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军赵军长听说岳少峰失踪,感到问题严重。马上打电话给李维民,让他派袁二憨子带人出去侦察。
侦察兵侦察的结果是在训政团不远的一间磨坊里。赵寿山说:“怎么会在九十六军?”李维民说:“把岳会长要回来!”“待我给李军长打电话问问。”赵军长把电话打给李军长,李军长一头雾水:“会有这事?”“千真万确,就在训政团不远的磨坊里。”李军长说:“我马上派人去查。”
李军长派人查了后回来说:“军长,训政团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李军长又把电话打给赵军长说明情况,赵军长感到蹊跷,又派人继续侦察……
拐巴子知道九十六军和自卫队都在寻找岳少峰的下落,又把他秘密转移到一处窑洞逼问,待确认他是共产党后就有明确的证据来打压他。岳少峰被捆绑毒打,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但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寻找的人找遍了所有村庄和军营,始终无法找到。拐巴子怕李军长逮住他问罪,决定把岳少峰丢弃在凤凰城外水磨村的破水磨坊里,让他人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与他摆脱干系。
水磨坊被日军飞机炸毁后就停止了运转,周围的杂草疯长,足足有一人多高,由于离人家较远,平时很少有人来。岳少峰被反捆着推了进去,外面加了一把大锁,并撂下一句狠话:“把这个共党撂这饿死!”
岳少峰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昏昏沉沉中感觉进了地狱,饥饿和伤痛折磨得他又一次昏厥过去……
李军长对训政团的话不相信,结合前几天在茅津城纪念大会上发生的情况分析,拐巴子有可能是在说谎。之前没有动他的原因,只要他不干出格的事,相安无事也是一种处事办法。但现在不同了,古平县牺盟会会长毫无迹象地失踪了,这能是谁干的?还有谁?李军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秘密派人去查。
这次去的人没有直截了当说找人,而是说受了李军长的处分,挨了军棍,投奔训团来了,不愿在九十六军干了,想到胡宗南部队去,拐巴子一口答应。来人在训政团与下面的小兵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套近乎,并用香烟好酒贿赂,很快从对方嘴里套出情况。小兵说:“前几天抓了一个人,死硬死硬,就关在磨坊里。”“现在呢?”“现在不知道,好像弄出去了。”“弄哪去了?”“不知道。”李军长得知情况后,气愤地骂道:“一群混蛋!”
李军长带人马到训政团当面质问,拐巴子还是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李军长吼道:“若让我查出是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李军长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军长和赵军长都在派人寻找,古平县的自卫队也在全力寻找,找遍了所有驻军营地,找遍了所有野外荒庙院落,都未能找到。
……
李鸿远和关山从尧店向县西南吴村成自奋家走去。
成自奋是在凤凰城参加的牺盟会,此后秘密加入了党组织,日军入侵凤凰城后,他随牺盟会转移到尧店。为了加强西部党的建设,岳少峰又秘密派他回来发展党员,辛店的仝卓,张村的李万仓和陈和贵就是他发展入的党。此时,关山叫他去联系这几个人。这几个人接到通知后迅速背上馍褡前来,跟着李鸿远翻山越岭赶往陌南,与芮城的党员一同向雪花山转移。一路行走非常艰难,塬上的天气异常寒冷,馍褡里的馍馍全都冻成了冰疙瘩,啃都啃不动,要想吃一口,都得在怀里暖半天。这天,夜色沉沉,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躲藏在荒山野岭的同志们跟李鸿远胡乱挤在一起,蜷曲在冰冻的杂草地上背靠背坐了一夜。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一阵阵朝身上打来,头发衣服上结起厚冰,寒气透入肌体。一团团蜷曲挤靠在一起的身体,在漫长而寒冷的长夜中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成自奋突然感到身下有微微地蠕动,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躯体起来一看,惊得“啊!”了一声。鸿远他们也被他这一声惊醒,都赶紧起来察看身下,竟然是一条又粗又大的蟒蛇。原来蟒蛇已被冻僵,没想到经过这伙人的体温温暖,渐渐又苏醒过来,这让大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幸运的是天气太冷,蟒蛇并没有完全苏醒,避免了一场被蟒蛇袭击的危险。
李鸿远带着二百多名共产党员来到雪花山,受到杨振邦的热情欢迎。杨振邦说:“来到雪花山大家就放心住下,我保证管吃管住。”李鸿远说:“不仅管吃管住,还要安排学习和训练。”杨振邦说:“没问题,训练有训练场,学习有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二百多共产党员在雪花山又是办学习班学习培训,又是拿枪练兵增强斗志。
李鸿远他们在雪花山不知不觉待了两个月,突然有一天有人跑上山说:“杨队长,有人说雪花山窝藏共产党,七专署保安团的人很快就会上山搜查。”情况紧急,杨振邦只好把吃的给李鸿远一行带好,然后鸣枪送行。等保安团的人上山后,杨队长却说我已经把他们撵跑了。
李鸿远带着成自奋、仝卓、李万仓、陈和贵以及芮城县地下党员,离开雪花山后分散行动。在返回途中,李鸿远他们又被芮城保安团抓去当兵,期间他们伺机逃跑,结果又被抓了回来,绑在木桩上抽打。他们不服与其争辩,保安团的人更气,最后把他们扔进红薯窖里,再弄些席片卷些杂草撒上辣椒面点燃丢进去,然后扬长而去。保安团人刚走,芮城的乡亲们赶紧把他们从红薯窖中搭救出来。
保安团人以为把这几个人扔到红薯窖里,已经摔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烟熏火烧也就交待了。没想到成自奋被摔下去那一刻,两腿使劲撑住窖壁倏溜下去,虽然有点擦伤,但没有重跌脑损。李鸿远和李万仓几个摔下更没事。之后的烟熏火烤,幸亏保安团人走得早,他们及时得救,才幸免一难。正当他们为幸免一死而庆幸时,不料保安团的人又折了回来,发现他们几个没死,重又把他们带走,并关了起来。为了使敌人放松对他们地看管,他们不再争辩,表面上表现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干活,渐渐地,看管人员对他们也放松了警惕。
一天夜里,满天星斗,李鸿远成自奋和仝卓几个人悄悄跑出窑洞,绕过岗哨,从保安团逃了出来。他们一直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一路爬山涉水往东跑。经过一场生死劫难后,又终于回到家中。成自奋几个蓬头垢面回到家,家里人又惊又喜,成自奋说:“本想出去找点营生做,没想到被芮城保安团人抓去了。”他们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啥事也没发生一样,照常干自己该干的活,做自己该做的事。芮城保安团当然不知道他们这几个是何许人也,也无从查起。
鸿远赶天黑回到家,紫云见他蓬头垢面破衣烂絮的样子又惊又喜。李鸿远赶紧说:“别让娘看见了。”紫云深知鸿远的意思,赶紧打来一盆热水,又拿来干净的衣服。鸿远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遍。紫云端起黑乎乎的半盆脏水,虎着脸说:“都能浇二亩地。”鸿远笑了,说:“我把两个月的肥料都给咱家攒下了,下到地里一定会有好收成。”紫云瞥了他一眼笑了,倒了水回来说:“你这一次次被抓,多让人担心啊!”“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我有啥好担心的?”“这段时间国民党抓人抓得很厉害。”紫云不解地说:“我就感觉奇了怪了,正是共同抗日的时候,国民党咋老想着抓人?”“国民党是想把共产党赶尽杀绝啊!”紫云说:“国民党咋就不讲理了?”“啥也别说了,你自己小心就是。要不然我在外面会担心死了。”紫云抿嘴一笑说:“没事。”鸿远说:“别大意,你安全了,我在外面也就放心了。”李鸿远话题一转说:“兰儿呢?”“兰儿跟娘睡了。我去叫?”“别!”鸿远一把把紫云拉回来抱上炕……
天快亮了,鸿远骨碌一下起来说:“我得走了。”“干嘛刚回来,就又要走?”“我都出来两个月了,组织还不知是啥情况,得赶快回去。”紫云紧紧抱住鸿远久久不愿松开,鸿远抚摸着她的头说:“听话,等革命胜利了,我好好陪你。”鸿远恋恋不舍地告别紫云,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中。紫云望着鸿远消失的身影,眼中忍不住涌出泪花……
正当中共党员和抗日干部频频遭到抓捕和暗杀的极度昏暗时期,日军于一九四零年四月十七日,又对古平县一带发动了第十一次大规模疯狂扫荡。企图以速战速决之势一举占领中条山,从而打开茅津太阳渡之黄河通道。
就在日军又发起第十一次进攻时,岳少峰却离奇地失踪了。此时,两个军长顾不上岳少峰,王力合和古平县自卫队也顾不上他,都在全力以赴抗击日寇。
日军最初进攻时,派四百人的小股部队从运城西姚、曲村出发,向黄草坡新编三十五师阵地进行试探性挑衅,企图把东部柏树岭、榆树岭等阵地的九十六军其他兵力吸引过去。但九十六军官兵仍然各自坚守原定阵地,没有丝毫西移的迹象。在挑衅无果的情况下,次日一早,两千多日军又向柏树岭榆树岭阵地发起进攻。九十六军官兵与日军展开激烈交战,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日军未能突破防线。
在日军发起第十一次大规模扫荡之后,古平县牺盟会在没有会长的情况下,负责全面工作的重担就落在关山身上。关山并没有因为国民党阎政府七专署地打压而停止抗日工作,而是更加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他立刻召集王力合、俞倩、毛瑞兴、吴中建、傅愣强等人开会,抓紧时间布置任务:“同志们,岳会长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大家心里都很着急。但眼下日军又开始大规模扫荡,当下最紧迫的任务是协助部队打击日寇。”吴中建说:“不管是七专署抓人,还是特务搞鬼,我们都不怕,岳会长一定要找到。你就说咱们现在咋协助配合部队?”关山说:“力合同志,最好还是毛瑞兴负责协助九十六军,吴中建负责协助三十八军。”王力合点点头。关山又接着说:“俞倩同志,你还是和石妹一同负责担架队抢救伤员。愣强同志,你迅速通知四区队裴队长,也积极配合九十六军,回来注意收集信息,有啥特殊情况及时汇报。”王力合最后说:“遇到情况一定要机动灵活,三区队要随时待命!”
日军对柏树岭、榆树岭阵地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进攻后,并没有突破防线。次日拂晓,日军又加大攻势,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集中火力向柏树岭阵地发起疯狂进攻。
坚守在柏树岭阵地的张团长,率领战士浴血奋战。日军组织强大火力一次次向阵地进攻,而且火力越来越猛,战士们不断有人倒下,危急时刻,张廷玉团长也操起机枪猛扫起来……
此时,一排长跑过来大声说:“团长!敌人火力太猛了,不行就先撤吧?”张廷玉团长边打边喊:“联系风口山和榆树岭!”“团长!这两个阵地都联系不上。”眼看日军又从东西两边压过来,一排长焦急地喊:“团长!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张廷玉又猛扫了一阵,大声喊:“撤!”部队迅速撤离阵地,转移至黑窑山一带。此时牛二柱带人赶来。张团长说:“先让弟兄们吃点东西,缓缓劲,到天黑了咱们再干他狗日的。”
夜幕降临,四月的中条山乍暖还寒,张廷玉、牛二柱聚集在一起如此这般地研究了一番。
柏树岭阵地被日军占领后,日军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围着篝火吃着牛肉罐头,几个哨兵背着枪在周围值岗。张廷玉派一排长向日军岗哨摸去,他在牛二柱带领下悄悄向日军包抄过去。一排长干掉两个鬼子哨兵后直冲阵地,一阵手榴弹投向日军,日军阵地顿时大乱。此刻,张廷玉和牛二柱一队迅速冲上。日军猝不及防,撂下百余具尸体仓皇逃离,柏树岭阵地失而复得。
日军对柏树岭阵地数度攻克不下,在僵持了两天之后,又纠集牛岛师团四千余人,在山炮、野炮和数架飞机的掩护下,由解县、安邑、夏县多路出发,向陌南、黄草坡、云盖寺、风口山、望原等阵地发起全面进攻,其主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重点向张茅大道两侧的九十六军和三十八军阵地进攻。九十六军对日军展开全面反击。由于战线太长,日军进势太猛,左翼一七七师边打边退,赶暮色降临前退至张茅大道东侧沙涧一线。日军趁机进入圣人涧、茅津、太臣一带。当晚,九十六军趁日军立足未稳时,对日军展开猛烈反攻,枪炮声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又重新收复失地。期间,毛瑞兴一直在李军长身边。
三十八军十七师李维民团,在晴岚山前沿阵地与日军激战两昼夜后,奉命撤往庙凹山,构筑工事阻击日军东进。日军不得越过庙凹山,于是一路向南占领古计王后,组织兵力猛攻望原。赵寿山指挥教导团、四十六旅利用深沟山梁与日军周旋,在运动中寻机痛击敌人。吴中建一直在赵军长身边为其带路。
李维民派人在小虎的带领下由庙凹山经上下堡村运动至望原一带,协助赵军长打击敌人,并趁机割断日军电话线,切断淹底日军与望原日军之间地联系。日军在频频受挫的情况下,丧心病狂地施放毒气,赵军长不得不撤出阵地,往西迂回到刘家沟与日军周旋。刘家沟谷宽沟长树林丛生,赵军长率领官兵与敌巧妙周旋,实施各种打击,把日军死死困于沟谷。李维民团死死坚守在庙凹山阵地。
傅跃华和卫青山带领新军五十九团,任万川带领的二区队以及梁虎生带领的三区队,从东、西、北三面向刘家沟包抄过来。日军发现三面环山均是居高临下的中国兵,惊慌万分,不得不向东突围,向古王日军靠近。日军很快又重新组织兵力,由古王、毛家山两路袭来,企图夹击庙凹山的三十八军。
坚守在庙凹山一线的李维民团,全团官兵奋力反击,打退日军一次又一次进攻,日军始终攻不下庙凹山阵地。
日军一次次进攻未能拿下庙凹山,又变本加厉地用飞机大炮进行轮番轰炸,将士们死伤惨重,但没有一个退缩。距日军最近的二憨子排阵地,头顶遭飞机轰炸,前面是大批蜂拥而来的日军。面对凶残的日军,他们咬紧牙关奋力反击,机枪手不幸身亡。二憨子架起机枪一阵猛射,打得日军不敢抬头,只能匍匐前进。为了压住日军火力,二憨子不敢有丝毫懈怠,边喊边打。但到关键时刻,机枪突然哑了。二憨子焦急地喊:“子弹!快!”“子弹没了!其余的对不上号!”此时,日军的重机枪骤然响起,打得二憨子抬不起头。二憨子大声喊:“一班长!想法干掉那狗日的!把机枪夺过来!”一班长猫着腰从侧面瞄准日军机枪手,一枪过去机枪就哑了。一伙兵从战壕猛地跃出,向日军机枪猛扑过去,抓住机枪与日军激烈争夺,不幸被另一处日军机枪扫射过来,扑上去的战士全部牺牲,二憨子气得直捶自己。
在炮火连天的战场,将士们顽强拼杀。古平县的自卫队、担架队,同样冒着敌人的炮火运弹药救伤员,他们把一箱箱弹药送往前线阵地,又把一个个伤员从阵地上抬下来,经历的生死考验不言而喻。
吴中建带着赵寿山一起诱敌于望原附近。当日军发现有少量中国军队和自卫队时,四百余日军从古计王向望原逼来。刚到望原附近,就遭到三十八军出其不意地打击,日军丢下百余具死尸仓皇逃窜,三十八军又收复望原一线。
当晚,不甘失败的日军对望原阵地施放毒气,致使赵寿山不得不再次撤出望原。望原被日军重新占领后,赵军长率三十八军撤往狮子沟一带,日军尾追其后。赵军长趁机迂回到侧面山头,组织兵力突然反击,迫使日军后撤。日军撤退之后,数架飞机对狮子沟阵地轮番轰炸。
当日军把注意力放在狮子沟一带时,赵军长又带领三十八军主力突然向南插去,突袭望原日军。九十六军两个团从西部向望原之南的禹庙日军发起进攻。
狮子沟日军发现三十八军突然南下,再返回望原。赵军长率领全军官兵与敌展开血战。
日军被赵寿山忽北忽南,飘忽不定的打法搞得晕头转向,在忙于追赶的情况下部队被三十八军、九十六军分割成数块,彼此之间无法顾及,受挫严重,死伤数百人。
二十五日一早,日军又派轰炸机对望原阵地进行轰炸,之后又组织炮火进行轰击。赵寿山和官兵们被炸得灰头土脸,满身是血。日军地面部队发起进攻时,赵军长大喊:“狠狠打!”日军死伤惨重,慌忙撤往狮子沟,企图占据有利地形。赵寿山乘胜追击,与日军在狮子沟一线又展开血战。
九十六军在禹庙击退日军后迅速向北转进,策应三十八军包抄狮子沟之敌,狮子沟阵地失而复得。
日军不甘失败,用大炮轰炸狮子沟,之后,地面部队开始猛攻,不到一天,狮子沟阵地又被日军突破。
与此同时,庙凹山阵地也被日军包围,炮火连天,战斗异常激烈,伤亡惨重。李维民率领剩余官兵死守阵地与敌血战,战士死伤大半。袁二憨子率领全排战士坚守阵地,死不退缩。一会操起机枪猛扫一阵,一会猛摔一阵手榴弹,奋力搏杀,满脸是血,打到最后一排人死伤大半,袁二憨子也中弹倒下。一班长抱着他大喊:“排长!排长!”石妹带担架队迅速冲上,把袁排长抢救下来。炮火纷纷的战场,石妹擦拭着袁排长满是血迹和硝尘的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战斗到了第十一天,三十八军撤出狮子沟、庙凹山等阵地后,进行重新部署。赵军长说:“弟兄们,现在的主要阵地都被日军占领,我们要拿出十二分的劲头对日军进行全面反击。能不能做到?”“能!”“好!目前淹底日军炮兵阵地对我军威胁很大,我们要想法炸掉它。”于是,一部分部队骚扰日军,一部分偷袭日军炮兵阵地。
日军同样死伤惨重。他们把全部尸体弄到一块,趁夜黑在村里破门砸窗弄柴火,一层柴火一层尸体,把不能行走的伤兵全扔进去,伤兵还在柴堆上嚎叫,就被浇上汽油大火焚烧。焚烧后,把柴灰和骨灰搅和在一起,用袋子一袋一袋装好,整整装了一大堆,也不管里面装的是啥,只管写上阵亡人员的名字,全部堆在淹底炮兵阵地。
日军占领各主要阵地,淹底村外炮兵也歇息下来,三五成群地吃喝起来。此时,吴中建腰里别一圈手榴弹,带着夜袭队向日军炮阵摸来,看到日军在说笑吃喝,把手一挥,队员们把腰间的手榴弹不到五分钟,全都扔了出去,日军炮阵瞬间被摧毁,一堆骨灰袋也被炸得到处乱飞。
日军失去火力支援,我军趁势发起全面进攻。
九十六军快速向张茅公路南段推进,日军刚刚布好的防线一触即溃,不得不全线撤回运城。
第十一次反扫荡,历时二十多天,虽说粉碎了日军企图全面控制中条山之野心,但在中条山与日军形成了东西对峙的局面。至此,三十八军九十七团、九十八团坚守晴岚、枣园一线阵地,与张茅公路北段日军对峙;独立四十六旅驻守尧店南村一带,与张茅公路南段日军对峙;九十六军则移驻曹川涧阳镇一带。此情况的出现,亦是赵寿山之前制定“弹性防御”计划中所能预料的结果。
第十一次反扫荡结束后,岳少峰还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双手被捆,嘴被塞上毛巾,几次醒来,几次又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在哗哗哗的流水声中清醒过来,微微睁开沉重的眼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最初他被一伙歹徒打晕弄走在一个小磨坊里,歹徒逼问他是不是共产党?歹徒审问一阵,跑出去捣鼓一阵,似乎磨坊外还有一个不愿露面的人在操纵,他断定弄走他的人绝不是一般的歹徒,而是早有预谋的特务,而这个不愿露面的人,一定是他之前见过的人。歹徒问不出啥结果,也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天黑时又被歹徒弄到另一个地方,之后,又弄到此处。岳少峰艰难地转了转头部朝四周望望,发现身边有一个巨大的磨盘,磨盘与一般的手推磨不一样,磨盘上的磨杆通过一个墙孔一直通向墙外。不远处的流水声告诉他,这是一座水磨,但不知是哪座水磨。因为从五龙庙沟到凤凰城,一路下来有丁家磨、石家磨、赵家磨、毛家磨,还有凤凰城外水磨村最大的水磨。他强撑着身体颤颤悠悠地起来,刚想张嘴喊叫,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还塞着毛巾。他被人几经转移,心里清楚这是特务对他下的狠手。他感觉头皮疼痛,想抬手摸摸,但手被捆绑不能动弹。他望望墙壁,墙壁上挂有箩筛,但高度他难以够着。他又看看磨盘,磨盘杆上缠有一根铁丝,于是心里有了主意,他想通过那根铁丝助力,把嘴上的毛巾弄下来。他向磨杆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刚走了几步就跌坐在地上。这时他才感到浑身无力,软若棉絮。他刚准备再起身,突然听见外面激烈的枪声。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感觉一会近一会远,一会儿西一会儿又东,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突然又宁静了。他判断鬼子又开始大扫荡了,一定要赶快回去。他咬着牙又起身向磨杆铁丝爬去,艰难地把嘴外露出的毛巾挂在铁丝上,然后把头往后拽,才把毛巾从嘴里一点一点地拽出来,他长舒了一口气。几天没吃没喝,他感到头昏眼花,生命到了极限。磨杆下水坑里有水,但无法喝到,情急之下他把几块石头用脚蹬进水池,溅出水花落在池边的石头上,他爬过去用舌头添食着石头上的水珠,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顿时感绝神清气爽。饥饿致使他没有一点力气,他看看磨盘,还有残留在磨缝里的残渣,他想用手抠出,手在背后无法办到。他想用嘴添,于是收回双腿,艰难地跪在石板上,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在磨盘上舔食,粮食残渣连带尘土一起吞进嘴里,艰难地咽下,他才有了点力气,然后开始想法如何弄掉手腕上的绳索。他看看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只好在磨盘上磨擦起来,把手腕都磨破了,才磨断绳索。
水磨坊门被锁着,他摇了摇门无法打开,他想把门扇卸下来,但力气不够只好另想办法。夜幕降临,水磨坊光线很暗,他想大声喊叫,但又怕把鬼子招来。刚才吃了一点点粮食残渣,唤醒了肚子的食欲,肚子咕咕地一阵阵叫了起来。没有食物,他只能把希望还是放在磨盘里。他寻找了一根捅磨眼的磨梆,磨梆太粗,弄不出磨眼里的粮食残渣。他又寻来了一根小树枝,小树枝也勾不出粮食。眼瞅着磨眼里有吃的,就是够不着,这让他一筹莫展,急得浑身冒虚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地上的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结果擦得满脸都是土渣,他无奈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土渣又全都粘在手上,这让他产生了灵感。他把毛巾缠裹在树枝上,把毛巾伸进磨眼,才把底部的粮食残渣粘上来,然后吃进嘴里。他苦笑了一下,从中联想到乌鸦喝水的故事。他终于有了点力气,然后从墙洞侧着身爬了出去。
岳少峰终于从磨坊里逃出来,他扶住墙壁看了看周围,夜幕中有竹园、城墙,他断定是水磨村,于是跌跌撞撞向赵紫云家摸去。当看见赵紫云家门时,他急走几步赶到门前,“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前几次日寇扫荡,中国军总能把鬼子很快赶走,鬼子兵几乎到不了水磨村。自从经过六六战役后,在赵紫云心里埋下对日寇的刻骨仇恨,对国民党胡宗南部的无情和残忍也是恨之入骨。每每想到那些光着脚丫舍命拼杀,勇跳黄河的勇士们,她就热血沸腾。此后,她把家里不穿的衣服都洗干净,用稀汤水糊成一张张硬邦邦的毛底,做了许许多多双鞋子藏在拐窑里,准备送给这些保家卫国的子弟兵。
紫云正在家纳鞋底,忽然听到激烈的枪声,她慌忙与兰儿和婆婆躲进拐窑,战战兢兢度过了几天,等枪声远去,她才敢从拐窑出来。紫云躲躲藏藏几天,好不容易宁静下来,她又在油灯下做起鞋来,刚坐在炕上就听见大门外“咕咚”一声撞击声,心里一惊,侧耳听听再也没了声音。她蹑手蹑脚向大门走去,从门缝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啥。她小心谨慎地打开门,俯下身子一看是少峰,赶紧把他搀扶进来。
紫云把少峰搀扶到屋里坐下,说:“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傅愣强到我这儿都问了好几回了。”少峰说:“先给我弄点吃的。”紫云赶快弄了一碗热蛋汤让他喝下,他才真正有了点力气。少峰说:“我得想法回去,大家不知急成啥样了。”紫云说:“你现在这样虚弱,连走路都是问题,你咋回?先在我这养几天,等有了力气再走不迟。”少峰只好点点头。鸿远娘知道后赶紧说:“媳妇,让少峰到我窑里来,窑里暖和。”紫云把他扶到婆婆窑内,又拿出鸿远的衣服给他换上。
少峰在紫云家住了几天,身体有所恢复就急着要走。紫云见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很不放心,说:“要走我去把赵叔叫来送你回去。”然后又犹豫起来,说:“万一在路上再出啥意外咋办?”少峰说:“想法通知自卫队人来。”
紫云叫来赵管家去尧店寻自卫队。王力合带着傅楞强、毛瑞兴等队员跟着赵管家匆匆来到紫云家。少峰惊讶地说:“王队长,你咋来了?”王力合说:“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愣强来就行了。”“在路上再次生变怎么办?”少峰被说得无言应对。赵紫云说:“今天还是由我来安排吧!”
紫云叫管家吆了驮骡,她把做好的鞋子放在草料袋里搭在驮背上,让少峰骑在上面,王力合、傅愣强等人前后跟随着一路向东。
王力合傅愣强来水磨村接岳会长,关山、俞倩等人怕七专署再来抓人,焦急万分研究对策。突然自卫队员跑来说:“岳会长回来了!”大家都喜出望外,纷纷跑出来从驮骡背上把少峰扶下来,同志们望着他满身是伤,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峰坐在杌櫈上望着大家说:“你们能想到这会是谁干得?”大家看着他,都回答不上来。“国民党特务暗中捣乱,企图搞垮牺盟会。这个特务不是别人,我估计就是拐巴子。”吴中建说:“跟他们拼了。”岳少峰说:“不用跟他拼,跟李军长说一声就行了。”大家都心领神会。岳少峰又说:“之前,我们总是防着阎锡山当局,没想到国民党特务暗中下手,也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发生这件事我首先要做自我检讨。因为在纪念大会上,出现了拐巴子后,并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同志们没想到岳会长经受了一次死里逃生的劫难,还自己做了检讨,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岳少峰说:“不要以为我被特务劫持了就没有错误,这是很严重的麻痹轻敌思想。今后,在没有弄明白情况的时候,谁也不要单独行动。这次是教训也是经验,要务必保护好我们的每一位同志,绝不能再有丝毫的马虎。同时要加强与三十八军的密切联系,一旦七专署有抓捕行动,立刻去三十八军躲避。再一个问题是要尽快组织民众对七专署施压,设法营救石云山区长。”
自从运城沦陷迁驻古平县涧阳镇后,七专署不是全力以赴率领民众抗日,而是在涧阳镇调集大量民工,为其修窑打洞建专员署,引起群众极大不满。不仅如此,还拖欠民工工资,这让群众更加不满,又加上最近一直在村里抓捕共产党,更是引起极大民愤。民众一呼百应地聚集起来,纷纷拿起锄头镢把,到七专署门前讨说法:“王立人何罪?石云山何罪?抗日何罪?不给个说法,我们坚决不答应!”民众的呼声,使七专署感到前所未有地压力,他们不得不放了石云山,也口头答应不再干涉抗日组织。与七专署的斗争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三十八军赵军长和九十六军李军长得知岳少峰的情况后,都气愤难平。尤其是九十六军李军长,事情发生在他的防区,而且岳少峰被劫持在离他的指挥部不远的水磨村,让他大为震怒,他断定这事是谁干的,但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只能暂且忍着肚疼。这种既要对付日寇,又要提防国民党特务在背后捣乱的事,让他非常窝心。
此事虽然发生在九十六军防区,但也给三十八军赵寿山敲了警钟,引起他高度警惕。如何对付国民党特务,李军长请教赵军长。赵军长说:“胡宗南明摆着是监视咱们,咱们又不能明着撵走这些人。但得想法寻找理由,把他撵走,叫胡宗南有嘴说不出。”李军长决心治治拐巴子。
拐巴子被胡宗南部队招募到军中后,因他之前干过警察大队队长,而被安排当了团长。此团被招募的官兵都不会打仗,胡宗南只好命名为训政团,强塞进李兴中的九十六军。训政团发了军饷,拐巴子十分高兴,辣椒嘴看见这么多钱也心里高兴,就撺掇拐巴子给她买金簪子,拐巴子说这是军饷。辣椒嘴说拿出一点买个金簪别人也看不出来。于是,拐巴子经不住辣椒嘴撺掇,给她买了个金簪。谁知辣椒嘴是个爱张扬的人,头上插上金簪就在军营里显摆,结果被士兵看见大为不满,开始出现骚乱,控告拐巴子贪污吃空饷,把军饷给辣椒嘴买了根又粗又长的金簪。李军长大怒,派军部人员将其抓捕,并押送西安军法处。吊儿不服,在军中纠集一伙兵痞抗议闹事,李军长借以暴乱分子罪名将其驱逐出军队。
八路军于一九四零年八月在华北敌后对日发起百团大战,赵寿山军长在接到彭总的电报后,派两个团与新军并肩战斗,先后在同蒲线两侧主动出击,不断袭击日军,有力地支援和策应了八路军对日军的沉重打击。
到了一九四零年十月,正当赵军长筹划如何应对日军再次进攻中条山时,突然接到国民政府要他撤出中条山的命令。尽管他知道蒋委员长迟早会对他动手,但没想到会是在中条山保卫战的关键时刻。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知是执行蒋委员长的军令撤往河南,还是带着部队去太行山投奔八路军?
中共得知情况后,及时派李鸿远来做思想工作,要赵寿山顾全大局,并阐明利害关系。
为此,赵寿山专门召开团级以上干部会议,统一思想。当大家听到宣布撤出中条山的命令时,都感到非常惊讶,纷纷表示不满。李维民说:“我们离开中条山,不正合小日本的意了吗?小日本巴不得我们快快撤走。”赵军长说:“从内心讲,我也不想离开中条山。让我们撤出中条山是蒋委员长的命令。试想:如果我们不按这个命令执行,后果会是什么?后果是违抗军令!违抗军令的后果是什么?大家应该清楚。同志们,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蒋委员长的命令,想得通执行,想不通也得执行。”
散会后,李维民和孙子坤张恒英几个团长,秘密在毛家山开会,计划以追赶逃兵为名脱离部队,去投奔八路军。赵军长知道后派王参谋立刻赶去,苦口婆心劝说:“弟兄们,我知道大家不愿过河的心情。但你们这样做是置赵军长于不顾,置大局于不顾。三十八军里国民党安插了多少特务?有多少人在告赵军长的黑状?如果你们一走了之,赵军长就会背一个窝藏共党的罪名。作为共产党人,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懂吗?”李维民说:“那赵军长为啥不投奔八路?”“如果赵军长带上三十八军投奔八路,八路军就会背上一个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这个罪名八路军能担得起吗?蒋委员正想找八路军的把柄找不到呢?你们就给送上了?!”几个团长都不作声了。李维民说:“啥都不要说了,执行命令!”最后几个团长回去,命令士兵把心爱的各种进步书籍以及宣传材料统统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