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休息的差不多了吧?休息完了,就跟着老子上路了!”说着,尖刀一脸严肃的将叼在嘴上的烟蒂吐在了地上,然后又用他黑色的皮靴在地上蹭了蹭,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士兵们经过短暂的休息,体力似乎是恢复了许多。他们再一次的将沉重的背包背在了肩上,整理好了装备,稀稀拉拉的跟在尖刀的身后,向着河边行进。
陈阿三跟着队伍,来到岸边,浑浊的河水不急不缓的流淌着,弯弯曲曲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金灿灿的微光,一阵微风吹过水面,像是一条金色展开的绸缎随风飘荡。
士兵们开始尝试着渡河,可浑浊的河水却让士兵们无法判断河水的深浅。有的士兵捡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扔进了河水中央,“咚”的一声,原本相对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阵波纹,从石头投进水面的位置慢慢的向外荡漾,然后,渐渐地消失了。有的士兵找来一根树枝,试图插进河水里来判断河水的深浅。不一会儿,刚才还露在河面上的一节树枝,很快的就被河水不慌不忙的缓缓吞没了。还有的士兵,已经脱掉了脚上的鞋子,挽起裤管,准备过河了。
陈阿三瞧向了这个脱掉鞋子,挽起裤管,准备跳进河水里的士兵。这个士兵身材不高,瞧上去显得单薄却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宽宽的额头,发黄的脸上两道淡淡的八字眉,他的眼睛不是黝黑,而是棕黄色的,笑起来嘴角边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士兵们都称呼他叫“大左”,听上去倒像是一个日本军官的军衔“大佐”。即便“大佐”在日军中是个不小的军衔,可他本人并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大左”。当有人称呼他“大左”的时候,他会不假思索的对他们说:“老子是中国人!”。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怎么能和日本军官的军衔扯上关系,这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可此“大左”非此“大佐”,士兵们称呼他“大左”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左撇子,他吃饭用左手,开枪射击用左手,甚至连上茅房都用左手。
听说有一次,一个小战士无意间喊了他一声“大左”,等到的回应只有他强劲有力的拳头。这个小战士不明所以得遭到了他的一击重拳,捂着肿了半边的左脸和他理论,还没等这小战士开口讲话,他便不由分说的上去又是一拳,打在了小战士的右半边脸上。这下好了,这个小战士原本只是左半边脸肿了起来,现在变成了左右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瞧上去就像一个发面的大馒头。但大左本人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瞧着这小战士痛苦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冲动,不仅向那个被打的小战士赔礼道歉,还在队伍中做了深深的检讨。从那以后,士兵们都不再称呼他“大左”了,而是把那个“大”字,改成了“小”,称呼他“小左”了。
尖刀一把拉住小左胳膊,厉声的说:“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小左瞧了一眼尖刀,嘿嘿一笑,说:“长官,没事儿,俺家那边多得是这样的河流,俺小时候经常光着屁股跳进河水里洗澡!”
“这河水浑浊,瞧不见底,虽然表面上瞧不出来什么,可说不定就他娘的有暗流!”尖刀皱着眉头说。
“有什么暗流啊!我会水,让我下去试试深浅,然后弟兄们好过河!”说着,小左迈腿就要往河里跳。
尖刀一把抱住了小左的腰,向后一用力,把小左甩在了身后,大声的呵斥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你他娘的不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都他娘的不准动,老子这是军令!”说着,摸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举过头顶,抬高了嗓门再一次的尖声嚷道:“这是军令,谁他娘的敢违背军令,信不信老子毙了他!”
尖刀的话音刚一出口,在场的士兵们立刻鸦雀无声,他的军令如同一座大山,不可动摇和侵犯。
小左吓得赶紧穿上鞋子,整理好了军装,脑子里原本下水的念头,也彻底的打消了。
炎炎的烈日,让士兵们汗出如浆,好在他们沿着河岸走,不时的会有一阵阵微风,带着些许的凉意,让他们感到了倍感的舒适。微风吹干了他们身上的军服,使得被汗水浸透了的军服,留下了斑斑的汗渍,原本柔软的军服像是浆洗过的一样,硬挺了起来。渐渐的,士兵们要趟过一段浅浅的河水,他们的鞋底踩在河岸上的小石块,让士兵们的脚底隐隐作痛。走着走着,士兵们发现他们的鞋子透了水,他们开始挽起裤管,可河水依然溅到了他们的裤子上。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尖刀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低着头,眼睛紧紧的盯着脚下的河滩,也许他此刻关心的是如何把这支队伍带到河的对面去。
队伍又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前面的河道渐渐地变的窄了许多,岸边露出了深褐色的河滩。尖刀观察了一下地形,抬手命令队伍在此处过河。下一刻,士兵们用一只手将步枪举过头顶,用另一只手拉着对方的背包,一个挨着一个,拉成了长长的一串,跟着尖刀开始趟水向河中心走了过去。
陈阿三觉得凉凉的河水已经没过他的脚踝,低头瞧去才意识到自己的鞋子已经彻底的泡在了河水里。脚下的小石块渐渐地变成了河沙,河沙又渐渐地变成了淤泥。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软踏踏的淤泥里,黏滑的泥巴让身体像是失去了重心,开始不由自主的跟着河流飘了过去。
“都抓紧了,向一块靠拢!”尖刀抬高了嗓门命令着队伍。
尖刀的命令像是提醒了陈阿三,他紧紧的抓住了身前队友的背包,连扯带拉的才勉强跟上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