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的镜子前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比浓妆艳抹浓上几分的女人,一个比日本艺伎稍微淡上几分的女人,一个不伦不类有几分妖魔化混着几分善良化的女人。她流出一滴眼泪,弄花了妆。她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眼线散了,粉底湿了。
王丽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犹如一朵惨白的彼岸花上落了几滴墨汁。
“徐哥。”
徐元孝知道不是喊的他,但他还是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徐哥。”王丽又叫了一声。
“你是在叫我吗?小丽。”徐元孝知道王丽是在叫他,但又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第三个人。
“小丽,你怎么喊我哥了。按照辈分你可要喊我一声表叔。”徐元孝双手杵在锄头柄上。
“一个称呼个嘛,我觉得喊哥亲热一些。”
“你怎么跑到这边地里来了。”
昨天晚上下过雨,泥巴虽然没有湿透,但刚好黏鞋。王丽穿着一双小白鞋,没有走几步路就已经糊满了泥。浅蓝色的修身牛仔裤搭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衣。牛仔裤紧紧地束在身上。
青春靓丽,知性成熟里外泄着一丝丝女人味,因为王丽在胸罩里放了硅胶胸垫。她原本不大的胸变得饱满呼之欲出。
徐元孝体内男人的本能使他偷瞄了几眼知性成熟散发着女人气息的王丽。
“路过,看见你在这边就过来打声招呼。”王丽向徐元孝走近了两步。
王丽今天把以前遗留下来的半瓶情迷挚爱香水翻了出来。香水要香而不浓不知不觉浸入人心才恰到好处,这个道理王丽懂一点点。但今天她在身上喷了一次又一次,她要香味越浓越好。
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已经完全达到了,从徐元孝不停抽搐鼻子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空气里不仅有情迷挚爱香水的味道,还混合着一个女人身体的味道。
“你身上喷的啥子,好香哦。”徐元孝哪里闻过这样的味道,他又抽搐了两下鼻子。
“有吗?没有什么味道啊!”王丽抬起手臂伸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
“你闻嘛!”王丽伸出手让徐元孝闻。
徐元孝顾忌男女之间走得太近容易引起误会,他没有敢走过来闻。“表叔真的闻到了。”徐元孝说。
“我也闻到了。这是啥子香味呢?”王丽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你再闻闻看,是什么味道。”王丽向徐元孝走近了两步,伸出手让徐元孝闻,徐元孝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敢上前嗅了一下,他只觉得香,什么香又说不出来。
“徐哥,你把锄头放下来横着。我们坐着聊会儿天,天天一个人在家待着好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地上脏,要把你裤子弄脏。”
“脏了,回去洗洗就好了,没事的。”王丽伸手夺下徐元孝手中的锄头放倒在地上,自己先坐了上去。她拍了拍锄柄,“徐哥坐会儿嘛!”
王丽伸手拉了一下徐元孝的手,她明显感受到了徐元孝手中的老茧。
徐元孝顺势坐了下来。王丽偏过头,不敢去看徐元孝的脸,他头发里的白头发。
王丽突然想放弃了。然而她想放弃的想法还没有清零,王白箐破口大骂的声音就传来了。
徐元孝像偷情被抓住了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催促着王丽赶紧站起来,捡起地上陷入泥巴里的锄头,假装镇定地干着活。
王丽见徐元孝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个男人当成了这样,是他没有能力,还是他真的爱老婆,或者惧怕王白箐?
“王丽,你赶紧走,不然我家那个母老虎要找你麻烦了。”徐元孝说。
“要找我什么麻烦,我们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情,说说话都不行了吗?徐哥你胆子也太小了吧!男子八叉的。”王丽玩笑似地说。
王白箐一直视王丽为她碗里的一颗显而易见的老鼠屎,王白箐仿佛没有手臂自己不能舀出来,只能用嘴巴喝到嘴里然后吐出来,或者一直骂给她舀饭的,或煮饭的人。
“我就和徐哥说说话,您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嘛!”王丽把‘徐哥’和‘您’加重了语气,她一改以往的剑拔弩张,笑嘻嘻地说。如果再招招手,扭腰摆臀就有点像古代青楼门口的女子。
徐元孝没有忍住又看了王丽一眼,这一眼还是被王白箐看见了。
“你是狗啊,见到屎就要去舔。哪天把你狗日的毒死了就好了。”王白箐对着徐元孝说。
“啥子屎不屎的,刚才徐哥可说我身上很香的。是不是徐哥。”
“王丽你就少说两句嘛!”徐元孝说。
“我又没有说假话,你刚才就是说我身上香了。要不你在闻闻?”王丽伸出手。
王白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拧着徐元孝的耳朵开口就骂,王白箐的话也许厕所里面的屎听见了都嫌臭嫌脏,她骂了徐元孝觉得不解恨,扭过头来连着王丽一起骂。
“徐哥,我先走了。后面再来找你哦!”王白箐在王丽的眼中已经完全成为了空气中的氧气常常被人忽略。
王白箐听见王丽这句话,就要上去挠王丽但被徐元孝一把拉住了。
“徐哥,我走了。有空到我屋里耍,一个人待在家里真想找个人来陪。。”
“你个烂货,婊子。”王白箐向王丽啐了一口痰。
王丽走到百米之外,还听见王白箐骂徐元孝的声音,她不觉得他们可怜,反而觉得他们可恨可悲。
女人不是女人,男人不是男人。
王白箐的舌头就应该烂在肚子里而不是长在嘴里。
王丽回过神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前面,她想调头逃走,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车窗外的那颗不会动的树,她是车内要离开的人,两个人擦身而过。给人的感觉就是对方离开了自己。
一个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在故作坚强。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然后就各自逃避寻求其他东西来填补视线的空白。
原来世间真的有所谓的爱,一眼的时间,三步的距离,王丽终究没有禁锢住眼中的泪水,她们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对沙呱真的爱了,爱的如此之浅,浅到不愿意为他轻易地放弃所谓没有缘由的恨。
爱没有哪怕可怕,可怕的是恨超过了爱。
王丽站定迈不动脚,她任由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流出来,弄花了妆容。她在等,等身后的人,走过来拉住她,问一个为什么,或者说一些挽留的话,她知道不太可能,但她希望着。
沙呱看着王丽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憧憬着王丽转过身,笑着和自己说话。
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的懦弱只会让他远远地注视,没有用的守候。
“我走了,你以后不要到这边来,我不想看见你。”
“你要他做你朋友!”
“是的,我要他做我朋友,我就是要他做我朋友,关你什么事情!”
“他有点老。”
“他是有点老,但你是一个傻子,一个傻子。老总比傻好。”
“你说呢?”王丽反问。
“老总比傻好。”沙呱嘴里念着。
王丽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沙呱说一句哪怕一句挽留的话,王丽就会放弃自己心中的决绝,然而沙呱只说了一句‘老总比傻好’。
她知道沙呱内心的想法与他说的话不是一个意思,但他说的话让人认为就是他内心的想法。
因为我们只能听见一个人说的话,看见一个人做的事情,而不能看见一个人的内心真实想法,从而让我们会误会很多人,很多事情。
“我会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我一辈子都会把你当做朋友。”沙呱说。
王丽听着沙呱的话,笑了起来,忍不住地笑,笑声越来越大声,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王丽闭上眼睛,挤出眼眶中的最后一滴泪水,“我也希望我们是一辈的朋友。”
后面这句话她只说给她自己听。
沙田和周世华对沙呱的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
桌子上,周世华给沙莎夹了一个鸡腿,然后她又给沙呱夹了一个鸡腿。她已经没有对沙呱发过脾气了,她的脾气不知道怎么就逃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其实就是这样,脾气是可以控制住的,只是那些愿意承受我们脾气的人是真的爱我们的,他们不是怕我们。
王丽和徐元孝的事情像茅厕里流出来的粪水,臭气跑满了木村所有的旮旯角落,然而所有人闻着却是香的。
如果是以前周世华定不会管沙呱,现在不同了,她时常在家里说一些王丽和徐元孝之间的事情,就是为了说给沙呱听,希望沙呱不要和王丽这样的女人走得太近。
沙呱把对王丽的事情装在心里,一个字不说,一点不表现出来。无论周世华说什么,他都没有改变王丽在自己心里的样子。
她只是有空了就到处寻找王丽的影子,寻到了就远远地看着,无论她是一个人还是她身边有一个徐元孝,或者还有一个王白箐。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王丽。
王丽就像徐元孝身后的影子,一直跟着徐元孝不离不弃,他们仿佛很近但又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赤裸裸的,明目张胆地色诱勾引着徐元孝,因为徐元孝是王白箐心中最痛的那根刺。
徐元孝伸手推了一下王白箐,“你这个婆娘是不是脑子有病,一天神经兮兮的,怀疑这怀疑那的。”
王白箐瞪着徐元孝,她被徐元孝的举动吓住了。二十几年,这次是徐元孝第一次这么勇敢。
“你个狗日的,居然动手打我,我不……”王白箐话没有说完就伸手去打徐元孝,徐元孝没有硬生生的承受,而是伸手挡了一下,他这一挡,不仅让王白箐的手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也让王白箐爆炸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王丽挑唆的。
是的,就是王丽给了徐元孝的胆子。
她不但给徐元孝钱,还让徐元孝摸了手,摸了脸,摸了屁股,她还答应徐元孝只要他和王白箐离婚,她就可以嫁给他。
虽然徐元孝口上没有答应王丽,也可以说他还差点胆子答应王丽,但是他的心已经开始生出了逆鳞,反叛王白箐的逆鳞,他想着哪怕和王白箐最后闹到离婚的地步,他也还有王丽等着。
王丽对王白箐的骂吵闹完全不在意,她看见王白箐闹得越凶,内心反而越高兴,王白箐越凶,说明自己的目的才达到了。
王白箐打完徐元孝,她就跑到王丽家里骂,吵,摔东西,甚至与王丽扭打在一起,王丽以前畏惧害怕,现在她看见这样的情景反而高兴,反而越来越兴奋,就像被人注射了兴奋剂。
王白箐看见王丽疯笑傻笑的样子内心反而生出了一丝害怕,且战且退,最后骂骂咧咧灰溜溜地走了。
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疯了,无所顾忌的。
王丽看着王白箐溜走的样子,她狰狞地笑了,把脸上的血催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