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牺盟会又忙捐款又忙征兵,总算是告一段落,俞倩感到一阵轻松,她想去看看赵紫云,看看紫云生的小宝宝。她从牺盟会出来,在凤凰城大街上买了个拨浪鼓拿在手中,朝水磨村走去。
自从鸿远走后,紫云家里家外都得打理。此时,她怀里抱着兰儿正在院里收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婆婆说:“媳妇,你把兰儿给我抱着。”“娘,没事。”“那你把兰儿放在坐车里,我看着。”
长方形的小木坐车,前面是一块固定的小桌板,后面是个小坐坑,正好兰儿坐到里面。十个月大的兰儿不肯在车里好好坐,蹬着两只小腿总想站起来,吓得奶奶赶紧上前护着。“小兰儿想出来是不是?等过些时日你会走路了,自然就不坐这小坐车了。”小兰儿“啊啊啊”地叫着,逗得鸿远娘和紫云直乐。
俞倩从门外进来喊:“紫云!”紫云回头一看非常惊喜。“听说你回来了,就是见不到你人影。”“回来事情就紧。这不,刚忙完就来看你。”“你去哪了,走时也不说一声?”“情况紧,来不及说。我听伯母说你有孩子了,就来看看。”紫云笑着说:“你看,她正瞅着咱们乐呢!”俞倩看着坐车里咧着嘴笑的小宝宝说:“叫啥名字?”“叫兰儿。”“兰儿好可爱啊!你看姨姨给你买啥了?”说着掏出拨浪鼓送到兰儿手中。兰儿拿着拨浪鼓使劲在小桌板上击打,逗得几个人都笑了。
俞倩跟鸿远娘打了招呼,跟紫云一起进了小瓦屋。紫云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说:“我听说你出息了,干大事了?”“你听谁说的?”“满大街人都传遍了,说有个女特派员,很漂亮,很能干。这还有假?”“别听他们瞎说。快说说你?”“我有啥好说的,我现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啥也干不了,哪像你。”“你可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哪有今天啊,说来,我可要感谢你这个大恩人哪。”紫云笑着说:“这次回来就住我家。”“好啊!我巴不得呢!”“你别高兴,我得求你一件事?”“啥事啊?还求不求的,直接说不就完了吗?”紫云对着俞倩的耳朵小声地说:“我想参加你们那个。”俞倩开始并没有明白紫云的意思,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忙说:“好好好,这事我跟少峰说。”“之前我跟鸿远说过,可他就是忙,根本顾不上我。”紫云委屈地叹了口气。“别叹气,我帮你办。”俞倩从紫云家出来,赶快去找岳少峰。
凤凰城外涧水边,俞倩和少峰边走边交谈。少峰说:“军政教官这期培训的学员已到各区开始工作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势头。这是我们训练的第一批,随着形势发展,我们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形势逼人啊!”俞倩说:“虽说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大胜仗,但阎锡山的队伍思想麻痹,警惕性不高,防御松懈,致使太原沦陷。日军步步南逼,形势确实不容乐观。”“目前,我们古平县牺盟会工作看似搞得红红火火,可这县里的阎锡山政府,凭我的直觉……”少峰没把话说完。俞倩说:“你说的就是那个苛县长吗?我看他说话阴一句阳一句,阴阳怪气的,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一点都没有危难时刻一县之长抗日救国的样子。不说他了,我还要跟你说说紫云的事。”“紫云咋啦?”“我去看紫云了,紫云跟我说她想……”俞倩说了半句没往下说。少峰说:“你一向快人快语,今天是咋了?还吞吞吐吐的?”俞倩说:“紫云要求……”俞倩说到这里把嘴凑到少峰的耳朵跟前压低声音说了后半句。少峰直愣愣望着俞倩半天没说话。俞倩莫名其妙地说:“你看我干嘛?”“鸿远整天在外面忙,却忽略了紫云的想法。其实在我和鸿远的心里,早把紫云当成自己的同志了。之前,她为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保护了鸿远,保护了组织,她早已经合格了。”俞倩惊喜地说:“真的吗?”“真的。”俞倩说:“紫云也是一个激情澎湃的热血青年。她看到培训班热火朝天地训练,也想参加。”少峰说:“抗日工作有多种多样,不只是上战场杀敌。这个你要跟她解释。紫云这件事,我看咱俩就做她介绍人,你看?”俞倩说:“这还用说?我义不容辞。”……
水磨村紫云的小瓦屋里,俞倩带着紫云在鲜红的党旗下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积极工作,对党忠诚,永不叛党。”宣誓完紫云哽咽起来。“看你,咋又哭上了?”“我太激动了,我要马上工作。”俞倩说:“组织安排,趁你在街上摆摊的当儿,多注意观察街上的动向,如有情况及时报告。”紫云不解地说:“这就是工作?”“别小看这工作,这工作很重要,既收集了情报,又不会被敌人怀疑。”“既然你说重要,那我一定做好。”俞倩点点头,很快消失在门外竹林中。紫云望着俞倩消失的身影,想想自己刚才在党旗下的誓言,开始了她认为最有意义的人生……
古平县现任县长对人苛刻,人们叫他苛县长。牺盟会工作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引起苛县长的极为不满,他召集县里几个要员,紧锣密鼓地研究讨论如何遏制牺盟会建立起来的抗日武装。“这段时间都看见了吧?”几个人不知道苛县长啥意思?“你们还看不出?牺盟会这帮人,我看八成都是共产党。名义上是搞抗日武装,实质借此机会扩大他们的势力。这样长此下去可不行啊!咱们不能任其坐大,也得赶快成立个啥武装,来防防这帮人。”“那咱也成立个啥团?”“我都想好了,成立个‘冬防团’。”下面的人附和着说:“好好好,‘冬防团’好,那谁来当这个团长?”“团长嘛!之前警察队的拐巴子就可以。”“拐巴子不是免了吗?”“免了就不能再任?!”
……
古平县“冬防团”成立后,凤凰城大街上很快出现了拐巴子的身影,还有突然少了一只胳膊的吊儿。吊儿身上挎了个盒子枪在街上晃来荡去又开始张扬,辣椒嘴也穿上艳丽的衣裳在街上走来走去显摆起来。他们一出现在凤凰城大街上,就引来了巧嫂和好多婆娘们地议论:“哟!这不是辣椒嘴吗?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咋突然又冒出来了。”“你不知道啊,听说前几年是躲避人家追债,连夜跑的。”“这一回来,就出来臭显摆了。”“她男人拐巴子又当上冬防团的团长了,能不出来显摆嘛?”“我还听说她弟弟吊儿被人废了一只胳膊。”“真的?”“这还能有假,你不见他那胳膊袖子是空的?”“怪不得我就见他有点怪怪的。”冬防团的成立在群众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很快传到牺盟会成员的耳朵里。
关山听说拐巴子回来当了冬防团团长,对牺盟会威胁很大,心里着急,只盼少峰快些回来。
岳少峰同诸多县委书记在临汾培训班学习,听形势报告和抗日工作的经验交流。他在总结大会上作的典型发言得到大家的好评。上级领导对古平县的做法也给予充分肯定:“同志们,古平县在发动群众,组织培训,组织募捐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好,并且有一套切实可行的经验值得其他兄弟县学习借鉴。目前形势,日军逼得很紧,时不我待。各县回去之后,要抓紧时间,充分发动群众,迅速组建多种形式的抗日武装,使我们的抗日队伍活跃在晋南大地。对公路、铁路以及桥梁等交通干线进行截断阻隔,寻找有利时机阻扰日军、打击日寇。”……
县委书记培训班结束后,岳少峰很兴奋,不仅工作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还意外地见到了毛瑞锋同学。这是他没想到的。回来的路上他想着毛瑞锋对他说的话:“少峰,古平县抗日工作做得很出色。你回去后,要继续加强抗日队伍的建设。古平县是山西的南大门,是进入中原地区的重要通道,地理位置非常独特。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岳少峰从临汾回来就迅速传达会议精神。“这次培训班结束后,上级领导又对开展晋西南抗日游击战做了具体的部署安排。主要任务是放手发动群众,尽快建立抗日武装,加快培训抗日骨干。会议还让咱古平县作了典型发言,要把咱们的做法作为学习推广的经验呢!”“真的吗?”俞倩激动地问。“是真的,上级说我们的工作走前一步,也为各县今后的工作提供了宝贵经验。不过,今后还要继续加强,不能松懈。我们现在的工作仅仅是开了个头,以后要做的工作还多着呢!”又向关山说:“我走了这么多天,家里的情况咋样?”关山说:“我们这段时间组织抗日骨干培训,组织募捐,搞得轰轰烈烈。那个苛县长早就对此不满了,惧怕这股力量壮大了对他不利,就伙同一些官绅和恶霸地主到处造谣污蔑我们,说我们是穷鬼瞎胡闹,成不了大气候。还扬言‘中国宁亡于日本,也不能亡给共产党。’他变着花样地召开绅士代表会,建立冬防团,明目张胆地说是防共,还指定拐巴子、吊儿为正副团长,真是可恶至极。”“拐巴子吊儿。”岳少峰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心中不禁浮现出父亲惨死时的一幕。关山说:“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听说之前拐巴子的职务被县长撸了,撸了之后这家伙就不见了。有人说他去了洛阳,有人说他去了西安,有人说他就在陕州,不知咋的现在又回来凑热闹来了。还有那个小舅子吊儿也跟着回来了,听说还少了一只胳膊。说是欠了不少赌债,被人给废了。”俞倩说:“我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年在赵紫云大门前跟县太爷杠上的那个?”“对,就是他。这次又被苛县长招回来了。”俞倩说:“这个苛县长可真会用人啊!”关山说:“不管他们玩弄啥花样啥手段,他们的一个目的,就是来破坏我们的抗日活动,对付共产党。”少峰气愤地说:“这群乌合之众,我们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大家说说看,我们如何应对?”王力合说:“他们想搞破坏,我们就来个反破坏。”岳少峰说:“说说具体办法。”“他们组织的冬防团,实质是防共团。那我们就得处处小心提防着他们,这样有点被动。如果我们的抗日自卫队多长几只眼睛,及时捕捉他们的相关信息,既能防于不测,又能出其不意。说到这情报人员很重要,有了情报来源,就能掌握主动性。”岳少峰说:“你说得很必要,不仅要配备情报人员,我看还要配备政工人员。”王力合说:“政工人员我们可以在之前的军政训练班学员里选配,情报人员还要适当培训,不过此事不可张扬。”少峰说:“这件事你具体负责,人员由你来抽调,大家注意配合,同时做好保密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岳少峰来到文昌阁大院,召集抗日自卫队领导人会议。“同志们,目前我县形势不容乐观,有一股邪恶势力蠢蠢欲动,企图与抗日武装力量对抗。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睁大眼睛,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一旦发现破坏我们抗日工作的,必须予以严惩,绝不姑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卫大队和各区队的工作,同时宣布古平县抗日自卫队领导人员名单:
大队长:王力合 政治指导员:岳少峰兼任
一区队长:毛瑞兴 政治指导员:解文生
二区队长:吴中建 政治指导员:任万川
三区队长:梁虎生 政治指导员:杨永生
四区队长:裴永安 政治指导员暂时空缺
今天,大家正式接受任命,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我们的百姓,保护好我们的家园。这是大家的职责,也是人民赋予我们的光荣使命,能不能做到?”“能!一定能!”岳少峰喊道:“毛瑞兴!”“到!”“我看到前段城里训练时有女子训练班,咋回事,没有编班?”“会长,你说这打仗的事,又不是绣花,女娃娃能干啥?枪一响还不吓得叽哩哇啦乱叫?”逗得大伙一阵哄笑。“你可不能小瞧女娃娃,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这可是千古流传的佳话。你难道不知?”毛瑞兴难为情地回答“好吧!”“你不能光嘴上答应,一定要重视!”“是!”岳少峰把工作交代完之后,看大家站着都不动,笑着说:“咋都不动啊!还有啥问题?”三区队梁虎生说:“岳会长,我们都办了这么多期培训班了,队员们一直还拿铣把镢把和木枪在练,到现在还没见过真家伙,也该给我们弄点真家伙?”几个队长都跟着附和:“是啊!该弄些枪啊!我们这长时间了都没枪,队员们都练得腻烦了。”这个问题触及到岳少峰的心焦处,他犹豫了片刻说:“枪的问题我会尽快想办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一个区队配三支。”“啊!只配三支?”几个队长有些失望,都看着会长。“目前,枪支问题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我们没有现成的,很难给大家一人配一支。再说了,你们也不能光等着上面给你们发,要多动动脑子,多想想办法啊!比如大户人家看院护城的,可以动员动员捐出来些。再发动群众,看看哪家藏有枪,也可以拿出来。这都是办法嘛!”听了岳会长地点拨,大家又兴奋起来,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岳少峰说:“二区队吴中建,任万川,你俩留下。”
吴中建任万川留下后,岳少峰把从张店塬斜树凹寻弟弟时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这说明我们的抗日宣传力度还不扎实,不到位。面对边远山村,应该派人具体去做工作,号召大家积极踊跃地投入到抗日活动中来。吴队长你说?”“岳会长,你放心,我们回去会很快做那里的工作。”吴中建和任万川商量之后,决定这个工作具体由任万川负责。
任万川在接到任务后,迅速到张店附近的村子发动组织,把青年人苏高年、韩亮、黄大甫、韩石瓯等人召集到一块。任万川和吴中建都与这几个是同学,熟得很。这次任万川把他们叫一起是想让他们也参加培训学习。“你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一起去抗日训练班学习咋样?”苏高年和韩亮都高兴地说:“行啊!练好了将来打鬼子。”黄大甫听了却说:“打啥鬼子,就凭你们这几号人,想都别想。”苏高年说:“咋的嘛!一说你就泼冷水?”黄大甫说:“不是我泼冷水,咱那家伙就不行。你没听人家说嘛,日本人的枪炮可厉害了,谁也打不过,别做梦了。”任万川说:“黄大甫,你咋能光说风凉话?”“我说你还不服气,不信你走着瞧。”任万川说:“我还就真的不信,日本人的能耐有多大?好了!今天也不是要你们马上答应我,回去都好好想想,愿意不愿意在你们自己,我也不强求。”说完几个人各自回家了。之后,苏高年韩亮等人秘密加入了自卫队,韩石瓯还在犹豫,黄大甫彻底不干。
这个结果吴中建很是懊恼:“这个黄大甫,他想干啥?”任万川说:“这也很正常,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呗。他不愿干没关系,不是还有愿意跟咱们干的吗?”“倒也是,只要他不跟咱们对着干就行。”吴中建怕此人背后使坏,嘱咐万川要提防,以防以后有变。
……
中条山的冬天异常寒冷,万物凋零,草枯木秃,刚下了一场大雪,又起了一场大风,风卷雪花一阵阵在山野呼啸,把一层层落地的雪花又一团团卷着全赶进低洼处堆积得厚厚实实,紧紧聚拢在一起,任凭狂风肆虐吼叫,始终坚硬不散,紧扣大地,等待来年春来地暖时,化作涓涓细流滋润脚下大地……
凤凰城没有中条山顶那样寒冷,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瓦屋上,被风吹过的积雪,仍残留在一道道瓦沟里,形成银白色的条形状。县府官员住宅和大户人家的屋内有木炭炉火,房顶被升腾的热气融化,显露出青湿色整齐密实的瓦鳞。盖有瓦当的屋檐上,倒挂着一排整齐修长的竹笋样冰棒,宛若一道透明的冰帘,装点在房檐。偶尔一根跌落,瞬间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咔嚓”的声响,然后被摔得粉身碎骨。孩子们会兴高采烈地从地上捡拾起来一截,放在嘴里当冰糖吃。散落在城外的独门小户人家就不一样。屋内没有木炭,更没有炉火,房屋四处漏风,到处透骨冰冷,风雪顺着门缝一个劲地往里钻,在脚地形成一层扫不掉的冻雪。屋里温度零下,有水就结冰,就连水缸里的水都结了厚厚一层。狂风大雪在茫茫天地间肆虐,简陋的瓦屋在寒风中艰难地支撑着……
在此种情况下,看不到苛县长及县府官员体恤民情的身影,却看见新成立的“冬防团”出现在凤凰城外。拐巴子挎个盒子枪,带着吊儿一帮人在通往城外的雪路上一步一个雪窝地走着。吊儿说:“姐夫!”“叫团长!”吊儿马上改口:“团长姐夫,你说咱这冬防团到底是干啥的?”“你管他干啥?有吃有喝还有枪挎,没人惹咱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据说是专门对付共产党?”“共产党脸上又没刻字,你知道谁是共产党?”“姐夫,哎不对,团长你说咱这一天出来不弄个啥,这么冷的天,光瞎溜达有啥意思?”“你这臭小子,又想啥歪主意?”吊儿缩缩脖子又擦了两下清鼻涕说:“大冬天的这么冷,在外面瞎溜达个啥呀!”“天不冷,咋叫冬防团?”“这空溜达也没啥意思,不如弄只鸡或是弄条狗来,让我姐在家香喷喷地炖一锅,再弄一壶酒啥的喝上几口。”拐巴子瞪了他一眼说:“就知道吃喝。”“这几年跟着你在外头打零工,挣不了几个钱,也没吃上几顿像样的饭。”拐巴子又瞪了他一眼说:“就知道吃吃吃!去去去!别让人给逮住了。”吊儿高兴地招呼着二狗一溜烟跑了,身后飘起空空的袖子。
吊儿和二狗一前一后,跑到前面的一户人家,一个小柴门维系在不高的院墙上,院里有几只鸡在吃食。这让吊儿喜出望外,他看院里没人,一把推开柴门进去。“二狗快抓!我看着人。”二狗放下枪就去抓鸡,一扑一扑吓得鸡咯咯咯满院跑。吊儿见二狗抓不到鸡,气恼地说:“你咋这毬笨呢?”二狗哭丧着脸说:“鸡它有脚有翅膀,我咋能跑过它,要不吊儿哥你来抓?”吊儿气得甩出一只手给了二狗一巴掌。二狗委屈地说:“你干嘛打人?”“就打你了咋啦?叫你这毬笨?”吊儿又要拧二狗的耳朵。吓得二狗赶紧两手护住躲开。“看你吓得那怂样!行了!不抓了。走!”吊儿一甩袖子走了。二狗赶紧拿起地上的枪跟在后面。
鸡没抓到,吊儿有些沮丧,牢骚满腹嘟囔着,感觉冬防团没啥意思。忽然看见从花园村方向一颠一颠走来个老太婆,手里还拎着一只老母鸡,这让他心里一喜:这鸡没抓到,倒有人送上来。于是上前抢走了鸡,把老太婆捣翻在地,扬长而去。老太婆爬起来在后面大声叫骂:“强盗!强盗!不得好死!”
毛瑞兴带着二柱、石妹、铁蛋、石头等人也在凤凰城周边巡村,看到这一情况,迅速跑过来。“大娘,你这是咋了?”老太婆气喘吁吁地说:“哪里这帮土匪,抢了我的鸡。那可是给我闺女坐月子吃的。”“大娘,你等着,我给你把他撵回来。”几个人快速往前追去。快到东城门口时,二柱瞄着吊儿腰里的盒子枪猛扑过去,一手扭住吊儿的一只胳膊,一手抓住他腰里的枪。铁蛋也快速扑上去拦腰抱住二狗,石妹和石头上去缴了二狗的枪。吊儿因有了鸡正高兴着呢,没想到冷不防有人收拾他,极不耐烦地说:“干嘛?!”毛瑞兴说:“走!咱们去县府说理去!”吊儿一看是自卫队的毛瑞兴,更不服气,说:“毛瑞兴!你弄毬啥哩?”“就弄你这个人渣。”“谁是人渣?我是冬防团团副。”“冬防团就这样祸害老百姓?”“啥叫祸害老百姓?不就是一只鸡吗?”“一只鸡也是老百姓的。走!寻县长评理去!”吊儿骂道:“毛瑞兴,你再跟我较劲,我日你娘!”“你再骂信不信我拧断你胳膊?”吊儿看来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求饶:“毛队长,算我求你了,快把我放了?”“甭想溜掉,今天非得见县长。”吊儿无奈,只好被毛瑞兴几个人押着往县府走。街上行人一看有热闹看,都纷纷向县府大门口涌去。毛瑞兴说:“我今天要跟县长说道说道,让县长评评理。”此时,县府早有人把吊儿被抓的事告诉县长。县长在办公室正想发作,想想还是忍了忍来到众人面前,他见毛瑞兴押着吊儿,有点不高兴,责备道:“毛瑞兴!咋能随便抓人呢?吊儿不管咋说也是冬防团的副团长吧?冬防团属于县府直接管辖的武装团体,也是保护咱这一方百姓的,怎么说抓就抓呢?”“县长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冬防团是保护百姓的。你看,冬防团的团副抢的可是老百姓的东西。”毛瑞兴把吊儿手中那只老母鸡举得高高地说:“这就是保护百姓的?有这样保护的吗?恐怕是想保护到他的肚子里吧?”围观的百姓一片叫骂声。苛县长有些尴尬,说:“谁能证明这只鸡不是团副自己掏钱买的,而是抢来的?”此时,从人群外怒气冲冲挤进一个老太婆,瞅见吊儿拽住就撕打,边争边嚷嚷:“你这个土匪!你抢了我的鸡,你给我!”老太婆使劲地争夺,吊儿抓住老母鸡死活不放,逗得围观人哈哈大笑。老太婆经过奋力争夺,终于夺下了老母鸡,气喘吁吁地说:“这是给我家闺女坐月子吃的,被这个狼娃抢了,大家说说,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毛瑞兴说:“大家都看见了吧!我没冤枉他吧?”此时人群里发出许多指责声:“啥冬防团?简直就是祸害团!”“这县府都弄些啥玩意啊!整天不干正事,在村里偷鸡摸狗,还冬防团。”此时苛县长的脸在众人面前有些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显得非常尴尬。毛瑞兴说:“县长大人,你说说,该咋处理?”苛县长气得一跺脚转身挤出了人群,逗得众人哄然大笑……
事后,岳少峰和关山、王力合、俞倩等人谈论这件事情时,毛瑞兴说:“等你们赶到时,那个苛县长早不见了踪影。”逗得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岳少峰说:“这苛县长是理屈词穷了。这次是给了这个苛县长当头一棒。他存心成立冬防团跟我们作对,结果这伙不争气的家伙不给他挣面子。”俞倩说:“这次这个县太爷的脸可是丢大了,我要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总会。”岳少峰说:“对!让总会做出决判。”回头又说:“毛队长,听说你还缴了一支枪?”毛瑞兴笑着说:“缴了吊儿一把盒子枪,还缴了二狗子一杆长的。”“这收获不小啊!”“岳会长,你看这枪?”“你们先留着,一定要保管好。”毛瑞兴高兴得不知说啥好。岳少峰又说:“虽然他们理屈词穷了,但我们缴了他们的枪,这枪可是苛县长专门拨款给他们购置的,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关山说:“这事下一步该咋办?他们有武器,闹起来恐怕我们要吃亏。”岳少峰说:“注意几个问题。一是要求各自卫队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同时也注意这个苛县长的动向;二是俞倩抓紧时间向总会报告,我也向上级汇报,争取我们的主动性。”
苛县长因吊儿抢老百姓的老母鸡弄得他下不了台,回到办公室一怒之下把拐巴子叫来训斥:“县府花钱买枪成立冬防团干啥?不就是防着共产党嘛?你们倒好,弄这叫啥事?”拐巴子说:“这共产党也实在是让人难区分啊!谁知道谁是谁不是?他们这些可都是牺盟会的人啊!也没说是共产党啊?”“他们看是牺盟会的人,我看他们就不跟县府一条心。”“那把他们都抓起来?”“就凭你?刚捅的篓子还小?人家都告到省里了。你还是消停点,不惹事我就烧高香了。去吧去吧!”苛县长心烦地摆摆手。拐巴子刚转身走了几步,苛县长又说:“把你那小舅子管好,别再惹事了!”拐巴子“哎”了声出了门,苛县长叹了口气。
拐巴子遭到苛县长地训斥,令他懊悔不已,后悔不该放纵吊儿在城外抓鸡,以致闹得县长心中不快。好歹苛县长训斥几句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让他闹心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