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深处,黑沉沉的,参天大树上支楞巴翘的树枝连着树枝,层层叠叠,仿佛形成了一个雨伞状的天然屏障。那些树枝上布满的树叶,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遮蔽,仿佛像是一整块巨大的深绿色的篷布,笼罩在头顶上空,让人感到压抑,透不过气。半尺高的草丛,在粗大的树杆下杂乱无序的四处生长,风一吹就会跟着浮动,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向右,真是让人难以辨别。尖刀的部队就埋伏在密林深处的高草丛中,这种环境,若是一般人,也许一秒都不愿意多停留,可尖刀却偏偏选择在这个地方,这种环境里伏击日军。在尖刀的认知里,只有在茂密的丛林中,才是天然的最好的隐蔽之处。然而,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是白天,可视范围也几乎是有限的,更何况此时此刻又是夜晚。但尖刀却坚定的认为,日军在这种可视的范围的环境中,一定会采用有效的照明措施,来保障队伍的推进。突然,黑暗中,隐约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就像是在一张黑色的纸上,点上了那几笔亮黄色的圆点。
事情正如尖刀预料的一样,这一小队日伪军追进了丛杂的密林,黑夜笼罩下的密林,伸手不见五指,几乎让这一小队日伪军迷失了方向。他们手举着火把,发出微弱的橙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他们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细碎的脚步,踩断了枯干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惊起了密林中安静的鸟,它们惊恐的忽闪着翅膀,叽叽喳喳的来回乱飞。燃烧的火把发出的亮光,让无数细小的蚊虫也围绕着打转,好像在等待时机随时落在这一小队日伪军的身上,美美的饱餐一顿似的。他们走走停停,用手里的火把仔细的探寻着脚下已被落叶铺满了的又湿又滑的泥泞小路。就这样,他们不断的向密林的深处渗透。
尖刀拉动了枪栓,瞄向了黑暗中闪烁的亮光。“砰”的一声枪响,尖刀的枪口冒出了火星,一颗子弹像是一把锋利的利刃,撕破了夜的宁静,在黑暗中画出了一道金色的曲线。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战斗打响了。黑暗中的火把,依然成了尖刀部队射击的目标。他们扣动扳机,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射,子弹在密林中穿梭,打得树枝上的叶子在空中乱飞。弹道在密林中来回穿梭,画出无数条金色的细线,原本零零星星的枪声变得更加的急促了,是尖刀的部队射向日伪军的,也是日伪军射向尖刀的部队的。陈阿三伸手掏出一枚手榴弹,拧下了保险栓,向着亮光的地方扔了出去,然后“轰”的一声,炸响的手榴弹像一朵金色的玫瑰花,在日伪军的周围绽放,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将大树点燃,窜动的火苗,也瞬间照亮了眼前的视线。就在此刻,尖刀低吼道:“瞄准日伪军给老子狠狠的打!”他们集中火力,向着日伪军开始一阵猛烈射击。然而,这一小队日伪军架起了机枪,火焰从机枪口喷了出来,像是一条条火蛇从机枪口中喷射而出。机枪声听起来又空又沉,带着一种凄凉之感。
机枪声时而断断续续,时而连贯紧凑,很快将尖刀部队的火力压制了下去。尖刀部队里已经有几个战士中枪,应声倒地。尖刀对着身后一个面容消瘦的战士命令道:“老骨头,把对面的机枪手给老子打掉!”陈阿三随着声音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这那个被尖刀叫做“老骨头”的士兵,昏暗的光线下,他并没有瞧清楚那个士兵的脸,却瞧见他那一双犀利冷峻,发亮的眼睛。只见那个被尖刀叫做“老骨头”的士兵,快速的收起了手里的步枪,顺着眼前的一个大树爬了上去,他的动作敏捷的如同一只猴子。他跨在树上,拉动枪栓,居高临下,瞄准了对面的机枪手,深吸了一口气,扣动扳机,一串子弹打了出去。下一秒,他又迅速的从树上跳了下来,隐蔽在了高草丛中。
对面的机枪声停了下来,只留下几支步枪噼噼啪啪的一阵射击。失去了火力点的日伪军此时如同一盘散沙,尖刀命令部队悄悄的摸到日伪军身后,实施突袭。他们嘴里一边学着布谷鸟的叫声,一边寻找着各自的方位。很快,战士们在高草丛的遮蔽下,将日伪军围了起来。尖刀向战士们比划了一个手势,于是,他们憋住了劲儿,指头扣动扳机,枪口吐火,顷刻间密密麻麻的子弹,射向了包围圈中的日伪军。
突然,黑暗中一个日本士兵扑向了陈阿三。陈阿三惊呆了,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个日本士兵没有死。他本可以开枪解决掉眼前的这个日本士兵,可此刻他身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全部僵住,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他只有眼瞧着,这个日本士兵向他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用一双粗大的长满老茧的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陈阿三惊恐瞧着那个日本士兵,一张惊愕又凶残的脸,眼睛里满是血丝,充满了杀意和仇恨。陈阿三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想去喊他的战友,可此刻的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的脸憋的开始发红,很快,憋红的脸上显出根根青筋。陈阿三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睛里几乎都是眼白,他就要没命了。
也许,每个人在生命垂危的危急关头,往往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陈阿三身上的肌肉仿佛又恢复了知觉,他开始反抗,为了一线生机,他用一双大手拼命的掰着这个日本士兵的双手,仿佛可以听见指关节的骨头在咯吱吱的作响。可那个日本士兵依然死死的掐住了陈阿三的脖子,不肯松开。陈阿三摸到了身上的匕首,他快速的抓了起来,猛挥向了那个日本士兵的脖子。暗红的血从那个日本士兵的脖子喷射了出来,呲在了陈阿三的脸上,也染红了他的军服。
惊恐中的陈阿三大口喘着粗气,不安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刚才发生的事,忘不了那个日本士兵的脸和他那充满仇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