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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俊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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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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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兵》连载

第八章 T3行动

3.T3行动

六盘江特区内大小公路,城镇山村,出现了奔驰的“长江750”三轮挎斗摩托车。经常一辆,有时两辆,很少看到有三辆同行的。盘江镇大街小巷,出现了一些新面孔。贵阳兵盛国祥胸前佩戴着“贵州大学”校徽,张银盛佩戴着“贵州师范学院”校徽,腰扎皮带,臂上戴着红卫兵袖头,完全是一派大学生红卫兵打扮,一副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劲头。普安兵侯继天,盘县兵陈阿强,六枝兵房锦心,水城兵黄国忠,时而高中生打扮,时而苗族、侗族、布依族、水族打扮,也有工人、农民打扮。他们操着一口流利的贵州各地腔调,背着背篓走街串巷,挑着青菜芋头在盘江中学门口叫卖。

早上,龙岩炎挑箩筐在一个街口买菜,走过来一个男子,二十五六岁,拉着龙岩炎到路旁一偏僻处,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卖菜的。”

龙岩炎说:“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听口音,你不是当地农民,卖啥子菜噻?”

“矿上工人,闲时卖点菜,顾顾家。”

“你是当兵的。”

“当兵的?你鬼扯吆,当兵我还卖啷个菜嘛?”

“当兵的,没有错。那次煤场爆炸着火,就是你带的兵救火,我在现场,认识你。”

龙岩炎见已经无法隐蔽,干脆亮明了身份,向他:“你想说啥?”

那男子说:“解放军同志,我是矿上开卡车的,司机,姓张。你们部队李飞,原来是我们的矿务局长,大好人,被那帮红卫兵烂私儿们弄起来了,是我开车送的他们。我知道关押李飞局长的地方,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去救他?”

这个姓张的卡车司机,一张工人阶级的脸,憨厚善良,透露出精明。他告诉龙岩炎,那天孙动员他们到41支队驻地抓李飞,就是他开的车。孙动员教育他说,你是工人阶级,应当站到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来,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不能当逍遥派,更不能当保皇派,和走资派穿一条裤子。到了41支队大门口,他们见警卫戒备森严,就退了回来。后来康一波告诉孙动员,说李飞有一天下午要路过柳罐屯,那里坡陡路窄,连续八个弯道盘坡,是李飞必经之地。就在那里,他们劫走了李飞。我开的车。

“李政委现在什么地方?”

“大洞。”

“在哪?”

“离这20多里,我可以带你去。”

龙岩炎坐着张师傅的卡车,前往大洞。据说在数万年前,那里曾经是原始人居住生活过的地方。龙岩炎和张师傅躲藏在大洞对面的树丛里,查看地形。对面,50多米高的悬崖峭壁顶上,长着灌木和一些树。下面有一个大洞。洞前是清水江,30多米宽,水流湍急,浪花飞溅,怪石布满河道。清水江紧贴着洞口前崖壁流过。张师傅说,只有坐船才能到达洞口,洞口前有一小块石滩地可以落脚。有一条船,拴在洞口一侧的河边。

龙岩炎问:“什么地方有桥,可以过河到对面?”

“下游龙洞坪,十多里地,那里有一座桥。”

当天下午,在仓库基地,吕大山、龙岩炎与T连全体人员,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行动方案,并立即开始行动。

天无三日晴,是乌蒙山区的典型气候特征。晚上八点钟,夜雾弥漫,似有点点雪粒洒落。T连官兵身着军装,全副武装,全体出动,驾驶着五辆“长江750”三轮挎斗摩托,向大洞进发。过了龙洞坪桥,吕大山他们把摩托车隐藏在小树丛里,留下一人看守。其余的从河对岸山脊上,拨开无路难行的灌木,穿过稀稀疏疏的树林,在坎坷崎岖的山顶上行进。终于,他们爬到了悬崖顶上,通过侦察兵的测位手段,认准了下面就是大洞。

从悬崖峭壁顶向下坠落,是吕大山和龙岩炎的长项。鹰嘴峰、犬牙岭,他两从来就驾轻就熟,没失手过。吕大山和T连官兵,在崖顶几棵大树上拴好绳索,绑好安全带,顺着悬崖,扒着岩缝野藤,悄无声息的落脚到了大洞一侧的石滩地上。大洞里的人毫无察觉。

大洞的洞口并不大,呈∧字型。洞内有20多米高,30多米宽,里面纵深多少搞不清楚。地上燃烧着几堆篝火。崖壁上挂着几盏马灯,散发出昏黄的光。二十多个红卫兵,男的女的都有。这些“乌蒙山造反兵团”的勇士们,或坐或躺,打扑克,吃罐头,嚼蚕豆,其乐融融,享受着造反胜利后的喜悦。

吕大山、龙岩炎他们,趴在洞口的黑暗处,观察着洞里的情况。听见孙动员在大声质问李飞:

“工改兵时,你为什么不让我爹当兵?”

“你爹,他缺少一只胳膊,部队不接收残疾人。”

“那次煤场爆炸,我康叔叔的侄子丢掉了性命,为什么不能享受烈士待遇?”

“煤场爆炸?你康叔叔?不认识。”

“康政周,你们407团的政委。”

“哦,你是说的康阿龙?”

“对,阿龙哥。”

“那个康阿龙,是盗窃犯。他盗窃国家煤炭,引起煤场爆炸,死伤了几十个人,他死了,那是咎由自取,他要是不死,会定他的罪,判他的刑。”

“胡扯八道,你这是滥用职权,完全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言论。”

接着,是林一波的声音:“李飞,我问你,前年我哥哥在老树基矿,瓦斯爆炸死在井下,我嫂子天天抱着两个孩子,提出到矿上接班。听说就是你,你不批准,逼得我嫂子走投无路,抱着两个孩子,跳进了800多米的矿井。你对我们贫下中农,为什么是这么的狠毒?为什么没有一点无产阶级感情?你到底那一条路线上的人?”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林XX。”

“林XX?”

“对,林XX。”

“噢,小林,你哥哥和50多名农村临时工死在井下,你嫂子抱着孩子走上绝路,这是非常不幸的事。我一想起来就感到很内疚,很痛苦,很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他们的家人和孩子。你嫂子没能到矿上接班,那是国家有政策,实在没有办法。这与狠不狠毒、有没有感情、走哪条路线,没有关系。”

“李飞你胡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不是站在工人阶级、贫下中农一边,就必然是站在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一边。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就指出,在路线问题上,绝没有调和的余地。”这是孙动员的声音,“还有,你们部队一个姓林的,叫林越山,是反党集团头子彭德怀的部下,彭德怀前段时间来三线,林越山专门跑到13号公路桥头,和他秘密接头。他们勾结一气,想要配合美帝、苏修,在西南三线搞反革命暴动,破坏三线建设,你作为政委,能不知道?”

“简直是胡扯八道!”李飞生气了。

孙动员也愤怒了,大喊:“李飞,你这个走资派,敢继续顽固不化,不老实交待罪行,老子手里的藤条绝不答应!”

人世间,人和人之间难免会有矛盾。这些矛盾往往因利益而产生。可怕的是,

一旦社会提供了适宜的政治环境和舞台,人们就会穿上华丽的政治外衣,喊着时

髦的政治口号,冠冕堂皇地蹬上政治舞台,把这些日常生活中因私人利益发生的

矛盾,演绎纠集成一场场你死我活、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悲喜剧。

不等孙动员的话音落地,吕大山挥手命令:

“上!”

T连犹如天兵天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大洞,很快控制了孙动员、林一波们。对于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红卫兵们感到万分惊诧,惶惑犹如梦中。大洞里顿时一片混乱。T连官兵搀扶起了李飞政委。吕大山向李飞啪地一个军礼:

“报告政委,402大队一区队区队长吕大山奉命赶到,请首长指示。”

李飞政委毕竟也是沙场老将,当年145团的一营长,战场上曾多次和死神交手,在鬼门关前行走,他没有丝毫含糊,命令吕大山:

“立刻拘捕孙动员、林一波,让他们交代,肖书记现在什么地方?”

龙岩炎他们早已动作娴熟地把孙动员、林一波捆了起来,其他人哇哇乱叫:

“不好了,解放军来抢走资派了!”

“快跑啊,解放军来抓人了!”

洞内红卫兵们,像一窝炸飞的麻雀,呼呼啦啦的纷纷向洞外跑去。盛国祥、张银盛他们向洞外追去。李飞政委叫住了吕大山,低声吩咐:

“此事不可闹大,救出肖书记要紧。”

“是!明白。”

头顶上的天晴了,雾散了,雪粒已不再飘洒。启明星已经升起,放射出洁白明亮的光。不过,天还没有大亮,大片阴云还在天边,一动不动的漂浮着。

上午十一点多,吕大山满面春风,用步话机按战时规定,向乔参谋长报告:“3号首长,我是T连。T3任务圆满完成,两位首长安全无恙,T连正在返回。”

吕大山率领T连,驾驶着五辆“长江750”三轮挎斗摩托,护卫着肖新泉书记、李飞政委,驶进了41支队机关营区大门。

司、政大楼前,戴支队长和乔参谋长早已在那里迎候。四位老战友相见,激动不已,他们相互致礼,亲切握手,紧紧拥抱在一起。戴支队长对警卫员喊:

“小慕,拿酒,茅台酒,给两位压惊,洗尘接风!”

T连从出师到告捷,前后只有几天。

这是一次在大的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前的特殊战斗。几千里之外,北京掀起的政治风暴,决定着乌蒙山区的雨雪阴晴。真可谓,大气候决定小气候,大环境决定小环境。

1966年12月中旬,基本建设工程兵政委谷牧,受周恩来总理委派,前往四川云南贵州,考察西南大三线建设。这是一位在三线建设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同时担任国家建委主任、国务院三线建设办公室主任,军地双跨,身兼三职。可到了成都他一下飞机,看到是满街满城的大字报、大标语,干部披了个麻袋,纸上写着本人姓名,头上戴着纸糊的尖尖帽,游街示众。造反派发现了谷牧,围攻并质问他:建设三线是什么路线?西南三线国家建委是否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基本建设工程兵是不是黑兵?谷牧严正地回应他们:建设三线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决策,西南三线国家建委是落实毛主席战略决策的,基本建设工程兵是毛主席亲自批准建立的,是毛主席的兵。

他利用基建工程兵政委身份,在部队护卫下,在大西南极其艰难的度过了四十多天后,回到北京。没想到,一下飞机便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绑架,劫持他到国家建委关押批斗。后周总理发令,谷牧才得以解脱,被送到中南海。谷牧以极其复杂的心情,向国务院领导汇报了调查了解西南三线建设情况。谷牧政委借贵州省委主要领导的话说:贵阳乱得很。抓革命一呼百应,促生产喊死都不动。省委不得不东躲西藏,有时开会要到火葬场去开。三线建设的部队受到冲击,多数工地已半停工或完全停工了。

国务院领导和军队老帅们,对西南三线建设现状无比愤怒,对三线建设忧心忡忡。他们大声质问:

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这些人到底要干啥?

三线建设的军队乱了,这后果很严重啊!

这后来,被称之为“二月镇反”。正是这种形势,纵队一号首长向戴支队长下令:“非常时期,可以采取非常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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