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谷矿区各个矿井,像一艘艘舰艇,在波涛汹涌的政治风浪中,向着预定目标艰难的颠簸着前行。
这真应该感谢龙岩炎带领的工程勤务连官兵。
不过,龙岩炎接兵前遇到的那些麻烦,缓冲了几个月后,并没有彻底了结。随着地方上政治风浪的涌起,反而愈演愈烈。比如煤场事件,被渲染的十分可怕,被冠之以“潜伏在解放军队伍里的国民党兵,开枪屠杀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三线建设工地潜伏有国民党特务。”还有他和林越山的关系,他根子不正、当过国民党兵等。听起来,真让不明真相的人毛骨悚然。特别是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陈玉仙姑姑的历史问题,被地方上的造反派翻出来后,不依不饶的捅到部队。这一条又一条绳索,死死缠绕着龙岩炎,几乎令他窒息。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时间段。这段时间,戴红戍支队长、李飞政委、司令部乔参谋长、政治部陈匡泰主任、后勤部长栾招远,所有这些正职接到纵队命令,全部放下手里工作,集中到北京参加政治学习和思想整顿,时间一个半月。41支队及其各部门工作,一律由在家的副职主持。
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政治和经济相比,不能不占据首位。这是当前社会各行各业的主调,声浪盖过了一切。
龙岩炎是个军人,没有文化,不懂政治。对待这些风风雨雨、七七八八和政治有关的事情,他采取了不予理睬的态度,很少再去做过多的辩解。这些乱麻咕咚扯不清道不明的烦心事,他也不愿意再告诉吕大山,以免再给他添乱添烦。该死球朝上,爱他妈的咋的咋地吧。
关于煤场事件,在家里主持工作的陈炳沁副政委,通过军线长途电话,向远在北京开会学习的李飞政委汇报。李飞政委明确表示:“煤场事件已经有了结论,不要再提。龙岩炎没有直接责任。”然而,陈玉仙姑姑的历史问题,龙岩炎和林越山的关系,他当过国民党兵等,成了龙岩炎无法绕开的政治羁绊。支队政治部康副主任,现在分工主管干部。他坚持说,地方上的红卫兵组织,得知大土匪的侄女女婿是解放军军官,在勤务连当连长,便紧揪不放,要求部队应该政治挂帅,应该纯洁解放军队伍,必须做出处理。终于,干部部门做出了任免命令:
“免去龙岩炎同志支队工程勤务连连长职务。调离支队工程勤务连,回原中队听候进一步处理。”
龙岩炎回到了老连队。
罗指导员是个忠厚人,他热情地迎接龙岩炎,拉着他的手说:“老龙,调你回来原中队,又没有明令免去你的中队长职务,也没有新任命的中队长,你依然是这个中队的中队长。”因此,罗指导员有事依然和他商量。
龙岩炎自从和陈玉仙结婚后,就一直分多聚少。现在有了时间,他天天和陈玉仙在一起,但有些话却又无法张口。他知道陈玉仙的脾气,一旦有些事情让她知道,搞不好会惹出更大的乱子。再说乌蒙山剿匪期间,陈玉仙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懂啥?更多的事情她也不会知道。陈玉仙见丈夫的脸天天阴沉着,话也不多,并不太清楚丈夫不当勤务连长的原因。因为龙岩炎给她有过约定,讲过部队的保密规定: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去的地方不去。这是军纪军规。陈玉仙天天到炊事班做饭,龙岩炎天天到工地干活。夫妻两虽说是团聚了,却并没有新婚的感觉,生活过得像满嘴嚼的蜡,无滋无味。
星期天早上,天气晴好。龙岩炎开着一辆挎斗摩托,上了弯弯曲曲的山道,前往盘江镇郊的柳罐屯。
柳罐屯北面有一条山沟,沟里是陈玉仙弟弟陈兵的养猪场。侯长金也在这里。一年前,侯长金脱下军装,离开了部队,由陈玉仙牵线搭桥,瘸着一条腿,坡着一只脚,一拐一瘸的来到陈玉仙弟弟的养猪场,和陈兵一起养猪。一些兵开玩笑说,侯长金到地方上找个媳怕妇没问题,他临走时带了不少肥皂。
提起侯长金,龙岩炎自然又想到了陈玉仙。陈玉仙为了侯长金的事,曾不止一次的求过他,真是明讲暗求。她说侯长金为了大家,差一点把命丧了,最后落了个终身残疾,怎么就不能得到补偿?陈玉仙这人,虽说是在有些方面不解事理,却极重感情。在吕大山的事情上,也是这样。当年,吕大山对她说自己是遵义人,是卖酒的,与她不辞而别,并带人抓走了她姑姑,这明显就是欺骗。后因战事频繁,吕大山再没和她联系,犹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这明显就是绝情。最后给她的全家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这完全是吕大山造成的。她认为吕大山的行为,完全是无情无义,是冷漠绝情,由此产生的后果,带来的灾难,是不可饶恕的。但实事求是讲,这在当时,因战情军情政情,吕大山个人是根本无法左右的,他的所作所为应该在情理之中。但陈玉仙不这么认为。这情与理之间,陈玉仙的心里有些紊乱,有些交缠不清。
情是感性表现,它单纯而浅薄,丰富而激烈,往往是没有逻辑可言。理是理性思维产物,它明确而果断,深沉而冷酷,有很强的逻辑性。女人多重情,男人多重理,很多矛盾因此而生。这情理之别,别说是陈玉仙,就是他龙岩炎自己,不也是理得太清楚?
柳罐屯北郊三里多,穿过一片柳树林,进了一条山沟。这里大概是曾经有过野猪出没,当地人把这条沟叫猪沟。猪沟周围三面是山,山并不很高。山下有一汪月牙形水塘。水塘边上,搭着几排低矮的草棚,四面没墙。水塘里养着鱼,偶尔会有不安分的鱼儿跳出水面一尺多高,拍出一片涟漪。满山坡的猪,大的小的都有。还有很多鸡,公鸡、母鸡、大鸡、小鸡。它们或卧或跑,或吃着漫山遍野的野物,也有投喂的玉米红薯等饲料。在这个自由天地里,鱼、猪、鸡们欢快地、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它们每天不知道苦累,有啥吃啥,只是到了被人宰杀时,才会有短时间的痛苦,不过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从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一天吃一天,高兴一天是一天。很多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月牙水塘边的小草亭里,一张木板桌,开裂的缝隙能掉进筷子。桌上一只炖土鸡,两只红烧鱼,一盆土豆炖猪肉,一盘野山韭菜炒腊肉。龙岩炎很熟悉,这些硬菜,都是侯长金的手艺。侯长金现在气色不错,一脸喜悦的光泽。他一瘸一拐的又端来一个瓦盆,盆里有几个煮熟的老玉米,冒着热气。陈兵在三个粗瓷碗里,满满倒上了土制的白酒。陈兵说这白酒,是茅台镇茅台酒厂一个退休老师傅,从茅台酒厂里顺出来的酒曲,把高粱蒸熟了洒下这酒曲发酵,淋出来的酒装进坛子,封在南盘江边的一个地下溶洞里,存放了至少五年以上。这酒和真正茅台酒绝对不差上下,甚至比真茅台的味道还要纯正。这顿饭丰盛而粗狂,满载着陈兵对姐夫、侯长金对老连长的一片真情。不过,龙岩炎表面上吃的痛快,脸上不时浮动出忽明忽暗的阴云,表明他心里有事,内心并不太高兴。
陈兵把碗里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问:“姐夫,你来是不是想要猪?说,几头?”
龙岩炎点上一支烟,咧开一个嘴角尴尬一笑,摆了摆手,没有吭声。
侯长金嘴里啃着一穗老玉米,说:“连长,这段时间,玉仙姐好吧?”
龙岩炎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吭声。他酒量本来就大,喝得也不多,头脑依然清醒。吃过午饭,龙岩炎驾摩托车离开了柳罐屯,突突突一路烟尘的上了简易公路。临走前,陈兵把一只公鸡一只母鸡扔进摩托车跨斗里。两只鸡四条腿被绳子捆着,失去了自由,四只鸡眼却不停的翻动着眼皮,大概是在思考着自己的命运和结局。
龙岩炎准备去木瓦苗寨一趟,找芒林公。脚下的简易公路是龙岩炎他们当年修筑的,平坦宽阔。路上行人很少,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老乡,背着背篓,赶着水牛,悠闲的走着。也有开着拖拉机,咚咚冒着黑烟跑过。龙岩炎骑着摩托车行驶一段,下了简易公路,进了塔拉仙谷。
这是个令龙岩炎很难忘的地方。
塔拉仙谷一边,是耸立的高山,另一边是深沟。沟底是一条河,河道很深,被茂密的树木灌木覆盖着。河水在植被覆盖着的深处欢快的流动。哗哗的水流声透过林木草丛,向路人招摇着自己的奔流不息和势不可挡的存在。通往木瓦苗寨的是一条依山傍河的碎石路,摩托车颠颠簸簸的。龙岩炎想到了那棵大神树,想到了那崖壁上的两付棺材,想到了带头阻挠施工的公岩,心里不由得骂了声:“妈的,小兔崽子!”龙岩炎想到了那场神树大火,是一排副排长阚大勇夜里点的,带着新兵张国富,大火噼噼啪啪响,火光照亮了整个塔拉仙谷。“阚大勇,你小子,你是怎么知道,老子心里也是那么想的?混蛋!”龙岩炎想着,不由得笑了。当然,更应该感谢陈玉仙。是陈玉仙在他最困难的关头,搬来了外公芒林公,平息了一场将要发生的大乱。是陈玉仙解救了他,解救了阚大勇,让他突破了难关,按时完成了修路任务。陈玉仙这个女人,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么的难忘,也是那么的沉重。
木瓦苗寨龙岩炎并不陌生,当时为了神树和棺材,他来过。寨子不大,四面环山,百十户人家。原先这里因为交通闭塞,寨子里贫穷。街道两旁散落着一些东倒西歪的木板房。房基用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墙是用一些宽窄不一长短不齐木板拼接的,有些木板由于年代太久,开裂着缝隙。屋顶盖着片石,呲牙咧嘴的在屋里能看到天,只是放的错落有致,才下雨不漏。每家堂屋中间一个火塘,做饭、吃饭、待客都在这里。堂屋两边喂养着家畜。常常是人正在堂屋吃饭,牛从一边木栅栏里伸出头来,朝人“哞哞”的高叫。猪在另一边圈子里也“哼哼”有声。这种人畜同居状况使初来乍到的人颇觉新奇。蜘蛛们兴高采烈到处张结着大网,网上挂着那些被吸干了汁液的蚊子、蝴蝶、蛾子、蜻蜓等躯壳。寨子里人除了去参加一些体面活动偶尔穿上草鞋外,一年四季都是光脚。这些,都是当年给龙岩炎留下的印象。
龙岩炎摩托车驶进寨子,发现寨子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那条主路原先是碎石铺就,坑洼不平,现在已经变成了平整的石板路。两边人家大都盖上了新木板房。有几户人家的门前停放着拖拉机、摩托车。这应该是简易公路畅通带来的变化。几只母鸡受到惊吓,咯咯咯地叫着,从街道上贴着地面飞跑过去。一些人家木板房的梁架子上,挂着一串串火红的辣椒,一捆捆的干艾蒿,一簇簇的玉米穗等。发霉的柴草味儿,牛粪猪粪味儿,烧煤的硫磺味儿,不时的从鼻前飘过。芒林公的家在寨子北面,门口用石头垒的花坛里,杜鹃花兴致勃勃地开着。芒林公一眼认出了他:
“你,龙连长?嗨,外甥女婿,外甥女婿。”
芒林公乐呵呵地接待了他。芒林公的脸,依然是那副古铜色,头上裹着青布长头帕,穿着右衽无领短衣,抿腰大管裤,腰上系着青布带,拄着一根老榆木拐棍,精神饱满,声音如寺庙里的铜钟般响亮。龙岩炎掂出那两只鸡,放到院子里墙脚下。然后掏出一盒朝阳桥牌香烟,抽出一支给芒林公递上。芒林公摆了摆手,说洋烟卷劲儿太小,不习惯,把手上装满烟叶的竹烟袋递给了龙岩炎。龙岩炎接过来,点上吸了一口,呛得咳咳咳直咳嗽。芒林公哈哈哈大笑。龙岩炎借着咳嗽,借着芒林公高兴,提出:
“老人家,我想问问,玉仙的姑姑,玉仙的父母,他们当年的事,能不能说我听听?”
这个话题太突然,让芒林公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是一阵沉默。芒林公那双看了八十多年人间风雨的眼睛,慢慢从龙岩炎脸上挪开,若有所思地移到了院里的枇杷树上。透过两棵枇杷树之间空隙,越过了房顶,慢慢移向了远处的山峦。山峦绵延起伏,峰顶被烟雾笼罩着。看得出,这个话题确实比较沉重,这大概是尘封在老人心底,是他最不愿意再提起的话题。不过,芒林公老人还是说了。这不仅是老人饱经过风霜,经历过各种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他想到这个当年领兵修建公路的连长,玉仙的丈夫,专门来到这里,专门问起玉仙的家世,一定有他的原因。对了,前段时间,地方上的红卫兵也来过寨子几次,说是想向芒林公了解陈玉仙的姑姑陈白莲的一些事。但是,他们知道芒林公的革命资历很老,当年剿过匪,打过仗,立过功,是政府命令嘉奖过的老革命,加上芒林公脾气耿直,在寨子里威信很高,因此上,没有人敢直接来找芒林公的麻烦,也没人敢直接当面向他了解有关当年的事情。听了龙岩炎问话,看着龙岩炎沉重的脸色,芒林公没再犹豫,向龙岩炎诉说了一段尘封多年的悲壮 往事:
凉透河女儿女婿那次举家毁灭的大难,是望谟县境内的原国民党蒋匪5纵队司令毛竹君干的。那个毛竹君,黄埔军校毕业,是国民党第八十八军营长毛天魁的叔叔。玉仙的姑姑陈白莲,归顺解放军后,带领解放军剿匪。毛天魁带领一个营的国民党匪徒,躲藏在一个山洞里,拒不投降,经常出来祸害百姓。解放军一个连,围住那个山洞,打了整整三天,伤亡了十几个战士,一直没有攻下。陈白莲主动提出,进洞去劝说毛天魁。陈白莲当时年轻,人也长得漂亮,丈夫死后结识了毛天魁,两人是一对相好。没想到毛天魁顽固不化,大骂陈白莲无情无义,辜负了蒋委员长和国军对她的信任,发誓要与解放军对抗到底。陈白莲大概是忍无可忍,出其不意,一枪打死了毛天魁,把那些国民党兵带出了山洞。毛竹君知道后非常愤怒,发誓要为他侄子报仇,为被解放军剿灭的土匪们报仇。一天深夜,毛竹君带领一帮土匪,悄悄来到凉透河,捆着玉仙的姑姑要带走,玉仙的父亲,我的女婿,紧紧抱着妹妹死不放手,匪徒开枪打死了玉仙的父亲,玉仙的母亲扑过去救丈夫,也遭了匪徒们的毒手。匪徒们临走一把火,烧了我女儿女婿家的房子。玉仙和弟弟陈兵那天正好在我家,才躲过了一劫。
龙岩炎手里的烟在自燃,他忘记了吸烟。芒林公面色凝重,停了片刻,又继续述说:
陈白莲被土匪劫走,关押在匪巢双蛇洞,还有被土匪劫持的十多名妇女和孩子。探知到真情,我联合了几个寨的款军(寨中的民兵组织)前去营救。双蛇洞在望谟县大望山的绝壁上,因为两个洞内弯曲像蛇得名,洞内弯道、暗河、溶洞很多。我们两次组织攀登悬梯进行攻击,都被土匪炸断悬梯,伤亡多人。一个当地侗寨老乡说,不远处绝壁上有个小洞,可通往双蛇洞,但无路可走。我们叫来了数十名石匠,经过十多日昼夜施工,在绝壁上开出一条栈道,通到了那个小洞。一天凌晨,款军用竹篓子装上辣椒粉,石灰粉,在辣椒粉和石灰里放着炸药,从山顶吊至洞口引爆,在洞正面吸引土匪。另一部分人,由隐蔽栈道进入小洞,进入双蛇洞。碰巧,解放军145团3营征粮队路过这里,从正面发起攻击。军队和款军配合,土匪们猝不及防。眼看着大难临头,洞里土匪也发生了内讧,枪声四起,乱成一团。后来,土匪大部分被歼灭,救出了妇女和孩子们。可惜的是,玉仙的姑姑陈白莲,在枪战中被土匪打死了。
“怎么有人说,是陈玉仙的姑姑后来又叛变了我们,被我们打死的?”
“胡扯八道!陈白莲剿匪时是立了功的。她是配合我们剿匪,才被土匪抓进洞的。我们进洞,就是要解救她,怎么能说是被我们打死的?”
“有造反派这么说。玉仙现在受到她姑姑的牵连,说她是大土匪的侄女,我是大土匪侄女的女婿,闹着要把我清理出解放军队伍。”
“噢,原来是这样!”芒林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到这时他才感到,龙岩炎这次来,确实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原因。气愤从芒林公的心中升起,他说,“造反派?他们知道个屁!老子革命时,这些烂私儿们还在他爹娘的腿肚子里转筋哩。”
芒林公骂完,不再说话。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烟袋杆噙在嘴里,发出轻轻的声响,那是牙齿和烟袋杆磕碰的声音。终于,芒林公闭紧了嘴唇,狠狠吸了一口烟,他做出了一个最不愿说现在又不得不说的重大决断。他告诉龙岩炎:
“龙连长,陈玉仙不是我女儿的孩子,她不是我的外甥女,陈白莲也不是她的姑姑,陈玉仙和我们没有血脉关系。”
“您说什么?”龙岩炎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的父母是红军。当年,红军路过凉透河,她母亲生下她才几天,就寄养在我女儿家的。”
真的?这犹如晴天霹雳,龙岩炎一下子蒙了,崩溃了。这怎么可能?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啥。
“有凭据吗?”
“哎,就是因为没有凭据,才任由别人胡说。陈玉仙这孩子苦啊。”
龙岩炎没再说话,一眼不眨的看着芒林公。
“龙连长,请相信我,我不会说假话,这绝对是真的。我女儿的事,我最清楚。”
天上阴云密布,划过几道闪电。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看样子天要下雨。龙岩炎告别了芒林公。木瓦苗寨通往塔拉仙谷的石子路面坑洼不平,摩托车蹦蹦跳跳,伴随着龙岩炎那颗极不平静的心。龙岩炎一直在思想着芒林公的话,思想着陈玉仙,思想着陈玉仙那当红军的父母。
塔拉仙谷里深处的河水奔腾咆哮,透过树林和灌木丛,发出揪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