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见长林
长林是我国东北部的一座小型的地级市。据说她的市名来源于长林大学,就如同包头是因为有了包钢才称为包头市,攀枝花是因为有了攀钢才称为攀枝花市。长林大学是杨小凡的母校,就坐落在市区西北部的大林山脚下,杨小凡乘坐的高铁停靠站,就紧挨着长林大学。杨小凡觉得自己对这儿应当很熟悉,毕竟在这儿生活了四年,可一下高铁,杨小凡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高铁站对杨小凡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等他出了高铁站,这种陌生感就更强了,竟没有一处是熟悉的,甚至没有了一丁点的印象。快八年了,杨小凡这才想起,自毕业后,自己竟没有回过一次母校。
杨小凡的目的地悬济堂大药店,在长林的海东区,这是海西区。松花江从两区中间穿过,两区便隔江相望。杨小凡从地图上看了一下悬济堂的位置,离这儿大概有六七里的样子,他原计划在大学附近找个地方先住下,顺便去校园里转转,这个时候正是校园里白玉兰盛开的季节。长林大学的白玉兰在长林市是有名的,叶片厚而大,洁白似玉,花期也长,挤满了长林大学的角角落落,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吸引很多校外人士来观看。不知怎的,现在杨小凡突然对这个自己曾待过四年的地方陌生了起来,没有了一点儿想去看花或故地重游的兴趣,他决定还是先去悬济堂附近找住的地方。
杨小凡打车来到海东区,在悬济堂大药店附近找了宾馆,办了住宿。
杨小凡没有马上联系柳依依,他在来的路上想好了,先利用几天的时间,对悬济堂大药店所在的海东区所有的药店,进行一次初步的调查。他要尽快让自己熟悉这儿的情况,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杨小凡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人生的一次转折,他要重新开始,他要把握住这次机遇,他更不想让柳依依失望。
一连几天的实地考察,让杨小凡对海东区的所有药店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那天泡完热水澡,杨小凡给柳依依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长林了。柳依依很是惊喜,问他啥时到的?在哪儿呢?要马上来接他。杨小凡说,我已经来了两天了,这两天在长林转了转,你不用来接我,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就可以了,明天我去找你。柳依依说,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呢?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转多好啊!杨小凡说,你不知道吧,我在长林上了四年大学,虽说毕业七八年了,但对许多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最起码不会迷路的。柳依依说,那也不行,是我把你请来的,我要负责你的衣食住行,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那儿离药店不远。这个吧,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或者给我发个位置,今天太晚了,你暂时先住那儿,明天我去接你。杨小凡说,柳依依,我住的这儿离药店也不远,就算了吧,我就在这儿吧。柳依依说,那不行,我说了要负责你的衣食住行,别的先不管,这住的地方必须由我安排。杨小凡说,好好,听你的。
这一夜,杨小凡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就要见到柳依依了,这几天跟做梦似得,想想这许多年,自己好像从未忘记过她,虽说高中一别,十多年了就见过一次,但总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有时突然就会想起她。杨小凡又想到了梅羽,他和梅羽认识也快十年了,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杨小凡总觉得,梅羽好像就是个过客,不知哪天就会离去,梅羽太好强,一心想往上爬,有时甚至不择手段,其实自己也不是那种甘愿平庸之辈,这几年也是精心努力,勤奋工作,争取也能有所发展,但就是不遂人愿。柳依依呢?柳依依肯定也是个好强敢拼敢干又有能力之人,她能有今天,那种坚持和付出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肯定吃了不少苦。这人有时真的不好说,和梅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杨小凡来说,梅羽始终是个谜,她的身上也好像始终罩着一层纱,杨小凡始终无法走进梅羽的内心世界。杨小凡和柳依依在一起充其量只有四年,而且这四年,真正接触也只有寥寥的几次,甚至加在一起也没有说过几次话,却让杨小凡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暖暖的,一直隐没在杨小凡的内心最深处。这次柳依依的出现,一下子就激起了杨小凡内心最深处的情愫,就像一颗深埋泥土中沉睡的种子,一旦被唤醒,便猛烈地发芽生长。杨小凡现在突然生出一种要保护柳依依的强烈欲望,虽说杨小凡知道,柳依依现在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他现在好像也根本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和资本,但杨小凡就是有这种欲望,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次杨小凡决定来这儿,一是他确实想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更主要的就是想见到柳依依,看看能为她做点什么。
第二天,杨小凡接到柳依依电话时睡得正香。一看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赶紧说,柳依依你等我十分钟,我马上下来。放下电话,杨小凡一骨碌爬起来,冲进卫生间。他要把自己简单收拾一下,毕竟这么多年了,他要让自己有个好的状态。其实杨小凡昨晚已经定好点了,今天起早点儿,没想到睡得太死了,竟然没有听到响铃,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睡着,昨天确实睡得太晚了。
来到一楼大厅,杨小凡和柳依依几乎是同时就认出了对方。时光在他俩儿的身上,好像都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柳依依一身浅黄色运动装,一双乳白色运动鞋,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一如从前那种清新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比以前更加苗条了。杨小凡看着柳依依,眼前不自觉浮现出高中时的情景。
“你好老同学,怎么认不出来了吗?这样看我。”柳依依笑着说。
杨小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你好老同学,我只是觉得你还和高中时一样,一点儿没变。”
柳依依说:“真的?你还记得我当初的样子?”杨小凡点点头,脸竟有些红了起了。柳依依说:“你也没变,只是变得会哄人了,不过还是那样,说话脸就红。”柳依依又看了看杨小凡说:“你的眼睛有些发红,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啊?”
“是吗?那可能是。”杨小凡笑笑。
柳依依说:“你收拾一下,把房间退完咱就走。对了,早点吃了吗?”杨小凡摇摇头,“没有。”柳依依说:“那正好,那边还有早点。”杨小凡点点头。
办完退房手续,杨小凡坐着柳依依开的车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院落,院门开着,柳依依将车直接开了进去。院子不大,一棵腰身粗细的梧桐树,将院子占去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院中有一座三层的砖红色小楼。柳依依停好车,带着杨小凡来到二楼靠里的一个房间。
“怎么样,这儿还可以吧?”
“不错,真的不错!”
“这地方静,环境也好,就是偏了点儿,一般人找不到。”
“谢谢!看来你对这儿还挺熟。”杨小凡笑笑。杨小凡还真的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儿。
“你先把行李放到房间,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一会儿带你吃点儿早点。”柳依依说。
“不用去一楼等我。”杨小凡说:“我放下行李,咱一块下去。”说完,杨小凡将行李放到屋里,随柳依依下了楼。在楼下吃了早点,杨小凡和柳依依又回到了房间。
柳依依放下手包,“你抽烟吗?”柳依依问。
杨小凡摇摇头,“不会。”柳依依便将刚刚伸进包里的手又抽了回来,拿起包,冲杨小凡笑笑,“我去趟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柳依依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唇部好像也淡淡的补过妆。
“你去抽烟了?”
“你怎么知道?”
“你问我抽烟吗,我说不抽,你就拿着包去卫生间了,难道不是去抽烟了吗?”
“你还是那么敏感,不过还算聪明。”柳依依冲杨小凡眨了下眼。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话一出口,杨小凡便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谁不知道抽烟对身体有害呢!
“嗯,”柳依依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慢慢改。”那样子竟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
杨小凡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柳依依和女老板联系在一起。在他想象中,柳依依现在应是一身名牌或职业装束,高傲、冷艳,不苟言笑,可刚才见到她时,杨小凡竟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依然如从前的模样,连装束也差不多,像个高中生。这将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时空好像一下子拉近了,杨小凡竟恍惚有了跨越时空的感觉。
杨小凡文笔不错,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不少文章,网上聊天也是嘻笑怒骂游刃有余,可现实中,当真与人面对面交流时,却判若两人。梅羽曾对他说过,杨小凡,说得浪漫些,你这叫闷骚,说得难听点儿,其实你这就是社交恐惧症。杨小凡突然觉得,当初梅羽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愣是不知从哪儿说起,只愣愣地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也看着杨小凡,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大作家,现在是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呢?原来还是那个闷葫芦。”说着,柳依依故意盯着杨小凡的眼睛,“我看看,你现在是否还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毛孩?”
柳依依这样一说,杨小凡脸又红了起了,但心里却随之升起一股别样的情愫。杨小凡心一横,也直直地盯着柳依依的眼睛。杨小凡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大胆地看过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大而清澈,长长的睫毛均匀地挺立在眼睛周围,中间黝黑的瞳孔里,竟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这和杨小凡多年来梦到的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相像,也许这双眼睛就是梦里的那双。
“行行,算你厉害,我认输,我认输。”柳依依笑着将视线移开,伸手又从包里拿着烟进了卫生间。
一分钟,两分钟,杨小凡看了看手机,柳依依已经在里面呆了六七多分钟了。
“你没事儿吧?”杨小凡过去,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柳依依在里面没有答话。杨小凡刚想再敲,门一开,柳依依出来了,一股淡淡的烟草的味道便也溢了出来。
柳依依从沙发上拿起手包,看了一眼杨小凡,“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下午我带你在附近转转。”杨小凡说:“不了,将来有的是时间转,你怎么了?不太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柳依依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有时总感觉有些累,不过没事儿了,现在好了。”杨小凡说:“那就好。”又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你去医院查过吗?”柳依依摇摇头说:“没事儿,只是偶尔,也许是快更年期了。”柳依依的话把杨小凡逗笑了,“你多大啊,刚三十就更年期,亏你还是药店老板。”柳依依也笑了,“逗你呢,不过我老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四十多了,老了。”说这话时,杨小凡发现柳依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里竟又生出些怜爱惦念。
杨小凡说:“行了柳依依,还没我大呢,别瞎想了。”柳依依说:“瞎说,我比你大三个月呢。”杨小凡说:“不是吧,就大两个月多一点儿。”柳依依说:“好你个杨小凡,原来你知道我比你大啊,故意的,看来这几年你就是有点儿学坏了,以后别喊我老同学了,也别喊柳依依了。”
“那喊啥?”
“喊姐!”
杨小凡笑笑说:“行了柳依依,咱不逗了,以后你还真得注意,别老把自己往老了想。”柳依依就点点头。杨小凡说:“这次来,我是打算先了解了解,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其实我来的这几天也到处看了看。”
杨小凡就将这几天在这儿了解药店的事儿,跟柳依依简单说了说。柳依依说:“真有你的,留下吧,凭你这股劲头儿肯定行。”杨小凡点点头,“我也希望自己能行,这次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马上要到了。”杨小凡又看了一眼柳依依,“我决定来这儿了,明天回去就办辞职手续。”
“真的小凡?太好了!”柳依依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举起右手,“来小凡,咱俩儿庆祝一下。”杨小凡也举起手,和柳依依轻轻碰了一下。柳依依说:“劲儿大点儿。”
“啪!”他们重重的一击。
柳依依给杨小凡准备好了路上的饮食,又交给杨小凡一个大包,让杨小凡交给她舅舅。杨小凡一脸的懵懂,“你舅舅是谁?”柳依依说:“陆清华啊。”杨小凡吃惊不小,“陆清华?我们陆科长是你舅舅?”柳依依说:“是啊,他是我亲舅舅,你决定来我这儿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当然也不瞒他了。”杨小凡哦了一声,突然明白了,心中的一些疑问也突然找到了答案,肯定是柳依依从陆科长那儿知道的自己的事儿。杨小凡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柳依依说:“你知道啥了?”杨小凡说:“我说你咋知道我那么多事儿呢?原来我身边有奸细。”柳依依就轻轻捶了杨小凡一下,“瞎说,我舅舅可不知道咱俩儿是同学,是他说起单位的事儿,无意提到了你,我才知道的你的事儿,要不我咋敢给你发那个短信呢?不过那个短信你别往心里去,那天喝多了,迷迷糊糊就发出去了。”杨小凡说:“别解释了,反正短信我还没删呢。”
“杨小凡,你讨厌,让别人知道了,我饶不了你。”柳依依瞪着杨小凡,嗔责着。
“我知道了知道了。”杨小凡笑着说:“还那么厉害。”
柳依依将杨小凡送到车站,嘱咐他快些回来。杨小凡亦是如此想法,既然已经决定了,他就不想再在那伤心的地方多待一天。
回到单位,杨小凡就去了陆清华那儿。
陆清华也是刚刚接到柳依依的电话,知道了杨小凡要去她那儿的事儿。陆清华有些担心,就跟柳依依说:“依依啊,既然你们已经定好了,我也就不说别的了,不过,依依啊,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我怕杨小凡去了待不长久。杨小凡确实挺有才,但适合搞专业技术,与人打交道这方面差点儿,缺乏独当一面临场应变的能力,是否能适应?还有一点儿,一旦历练几年,适应了,有能力了,我又怕你的药店留不住他。”柳依依说:“舅舅,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您想得太多了,杨小凡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陆清华说:“依依,我知道你们是同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会变,还是注意点儿为好。当然了,如果你们俩儿能……”柳依依立马打断了陆清华,“行了舅舅,我知道您想说啥儿,您和我妈一样,就怕我嫁不出去。”陆清华嘿嘿一笑,“好好,舅舅不说了,不说了。”
杨小凡将柳依依给陆清华带的礼物交给了陆清华,笑笑说:“陆科,我真不知道您是柳依依的舅舅,柳依依跟您说了吗?我要去她那儿,这次回来就办辞职手续。”陆清华微微点点头说:“依依给我打电话说了,小凡,按理说呢,你去依依那儿我应当高兴才是,毕竟这许多年,依依一个人打拼,确实需要个帮手,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一定要想好了。”
杨小凡没想到陆清华跟他说这些,便点点头说:“陆科,谢谢您提醒我,既然我决定去了,肯定是已经想好了。”陆清华说:“那就好。”便伸手拽过一把椅子,“来小凡,你坐这儿,咱俩儿聊聊。”
杨小凡点点头,坐下。陆清华说:“小凡呢,你来这个基地也快两个月了,我知道你在这儿待的不顺心,不会一直待下去的,肯定要走,不过没想到你去了依依那儿。小凡呢,我跟你说,虽说一个药店不算什么,但你会遇到许多不曾遇到过的事儿,甚至超出你的想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静下心来,多想想多琢磨琢磨,别急别燥,还有一点你要注意,心态一定要摆正,放下姿态,走自己的路,有些时候,可能你会出现失落感,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摆正心态,不能患得患失。”杨小凡点点头,“陆科,您说的是,我谨记在心,既然走出这一步,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摆正心态,努力走下去的。”陆清华说:“那就好。”话题一转,“小凡,你了解我吗?”杨小凡一愣,摇摇头说:“陆科,我来这儿时听牛主任说,您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当时还想呢,这么厉害怎么来这儿了呢?现在又知道了您是柳依依的舅舅,别的就不清楚了。”陆清华叹了口气,“小凡,其实原先我也在办公室,是和牛文革一年去的。”杨小凡说:“您说的就是那个牛主任?”陆清华点点头,“后来我们又一起提的科长,论业务能力,他不如我,可是这个牛文革办事儿能力很强,办公室一些棘手之事儿,他都能想办法解决。当时老主任退休,接替人选就是我和牛文革,当时我的呼声挺高的,但是结果你知道,提了牛文革,我一气之下,就办了停薪留职,办的是最长的十年期。当时我并没有想好去哪儿干什么,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就东跑西颠,后来又去找过我的那些大学同学,但都没有干出个名堂来,虽说也挣了些钱,但和自己当初的想象差距很大,反而时不时留恋起原先的单位。停薪留职到期后,我又回到了单位。原先的科长位置早就没了,再留在办公室也是难受,牛文革还算可以,给我安排了现在这地方,又混了这么多年,相对于我那些同学,我算是一事无成,现在这个年龄就是再想走,也不行了。”陆清华拿过杯子喝了口水,看了一眼杨小凡,“小凡,你喝水么?”小凡摇摇头。陆清华说:“小凡,你现在和我当初还不太一样,那时我是一时兴起,而现在你应当是经过深思熟虑了,我给你透个信儿,咱这个企业已经没希望了,下一步不是走破产就是被别的企业兼并,也许下次你再来,这个企业就不存在了,所以啊,小凡,去了踏踏实实好好干,依依那个药店效益还是不错的,努力吧,有前途。”
杨小凡说:“谢谢陆科,我一定会的。”
陆清华站了起来说:“小凡,那你就抓紧办手续吧,依依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她心里有你。”
杨小凡一愣说:“陆科,您说哪去了,我是去给她打工,不敢有别的想法,不过我肯定会尽力的。”
陆清华点点头,“好的小凡,我相信你,有事儿联系。”
从陆清华那儿出来,杨小凡眼前霍亮了许多,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蔬菜基地是办公室的三产业,杨小凡辞职需要牛文革签字,若非如此,杨小凡肯定不会再去办公室的,更别提要见牛文革了,没办法,现在硬着头皮也得去啊。
不过牛文革倒是挺热情,也很痛快,拿过来就签了。
牛文革说:“小杨,你走我也不拦你了,走是对的,企业不行了,别在这儿耗着了,要是倒退几年,我也走,现在晚了,没人要了。”杨小凡没说别的,只是笑笑。牛文革问:“小杨,定了去哪儿了吗?”
“哦,我同学有个公司,让我去帮帮忙。”杨小凡应着。
“好好,”牛文革说:“小杨好好干。”
走出牛文革的办公室,杨小凡心里就哼了一声,心想这个牛文革,真他妈能装,企业黄了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种人太多了!
忙了整整一天,总算是将手续都办完了。杨小凡回到租房,把屋里的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看看这儿瞧瞧那儿,自己和梅羽在这儿待了快六年了,梅羽走了,明天自己也要走了。从明天开始,这儿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本来就是租的房子嘛。杨小凡将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了一个包,除此之外,屋里的东西,杨小凡啥也不想带走。杨小凡看看这个包,比自己毕业来这儿时小了许多,快八年了,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和记忆了。
就要离开这儿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杨小凡心里游荡,是对生活重新开始的憧憬和喜悦?还是默然离去的失落与无奈?各色杂陈。杨小凡睡着已是后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