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绅士用鄙视的眼光瞧着陈阿三和纸人张,仿佛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剥去了他们身上的外衣,让人感到卑微和轻蔑。
陈阿三不敢知声,他用袖子遮住了脸,生怕这个胖绅士的眼睛扫在他的身上。
纸人张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他将他高挺鼻梁上圆圆的墨镜往上推了推,从容的品着桌子上的茶水,他还时不时的抓起盘子里的瓜子,从容淡定的嗑了起来,一边嗑,一边还不忘有模有样的哼着小曲,瞧上去倒真像个绅士了。可陈阿三总觉得纸人张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瞧那些摆动身姿的女人们的。
散场的时候,陈阿三一个不留神撞在了一个又软又绵的胖女人的屁股上,这胖女人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陈阿三一眼,嘴里低声的骂道:“不要脸的小东西!”,说完又扭动着圆滚滚的屁股挤进了人群。陈阿三脸胀的通红,本想去理论一番,可遇到这种事,本又是像吃了什么亏,占到了什么便宜,只好不了了之罢了。
从园子出来,纸人张又带着陈阿三穿过了灯红酒绿的街巷,来到了一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门楼前,红漆的大门对外开着,里面是歌舞升平,香烟缭绕。陈阿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却让他眼花缭乱,香气充鼻,不知所措。
纸人张说:“那个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阿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纸人张闭上了眼睛,享受般的深深的闻了闻这院子中散发的香气,又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说:“这里是天堂,男人的天堂!”说完,便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刚走进大门,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他把陈阿三叫到身边,低声的说:“嗯,那个谁呀,这里你不要进去了,你还是去对面的店里等我吧!”说完,从黑色长褂的内衬里摸了摸,摸出了两个银元,放在了手里掂量了一阵子,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银元交给了陈阿三,又小心的将另一个银元在他那黑色的褂子上擦了擦,又小心翼翼的放回黑色长褂的内衬,这才大摇大摆的跟着一个满脸笑容迎面过来的堂官走了进去。
陈阿三不明白纸人张口中男人的天堂是什么,他不知道什么是天堂,但他知道什么是男人,可为什么纸人张又在迈进门的那一刻,让自己不要进去了呢?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个男人,他扒开裤子,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裤裆,又眼睁睁的瞧着纸人张的背影,走进了他口中说的那个男人的天堂。
红漆的大门正对着一条街,街的两边是商铺,商铺的外面是摆着各式小吃的摊铺。只见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将一个擀好了的面团,拉的细长,两边对折一捏,放入滚烫的油锅,油条在高温的油锅里发出滋啦啦的响声,渐渐地由奶白色变的金黄,香气也一并的飘散开来。这个胖男人不慌不忙的用两根比胳膊还要长的筷子麻利的夹住金黄色的油条,在油锅里一转,然后手腕一翻,金黄香脆的油条就炸好了。还冒着热气的油条用牛皮纸一包,油花深浅不一的渗在了牛皮纸上,便跟着路人,一并成为了他们嘴里的吃食。如果再滋溜一口热乎乎的豆汁,便可以说是一顿完美的搭配。再瞧那个卖卤煮火烧的老板,身边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热气腾腾煮着各种卤货,手里的大刀上下翻飞,切着案板上煮好的猪肠,猪肺,酱豆腐,火烧,再一并放入像脸一般大的碗中,点上芝麻酱,韭菜花,辣椒油,最后,再淋上一勺卤汁,让人瞧的直流口水,不一会,等待的人群便排成了一条长龙。相比之下那个卖熏鸡的摊铺却冷清了许多,只见那个卖熏鸡的老板张着大嘴,打着哈欠,靠在椅子上不停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他斜眼瞧着卖卤煮的摊铺方向,嘴里“哼”的一声,发出了鄙夷之声。然后不屑的抬高了嗓门,吆喝了起来,“熏鸡,好吃的熏鸡,不好吃不要钱喽…”。再瞧那个卖包子的摊铺,一笼笼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又大又白,咬上那么一口,满嘴流油。还有卖豆花的,一碗碗乳白色的豆花,点缀上晶莹剔透的卤汁儿,简直食欲倍增。卖水果的摊位上,苹果,石榴,葡萄,梨,应季的水果应有尽有。
这喧闹繁华的街景,视觉和嗅觉的冲击,不住的充实着陈阿三的感官,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喉咙一动一动的不住的吞咽着口水。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一枚银元,渐渐地向摊铺走了过去,点了一碗卤煮,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个子的壮汉将一个穿着黑色褂子的男人从大红漆的门楼里推了出来,那身穿黑色褂子的男人一个不留神,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在了地上。他爬了起来,掸了掸黑色褂子上的土,推了推圆圆的墨镜,尖声的骂道:“一群只会嗷嗷乱叫的狗东西,推什么推,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个儿,他骂你是狗东西!”矮个子的壮汉细声的说。
“他娘的,他是在骂咱们!”高个子的壮汉大声的嚷着。还没等这个高个子的壮汉把话说完,矮个子的壮汉已经一脚,踢在了那身穿黑色褂子男人的肚子上。
疼痛让他的脸扭成一团,他颤抖的手指着那个矮个子的壮汉,嘴里骂道:“他娘的,你这个龟儿子,竟然敢打老子?真是反了你们了!”。
“老子打你又能怎么样,什么东西,敢上这里吃霸王餐!”另一个高个子的壮汉嘴里骂道。说着,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砰”的迎面一个通天炮打得这个穿黑色褂子的男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此时,路上的行人似乎已经察觉了他们,逐渐的停下了脚步,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瞧热闹,他们新奇的瞧着倒在地上的穿黑色褂子的男人,像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打人和挨打更有趣的事了,他们不仅是用眼睛瞧,也不时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倒在地上的这个穿黑色褂子的男人已是头晕目眩,嘴角已经留出了暗红色的鲜血,他下意识的赶紧将双手护住脸,蜷缩着身体,也许他意识到了,接下来的会是暴风骤雨般的拳脚砸向他的身上。就在这时,一个胖女人从红漆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拉高了嗓门骂道:“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我往死里揍他……”说完,转身扭着圆圆的屁股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呸”的一口唾沫啐在了穿黑色褂子男人的脸上。也许是这般的羞辱,激怒了倒在地上的这个穿黑色褂子的男人。他开始还击,他猛的站了起来,虽然已是满脸的鲜血,但是他依然握紧了拳头,大叫着:“老子士可杀,不可辱!”边说边抡起拳头挥向了那两个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