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日军的胜利使莲花山游击队员士气大振,如何继续打击日军,仍是吴中建和毛瑞兴研究的主要问题。毛瑞兴说:“这么多天,小鬼子躲在据点一直不敢出来,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吴中建说;“不能这么干等。小鬼子不出来,咱就到他窝里去打。”毛瑞兴惊讶地说:“到他窝里打?”吴中建说:“咋啦!不敢?”“有啥不敢?我跟你一搭去。”吴中建说:“不行!你在家里还有这么多队员等你带。我领上几个队员去就行了。”毛瑞兴担心地说:“这行吗?那可狼窝虎穴啊!”吴中建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毛瑞兴说:“那我带队员在半路上接应你。”
吴中建要去日军据点窝里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但决心要在据点窝里打的吴中建是铁了心地要干一下。那么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情报。要了解望原据点日军的活动规律,何小虎则是当之无愧的侦察员。吴中建专门把何小虎叫到身边交代了一番,然后,望着他向山下走去。
这天,胥老汉刚从日军据点回来,小虎就溜进院子。胥老汉吃了一惊:“好娃哩,你咋又来了?不要命了?小鬼子这次吃了大亏。是不是你们干的?”小虎点点头。胥老汉惊慌地说:“我的娃哩,你也忒胆大了,这让小鬼子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舅舅,如果我们越怕小鬼子,他就越猖獗。我们打了他,他不是也怕吗?”胥老汉说:“这倒也是。你这次来又想干啥?”小虎对表舅耳语了一会儿。胥老汉惊恐地说:“万万不敢,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吗?万一弄不好会送命的。”小虎说:“舅舅,我们就是想在老虎嘴里拔牙,叫老虎不能再吃人。”胥老汉说:“你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跟你说了。是这样,望原据点日军五十人,还有百十来号伪军。里面有慰安妇两人,住在离日军营房二百来步远的大场边,那里有一个小房子就是,小房子西边是一条沟壕。日军军官和日军士兵分单双号去慰安所,单号是军官,双号是士兵。军官是半个时辰进去一个,士兵是一袋烟工夫进去一个。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日军的一条狼狗不好对付。”
小虎回来把情况给吴中建和毛瑞兴汇报后,毛瑞兴说:“这条狼狗是最大的麻烦,弄不好狼狗一叫啥事都坏了。”吴中建问小虎有啥办法?小虎说再去找他舅舅。小虎就又去了舅舅家。胥老汉思索半天说:“你们把时间定好,狼狗的事交给我弄。”于是小虎又往返了两次把如何配合制服狼狗的办法说了一遍。最后小虎到舅舅家特别叮嘱了时间是在明天天黑之后。胥老汉拿了两个馍馍塞给小虎,说:“娃,你来来往往可要当心哪!这里有个铁杆汉奸叫金大麻,心毒着呢!在他手里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千万小心别让他遇上。”小虎把馍揣进怀里说:“放心吧!”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望原据点像往日一样,日军出操后打饭吃饭,吃完饭后各自回到营房,抽烟的,打牌的,喝酒的,各自玩各自的。慰安妇身着和服脚穿木履吧嗒吧嗒地从营房门前走过,去伙房打饭,然后端着饭碗小心翼翼地又吧嗒吧嗒地回来,一天往返两次后夕阳西下。胥老汉在牛肉里放了点蒙汗药丢进狼狗的食盆里,自己也回了家。
此时,吴中建带着何小虎牛二柱穿着鬼子服装早已埋伏在望原村外等待,几个人心里都没有底,不知进去后会遇到啥情况。何小虎心里有点胆怯:“队长,如果遇到鬼子问话咋办?”吴中建说:“你就只说一个字‘嗨!’就行了,别的千万别说,一说多就露馅了。记住了吗?”“记住了,嗨!”小虎又跟着学了一声,之后说:“不知小日本的狼狗还叫不叫?”吴中建说:“进去再说,不行先宰了它。”
夜色漆黑,望原据点之西的沟壕里突然冒出几个鬼子模样的人,悄悄向拴狼狗的木桩摸去。此时吃了蒙汗药的狼狗睡在地上一动不动,吴中建上去捅了几刀赶紧向鬼子慰安所摸去。慰安所今日逢单,是日军军官光顾的日子。大场边的那个低矮小屋的窗户透着亮光,里面的人影在不停地晃动。半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鬼子走了,然后又进去一个。这时跟在后面的小虎说:“队长,你可要小心。”“放心吧,一对一还是有把握的。”三人朝小屋摸去……
慰安所小屋日军军官刚进去脱掉衣服,就听见外面敲门声。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大意是说我刚进来就敲门?门外“嗨!”了一声。日军军官又准备去抱慰安妇,门外又想起敲门声。日军军官有些恼怒,又叽哩哇啦耍了一通牢骚,大意是时间还早着哩!门外的回答还是“嗨!”日军军官又准备行事,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样接二连三地敲门,使日军军官非常恼火,他光着屁股,打开门就往外冲,准备发泄心中的强烈不满,结果被冰凉的枪筒顶了回来。见此情景,慰安妇吓得乱叫,抱起炕上的被子躲在炕角打哆嗦。牛二柱上去把她捆起来,然后堵上嘴丢在墙角。此时,日军军官趁机反抗,吴中建趁势用刀刺了过去,日军军官没叫出声就呜呼了。吴中建拿起桌上的手枪,牛二柱拿起凳上的衣服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两人赶紧止步,警觉地躲在门后。来人在门上敲了两下,又叽哩哇啦地说了声,听不到里面回答,于是推开门,发现屋内的一幕,马上就想叫喊,却被外面的小虎冲上来在头上就是一枪托,把日军打昏在地。吴中建上去又补了一刀,拔出刀说:“撤!”牛二柱赶紧卸下鬼子的手枪,迅速消失,等下一个日军军官来时,才发现出了事。日军赶紧集合队伍四下搜索,终因一片漆黑,也不敢走远,只好草草收兵。
毛瑞兴看见吴中建他们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就知道是准是成了。吴中建拿出一支缴获的手枪给他,把毛瑞兴高兴得不得了。小虎神气地说:“毛队长,你真是没见吴大哥,一刀捅死了日本狗,还在日本小娘们门口一直嗨!嗨!嗨!地答应着里面的鬼子。里面的鬼子本来兴冲冲地乐着呢!结果吴大哥一直在门上敲,鬼子在里面叽哩哇啦一个劲叫嚷。吴大哥也听不懂鬼子说的是啥鸟话,就一直嗨!嗨!嗨!地应答。这下把鬼子惹恼了,鬼子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被吴大哥一刀毙命,没想到又进来一个倒霉蛋,也被干掉了……”队员们一直兴奋了好几天。
望原据点日军一连吃过两次亏后,从汉奸那里得知是莲花山土八路干的,于是悬赏捉拿,但最终无果。于是在西壕沟又杀了好多人。
望原据点的日军没找到莲花山的土八路,在不远处的后山沟里又出现一支游击队。这支游击队有二十来人,队长叫令狐国强。令狐国强此前在洛阳上师范,日寇入侵后无法继续读书而被迫回乡,回乡后他单独拉起了一支抗日队伍。
令狐国强秘密把村里的青年都组织起来,但没有武器是这支队伍面临的首要问题。他拿出家里仅有的五十元法币,秘密渡河到河南渑池买了三支老旧步枪回来,根本满足不了战斗的需要,尽快再搞些枪支来,是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他坐在山坡上闷闷不乐,队员王小战知道队长是为枪的事发愁,凑过去说:“国强哥,我知道哪里有枪。”令狐国强马上来了精神:“哪里有?”“咱们邻村赵滚刀家有。”“你咋知道?”“我的一个亲戚悄悄说的,说是赵滚刀用三块大洋从国民党溃兵手里买的。”“你说的可是真的?”“千真万确,说是国民党兵急着过河没钱,把枪卖了。”令狐国强精神一振说:“走!今夜黑去起枪!”王小战、大块头和山宝几个人都是令狐国强组织的抗日队员,一听说起枪,都兴致勃勃向赵滚刀家走去。
赵滚刀是原来七专署在涧阳镇的保安团成员,中条山沦陷后七专署逃往河南,保安团除团长、团副和几个亲信跟随逃往河南外,其余人员全部缴枪遣散回家各自寻找出路。赵滚刀在团里没混下一官半职心里憋气,只能缴枪回家,临走时他偷偷把枪上的一把刺刀卷在行李捆中带了回来。在村里的这一段日子里,与乡亲们言语一有不和,他就挽胳膊抹袖,拿出刀来在乡亲们面前舞躁。一次在跟一个村民为争夺日军丢下的一双旧翻毛皮鞋而争吵,都说是自己先看到的,互不相让,最后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滚来滚去的,就像争抢一根剩骨头的两只野狗打得难解难分,土毛乱飞。那村民死活不肯松手,把翻毛皮鞋死死抱在怀里。赵滚刀死活要夺,引来一群围观的人。赵滚刀见夺不下皮鞋,回家拿出那把刺刀气冲冲跑来威胁:“你今个跟爷爷说清楚,到底是哪个先看到的?有种说!”那村民见他拿出刺刀就胆怯,但还是不肯服软。赵滚刀继续威胁道:“你不说也行,要不然你从爷的刀上滚过去,也算你有种!”那村民被赵滚刀给吓住了,无奈地说:“你也别舞躁了,烂皮鞋我不要毬了。”然后气狠狠地把那双翻毛皮鞋摔在地上。赵滚刀捡起地上的皮鞋愤恨地说:“你狗日的,早点识相,何必叫爷爷费这怂劲。”从此,村里人惹不起他都躲他远远的。因此,村里人给他送了个绰号叫赵滚刀。赵滚刀这名字奇特响亮,一经出现就很快传开,只要一说赵滚刀,附近人都知是谁。
赵滚刀在家没有枪就感觉少了啥,心里不得劲。他寻思着总想再弄来一杆。于是有一天,一个国民党兵跑到村里央求他说把枪以五块大洋的价钱卖给他。赵滚刀一见枪是美式的,就心里喜欢。他几经讨价还价,最后用口袋里仅有的三块大洋把枪买了下来。有了枪的赵滚刀心里窃喜,有空就拿出来用枪油擦擦,然后把枪藏起来,从舍不得给人看。
令狐国强所说的到赵滚刀家起枪,就是要强行拿走他的枪。这也是抗日游击队缺少枪支,没法打鬼子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为了尽快拿到枪,他带人直接了当地来到赵滚刀家,扫了一眼屋里,然后开门见山地说:“赵滚刀!听人说你买了一支枪,把枪拿出来!”赵滚刀看看来人,骂道:“我买枪干啥?听哪个王八蛋造的谣?”令狐国强说:“有枪就拿出来,别舍不得,等抗战胜利了,再买个新的还你。”“我一没钱二没粮,我买枪干啥?我吃饱撑的?”令狐国强说:“有就拿出来,给我们打鬼子。”“真没有,有我还能舍不得?”令狐国强说:“那咋有人说你买了枪了?还是美式的?”赵滚刀说:“听谁说的?叫来爷爷问他?”令狐国强说:“你是等小鬼子把刀架到你脖子上才肯承认是吗?”“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爷爷就是没有。”无论令狐国强再怎么说,赵滚刀就是不给。无奈之下,令狐国强只好带人从赵滚刀家出来。山宝说:“国强哥,这枪咱不要了?”“要!”“那为啥出来了?”“对这种特殊人就要采取特殊措施。”大块头说:“这说了半天,赵滚刀家到底有没有枪啊?”令狐国强说:“有,肯定有。”山宝说:“国强哥,你咋确定他肯定有枪?”“我看他家墙角有半瓶油,还有一块抹布,一股机油味,肯定是擦枪用的。”山宝说:“有枪那他却一口咬定没有?”令狐国强说:“我判断他枪不在家里,可能藏在外面。”山宝说:“那他能藏在外面啥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啊!”令狐国强说:“不要急,等一会再说。咱们到他家一说要枪,这一闹腾,这家伙肯定不放心他的枪,说不定要出来察看。”几个人心领神会。
几个人随令狐国强离开赵滚刀家,走了一段刚拐过弯就躲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滚刀家的大门。果不其然,黑暗中听到赵滚刀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黑影从门里闪出来,左转右拐向村头的土地庙方向跑去。山宝伸出大拇指对队长的神机妙算甚为佩服。几个队员尾随其后,见黑影进了庙门,跟着也进了庙门。黑影在庙里的神龛桌下摸摸索索拿东西,突然“砰”的一声,山宝“啊”了一声栽倒在地。黑影没料到拿枪走火暴露了目标,吓得丢下枪就跑,几个人一拥而上。几个人没抓到黑影,山宝却被打伤了。令狐国强说:“快!把山宝背上跑!”大块头背起山宝,王小战拿起黑影丢下的枪迅速撤离。
山宝从小没了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被山里人当做宝贝疙瘩养。所以名字就叫成了“山宝”。小时候令狐国强父母经常给山宝饭吃,山宝对令狐国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一听说他组织游击队,第一个要求参加。这次跟令狐国强执行起枪任务被枪打在右肋处,血流不止。大块头背着山宝快速跑回山里,背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令狐国强察看了山宝的伤口,焦虑地说:“子弹如果不及时取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眼下没有医生,大家急得没办法。令狐国强决定自己来取。大块头担心说:“队长你行吗?”“不行也得行!”王小战也担心说:“队长,你……”“啥也别说了,你们几个把他按住,别让他动。”几个队员把山宝死死按在床板上,令狐国强把一把小刀在油灯上烧了烧,咬住牙在山宝的受伤处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用刀尖往出拨子弹,山宝疼得嗷嗷直叫,汗水浸满额头。几个队员死死按住,不让他胡乱动弹。令狐国强紧张得满头大汗,既想尽快把子弹取出,又怕山宝受不了疼,拿刀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大块头看见队长有点犹豫不决,不敢下狠手,催促道:“队长!快呀!”令狐国强这才咬牙用力把刀尖插进肉里把子弹剜了出来。赶把子弹取出来后,山宝已疼得昏了过去。
子弹取出来后,山宝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出血太多,又不能消炎,山里又没有很好的营养,没过几天,伤口就开始发炎,高烧不止。如果不及时用药治疗,山宝就会有生命危险,令狐国强心急如焚。为了救山宝,他决定到凤凰城去买药。
从东山到凤凰城可不是一步近路,要经过望原、南村、圣人涧、龙门关、三湾,还有狐三村才能到达。要想通过个个炮楼关卡,可谓是难上加难。令狐国强为了尽快治好山宝的伤口,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毅然决然要去,他坚定地行走在山路上。当他翻山越岭行至望原时,被据点的大麻子队长瞅见。金大麻见这个小伙子健步如飞的样子,心生疑虑。前几天望原据点鬼子遭土八路袭击,队长山本把罪责全归咎于金大麻身上,把他狠狠训了一顿。看见令狐国强就引起他高度警惕,他赶紧叫出据点的一群日伪军追赶,并把令狐国强团团围住,将其抓进据点,逼问是不是八路?令狐国强因出去买药没带枪,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八路。山本对令狐国强用烟头烫,把湿毛巾贴在脸上用辣椒水灌,在肚子上踩,使尽各种办法拷问,都无济于事,最后又叫金大麻对质。金大麻拿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令狐国强是八路,但几天前听村里人说令狐国强去赵滚刀家起枪的事,于是跟山本嘀咕了几句,山本立刻派人去叫赵滚刀。
山本派的人来到赵滚刀家门口。此时赵滚刀提着裤子正在茅厕尿尿,却听见门口有人喊:“赵滚刀在家吗?”“爷爷正尿尿哩!叫爷爷干啥?”“皇军叫你去据点。”“皇……”赵滚刀一听日本人叫他去准没好事,马上尿不成股了,哆哆嗦嗦地说:“皇,皇军叫爷爷干啥?”“叫你问话。快点!”“问啥话?”“别啰嗦!你去了就知道了。”赵滚刀把半泡尿没尿到尿桶里全洒倒在裤裆上。他提起裤子从茅厕出来,愁眉苦脸地说:“我跟日本人又没啥关系,日本人叫爷爷问啥话?我不去!”俩伪军说:“不去不行,队长说了,必须得把你叫去。”赵滚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两个伪军来到据点。此时,被捆绑在树桩上的令狐国强看见赵滚刀来,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赵滚刀准把自己给供出去。如果供出自己是抗日游击队的,那就必死无疑。怎么办?眼下啥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吧!
金大麻见赵滚刀来赶紧走上前询问:“你是赵滚刀?”“爷爷是。”金大麻瞪了他一眼。山本见赵滚刀来,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赵滚刀!听说你家的有枪?”赵滚刀慌忙摆着两手说:“没没没,没有的事。”金大麻说:“还不承认,我都听说你家藏有枪?”赵滚刀一听就急了,不由得骂道:“哪个王八蛋说爷爷有枪?”金大麻说:“你耍啥二杆子?皇军是想问你那枪是不是被这小子起走了?”然后指了指被捆绑的令狐国强。此时,令狐国强死死盯着赵滚刀,看这小子到底能说些啥。赵滚刀看着令狐国强,马上想起那黑夜他带几个人到他家起枪的事,心中的仇恨骤然升起。但回头一想,这与小鬼子有啥关系?他望着令狐国强,眼中射出一股不友好的目光。令狐国强却平静地望着他,不敢有任何激怒。两人互相对视着。赵滚刀心想:这是不是小鬼子给爷爷下套啊!如果我说买有枪,那肯定是不得了的事。小鬼子能饶了爷爷我?如果我说没买枪,那他对咱也没办法,岂不是动不了爷爷一根汗毛?赵滚刀在心里自问自答地盘算着。山本见证人半天不说话,不耐烦地说:“金大麻,你叫的证人咋不说话?”金大麻催促道:“赵滚刀!你快说呀!你家之前到底有没有买过枪?买过就说买过,别磨磨蹭蹭的。皇军都等得不耐烦了。”赵滚刀此时又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说爷爷买过枪?爷爷要枪干啥?爷爷连饭都吃不饱还有钱买枪?爷爷吃饱撑的?”金大麻说:“你说你没买过,咋会有人说你买过?”“哪个说爷爷买枪了?站出来!我日他先人!”山本见赵滚刀情绪激动,不知道他说的啥话,叫翻译官翻译,翻译官把赵滚刀骂人的话翻译了一遍。山本气得骂道:“八嘎!”赵滚刀一口咬定没有买过枪,何谈令狐国强从他家起枪的事?令狐国强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金大麻气得骂道:“滚!”赵滚刀一听说叫他滚,赶紧连滚带爬出了据点。山本心中的怒火一时难消,望着赵滚刀的背影突然喊:“站住!”赵滚刀心里一惊,停住了脚步。山本说:“赵滚刀肯定不是老百姓。”金大麻说:“太君咋知道?”“这还用问?看看他穿的裤子。”此时,金大麻才发现赵滚刀还穿着之前在保安团穿的屎黄色裤子,虽然破烂不堪,但依旧能分辨出不是农民装束。赵滚刀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懊悔不已。
日军把令狐国强和赵滚刀都关进了铁笼子,一人一个,
放在墙根,并唆使一群日军往身上撒尿。一群日军掏出家伙像无数个喷枪似地往他俩身上头上浇洒着尿臊味十足的尿液,一边尿一边哈哈大笑。日军尿完了,命令伪军尿,伪军尿完了,日军再尿。日伪军你下他上轮番尿尿。令狐国强哪里受过这般侮辱,但防止暴露,还是紧闭眼睛和嘴巴任其小鬼子在头上作恶。赵滚刀平时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此时,也被尿水浇得像个落汤鸡,心中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折腾了一天的日伪军,到了晚上也都累了,把令狐国强和赵滚刀两人搁在铁笼子里也不管了,都回营房睡觉去了。
夜色沉沉,营房里传出阵阵鼾声,令狐国强看看周围挣挣手腕,手被绳索死死地捆绑着,看看铁笼子密密的铁栅栏,想要逃出去是难上加难,令狐国强叹了一口气。赵滚刀也在铁笼子里翻腾,然后小声喊:“歪!咱这就完了?”“你喊啥?快闭嘴!”“我是说得想法逃啊!不逃就得死。”“想活,就别乱说!”“我没乱说啊!你都听见了,我没有。”“别出声,再把鬼子招出来,有你好受的。”赵滚刀再不说话了。令狐国强松了一口气,他往笼子上重重一靠,心想:难道就这么死了?就在他往铁笼壁上这么一靠,不知是啥东西扎了他一下,他用手上去一摸是铁丝,再一摸是铁笼子门上扭的铁丝。令狐国强心中一喜,马上有了主意。
令狐国强意外发现铁笼子门是用铁丝扭着,马上想到逃跑的计划。他把手腕上的绳索在铁笼上反复磨擦,待手腕上的绳索磨断后,用手把铁笼子上的铁丝拧开,然后从铁笼子里爬了出来。赵滚刀见令狐国强从笼子里出来,赶紧小声喊:“快!帮帮我!”令狐国强迅速把赵滚刀的铁笼子门也打开。赵滚刀说:“还有手上的绳子,也帮我解解。”“自个想办法。”“我想啥办法?你快呀!我求你了?”令狐国强为赵滚刀又解开了绳索。赵滚刀催促:“快逃!”“要逃你先逃。”“我的爷爷,你还要干啥?”“你别管。”赵滚刀见令狐国强不肯走,心里一急,自己先翻墙逃走了。按说这时令狐国强也应赶快翻墙逃走,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门心思要寻伪军队长金大麻报仇,但晚上睡觉又不知金大麻在哪个房,又怕惊动了鬼子再走不了,但此仇不报感到心中窝气。此时,他看见门口站岗的鬼子划了一根火柴点火吸烟,就有了主意。他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悄悄踅到岗哨背后,猛地朝鬼子头上使劲一砸,岗哨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地身亡。他抓起鬼子的三八大盖枪又卸下了身上的子弹带,迅速翻墙而去。没跑多远,就有人在后面追赶。他越跑越快,那人越跟越紧。令狐国强见甩不掉尾巴,回头举起枪托就打。“别打别打!是我。”令狐国强一看是赵滚刀,说:“你不是走了吗?”“我是从据点出来,可我没走远,一直躲在墙外等你。”“还算你有点良心。快走!”两人又迅速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面才响起枪声。
令狐国强一直往深山里跑,赵滚刀也一直跟着跑。令狐国强看没了危险之后停住步说:“赵滚刀!咱俩算是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赵滚刀被令狐国强的话弄糊涂了,说:“啥欠不欠的?”令狐国强说:“你在山本面前没有说出我,算我欠你的;后来我替你开了铁笼子又解了绳索,算是还上了,扯平了。你回吧!”“我回去干啥?我不回!”“为啥不回?”“我回去再让小鬼子抓去了,还不把我活劈了?”“那你要去哪?”“我要跟着你。”“跟着我?跟着我干啥?”“跟着你打小鬼子啊!”“你咋知道我是打小鬼子的?”“你就别装了,那天晚上到我家去起枪,不是说打鬼子吗?”令狐国强见事情明了,也不遮掩,索性说:“跟着我打鬼子可是要吃苦的。”“吃苦就吃苦吧!总比被鬼子劈了强。”令狐国强无奈,只好带着赵滚刀一同回游击队。
赵滚刀一到游击队,大块头看见他就怒气冲天,抓住他衣领上去就是一拳:“你这个坏怂,把我兄弟打伤了,到现在还流脓血,不打死你我出不了这口恶气!”说着又是一拳,把赵滚刀打得踉踉跄跄满嘴流血。令狐国强上去就挡,呵斥道:“干嘛?干嘛?”大块头说:“要不是这小子,山宝还不会受伤。”赵滚刀在村子里横行惯了,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手在嘴上抹了一把说:“你不欢迎爷爷,爷爷还不稀罕!”一转身走了。令狐国强赶紧阻挡,大块头赌气说:“让他走!咱们游击队也不要这种烂人!”
赵滚刀被大块头打走后,令狐国强把大块头批评了一顿:“大块头,你今个打人不对。”“他该揍!”“他在打伤山宝这件事上,我知道你有气。但在日军据点他没把我供出来,也算是将功补过。”“队长,到底咋回事?你不是去买药去了,咋药没买回来却带赵滚刀回来?”“是这样……”令狐国强把被据点日军抓去,叫来赵滚刀作证,赵滚刀没供出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块头说:“我就说嘛!这个家伙咋会跟你一搭回来。”令狐国强说:“不说这个了,得赶快派人去凤凰城买药。”大块头说:“队长,你不能再去了,小鬼子已经认识你了。”令狐国强说:“王小战,你跑得快,赶快去县城买药。”“是!”
赵滚刀本想跟着令狐国强能躲过日本人的追捕,其结果大块头因山宝受伤的事容不下他,他只好从游击队出来计划回村。刚走到村口,看见一群日军在村里杀人放火,自家的三间破瓦房也被焚毁,一片狼藉。赵滚刀不敢进村,就在树林里徘徊,不知该往何处。他思前想后,知道自己伤了山宝,罪过不可饶恕。但想到他与令狐国强的生死之交,也算是交情。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能厚着脸皮留在游击队,也不能被小鬼子劈了,他还是决定再去找令狐国强。
令狐国强刚把王小战打发去凤凰城买药,赵滚刀就又来了。大块头看见他就说:“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嘛?”“我又不是来寻你?”“那你来寻谁?”“我寻令狐队长。”令狐国强说:“赵滚刀你咋又回来了?”“村里的房子被日本人烧光了。”大块头说:“噢!你家房子被日本人烧了,你想起队长了?当初队长到你家要枪时,你是咋对待的?还一口咬定说没枪,没枪咋能把山宝给打伤了?”赵滚刀赶紧赔不是:“都是我不好,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我如果早明白,就会把枪拿出来,何苦藏到土地庙,弄得走火伤了弟兄。”令狐国强说:“赵滚刀你知错了?”“错了错了!确实错了。”“知错就好。鉴于你在据点的表现,之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大块头还是有一股怨气:“把人打伤了,就这样便宜这小子了?”令狐国强说:“虽说他把山宝打伤了,也不是故意的,属于误伤。我们要原谅人家,不要得理不饶人。咱们以后不是跟他较劲,而是要团结起来,想法治治金大麻。这次是金大麻带人抓的我,并且使尽手法往死里整。看来这个金大麻是彻头彻尾的大汉奸。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再也不能大白天随便从鬼子据点前经过。”从此,他们对金大麻有了刻骨的仇恨。
王小战很快从县城买回了药,经过一段调养才治好山宝的伤。赵滚刀加入令狐国强游击队后,虽然起初不适应艰苦条件,但他会使用枪,会保养枪,慢慢跟队员之间也消除了隔阂。
日军为了报复,在赵滚刀村烧杀了一阵,也没能找到赵滚刀。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捉拿令狐国强的身上。
一天,令狐国强和山宝、赵滚刀正在家吃饭,刚端起饭碗扒拉了两口,王小战就跑来喊:“快跑!鬼子包围了村子。”此时他们想要出村为时已晚。住在村外的大块头得知情况,赶紧叫来其他队员施救。但鬼子人多难以解围,大块头急中生智,跑到家提来两只大洋铁筒,把几挂鞭炮在桶中点燃,顿时枪声大作,杀声四起。小鬼子摸不清虚实,慌忙撤离。
日军撤离后,才知村外密集的枪声是几个土八路所为,后悔之极,之前没能抓到莲花山土八路,现在又出现一个叫令狐的人。但又认为令狐这几个人是小毛贼,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莲花山土八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