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已经没过了陈阿三的腰,冰凉刺骨的河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他的军服已经完全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了他的身体上,鞋子里全是冰凉的河水,这让他的两只脚感到了极其的不适,像是被人带上了沉重的枷锁。肩上的背包泡在水里变得更加的沉重,就像是吸足了水的海绵。沉重的背包开始下坠,压得他腰弯腿酸,就连他的肩头都勒出红色的血印。
也许陈阿三此刻最想办的一件事,就是脱掉脚上的那双灌满了冰凉河水的鞋子和那吸满了水的背包,来解放他的两只脚和双肩。他也许在后悔,后悔当初下水之前为什么没有脱掉脚下的那双鞋子和卸下那该死的沉重背包。可此刻陈阿三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个紧紧抓着队友背包的手,他只有借着队友的力量,才能勉强的在河水中站得稳一些。不仅是陈阿三,队伍中的其他战士也是如此,他们吃力的踩着黏滑的河泥,勉强一步一晃的在河水里艰难的前行。也许此刻他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顺利的到达河的对岸。
河水中的一道激流,让原本瞧上去平缓的河面变得湍急了起来,水流之急,让士兵们猝不及防。陈阿三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倒在了河水中。他全身淹没在河水里,手里的步枪也掉进了水里,原本插在腰带上的手榴弹也有一些被激流冲的不知了去向,眼瞧着他整个人就要被激流冲走。他拼命的扑腾,没命的喘着粗气,可河水还是灌入了他的嘴里,让他无法发出声音求救。
尖刀见势,一头扎进河水中,双脚向后一蹬,身子顺势向前翻了过去,就像是一只青蛙,在水中游泳,灵活自如。他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陈阿三的背包,另一只手一把把的划着水面,浪花在激流中飞溅,费了好半天的劲儿,尖刀才让陈阿三勉强的在河水中站了起来。陈阿三又咳又喘,脸上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河水,而多数是惊出的汗水。他缓了好一会,才从惊恐和不安中回过神来。
正如尖刀之前料想的那样,这激流来势汹汹,差一点要了陈阿三的命。他站在河水中,瞧了一眼陈阿三,见他惊魂未定,狼狈不堪,故意的抬高了嗓门向陈阿三讥讽的嚷道:“新兵蛋子,你真他娘的是个孬种,还不如一个娘们儿!”说完,冷笑了两声,又划水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其他的士兵也瞧向了陈阿三,这个面露紧张,皮肤黝黑,身体健硕的庄稼汉子。他们似乎这才意识到,队伍中还有一个新兵叫陈阿三。
小左打量了一番陈阿三,嘿嘿一笑,尖声的对尖刀说:“这新兵蛋子还真不如个娘们儿呢!”
一个小战士接着小左的话,调侃道:“小左,你是不是又想娘们儿了?”
“小孩,你懂个屁,滚一边去!”说着,小左假装抡脚踢向这个小战士的屁股,溅起了一片片白色的水花。
这小战士嘿嘿一笑,向着小左做了一个鬼脸。
大胡子摸了摸脸上如同钢丝球一样的胡子,坏笑着对陈阿三说:“放心吧,新兵蛋子,我们很快会让你成长起来的,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老骨头转过身,冷冷的瞧了一眼陈阿三,沙哑的声音对大胡子说:“大胡子,你老小子又要打啥坏主意?”
大胡子一脸委屈,坏笑着说:“啥?坏主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可是个好人啊,好人!”
戴金丝眼镜的士兵转身瞧向陈阿三,低声的宽慰说:“别灰心,新兵,你会慢慢的成长起来的!”
陈阿三用袖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瞧着他们的背影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是感激还是憎恶?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还是憎恶他们的话语讥讽?对于这些,他只能默默忍受,不然他又能做什么呢?去和他们理论,说自己不是孬种?还是和他们好好的干上一仗,来证明自己是一条汉子?算了吧,在激流中差点丢了性命是不争的事实,对于此,他只有祈求这激流不要再次的出现。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苦苦的跟在队伍的后面。
河面渐渐地高涨了起来,河水突然变得势猛流急,大家的神情又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一个个伸长了手臂,紧紧的抓住了彼此的背包,拉成一个纵队。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河水的最深的地方,河水没过了他们的前胸,风声和流水声在他们的耳边回荡,冰冷的河水和宽阔的河面,使得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他们难以呼吸。他们尽力的仰着头,抬起下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还是会难免的喝上几口冰凉的河水。
尖刀知道,此刻是考验坚强意志力的时候,绝对不能松劲儿,他抬高了嗓门大声的命令着:“都给老子咬牙挺住了,不能停,继续前进,马上就到对岸了!”
冰冷的河水让他们的体温开始下降,手脚不在像之前一样的灵活自如了,他们有些体质差的士兵开始浑身发抖,可即便是如此,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士兵退缩,依然坚强的向着河的对岸挺进。
很快,河水变的越来越浅了,从他们的胸,退到了他们的腰,又从他们的腰,退到了他们的脚。他们湿漉漉的军服渐渐的从河水中浮现了出来,活生生的像个落汤鸡。此刻的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气喘吁吁的瘫坐在了满是淤泥的河滩上,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即便是军服上沾满了河滩上的黄泥巴,鞋里灌满了冰冷的河水,他们也懒得去弄上一弄了。他们瞧着眼前的那条刚刚趟过的看似波澜不惊的河,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他们居然趟水走了过来。他们心中不由的暗自窃喜,没能淹死在这条河里已经是实属万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