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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鬼子暴行
真是宁做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德州通往济南、聊城的南北路上暴土扬场，到处是驶车呵辆的，有推着木制独轮车的，有扶老携幼步行的，有背着包袱或牵着牲口、抱着鸡鸭的……逃难的人络绎不绝。北平、天津的那些达官贵人早就乘坐火车逃到南方，最后火车停止运行，坐不上火车的就雇佣骡、马车南逃，不甘心作亡国奴的老百姓只得携家带口的步行。逃难的人群中有北平来的，有天津来的，有的长途跋涉在路边歇息累得一卧而不起，有的步履蹒跚，有的孩子哇哇大哭，有的老人对天长叹：茫茫南行路，哪里是家？
还有些是本地县城的富人，他们纷纷回到农村老家，或者到所在县偏僻村庄亲戚家停留躲避，总之就是不给日寇当亡国奴。这些人舍不下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有的离开又返回，有的流落他乡，有的生死不明。
在恩县乡村任教的马诚斋和王克东，时刻关注着时局，从逃难的人群和伤兵中探听日军攻占我大小城市的消息，掌握了解鬼子到了哪里。在禹城西部的王克寇、于曼青更是心急如火，利用卖馒头做掩护到县城西北联系杨中一、庞钧等党员同志，了解日军进攻情况。在平原城南教书的赵毅经常到禹城铁路线附近打听战况。
各种传说、消息不断传来，有的听说日军大兵压境，北平的国民党第二十九军宋哲元部被改为第一集团军被迫撤出北平地区，到天津以南至沧州一线坚持抗战驻守。在国家民族危亡之秋，全国抗战统帅蒋介石任命爱国将领冯玉祥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北上主持津浦前线战局。又听过往的伤兵说蒋介石表面上委冯玉祥以重任，背地里却架空冯玉祥的指挥权，挑唆冯将军与宋哲元、韩复榘各部的关系，造成各部之间矛盾重重。促使冯玉祥孤军作战，而韩复榘为保存实力，只将救援的部队部署在德州，不听招呼，拒绝调兵北上援助第一集团军。
冯玉祥将军在东光一带率第一集团军与敌激战，加之日军疯狂的进攻，第一集团军各部为自保实力，争相向南败退，竟把司令部长官扔在了敌后，幸亏冯玉祥把手枪营和学兵队作为掩护部队，才得以转移。
1937年鲁西北地区秋收后，日寇沿着津浦铁路南侵，鲁西北各县国民党县党部和政府官员闻听日寇攻占过来的消息，纷纷抢着渡过黄河，狼狈南逃。
鲁西北危在旦夕！
德县（德州）古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明朝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在北平起兵造反，与其侄子朱允炆争夺天下，大军直至山东，在德州济南一带进行了三年的拉锯战，在此火烧十二连营，燕军大胜，明军大败，加之瘟疫流行，使鲁西北渺无人烟，成为人间地狱，这就是老百姓津津乐道、传说不一的“靖难之役”“燕王扫北”，足以说明了德州的重要战略地位。所以，日军对德县势在必夺。国民党蒋介石也将济南黄河以北德州这一带作为一道重要战略屏障。
日本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二集团军第十师团矶谷师团在德县（德州）北桑园停驻。韩复榘的国民党第三集团军第八十一师刚刚抵达德州，师长展书堂以四八六团为骨干，全师抽调500人组成奋勇队，乘夜色持枪背刀冲入桑园敌营，只杀的日寇鬼哭狼嚎，溃不成军。桑园一战，日军前锋受挫。但身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的韩复榘为保存个人实力，却又将防守德州的八十一师大部分调走，只留下二四三旅旅部和四八五团等少量部队留守掩护。日寇对德州进行了猛烈的轰炸，疯狂的进攻。四八五团守军在旅长运其昌的指挥下，击退了日寇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数次与敌展开肉搏，连日激战，伤亡惨重。在前有强敌，后无援兵的情况下，四八五团孤军奋战数昼夜，最后几乎全团殉国，书写了国民党在德州抗战史上的可歌可泣的一页。
1937年10月3日，德县最终失守，德县城内一片仓皇，人们被轰隆隆的枪炮声早吓得胆战心惊，或出逃或四处躲藏，哪里有安全之地？日军进攻德县，炮火中房屋大都被焚毁，浓烟遮天蔽日。日军攻进城内，见人就杀，远的用枪射击，近的用刺刀捅，发现坚固可疑的房屋、防空洞之类的往里扔手榴弹。见到年轻女人拖着就强奸，一个农民藏在地窖里，他们点火给活活烧死，德县城一时间成为人间地狱！
日寇攻下德县后继续南侵，稍有抵抗便大肆杀戮。日寇进驻到德县城南二十里的许庄，当晚住在村中，国民党七十四师某部利用夜晚袭击日寇，伤亡了一些人员未能成功。大部队便撤退了，但有两名伤兵滞留在村中，被日寇发现，日寇便追问士兵藏在什么地方。老百姓谁都不说话，鬼子逼着群众扒下上身衣服，三五个一串的捆绑起来，让人们跪下，群众不跪，几个鬼子用铁锨猛敲击他们的脊梁背，鲜血直流，人们仍就不说，鬼子把这十几个人拉到路旁道沟里枪杀了。随后，鬼子又要对五十多个青壮年下毒手，有三位老人前去向鬼子求情，鬼子二话不说，也将三位老人推搡到人群中，押送到一个猪圈旁。用刀砍、刺刀捅将老百姓推到猪圈里，把柴草扔到里面烧，又把一段墙头推倒在里面，五十多名无辜百姓惨死在里面，其状惨不忍睹。过后，逃难群众陆续返回村里，群众忍痛扒开猪圈，臭气冲天，尸体已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家人们只能凭着衣服鞋袜寻找自己的亲人，全村一片哭声。
此时，平原县城内一片混乱，国民党平原县县长孙敬亭逃离时把县政府值钱的东西大包小包全带走了，还把平原县库内收藏的御批《红楼梦》线装本带走（解放后，孙的后人把该书送归平原县）。城内达官贵人、地主等将家中门上锁后逃走，到乡下农村躲避，准备看风声再确定是否回县城。一时间平原县城几乎成了空城，临近贫苦百姓愤恨地打开城内达官贵人、地主的家门，抢了他们家中的粮食，不让粮食留给日本鬼子。
而在农村，贫困的老百姓只是惊慌地注视着这一切。疯传日本鬼子烧杀抢掠，强奸妇女，无恶不作，很多家中有闺女的老百姓张罗着给孩子提亲，把十几岁的女孩子嫁出去，省了家庭的心病。
平原失守，从德县撤退下来的国民党一个连在城东郑庄、杜楼一带自发抵抗日寇，怎奈寡不敌众。战斗中，连长受了重伤，退到城东鸡鸣寺时，因伤势过重壮烈牺牲，埋葬在寺院内东南角处。
当我写此文时，看到发生在平原县一个让人难以释怀的故事。1998年，平原县王凤楼镇冯庄村南200米处的鸡鸣寺遗址，因群众取土挖出两块雕刻的石碑座。周围村有很多人前来围观，而在遗址的东南角处，有一具刚挖出来的棺材，上半部已经露出来。冯庄村的老人讲，这就是那位国民党连长的坟墓。据传，这位连长牺牲后，当时附近老百姓念起他抗日有功，厚葬了这位连长，冯庄村冯世鸿老人主动将自己的寿棺捐出来。后来还有人专门儿来找过该墓，至于该连长的姓名、籍贯无人知晓。2003年，王汉庄的王传玺老人回村续修家谱，在闲谈中提到了国民党连长的事。据他讲，国民党的连长是在郑庄和杜楼一带和日军作战时牺牲的，被葬在鸡鸣寺东北角儿，当年，日军在修建鸡鸣寺据点时，王传玺老人曾被抓去当劳工，他亲自到连长的坟墓前，看到墓前立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河南草飞上尉连长，为国尽忠为父母尽孝”。后来据点被毁，该连长的墓被迁到了遗址上。老人们说，迁墓时，连长的军装依旧看得清楚。只可惜2006年该地被取土整平，连长的墓已经不知所踪。一个国民党的下级军官，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敢于违抗军令，挺身而出，舍生忘死，自发和日寇展开血战，英勇捐躯，实在令人钦佩！
日军占领平原后，大队鬼子继续南侵，我的家乡在城南三十里一个相对偏僻的大村，又是集镇。鬼子占领平原后大队人马向正南方推进，就路过我们村庄，从村庄向西南高唐方向进发。听年近八十的父亲讲，日本鬼子的队伍光路过就走了三天三夜，前面是车队，车队后面是马队，马队后面是步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南开进。鬼子抓了村里上岁数的老人给他们从井里挑水烧水，供给过往的队伍喝水。村里的老百姓都躲到离村庄最远的一个叫东洼里，一大片高涯纵横的没有收割的高粱地里，生活了好几天，不敢生火，只能吃带出来的生食，地上铺上高粱叶子就睡在地上，直到鬼子队伍全部过去，才返回家中。还听父亲讲，到了日本鬼子投降后，又有鬼子从南边高唐向平原返回走，又路过我们村庄，而返回走的鬼子却很少了。现在想来，那大部分侵略者应该是被中国人民消灭，永远地留在中国大地上，成了孤魂野鬼了。
在鬼子南侵中，其中一部分鬼子在进入禹城北地界的黎济寨村后，强制该村各户不准关门，并将门板卸掉，任其横行。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奸污妇女30余人，其中自天津逃难来的4个青年妇女藏在芦斌祥家的店铺里，遭到3个日军轮奸后，捂上被褥用火烧死。打伤百姓400余人，烧毁房屋400余间，抢劫被褥衣物2000余件、粮食20余万斤、牲畜300余头，毁坏枣树千余棵。 另一股鬼子300余人，在鬼子吉野的带领下进入张庄，对三名妇女进行摧残， 他们杀猪宰羊，抢掠财物，将张庄洗劫一空。
在禹城，这天中午，从北平、天津、沧州、德县等逃难来的难民聚集在禹城火车站，人们都在惶惶不安地议论着时局和鬼子的暴行。突然，从北方传来“嗡嗡”的飞机轰鸣声，空中三架鬼子飞机飞得很低，在上空盘旋，突然一个俯冲到了火车站上空，扔下两颗炸弹，地上的人们有的被炸死，有几十个住客被烧死在炸毁的客栈里。这时，守护在这里的火车站的国民党孙桐萱部队向空中开了两炮，根本起不到作用。飞机又在禹城城里扔炸弹，一声声巨响后，浓烟滚滚，人员死伤无数。人们惶恐不安，商店关门上锁，家家关上大小门，吓得国民党禹城县政府县长杨进清携带武器、钱款南逃，日寇300多人向县城进犯，20多个土豪劣绅打着日本膏药旗出西门迎接鬼子进城，禹城落入鬼子的魔掌中。
这天正逢禹城辛店大集，密谋已久的禹城车站和张庄车站日军300余人，瞅准机会，乘10辆汽车、4辆摩托车于上午10点钟左右，包围了辛店镇，一阵炮轰之后，冲进街里，野兽一般追杀逃避的人群。最后，将未及逃跑的居民和商贩赶到北围子南的一座园子里，把青壮年挑出来排成四行，挨个审查，稍有可疑，就拉出去捆绑起来，绑到十几人时，就拉到园西南梨树行里屠杀，共拉出6批，每批10至20人不等。前3批用机枪扫射，后3批用步枪单打。最后，日军把剩下的16名青壮年，推到湾沿上，排成一行。日本军官这次换了个花样，命令士兵：打双留单。这一天，日军在辛店共屠杀无辜百姓124人。后来，日军又数百人血洗辛店的唐庄，枪杀75人，3户被杀绝，杀人后日军又放火烧毁房屋200多间，30户人家的唐庄，户户遭大难。
在德州通往聊城这条路上，恩县城是德县通往聊城的第一个县城，德县失守后，国民党二十九军溃逃到恩县县城，借机掠夺老百姓，到县城老百姓家中抢掠值钱的东西。恩县国民党县长张尊孟，一看管不了也不管了，全家携款南逃，大小官员也自找出路，城中富人、地主纷纷躲到乡下老家去，城里只剩下少许老百姓。接着，日军3架飞机围着县城转了几圈，投下一串串炸弹，在一片爆炸和硝烟中，老百姓四处躲藏，跑出县城外，死伤老百姓50多人，恩县城沦陷为空城。这时正值运河决口，县城外，乡村到处是大水，把路都淹没了，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坑沟，人们只能跌跌撞撞凭感觉走。恩县城陷入鬼子的铁蹄之下。日寇占领恩县后，骑兵30多人突然窜到官庄村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屠杀无辜村民7人，烧毁房屋几十间。
在恩县被日寇占领后，日军继续南下。1938年11月，日军独立第二混成旅及其一一四旅团3700多人，对冀南区进行第一次全面大“扫荡”，日军1000多人由临清方面向武城进犯。国民党县长兼武城抗日游击队队长徐占魁300多人抵抗，在伤亡100多人后，徐占魁率领残部撤离，投靠国民党胡合道部，日军侵占了武城县城，日军进城后纵火焚烧文庙、县政府等，并继续北犯。
夏津县位于德州西南，日寇南侵无暇顾及偏远的县城。1938年10月，日军100多人首次入侵夏津县城，11月21日，日军百余人在飞机坦克掩护下，扫荡八里庄、冯庄，残杀村民21人，12月15日，日军岗村部一个中队100多人侵占县城，县城落入日寇之手。一次，日军50余人分乘两辆汽车袭击夏津县柳元庄，向柳元庄村内发射毒气弹数发、炮弹50余发，毒倒村民100余人，炸毁房屋30余间，然后进村烧杀、奸淫妇女20余人，杀死村民7人。秋末的一天，日军骑兵30余人闯入四屯、珠泉屯、小李庄等村庄，袭击驻该处的民团，日军进村后，将团丁高守敬打死，随即撤走。次日中午，在飞机的掩护下，日军骑兵重返四屯。当时，民团正在开会，日军将抓获的7名团丁绑到庙后场院，先用刺刀捅，后又将他们摞到一起用刺刀戳，并将大庙放火点燃后撤走。这7名团兵中，5人当即丧命，2人侥幸活命。
在日寇侵占鲁西北县城中，每到一处都会有一些土豪劣绅打着日本膏药旗，认贼作父，迎接日军进城，甘心做汉奸走狗亡国奴。鲁西北陷入日寇的铁蹄之下，人民群众更苦难的日子开始了。
日寇被中国人普遍称作鬼子，顾名思义就是鬼的儿子，因为几千年来，中国老百姓最憎恶惧怕的是鬼，夺人性命，凶残无比。把日寇称为鬼子，其所作所为可想而知。日寇的疯狂暴行，在鲁西北制造了一起起骇人听闻的惨案，犯下滔天罪行！
日寇每到一处便设下据点，他们抢掠民财，奸污妇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平原县马颊河畔的张吉野村，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打更的村民张昌、小迈点火抽烟，被据点里的鬼子认为冒犯皇军搞侦察，两人被刺十几刀而惨死。第二天，20多名日寇冲进该村，12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惨遭毒手。后来，一列军车在此脱轨，日寇出动了100多人，将村里群众全部赶到脱轨处跪着，不准走动。而后，鬼子冲入村中，抢掠财物，点火烧房，顿时，全村浓烟滚滚，群众气得咬牙，想和他们拼命，但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谁敢动？全村三百多间房屋，只剩下十一间残破土房孤立在焦土中，其它全成废墟。
天气阴沉沉的一天，在平原李家桥南官道孙村棉花地里，一本村妇女正在采摘棉花，从李家桥据点窜出了4 个鬼子，在棉田里将这妇女强奸，又到梅家口村东的棉田里追逐强奸两个妇女，闻讯赶来的群众与鬼子发生搏斗，一名鬼子逃回据点。第二天，日寇纠集二百多人，分三路对梅家口、官道孙、曲六店三个村庄进行了疯狂的袭击。
日寇窜进梅家口村，用机枪扫射奔跑的百姓，用火焚烧房屋，一个将近周岁的女孩在家中，被日寇活活烧死，听着浓烟滚滚房屋里哇哇大哭的孩子，鬼子哈哈大笑。烧完房子后，这些鬼子扬长而去。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300余名日军骑兵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包围了武城县旧城（今武城镇）。接着，机枪、步枪、大炮一起疯狂射击，房屋中弹起火。飞机紧擦着房顶低空盘旋，被吓呆的老百姓四处逃奔。杀人成性的日军，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发淫威，他们骑着马横冲直撞，见人就杀，近的用刀砍，远的用枪打。南关村周佃中向村西烽火坡奔逃时，被一名日军盯上。他双手紧紧抓住日军砍来的钢刀，日军向后猛抽，周佃中双手被割开了两条大血口。周向日军扑去，被枪杀。张合的妻子抱着孩子刚跑到村边，一名日军用刀砍去了孩子的半个脑袋，同时把她的一只胳膊砍掉。于仁、于振山、张再齐、王恒中、宋长海等5人，躲藏在一块洼地里被发现。于振山会几句日本话，用日语向日军哀求，凶残的日军首先开枪将其打死。接着又向其他4个人开了枪，于仁、张再齐当场死亡，宋长海在日军举枪时，用大衣将身体裹紧，被打中胳膊，他忍着剧痛装死。从此，宋长海失掉了一只胳膊。东关池塘边，11名无辜的老百姓被抓住后蒙着眼睛捆绑着，日军逐个用刺刀刺。无辜的人们无力反抗，挣扎着，怒骂着，凄惨地叫着。于春江、王秀生各被刺了7刀；刘金龙被刺了11刀，当场昏死过去，因没伤及要害，虎口逃生，但落得终生残疾。旧城惨案日军共残杀无辜群众30人，烧毁房屋数十间。鬼子带领日伪军、汉奸在鲁西北到处烧杀抢掠，所到之处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