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远从运城回来正在家吃饭。炕上的父亲说:“他娘这几天让胖婶说的赵家女娃咋样?”“这女娃不行。”“咋不行?是人家女娃长得丑啊还是咋的?”“女娃脸长得倒是挺俊,就是脚大。”“为啥脚大了?是没缠好?”“根本就没缠。”鸿远爹不吭声了。娘却接着说:“脸长得俊有啥用?这一落花轿,村里人看的都是脚。这脚缠得小了,就是三寸小金莲,是好媳妇。这不缠脚,五个脚趾展开像把扇子,成何体统?还不叫人笑掉大牙?”鸿远对娘的话很感兴趣,说:“娘,这女娃是哪家的?做啥的?”“是城西赵家大小姐,在狐三村教书。鸿儿,这女娃咱不要,娘再给你另寻个好的。”鸿远却说:“娘,你说女娃缠脚的事,那都是老思想,要不得。你想啊,女娃缠了脚,走路走不稳,地里干活既不能担也不能挑的,还不能走远路,遇到紧急情况更不能跑。有啥好处?缠小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是一种陈规陋习,一定要根除掉。”娘愣了半天说:“你说不缠脚还有这么多好处?”鸿远苦笑了一下说:“娘,你还没有感受吗?整天颠着个小脚方便吗?”“这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这种陋习早得改改啦!”“……”娘没吭声。“娘,你说的赵家大小姐,我倒是想认识认识她。”鸿远起身出去了,娘直愣愣地望着儿子,自言自语道:这娃在外面念了几年书,管不了啦!理还一套一套的。
李鸿远从家出来,到城北读书会跟荆凯谈了上级的意见:“上级要求我们,在开展读书会的基础上要慎重发展党员,以便开展党的工作。”荆凯说:“发展党员一定要稳妥,一定是忠诚可信,敢于工作,甘于奉献的同志。”鸿远说:“这一点一定要把握好。”荆凯说:“发展新党员,还要进一步提高他们的认识高度。首要问题,还是要加强学习。目前学习资料远远不够,我想去西安一趟,看看能不能从那里搞些学习资料回来。”鸿远很快送荆凯出了门,远远看见穿警服的吊儿。鸿远与吊儿在凤凰城同过学,上学期间,吊儿对他和少峰没少使坏。他没理他,很快进了读书会。
吊儿自从当了警察,每天上班不是专心干警察的事,而是想方设法在街上溜达,希望能见到赵家大小姐。每见到一次,回去就催促辣椒嘴一次,越见心里就越着急。
这天,他又在街上见到赵紫云,赶紧上前搭讪,紫云眼皮抬都没抬就走了过去。后晌,紫云从学校回来时,吊儿又上前问候,紫云还是没搭理他。吊儿回到家催促辣椒嘴说:“姐,那个事你到底说了没说?”“我说了呀?”“说了咋没回音啊?”辣椒嘴瞅瞅躺在沙发上的拐巴子说:“拐子,这事看来……”“咋,赵家不愿意?”“花媒婆没明说,看那意思是不痛快,好像有啥事绊着。”“能有啥事,要说门当户对,咱家在东山也是大户;要说郎才女貌,咱吊儿穿上警服也是仪表堂堂。”听了拐巴子的话,吊儿又抖抖身上的警服。辣椒嘴看了吊儿一眼说:“是呀!我就纳闷了。”“那你说该咋办?”“不如来个霸王硬上弓。”拐巴子骨碌从沙发上起来说:“你想咋办?”辣椒嘴对着拐巴子耳语了一番。“这行吗?”“咋不行?也许就行。”拐巴子笑笑说:“也倒是个办法。”
凤凰城城西赵家大门前突然热闹起来。花媒婆带着一队穿警服的人抬着十多箱系着红绸带的礼品盒子,浩浩荡荡往赵家走去。与此同时,同样有一队人马抬着礼品朝赵家走来,到了大门口都要抢先进去。结果,两队人马在门口互不相让,顶在那里谁也进不去。花媒婆见两家顶上了,知道事情不好收场,自己难脱干系,趁人不注意赶紧溜了。
赵家门外两个送礼队伍,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进,穿警服的也不问对方是谁,最后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拐巴子按照辣椒嘴出的主意,派人把礼品盒抬到赵家大门口,结果被另一队人马顶在门口进不去,这让辣椒嘴很是恼火,她回到家瞅见拐巴子就气愤异常:“谁这么大胆,敢跟你这个警察队长对着干?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花媒婆呢?寻她问问。”“两队人马一顶上,花媒婆就没了踪影。”“到她家寻啊?”“她家没人。”“这可咋办?”“能咋办?就这样杠着吧!看谁能杠过谁?!”辣椒嘴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城西赵家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赵家人被堵在门里一个也出不去。赵紫云一气之下病倒在床不吃不喝。赵老爷外出还没回来,毛夫人在家急得团团转,赶紧叫田妈请大夫。田妈看大门被堵上了,于是又折回来从后门出去。
田妈带着大夫从后门回来,大夫给紫云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气血瘀滞。大夫开好药方交给毛夫人。毛夫人把药方给田妈,叫她快去抓药……
赵紫云昏昏沉沉地睡着,毛夫人守在身边不停地叹气,见田妈端药汤过来,赶紧唤云儿喝药。紫云固执地说自己没病,喝药也无济。紫云坚持不喝药,毛夫人看看田妈,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妈家在东山,嫁在邻村不久就死了丈夫,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法生活。田妈跟水磨村的胖婶是远房表亲,胖婶就把她介绍到赵家帮着看孩子做饭挣点钱粮。由于她干活勤快人也厚道,赵家也从不亏待她,她就一直在赵家看了紫骏看紫云,看了紫云又看紫燕,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与赵家人相处得跟一家人似的。虽说相处甚好,但毕竟是下人,说话还是要讲分寸,对紫云的事也不敢乱插嘴。紫云喜欢李鸿远,却不敢跟父母说,但私下里在田妈跟前偷偷打听了几次,田妈就知道了她的心思。田妈望着夫人心里犹豫:小姐都病成这样了,如何把小姐的心思告诉夫人。正好前几天水磨村鸿远娘打发胖婶来问,想必也有这心思。两家都有这心思就好办了。但她一个下人如何跟夫人说呢?她怕夫人怪罪,于是想到俞姑娘。她大着胆跟毛夫人耳语了几句,毛夫人起身跟田妈一同来到厅堂,听了田妈的一番话,说:“你意思说让俞姑娘来劝劝?”“不妨试试。”
俞倩和徐清源从茅津赶来,神色焦虑地边走边说:“俞倩,你说说,李鸿远这会应该在哪?”“如果他从东山回来,不在家里就在读书会。”“你知道读书会在哪?”“在城北,我住在紫云家那段时间天天去。”“那好,咱就去城北。”
李鸿远在青年读书会正与几个青年在讨论问题。少峰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说:“出大事了。”“出啥大事了?”少峰把赵家大门前的情况说了一遍。李鸿远一听这事与赵家大小姐有关,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鸿远得知是强权逼婚,但一时又束手无策。正在为难之时,忽然听到喊声:“鸿远!”鸿远一看是徐清源老师,惊喜地说:“老师,你咋来啦?”“你从东山回来了?”“我刚回来。”李鸿远看看俞倩说:“这位是?”“我叫俞倩,以前来过,不过你不在,荆凯老师在。”“我听荆凯老师说过,那段时间你天天来,荆凯老师还夸你呢。这段时间也不见你再来看书了?”徐清源说:“俞倩现在是教书先生了。”“教书好啊,有了自己的职业,就向前迈进了一步。”俞倩说:“是的,感觉自信多了。”李鸿远又问:“老师,你和俞倩今天一起来,有啥事吗?”“这事跟你有关。”李鸿远有些莫名其妙。徐清源说:“听说这几天赵家门前,为了赵紫云两家提亲的在门前顶上了,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有这回事?”“有有有,我正为这事烦着呢。”徐清源说:“你烦啥?”“强权逼婚,丑恶至极。我们读书会,不能袖手旁观,得想法施救。但还没想到好办法。”俞倩说:“你啥时能想出好办法?紫云都快病死了。”“有这么严重?”“事情不在你头上,你当然感觉不到。”李鸿远说:“你说具体点。”俞倩说:“你想啊,一个老朽,一个混混,两家人逼在门口,急火攻心,气血瘀滞,紫云能不生病吗?”俞倩越说越气,停顿了一下又气冲冲指着岳少峰说:“都是因为你!”岳少峰一头雾水。又回头指着鸿远说:“还有你!”两人都傻傻站在那里。徐清源说:“少峰,鸿远去运城上学之前,我让你交给他的东西,你给了吗?”少峰莫名其妙地说:“给了啊!鸿远,你该不会是忘了吧?”“咋能忘呢?”鸿远从口袋掏出一块丝手绢,里面还有两块银元。徐清源看到鸿远手里的东西说:“这就对了嘛。”俞倩说:“对啥对?是三块银元,咋只剩两块了?那一块呢?”李鸿远更是大惑不解,心想:这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俞倩咋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手里拿着手绢和银元,愣巴巴地看看少峰,又看看俞倩,疑惑地说:“这是咋回事?究竟有啥秘密?快说给我听啊!”于是,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前前后后说给他听。俞倩气愤地说:“为啥当年紫云把攒下的零线兑换成大洋送给你?”李鸿远感到更诧异了:“我不认识她,她怎么会认识我啊?”俞倩说:“徐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跟我们讲李鸿远怎样好,怎样刻苦努力,紫云就默默地爱上了你。就是因为她心里想着你,怕你在外面受苦。你可倒好,跟啥事都没有似的。”李鸿远听了内疚地说:“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啊!我甚至连她长啥样都不知道。”俞倩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拿给他说:“这就是紫云,你好好看看。”鸿远接过照片一看,照片上一位齐耳短发身着浅色布衫和黑裙子的姑娘,就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个姑娘。他惊喜地说:“是她是她,就是她。天然无雕饰,清水出芙蓉。我在城东桥上见过。”“对!她在狐三村教书,应该就是她。这么好的姑娘你哪儿去找?”李鸿远懊悔自己太大意,差一点错过一桩好姻缘。此时,他心里乱极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你们说,现在该咋办?”俞倩说:“现在紫云在家几天不吃不喝一直昏睡,赵伯伯不在家,伯母一个人在家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田妈捎信希望我们来能有个好主意。”鸿远焦急地说:“我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咋办?”徐清源说:“我看这紫云的病也好医治。”俞倩说:“好医治?老师,您知道紫云的病?”徐清源点点头。俞倩说:“那您说说,紫云到底害得是啥病?”“是心病。”“心病?心病咋个医治?”俞倩瞪大了眼睛。徐清源说:“心病啊,还得心医。”“咋个心医法?”“我说俞倩啊,在这个时候,紫云最需要的是啥?”“是安慰哪!”俞倩恍然大悟,指着李鸿远说:“你,你去安慰。”李鸿远说:“赵家大门紧闭,一个人都进不去。”俞倩说:“后院有个小门,可以进啊!”李鸿远摇摇头说:“不妥不妥,素不相识,冒然造次,确实不妥。”俞倩说:“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干等着?”徐清源说:“我看这样,还是鸿远你给紫云写封信,让俞倩带进去,这样稳妥点。”几个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好。俞倩催促鸿远赶紧写。鸿远坐下来稍微捋了捋思绪,铺开信纸掏出刚笔,略作思索迅速写了几行潇洒文字。最后又写上自己的名字,叠好装进信封,又写上“赵紫云亲启”几个字,然后交给俞倩,说:“拜托了。”俞倩接过信说:“你们等着啊。”然后信心满满地向赵家走去。
俞倩走后,李鸿远几个人商量如何向县长施压的事,但最终不知该如何施压。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游行示威!”李鸿远一看惊喜地说:“荆老师,您没走啊?”“我在码头听到这个情况又返回来了。”“为啥?”“得抓住这个机会,游行抗议,唤醒民众。这是最好时机,要让广大民众意识到争取自由,反对强权的时候到了。”李鸿远激动地说:“我急得都没辙了,多亏荆老师提醒。咱们把学生、青年都组织起来,游行抗议,向县长施压。”大家一致同意。
紫云不喝药,毛夫人一筹莫展,田妈在院子里心焦乱转。她忽然听到后院小门响起拍门声,赶紧打开门,惊喜地说:“俞姑娘,你可来啦!快来劝劝大小姐。”
毛夫人见俞倩来,马上站起身来,边擦拭眼角的泪水边说:“俞姑娘,你看这紫云……”毛夫人没把话说完,泪水又流了出来。俞倩说:“伯母,你别难过,这事我都听说了,我就是专门为紫云的事来的。”毛夫人强忍着泪水点点头。俞倩又抚摸了一下紫燕的头,对毛夫人说:“伯母,你们都出去,紫云就先交给我吧。”毛夫人点点头,和紫燕田妈一起出了门。
俞倩关上门来到紫云床前,俯下身子用手抚摸着紫云的脸,轻轻地唤:“紫云!我是俞倩。”紫云微微睁开双眼,用微弱的声音说:“俞倩,你来了?”“你这是咋啦?不吃不喝的?”“我要死了,还吃啥喝啥。”紫云说完勉强笑了笑。“看你说啥丧气话,快别说这活呀死呀的话。”紫云有气无力地说:“你不知道……”俞倩打断她的话说:“我啥都知道。”紫云又勉强笑了笑说:“你知道啥呀,我到现在才感到啥叫万念俱灰。”俞倩忍不住也流下泪来,说:“紫云,你不该这样,还有人在想着你呢。”紫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还有谁能想着我。”说完闭上眼睛再不愿听俞倩说了。俞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紫云,你看看,就是这个人在想着你啊!”紫云闭着眼说:“别逗了。”“不信?你自己看。”俞倩把写有“赵紫云亲启”的一面朝向紫云。紫云微微睁开眼一看,眼睛忽然放出了亮光,说:“拿来我看看。”俞倩把紫云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帮她慢慢打开信封,取出信笺。紫云颤微微地展开信笺,几行潇洒的字迹映入眼帘:
碧水溪流远,小桥伊人行。
倩影拂不去,情慕在深秋。
李鸿远
赵紫云看完信,一下子坐了起来,说:“他在哪?”然后就要下床,头一晕差一点摔倒。俞倩赶紧扶住说:“别着急,你身子还虚弱,得好好吃药吃饭,等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见不迟。”然后扶紫云半躺半靠在床上。
紫云靠在床上拿着鸿远写给她的信反复看,默默读,一遍又一遍,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俞倩望着紫云的样子,才放下悬着的心。她打开门对田妈说:“大小姐有所好转,愿喝药吃饭了。”田妈高兴地转身就去。
大小姐肯吃东西了,田妈激动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毛夫人。毛夫人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来看女儿。小紫燕也高兴地也要去看姐姐。
床上的紫云见母亲来,想起身下床,但身子软弱无力。毛夫人赶紧按住她说:“娘不能没有你,你是娘的心头肉啊!”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泪来。紫云紫燕也跟着流泪。一边的俞倩忍着泪水说:“伯母,别难过了,紫云这不是好了吗?”“俞姑娘,这可得谢你,要不是你来,伯母都不知如何是好。”毛夫人要给俞倩施礼,俞倩慌忙说:“使不得,使不得。伯母,你折杀我了。”“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来,紫云还不知道会成啥样子。”“伯母,这都是应该的。当初,要不是紫云和您收留我,我还不知道咋样呢!”此时,田妈端着药汤进来,俞倩赶紧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给紫云喂。毛夫人见此情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招招手跟田妈紫燕一起离开。
凤凰城大街上,突然出现好几百人的游行队伍,学生、老师、工人、农民,他们手举彩旗,不停地喊着口号:“反对强权!婚姻自由!”“反对强权!婚姻自由!”……最后游行队伍聚集在县府大门外的大场上。仍是“反对强权!婚姻自由!”一阵紧似一阵,一阵高过一阵……
城西赵家离县府大院不算太远,毛夫人听到外面的噪杂声,不知发生了啥事,她唤了声:“田妈,外面发生啥事了,这么闹腾?你去看看。”田妈支起耳朵听了听,听不出啥,于是向大门走去,刚到大门跟前就想起外面两队送聘礼的事。田妈扒在门缝往外看,两家的礼品盒还在门口堵着,就又折回来转到后门出去,悄悄在胡同口探着身子向县府方向望了望,赶紧又折了回来。
赵紫云闺房里,俞倩正和紫云说着悄悄话,忽然听到外面有呐喊声,她俩屏住气听了听,但不知是哪些人在呐喊?俞倩来到院里听了一会儿,回来说:“听不太清,甭管他,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紫云说:“俞倩,你计划考学的事,还做不做?”“做呀!想好的事情为啥不做?”“我就佩服你这敢做敢为的大丈夫性格。”“看你这光想不做的小女人,夹在几个男人中间咋办?”“你还拿我取笑?”“我不拿你取笑,你赶快做决断吧!把你的心思跟李鸿远说了。”“咋说呀?”“这还用问?人家给你来信,你给人家回信啊!”紫云迟疑了一下说:“信写好了,谁送啊?”“我这个兼职邮递员呀!”紫云笑了笑说:“好吧,我写。”紫云慢慢下了床,俞倩帮她搬好凳子,准备好笔墨,她伏在桌子上想了想,拿起小楷毛笔写了起来……她把写好的信笺折叠好,放在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上“李鸿远亲启”几个字,然后交给俞倩。俞倩举着信挥了挥,调皮地说:“先打开让我看看?”“别别别!”俞倩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忍住笑说:“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别逗了,你赶紧去吧!”“你刚好一点就撵我走啊?”紫云不好意思地说:“谁撵你走啦?”俞倩逗趣地说:“刚才是谁说让我赶紧走?敢情不是让我赶紧把信送过去?”“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看将来咋个嫁出去?”“你别说我将来的事,还是先说你眼前的事吧!我也不跟你逗了,这会儿还不知道你那个白马王子急成啥样,我这个红娘啊!得赶紧寻张生去喽!”俞倩一蹦一跳地跑到后门,探头探脑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自从前几天辣椒嘴叫拐巴子打发警察把礼品盒抬到赵家大门口之后,吊儿整天催问:“姐,事情到底咋样了嘛?”“你还急?我比你更急。礼盒抬在赵家门口都几天了,硬是进不去,也不知是那个王八蛋跟咱家顶上了。”“那你寻花媒婆再问问,不就知道了?”“花媒婆这个老东西,也不知躲到啥地方去了,真是气死我了!”拐巴子气冲冲从外面回来,辣椒嘴赶紧迎上前说:“拐子!叫你警察大队的人赶紧把那一队死家伙轰走,省得耽误吊儿的好事。”拐巴子摘下头上的帽子往沙发上狠狠一摔,气呼呼地说:“你知道那队人马是谁吗?”“是谁?还能是县太爷不成?”拐巴子瞪着小眼睛说:“还真让你说中了,就是县太爷的人!”“你就别逗了。”“谁跟你逗了?现在大街上都闹翻天了。县衙门前游行示威的人山人海,喊叫抗议,我看这事闹大了。”“别说得那么邪乎。提个亲,取个媳妇,这不是很正常吗?能有多大的事。”“堵到人家家门口,一家人出不了门,这事还不大呀?”“谁也没让她一家不出门呀?”“赶紧叫人把东西抬回来,别在那丢人现眼了!”“那不是你警察队的人抬去的嘛?”“你……”拐巴子狠狠瞪了辣椒嘴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帽子扣在头上气冲冲地出了门。
游行队伍在县府大门口聚集抗议,排在赵家大门外的两队礼品盒,先是一队默默地撤退了,之后,另一队穿警服的也撤退了。田妈扒在门缝看了看,兴奋地跑去跟毛夫人说:“撤了撤了,都撤了。”毛夫人不由得手在胸前抚摸了几下,长长舒了口气:“田妈,大小姐现在咋样?”“现在好多了,药也吃了,又喝点蛋汤,气色也好多了,多亏俞倩这姑娘。”“是啊!要不是俞倩这姑娘来,云儿还不知成啥样。也不知俞倩这姑娘使了啥招术,人一到病就没了。”“听说……”田妈把话说一半,不好再说下去。毛夫人知道肯定有隐情,催问:“听说啥,你尽管说好了。”“好像是俞倩拿了一封信。”“一封信?一封啥信?谁写的信?”毛夫人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小姐大了,有自个的心思。”毛夫人噢了一声。
堵在赵家门口的人马撤走了,小紫燕也高兴地跑来报告情况,她边跑边喊:“姐姐姐姐,咱家门外的大盒子队都撤了。”紫云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凤凰城北读书会小屋里,荆凯、李鸿远、岳少峰、关山等几个年青人正兴致勃勃谈论着赵家被堵然后又撤退的事。岳少峰说:“他们撤退了,我们胜利了!”李鸿远说:“我也没想到,原来感觉束手无策的事,反而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荆凯说:“这就是民众的力量,像这样的活动,我们要不失时机地搞,才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我们不能把事情看简单了。”李鸿远说:“老师是说……”荆凯老师还没回答,俞倩就进来。荆凯招招手说:“这不是俞倩吗?”李鸿远看见俞倩焦急地问:“俞倩,她咋样了?”俞倩明知故问:“她?她是谁呀?”李鸿远不好意思地笑了。徐清源说:“俞倩,你就快说说情况吧!别让大家伙着急。”俞倩清了清嗓子说:“赵紫云啊,几天不吃不喝,一直昏睡,谁喊她也不答应。”李鸿远焦急地问:“现在咋样了?”少峰说:“鸿远,你别着急,听俞倩说。”俞倩说:“毛夫人急得直掉眼泪,小紫燕急得直哭,田妈急得在院里团团转。”李鸿远眼巴巴等着俞倩的下文,俞倩却故意绕七绕八地就是不说结果。少峰催促道:“你快说结果啊!”俞倩故意拖着长腔:“结果嘛!就是,就是……”李鸿远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追问道:“快说呀!究竟是啥?你都把人急死了。”俞倩见鸿远着急,故意慢条斯理地说:“结果张生书信到,崔莺莺病就好。”大家一听赵紫云病好了,都舒了一口气,唯有李鸿远还在追问:“还有呢?”俞倩故意装傻充愣说:“你还想要啥?”“这……”李鸿远不知自己写去的信会不会有回信,不免有点尴尬,逗得大家哄笑起来。徐清源说:“俞倩,别逗了,快拿出来。”俞倩嘟囔着:“老师,你还真把我当红娘啦?”“红娘有啥不好,红娘成人之美啊!”俞倩这才把怀中的信慢慢拿出来,在李鸿远面前晃了一下说:“咋个谢我?”李鸿远一把抢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几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求学踏征君远行,忽闻小院读书声。
悄声试问无君影,遥望崇山盼飞鸿。
赵紫云
鸿远刚看完,少峰好奇地说:“写得啥呀?”鸿远一不留神信笺被少峰抢去。少峰看了哈哈大笑,说:“看来,李鸿远是交桃花运了。”俞倩从少峰手中把信抢过来又还给鸿远,说:“啥叫交桃花运,本来就是嘛!”少峰说:“鸿远,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鸿远还没应声,荆凯却说:“鸿远,如果两情相许,想法尽快办了,省得再出差池。”鸿远犹豫地说:“这恐怕也太快了吧?”俞倩听了着急地说:“你不快点,别人就抢跑了。”荆凯说:“是得抓紧办,办了有几个好处:一是为紫云姑娘解了围;二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三是断了某些人的念头,使他们不再来纠缠。”俞倩高兴地说:“这多好的事啊,一举三得。”徐清源说:“我赞同荆老师的意见,尽快办。”少峰和关山也赞同。荆凯说:“这件事大家都想办法,等我从西安回来,要听到好消息哟!”鸿远在一边只是傻笑,俞倩瞪着他说:“还傻笑个啥呀!赶快行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