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陈阿三的娘来到了三水庙,她是思儿心切,她给陈阿三带来了白米饭和红烧肉。陈阿三将一块红烧肉塞进了嘴里,然后又将一大口白米饭添进了嘴里,他将嘴里塞的满满的,肉和米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嘴角已经不由的渗出了油花。
“三儿,你慢点吃,多的是呢!”陈阿三的娘边说,边向陈阿三的碗里添了一勺饭。
陈阿三瞧了她娘一眼,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笑着说:“好吃,太好吃了!”
“那你多吃点,多吃!”陈阿三的娘望着眼前即将离去的儿子,心里一酸,眼泪不由的流了出来。
“娘,你咋哭了呢?”陈阿三放下手中的碗筷,用袖口抹了抹嘴上的油花说。
陈阿三的娘将头转向一边,没有说话。
陈阿三有点蒙了,他着急的问:“娘,你咋了?是我爹出事了?”
陈阿三的娘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为啥哭了?”
陈阿三的娘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轻轻的说:“娘是想你了,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陈阿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安慰的说:“娘,我是去打鬼子,等打完鬼子我就回来了!”
“你们这是去哪里打鬼子啊?”
陈阿三一脸严肃的说:“娘,部队的行动是有纪律的,你别问了,我也不能说,说出来就是泄密,是要受处分的!”
陈阿三的娘一听要受处分,吓得不敢在问了。
陈阿三把他娘送来的红烧肉和白米饭吃的干干净净,最后连碗里的菜汤和饭粒也一点没省下。他吃完了饭,站起身,在他娘的面前踢起了正步。
“娘,你看,你儿子现在威风不威风?”陈阿三得意的说。
陈阿三的娘瞧着一身戎装的儿子,点了点头,脸上虽然露出了微笑,但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儿。
西边的太阳渐渐的沉了下去,陈阿三目送着他娘离开了三水庙,身影消失在回村的蜿蜒小路上。
陈阿三的娘回到家,是以泪洗面。她不舍儿子去当兵,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你这婆娘,整天哭丧个脸,儿子去当兵,又不是去送死,瞧你那副模样!”陈满堂坐在炕沿儿上,抽着他那盘的又长又亮的旱烟,愤愤的说。
“当家的,你就忍心让儿子去战场送死去吗?咱家三儿可是独苗啊!”陈满堂的媳妇哭着说。
“那你让我咋办?人家用枪指着咱家三儿的鼻子,不当兵就得拉下去枪毙,我好话都说尽了,头也磕了,可人家不听咱的话,我又能咋办!”
“你是村长,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村长?我这个村长在人家当兵的眼里连个屁都不是。”说着,陈满堂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说:“让那小兔崽子去当兵也好,免得待在家里不让我省心!”
“你这挨千刀的,真想让咱家三儿去送死啊!”说着,陈满堂的媳妇用手不停的捶打在陈满堂的佝偻的脊背上。
陈满堂沉着脸,将声音压的很低,呵斥说:“行了,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嚷嚷啥,要是传到了当兵长官的耳朵里,咱俩得小命儿都得玩儿完。”说着,用手捂住了他媳妇的嘴。
听完陈满堂的话,他媳妇吓的脸都白了,将头一缩,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痰,半晌儿没能说出话来。
队伍休整的这几天,陈满堂是忙前忙后,他召集了陈家村有头有脸的住户,商量着给这只队伍赶制一套全新的棉衣和棉鞋。陈家村毕竟赶不上县城,这里没有专门的被服厂,若要赶制正规军用的棉衣和棉鞋只能去县里定制。可去县里定制多说一个月,少说也要十几天,队伍只能在这里驻扎七天,时间来不及。于是,陈满堂号召村子里的女人们手工赶制,这下,村子里的女人们开始不分昼夜的赶制起了棉衣和棉鞋,虽然不是正规的军服,但也可以抵御严寒。在乡亲们紧锣密鼓的张罗下,棉衣和棉鞋在第三天的上午已经准备完毕。
陈满堂和陈满宝兄弟两个将赶制出来的棉衣和棉鞋送到了三水庙驻扎的部队手里。部队的长官向陈式兄弟表达了谢意后,将棉衣和棉鞋分到了每一位士兵的手里。士兵们拿着全新的棉衣和棉鞋,热泪盈眶的激动不已。
队伍临行前,陈满堂召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夹道送行。他们有的人手里捧着一筐满满的鸡蛋,有的人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酱猪头,还有的人抱着一坛坛的美酒,他们就像是供奉神灵一般虔诚,不惜把家里最好的食物拿了出来,为眼前的这只队伍送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羡慕和期待。
陈满堂走到队伍的最前面,为每一位士兵斟上了一碗酒,他端起酒碗对着身披毛尼军大衣的长官说:“队伍就要奔赴战场了,请喝下这碗壮行酒吧!”
身披毛尼军大衣的长官端起酒碗,瞧着一大碗满满的白酒,他大声的说:“此酒要先敬战场上牺牲的英灵!”说着,将酒碗里的酒往地上一洒,然后,他又大声的说:“汝等之辈,必将誓死保家卫国!”说完,他一饮而尽,将手里的碗举过头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一饮而尽,将手中的碗重重摔在了地上,以表决心。
身披毛尼军大衣的长官对士兵们训诫说:“咱们马上就要再一次的奔赴战场了,若是有胆子小,怕死,不想留在队伍里的,现在就可以给老子滚出队伍。老子的队伍要的是不怕死的士兵,是真真正正的战士!”说着,他犀利的眼神瞧向他眼前站立如枪的士兵,与士兵们坚定的眼神对视着,丝毫没有动摇。接着他大声的嚷道:“你们到底怕不怕牺牲?”
士兵们一口同声的大声回答:“不怕!”他们的声音拉的很长,言辞无比的坚决,就像是一颗颗牢牢钉在地上的铁钉,纹丝不动。
下一刻,身披毛尼军大衣的长官转过身对陈满堂严肃的说:“陈老哥,东三省大多数土地已经沦陷,鬼子早晚会来到这里,希望陈家村的百姓,早日南下,保命要紧!”说完,带着队伍蹬上了绿色的卡车。
伴着一声汽车的鸣笛,一辆绿色的卡车,承载着众人的希望,沿着蜿蜒的小路,驶上了遥远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