自己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沙莎的个头比沙呱还要稍微高一点点,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凉鞋,头发束在后脑勺。

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人的衣服褪色到分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一个人是一套崭新的裙子。

她喊沙呱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犹如四五份的洋槐花一样好看。

她把东西放进沙呱的裤兜里,进屋向灶屋走去。她本想多和沙呱说几句话的,但怕周世华看见,会责怪沙呱。

他们只会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会有一些交流。

沙呱的手伸进裤兜,摸到一个硬硬的,有棱有角的盒子,他知道是一盒朝天门香烟。沙莎每个月回来都会给沙呱带一点东西回来,有的时候是香烟,买香烟的时候沙莎就会悄悄给沙呱;有的时候她会给沙呱买一件衣服或者裤子,周世华就会在一旁说,钱要花在有用的地方,比如买学习资料,买学习用具,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等等;有的时候她也会给沙呱买一些玻璃珠子回来。

“妈。”

“回来了,饿了没有。等你爸回来了就吃饭。”

“还没有。”

“最近是不是学习累到了,看着又瘦了。过来我仔细看看。”

周世华炖了腊排骨,上午沙田去乡所称了猪肝和瘦肉。这些都是沙莎喜欢吃的。

周世华用勺子在锅里面挑了一块瘦肉多的腊排骨给沙莎,沙莎拿着排骨撕着吃。

“好香。”沙莎说。

“过会儿多啃几块。这是专门给你留得。”

“那我先去把东西放到楼上。”

“你去,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周世华把沙呱叫进来烧火,她准备炒泡椒猪肝和肉沫粉丝了。

沙呱坐在灶膛前,他把柴火理顺之后送进灶孔里,尽量避免蹭到衣服短裤。

“烧个火都慢悠悠的,难道一天没有给你通饭嘛!”周世华看见沙呱慢吞吞的动作气都不打一处来。

沙莎在家的时候,周世华会尽量少说妈卖批,狗日的这些字眼。沙呱的一些变化周世华没有发现,她也看不见。

对于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哪怕他做了一个皱眉头的动作,你也会轻易的发现,对于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哪怕他几天都没有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你也不会轻易的发现。

沙呱在周世华他们的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使沙呱有一些变化,他们也是很难发现的。

第二天,周世华又杀了一只老母鸡炖汤,炒了沙莎爱吃的酸辣土豆丝。

四个人围绕着四方桌一个人一方坐着。

沙莎啃完了一个鸡腿,周世华又把第二个鸡腿夹给沙莎。沙莎吃不下了,她就要把鸡腿夹给沙呱。

“给你老汉吃,我们吃其他的。”周世华口中的我们只得是他和沙呱。

沙莎就把鸡腿夹给沙田,沙田说鸡腿卡牙齿他不要,周世华就叫沙莎把鸡腿放进盆里说留着她晚上吃。

沙莎看了一眼周世华,又看了一眼沙呱,才把鸡腿放进盆里。

沙莎顺手在盆里夹了一块肉比较多的骨头放进她的碗里,过了一会儿又夹给了沙呱。

沙呱夹一块鸡肉的时候,他会先去看一眼周世华,周世华没有看他,他才夹回来放心地吃。

沙呱期望周世华他们看见他的变化,他想错了,他们看不见,反而觉得沙呱变得古怪了许多。

喜欢一个人,缺点也是优点,不喜欢一个人,优点也是缺点。

下午,沙呱没有去找王丽,他在家陪着沙莎看看电视,或者做点其他事情。

一个月只有一天半的时间,这一天半的时间当中又要抛开两个上午,所以只有星期六的下午家里就剩下他和沙莎。

沙莎看了一会儿书,做了一会儿作业,就到房间看电视去了。沙呱找出前段时间在徐春兰家拿的钱夹进沙莎的书里面。沙呱在其他地方拿的钱,他自己从来没有用过,每次都是等沙莎放假回来夹进她的书里面。

在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心疼沙呱,沙呱也没有想着几个人。沙莎是他在乎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他想把他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沙莎,这就是沙呱心中所谓的爱。

沙呱的爷爷奶奶对他的爱,他能深刻的感受到。他们每次到沙呱家,走的时候都会悄悄给沙呱几十块或者一百块,他们叫沙呱不要给其他说,自己留着用。

沙呱把他能得到的钱全部都以夹进书里的方式给了沙莎。

农村的房子很宽,楼上楼下,两三百平米,到处都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有些凌乱。

沙呱看着他以前最喜欢的玻璃珠子此刻他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的变化,现在只有沙莎看见了,其他人都没有看见他的变化,他没有灰心,也没有放弃。

想法简单的人,做事情往往比想法多的人要执着,他们认准一件事情,或者一个方向时,就会一直去做这件事情,或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沙呱就是这样的人。

陈浩和杨剑并排着走着向沙呱家。

“我们今天去怎么玩?”陈浩说。

“老样子。”杨剑说。

“这样弄久了会不会被沙呱发现?”

“不会的。”

“我放在家里的珠子又少了几颗。我妈说她没有动过我的珠子,肯定是被沙呱拿走了。上次我不见的珠子最后就在沙呱哪里。”陈浩不悦地说。

“我都给你说过了,你要藏起来,你就是不听。”杨剑说。

木村的大人下午都去马上包了。沙呱家一楼的门关着。陈浩站在他家楼上喊着沙呱。

沙呱听见声音望向下面,喊他们上来。

陈浩推开门,他们噔噔跑上二楼,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进入属于他们的娱乐了。

他们最开始只是弹玻璃珠子,直线弹,撞墙弹,后来玻璃珠子越来越多,弹玻璃珠子不能满足他们输赢的欲望了,他们就开始打金花输玻璃珠子。

他们到了沙呱家的二楼,一屁股直接坐在水泥地板上。沙呱拿着玻璃珠子从房间出来跟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他此刻忘记了他要变成一个成年的正常人,他此刻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打金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大多数全凭运气,运气这个东西是最难以把控的东西。

沙呱人傻,但他的运气就是好,陈浩和杨剑基本上是输得多。输多了就想赢回来,赢回来就要去想办法,后来他们想到了合谋赢沙呱的玻璃珠子。

摸一下耳朵就代表他们自己手上的牌是一对,摸两下就代表他们自己手上的牌是滚筒(三个一样的),摸一下鼻子就代表他们自己手上的牌是顺子,摸两下鼻子就代表他们自己手上的牌是顺金,摸一下额头就代表他们自己手上的牌是金花。

这种方式如果还有其他伙伴参与,他们都不敢用怕被发现。他们知道沙呱有点傻,他们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行动。

打牌就是赌博,赌博的结果是无法预料的,但有了合谋和作弊的打牌就完全改变了性质和结局。

陈浩他们也就十赌九赢。沙呱输了,他偶尔会掏一两块钱在陈浩他们手里购买玻璃珠子,金钱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小孩都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和欲望力。

他们从沙呱手中挣到了钱,他们赌徒的心日益增长,犹如三四月份的野草一样肆意蔓延开来。

周末他们时时刻刻都想来找沙呱。但打牌的行为是大人遏制的,他们只能在下午的时候大人打牌去了他们才敢来。

三个人都没有看牌,一直闷(不看牌下注),杨剑看了一下牌,摸了一下额头,陈浩明白了他的意思,加大了赌注,由原来的一颗玻璃珠子变成两颗。沙呱没有察觉出其中的阴谋,他跟着陈浩继续闷,杨剑就在一旁四颗四颗地往里面扔。

结果可想而知,沙呱输了。

沙呱中途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他不是发现他们在作弊,他是想到了王丽的话,他坐在了地上弄脏了裤子。他去找了一条尼龙口袋垫在他的屁股底下接着玩。

沙莎偶尔也会出来看一下他们,她出来的时候陈浩他们就收起了他们的小把戏,怕被沙莎发现告诉他哥哥。

一个小时过去,沙呱就输完了他的玻璃珠子,他兜里还有几块钱是上次在徐春兰家拿的。他准备拿出来从陈浩他们这里购买玻璃珠子。他摸着钱,看着陈浩他们坐在地上,满裤子都是地上的水泥灰,他又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坐在地上,只不过是垫了一根尼龙口袋比他们稍微好一点,与他们无益。

沙呱的神经被某个东西刺了一下,他看见了一些令他恐惧和后怕的场景。

他松开了手里的零钱,他放弃了。他没有看见那个大人或者正常的人会和他们一起打牌输玻璃珠子,甚至连疯子健娃儿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他是沙莎的哥哥,沙莎都不和他们做这样的事情,他还在做。

沙呱不懂幼稚或者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他觉得这样做的行为就是傻。

他说了,他不要做一个傻子,那为什么要做傻子做的事情呢?

沙呱站起身来,“不玩了,以后也不玩了,我没有珠子了。”

陈浩和杨剑还在等待沙呱掏钱向他们买珠子,没有想到却等来了沙呱这样的一句话。

他们的财路就此中断令他们不甘心。陈浩说,“没事,我们先借给你一点,以后你赢了在还给我们,或者你有钱了你再向我们买。”

“不玩了,以后也不玩了,我没有珠子了。”沙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也找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他为什么不想玩了,以后也不玩的理由。

陈浩和杨剑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做贼心虚,以为是沙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知道了他们在合谋骗他的珠子和钱。

他们把地上的珠子抓起来装进裤兜,灰溜溜地跑了。

“下周我们再来找你。”他们走的时候不忘扔下一句这样的话来证明他们没有做贼心虚。

他们下了楼,一边走一边数自己手里的玻璃珠子,除开他们自己原有的玻璃珠子,就开始分从沙呱这里赢取的。

两个人脸上是那种被欲望占据了内心而显现出来的放肆的笑容。

小孩子其实跟大人一样,内心都有些小九九。这些小九九都来自于一个人的欲望,一个人有了欲望,就容易变得自私,包括一些小孩子,只是小孩子的欲望和自私没有那么重而已。

沙呱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感到兴奋,他觉得他离不傻又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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