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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回到宾馆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杨小凡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将温度调到最热处，一股喷着热气的水柱带着滋滋声倏地就冲了出来。杨小凡褪掉衣裤，将自己深深埋入水中，瞬间便觉一股股热流顺着四肢百骸的毛孔钻了进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疲惫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舒缓了下来。杨小凡确实有些累了，来长林已是第四天了，这几天他借助百度地图的指引，将长林海东区所有的药店全部实地考察了一遍，大大小小一共138家，他将这些药店在自制的地图上标注了具体位置，并对各药店的大概规模以及客流情况进行了初步了解，特别是悬济堂大药店，这几天他去了三次，他想尽快了解熟悉这个药店。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年两年也许今后若干年，他将会在这儿待下去了。他问自己，杨小凡，你真的决定重新开始了吗？你能行吗？你不会让她失望吧？此时乳白色的水雾，已经充溢了整个卫生间，杨小凡紧绷的身体也已完全放松了下来。
1、我离婚了
四月的崇州，往年早已春满大地，绿叶满枝百花待放了，可今年的春天来的却特别晚，山上的那片迎春花勉强裹了苞，刚刚绽开的白玉兰，在依旧寒冷的风中，瑟瑟的又重新裹紧了有些羸弱的身子。
这个春天对杨小凡来说更为寒冷，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机构合并调岗裁员会轮到自己，调岗虽说不是裁员，但是让一名机关科室人员去种地，这与裁员又有什么区别呢？杨小凡自认为，自己有学历有技术懂业务有能力，办公室其他几人哪一个能和自己比？可偏偏只有他被调了下来，这让他难以接受。再难接受也得接受，要不就主动辞职，可杨小凡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企业，必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梅羽怎么办？再说就是想走，暂时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啊！算了，先去了再说，走一步说一步吧。
来新岗位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对杨小凡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我离婚了。”
那天杨小凡正忙着给大棚里已有一尺多高的黄瓜秧搭架，她的短信就来了。
柳依依。
杨小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仔细看了一遍，没错！怎么会是她呢？
杨小凡想不起来了，他的手机里怎么会有她的号？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面确实有柳依依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时候加进来的呢？去年？前年？杨小凡摇摇头，都不是。他突然想起来了，是五年前父亲大病住院四处筹钱，她来医院送钱时留下的。真的是她？杨小凡还是觉得不可能，现在骗子多。他一下笑了，心想自己怎么会想到骗子呢？其实杨小凡是想柳依依怎么就给他发来这几个字呢？啥意思？这要是让梅羽看到……
梅羽？杨小凡苦笑了一下，梅羽怎么能看到呢？她不是已经走了吗，再说，梅羽看到又能怎么样？
一提梅羽，杨小凡心就痛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想起梅羽，自己待她还不够好吗？百依百顺！为什么当初自己就非得找梅羽呢？杨小凡呢杨小凡，你明知梅羽要的你给不了，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呢？
“我看走眼了，你真的不是我的料儿。”梅羽睨一眼杨小凡，而后闭上轻轻摇摇头。
难道你梅羽就是我的料儿吗？杨小凡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说出这句话。
停，停！杨小凡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两声。怎么什么事儿都要往梅羽那儿想呢？
柳依依。杨小凡又看了一眼那条短信。
杨小凡和柳依依高中毕业一别，除了父亲大病那次见过一面，十多年了，再没有第二次。若说他早已忘了这个高中女同学吧，却又时常想起她；若说没有忘记吧，却对她从不敢有任何的过分想法。在杨小凡心里，柳依依就是个高傲的公主，他只能是远望，与其说是爱慕，倒不如说是膜拜。杨小凡现在突然觉得他确实有些懦弱，凭他当初学习成绩全班第一的实力，却始终不敢向自己心中的女神表白。情场失意、考场得志。高考那年，杨小凡终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进入一所985院校，而柳依依却名落孙山。
那时杨小凡是学校的骄傲，同学们的骄傲，更是村里的骄傲。他可以昂首挺胸，可以谈笑风生，可一见到柳依依，哪怕只是想到她，杨小凡就觉得自己立刻被打回了原形，再亮的光环再烈的火苗再强的自尊心，在柳依依面前便也消失殆尽、黯然无光。
在外上大学的那几年，杨小凡总在想方设法去打听了解柳依依的消息，当然这种打听了解都是偷偷的，在暗地里进行的。柳依依却好似消失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当他渐渐想忘掉她的时候，她的消息反而自己来了，不过却都是一些负面的。
“看着挺精挺灵的一个女孩子，长得又俊俏，怎么就那样贱呢？”
“破坏别人的家庭，让人家追到娘家，丢脸呢！”
……
这是杨小凡毕业那年回家听到的。后来又听说柳依依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再后来就听说她发了，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个体女老板，再之后，人们对她的议论又渐渐少了，直至再无任何消息。柳依依好似又消失了。
这次真的是她吗？杨小凡又看了看手机。
那年知了早早的就在白杨树上唱起了情歌。透过教室窗户，杨小凡痴痴地望着树下柳依依青春曼妙的身姿，竟有些呆了。
“把那画给我拿出来！”柳依依用命令似的口吻对正发着呆的杨小凡说。
杨小凡乖乖拿出那张偷偷给柳依依画的像，像的旁边写着‘冰棍儿’。在杨小凡眼里，柳依依可不就是那又冷又硬又让他垂涎欲滴，总想上去咬上一口去去心火的冰棍吗？
杨小凡打开手机，回了‘冰棍儿？’
几秒钟过后，短信来了。
“还记得我啊！这是你给我起的外号吧！刚才我正后悔发了那条短信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现在好吗？”
真的是她。杨小凡心就跳了一下。‘你现在好吗？’看到这几个字，杨小凡眼里竟有了泪，这许多年，有谁这样问过自己呢？没有！
杨小凡总觉得这些年，他就是淮南王刘安笔下的塞翁，命运一波三折。高中时不敢向心爱的女生表达爱慕，却让他能静心学习进了重点大学，遇到了梅羽。毕业那年，为了梅羽杨小凡放弃了学校的保研，违心选择了一家他并不喜欢的钢铁企业。一想到这儿，杨小凡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当初若不是自己没把握住，怎么会放弃保研来这家企业呢？现在想想，也许梅羽当初就目的不纯。
梅羽和杨小凡一样，学的都是钢铁冶金，杨小凡就纳闷，梅羽怎么就报考了这个专业呢？一个女孩子学这个专业，只有考研接着深造以期将来进入科研院所或高校，可梅羽的成绩却将近一半是60分，这样的成绩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别说考研就算就业都困难，哪家单位能要啊？梅羽便找上了他。杨小凡也确实喜欢梅羽，看到她总会让杨小凡想起柳依依。没想到这招聘还真的能一搭一，好像超市里的买一送一。当时负责招聘的老师就开玩笑说：杨小凡呢，招你不容易啊，用了我们俩个指标呢！
杨小凡进入企业后，按专业对口被分到了炼钢厂，而梅羽却因为形象好歌唱得不错被借调到公司工会。两年后，杨小凡转为技术员，而梅羽却破格被提任为公司工会副主席。
“梅羽，要不咱俩儿把婚事儿办了吧？”一次缠绵后，杨小凡爱惜地抚着梅羽有些散乱的长发，轻轻地说。
“不行，我们韩主席说了，再过几年他就要退了，希望我能好好把握，咱俩儿的婚事儿过几年再说呗，反正咱俩儿已经在一起了，还怕我跑了？”梅羽眯着眼轻声回着。
“咱俩儿的婚事儿跟你们主席退休有啥关系吗？”杨小凡总是不解，梅羽也从不解释。其实杨小凡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放心，这两年梅羽好像有些变了，不过到底哪儿变了，杨小凡也说不清，总觉得就是有些变化，这些变化有时会让杨小凡莫名生出些忧虑。
那天梅羽一回来就说：“小凡，你参加竞聘吧。今天我听韩主席说，集团公司办公室要招两个秘书，竞聘公告已经定了，这两天就发。你文笔好，又是名牌大学毕业，肯定没问题。”杨小凡有些犹豫，“我学的是钢铁冶金，现在专业对口，去做文秘，专业不就丢了？”梅羽眼一瞪，“哦，你学冶金就一定得干冶金啊？要想办法当官，当领导，知道吗？当领导了，你就啥都有了。现在当领导的有几个是干自己专业出来的？我们韩主席还是学铸造的呢？人家主席不是照样当得挺好啊？我不也是学冶金的吗？不也是一天没干过本专业吗？公司办公室，那可是皇帝脚下的衙门，领导的秘书，那就跟领导的司机一样，在下属单位哪个不是钦差大臣呢？就算是下属单位的领导，对他们也都是高看一眼，明白吗？”
杨小凡对此确实有所耳闻，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你愣啥神呢？自己也不想想，在炼钢厂待了都快四年了，连个副主任都没混上，还待得挺带劲。”梅羽一排桌子，“你到底去不去？”
杨小凡一咬牙，“行，我去。”
理论考试、答辩、面试，杨小凡一路过关斩将，竞聘成功。
“怎么样？我说你没问题吧，我们韩主席还说呢，看你不爱说不爱道的，没想到一上台演讲，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韩主席说你们未来的办公室主任对你也很有意思呢！”
“这个姓韩的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不知为什么，杨小凡对这个韩主席从心里就讨厌。
“你这人就不知道个好歹，人家韩主席怎么了？没有他你能这么顺利进办公室啊？”梅羽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
‘办公室就是培养干部的摇篮，秘书就是走向领导岗位的跳板’，在杨小凡所在的这个国有大型钢铁企业，这已成了不争的现实。大部分秘书一般两三年都能混个职务，甚至出现过直接提任处级领导的。杨小凡放弃自己的专业来办公室，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梅羽现在已是副处级，杨小凡不想和梅羽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但他主要还是觉得自己在写作、书法、计算机等方面有些特长，自己也是喜欢，也许在办公室可以得到更好的施展。
来到办公室，杨小凡便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两年时间，他将办公室的办公系统自动化程度提高了一大截：专门为文件的起草、录入、校对、发放以及传输编制了一套简单实用的程序，并实现了网络化；发挥自己在书法、写作以及演讲方面的特长，在公司办公系统业务培训中负责授课，效果非常不错，成了系统公认的才子能人。但这些成绩并没有给杨小凡带来仕途上的发展，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在办公室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每次单位学习开会，办公室牛主任总会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来，让我们的才子说两句。这让杨小凡有些不知所措。
一次学习间隙，牛主任又提议让杨小凡给大伙讲个段子放松放松。杨小凡推脱不过，便将史记里的一篇小故事，现场添枝加叶给大伙戏说了一遍。杨小凡自觉还是挺有意思的，可说完后，牛主任却是一脸的严肃，在座的同事们更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这让杨小凡浑身不自在。
有时因一点小事儿，牛主任会冲他大发雷霆，不管杨小凡辩解与否，必会遭到更严厉的训斥。杨小凡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他真的不该放弃专业，来这儿当什么秘书。这么多年在领导身边，办事能力不但没有练出来，反而是越来越胆小怕事了，原先本就不多的棱角现在差不多全磨平了。文件写了一大堆，杨小凡却感觉他的写作水平反而越来越差，越写越没信心。每次他起草完文件牛主任看后，总是这儿不行那儿不行。杨小凡想，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都让他起草呢？你牛主任自己或者找别的秘书写不就行了。回家跟梅羽一说，梅羽就拿眼瞪他：你是越混越回去，一点儿不见长进，在机关你是白待了，都说你脑筋好使，要我说其实你最笨了。杨小凡对此当然不认同了，他在哪儿都是别人眼里的才子，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人们都会说找杨小凡看看，他有招儿。在单位同事儿们都说，在咱这儿就两个聪明人，一个是咱牛主任，另一个就是杨小凡。梅羽对此大骂了杨小凡，说杨小凡你不是一般的傻，原先我总以为你缺乏锻炼的机会，现在一看你是缺根弦，无可救药，你怎么就那么爱听别人说你聪明呢？还跟人家牛主任比，你多牛啊！杨小凡说，那都是同事们说的，我哪里管的了吗？梅羽又道，听说那次牛主任布置任务，讲完以后你给做的补充更正，你水平咋那么高呢？杨小凡说，因为这活儿牛主任交给我负责，将来我要把关，如果不在会上将任务布置清，那活儿怎么干？梅羽瞪了杨小凡一眼，甩了一句，你早晚要倒霉，便摔门进了自己的屋。
这话说了没多久，还真灵验了。
春节刚过，淘汰钢铁落后产能减员分流增效，如一股强劲的台风突临全国钢铁企业。昨天还在信誓旦旦做大做强的钢企老总们，一夜之间便操起了割刀。
那天牛主任把杨小凡叫到到办公室，“小杨啊，这次咱们企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公司决定今年要分流职工三千人。文件呢，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们机关处室要起到带头作用。你也知道，咱们办公室现在任务很重，但我们必须要支持这项改革。昨天我和几位科长沟通了一下，大伙都觉得你是非常有能力的，年轻又多才多艺，到新的岗位上肯定会做出成绩的。现在正好有个位置，我觉得挺适合你，就是公司的绿色蔬菜基地，那儿有十几个人，现在由陆清华科长负责。哦，陆科长可是咱办公室的元老，清华大学高材生，你去了呢，要多向他请教，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争取把这个基地做大做强。”
“什么？让我去蔬菜基地？”杨小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了一遍。
“是，你年轻又有能力，可以很好地适应新岗位。”
‘年轻有能力’，难道这也是被分流的理由吗？杨小凡看着牛主任，“牛主任，既然我年轻又有能力，那为什么还要分流我呢？”
牛主任笑笑，“小杨，要从正面理解，你年轻有能力，适应性强啊，到哪儿都没问题。”
杨小凡说：“牛主任，我可以不去吗？”
“这个不行，这是组织决定的，其实我还真的舍不得你嘞。”
“那好，我明天就去报到。”
“不急，不急，我只是提前跟你通个气，等你把工作交接完了，我们给你开个欢送会。”
“谢谢牛主任，没必要，我明天就去报到，工作我会交接的。”既然人家想把他打发了，何必还要再赖几天呢？杨小凡突然发现自己一天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来到蔬菜基地没几天，杨小凡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
都过去了，过去了，不想了不想了。杨小凡收回了思绪。
“怎么能忘记呢？美女。怎么样，那外号还喜欢吗？”杨小凡又给柳依依回了条短信。
“行啊杨小凡，几年没见嘴皮子溜了！看来混得不错啊！”
“哈哈，还行吧！”杨小凡心里却想哭。
“那就好，梅羽呢？她怎么样？还好吗？”
梅羽？柳依依也知道梅羽？问她怎么样，她能怎么样。杨小凡刚刚收回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些日子。
杨小凡本想将自己从办公室秘书岗位下来的事儿跟梅羽说一下，竟然没有机会。那段时间，梅羽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进来也不说话直接进了她的屋。每次杨小凡想提这事儿，梅羽就摆摆手，说我累了不想听，我先休息了。
杨小凡去蔬菜基地已经快一个月了。陆科长让杨小凡做了技术员，领着十几个妇女负责那片菜园和几个大棚。陆科长告诉杨小凡，这些蔬菜专门供应集团公司领导及家属食用，一定要保证蔬菜的新鲜及食用安全，不以赚钱为目的。
“妈的，这帮当头的，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呀？也弄个专供。”杨小凡心里暗骂。杨小凡想起自己读过的一篇文章里说的，前苏联的垮台，和上层的大搞特供不无关系。那么大的一个国家都倒了，就这个小企业，现在这个形势，照着这样下去，好不了！
那天杨小凡回家早些，便多做了几道菜，心想今天不管多晚，也要把来蔬菜基地的事儿跟梅羽说说。
已是晚上十点了，梅羽还没有回来，电话还关机了。这段时间梅羽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啥儿，连和杨小凡在一起说说话都顾不上。杨小凡躺着沙发上，正有些困意时，门‘嘭’地一声开了，梅羽晃着就进来了。没等杨小凡起身，梅羽便歪倒在沙发上。杨小凡赶紧起来将门关上，想把梅羽扶起来。梅羽一摆手，“别碰我。”一下将杨小凡推出老远，而后就想自己起来，刚一动，便‘哇’的一口，连汤带水就喷了出来。
“王八蛋，骗我，自己捞够了，跑了。”梅羽嘴里嘟囔着。
梅羽偶尔也喝些酒，但像今天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杨小凡将梅羽的外套脱掉，不顾梅羽的大喊大叫，将梅羽抱到了她的床上。梅羽还在喊叫，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有些混沌不清。又过了一会儿，慢慢安静了下来，睡了。
杨小凡清理完沙发及地上的秽物，已是后半夜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梅羽刚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杨小凡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杨小凡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睁眼，梅羽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愣神。
“你不去单位了？几点了？”杨小凡坐了起来。
“小凡，对不起，咱俩儿结束吧！”梅羽没有回答杨小凡的问话，而是直接提出了分手。
“什么结束？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杨小凡从床上跳了下来。
“小凡，我想离开这儿，这个企业已经完了，没有好起来的希望了，现在很多领导都走了，就连公司高层也走了不少，他们捞够了，企业不行了，一拍屁股全跑了。虽说我现在也算是个副处级，但为了这个虚职我付出了太多，没权没钱，现在提正也没戏了，我不想耗在这儿。小凡你也走吧，那个破蔬菜基地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解散了，在这儿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杨小凡恍然大悟，原来梅羽早已知道自己的事儿了。
“梅羽，刚才你说咱俩儿结束，什么意思？”
“小凡，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咱俩儿不是一路人，在一起真的不合适，结束吧！”
杨小凡突然笑了，“梅羽，看来你早已经想好了，是吧？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怎么做在你眼里都不对，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很傻很笨！”
“对不起小凡，忘记我吧！我不会带走任何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我现在就走。”
“请便，不送啊！”杨小凡大声说。
梅羽拿起包，推开门，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杨小凡，“小凡，你是个好人，对不起。”而后带上门噔噔噔跑着下楼了。
“好人！好人你就该这样对待啊！”
杨小凡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走了！梅羽走了！十来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杨小凡真想把梅羽追回来，终于还是忍住了。
那些天，杨小凡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痛得厉害。每天从蔬菜基地回来，啥也不想干，计划中的那个中篇也搁浅了。
杨小凡没有想到柳依依竟会问起梅羽，而且好像还很关心，一时竟不知说啥了。
“好了老同学，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次找你呢，还真是有事儿，我这儿有个项目，觉得特别适合你，你最近来长林吗？如果来告诉我一声，我想和你具体说说，就算是帮我一把。”
适合我的项目？我能做什么？杨小凡心里琢磨。
“没问题，只要我可以就行。”杨小凡虽未将柳依依的话儿往心里去，不过还是这样应着。
“那咱一言为定，等你的消息！”柳依依发来一个笑脸。
“好的。”杨小凡亦回了个笑脸。
梅羽刚走的那段时间，杨小凡好像解脱了，不用再看梅羽的脸色，不用再忍受梅羽的挖苦，更不用天天起来给她准备早点了，日子过得也算惬意。不过没多久，杨小凡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失落，经常后半夜醒来，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那天杨小凡正迷迷糊糊在沙发上躺着，就听门一响，梅羽进来了。杨小凡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不走了？梅羽看了一眼杨小凡没说话，直接去了她那屋。杨小凡站起来也跟了过去。你说呀，怎么又回来了？杨小凡又问。梅羽转过身，我拿我的东西，拿了就走。杨小凡皱了皱眉，没再说话，看着梅羽在那儿收拾，心中竟生出一丝酸涩。梅羽站起身，又看了看杨小凡，拿起刚收拾好的一兜东西就往外走。杨小凡说梅羽你等等。干嘛？梅羽问。杨小凡说，咱俩那张卡里还有五万多，一人一半，这样好。梅羽轻哼了一声，就这点儿钱，你也算这么细，你也就这点本事儿。杨小凡说，梅羽你怎么不知好歹呢，这里有你的钱，我不想占你便宜。梅羽突然笑了，杨小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因为我瞧不上你，不像个男人，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生，不想着如何出人头地就知道自己瞎琢磨，弄个什么烂程序，写个什么破文章，还自我感觉良好，连个小科员你都当不了混得去种地，你也够窝囊的，我都跟你丢脸。杨小凡脸腾地红了，说梅羽，我跟你说卡里的钱呢，你怎么说这些呢？梅羽轻蔑地笑了两声，说这些怎么了？说到你的痛处了？如果真是个男人，还在乎这几万块？想办法去挣啊，去挣大钱呢，也买套房，买辆车，别像现在，我跟你快八年了，还得租房住，我凭什么跟你结婚？如果你也像人家那样有本事儿，别说娶我，你就是再找两个情人我都不管。杨小凡说，梅羽你这是没事儿找事儿，无理取闹，我不跟你说了。梅羽眼一瞪，那就闪开。说着用手使劲推了杨小凡一下。杨小凡感觉今天梅羽的劲儿是那么大，自己竟站立不稳，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杨小凡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猛地一下醒了，原来杨小凡刚才做了个噩梦。
杨小凡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的汗，心就突突地跳。
“我不像个男人，我挣不到钱，我混得只能去种地，还自我感觉良好”。杨小凡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这些话。
杨小凡突然想给柳依依发个信息，这个决定是他刚刚做出的。
“柳依依，这两天我就去长林。”
“那好，我等你。”杨小凡愣了，柳依依现在竟然没睡，像是正在等他的这个决定，这可是凌晨四点多啊！
她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冷傲吗？不久就能见到柳依依了，杨小凡心里有些激动，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她说有适合自己的项目，是啥呢？自己能行吗？管他呢，不管是否适合，反正自己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行就干不行再说，这次就当去放松放松，换换心情。其实真正让杨小凡决定要去的，也许是知道了柳依依的消息。不知为什么，杨小凡现在特想和柳依依见上一面。
杨小凡问柳依依什么项目，想试试。柳依依说，本来想你过来以后，我跟你详细说说，我表达的不是太准确，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项目。我有个药店，一直由我自己管理着，前一段时间，我把我妈接到我这儿了，妈妈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现在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我要照看妈妈，再管理药店就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如果你能帮我就太好了。我所说的项目就是想让你做这个药店的经理，但是那样你就要放弃你现在的工作，所以想和你见面谈谈。杨小凡说，我现在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瞒你说正想辞职呢，如果你那儿需要我，我当然愿意去了，可我没有经营药店这方面的经验呢？柳依依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马上就把药店交给你，我可以带你一段时间，凭你的聪明才智绝对没问题，只要你肯帮我。杨小凡说，柳依依你不要这样说，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在帮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混得并不好，早就想离开这儿了，正愁无处安身呢。这两天我就过去，先试试，到时咱再定。柳依依说那好，来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你。杨小凡说好的，到时我联系你。
杨小凡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说柳依依天快亮了，我也不睡了，你要是不困，要不你先简单跟我说说你的药店吧。柳依依说好，我的药店叫悬济堂大药店，在长林市海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