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行伯、无色、风后、力牧等人回到泰威山。蚩尤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那父站在旁边,神情冷峻。
“黑帝,你的兵我给你带回来了。青帝、白帝的兵不听我指挥,我不管了!”行伯对蚩尤说。
“行伯君对我说不管简单,可我能对青帝、白帝说不管吗?”蚩尤冷冷地说。
“他们不听我号令,我怎么管?”行伯怒气冲冲地说。
“你是总指挥,一切由你处置。既然他们不听你号令,你就该执行军纪!别说青帝、白帝,就是我也不会责怨于你。最多向你求情,网开一面,饶恕他们。可你扔下十个军团不管,自己跑回来了。你知道吗?夸父军团被应龙消灭在麻遂山。你让我如何向青帝交代?”蚩尤说。
行伯一听,蚩尤的话确实有道理,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风后制定了围堵计策,他们害怕腹背受敌;我让他们撤退,他们又说不战而退、失了脸面。你说气人不气人?”行伯说。
“行伯君是崤山总指挥,生杀大权握在手中,有不听号令者,格杀勿论。难道杀人,行伯君都不会吗?”蚩尤冷冷地说。
“让我杀你的大将?这怎么可能?”行伯吃惊地说。
“你对诸位大将讲情讲义,可你放跑了巨擘,放跑了仓颉,你和我立的军令状,如何执行?莫非行伯君早就知道我要和你讲情讲义?”蚩尤说。
“这……”行伯听蚩尤如此说,一时语塞。
“启禀黑帝,军令状乃风后所立,与行伯君毫无关系。风后口出狂言,没有将仓颉捉来,罪该万死。请黑帝执行军纪!”风后站起来,向蚩尤行稽首礼,说。
“风后的计策没有错,只是众位大将看风后是贱民,拒不执行命令,才导致战役失败。望黑帝明察!”力牧站起来,向蚩尤行稽首礼,说。
“黑帝已经说过,军令如山!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行伯君既然让风后指挥,那你就有权执行军纪!”那父说。
力牧一愣,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父。
“风后,我问你:回虻大将建议,先活捉仓颉,你为何不许?”那父问。
“若我们冒然活捉仓颉,巨擘必携血色灵芝逃走;巨擘乃三十六大君之首,本领深不可测。我们在路上活捉他,实比登天还难。”风后说。
“表面看,还说得过去;但联系到风后与仓颉的关系,破绽就出来了。”那父说。
“我和仓颉的关系?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风后不解地问。
“仙人广成子说你是智者,真是名副其实。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你是仓颉的师兄吗?”那父冷冷地说。
“什么?我是仓颉的师兄?”风后大吃一惊,惊恐地望着蚩尤。
蚩尤点点头。
风后见蚩尤确认此事,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此时那父说出这种话,用意何在。他心乱如麻,茫然地望着行伯,心里一个劲地想着:怎么办?怎么办?
“莫非黑帝怀疑风后与仓颉勾结?撤退是我的主意,他们都是反对的。黑帝何必难为他们?”行伯见风后呆呆的样子,语气也低了许多,说。
“行伯君,恕我直言:你根本不懂御兵之道。崤山之战,你指挥的一塌糊涂。这是我自入中山以来第一次惨败。今天青帝、白帝离我而去、我不放在心上。如果哪一天我手下的众大将也离我而去,仅剩你我二人,咱们就是持有择帝珠,又能如何?”蚩尤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
“那黑帝想怎么样?”行伯问。
“西王母有令:谁持有择帝珠,谁就号令天下。现在择帝珠在行伯君手中,所以我们都听你的号令。可行伯君不能领我们打胜仗,我若再执意听你的号令,众大将必会恼怒,甚至会离我而去。这自然不是行伯君想看到的结果。因此,我想让行伯君把择帝珠交给我,还是让我指挥军队如何?”蚩尤说。
“这不行。老怪和我说过:要走阴阳同道,必由择帝珠带路。没有择帝珠,我怎么回去?”行伯马上反驳说。
“行伯君误会了。黑帝的意思是,择帝珠暂且由黑帝保管,等天下统一,黑帝做了天下盟主后,再把择帝珠还给行伯君。”那父马上笑着说。
“是啊。无极弩我为你造好了,你帮我做天下盟主,这个条件不过分吧?”蚩尤说。
“不过分。那风后的军令状呢?”行伯想了想,说。
“算了算了,他是你行伯君的仆役,我怎忍心杀他?来,上盘古井汤!”蚩尤高兴地说。
“且慢!”无色突然说,“启禀黑帝,行伯君将择帝珠交给黑帝,自然可以。但黑帝须先把行伯君送到朝阳谷,行伯君见到天吴大君后再交择帝珠不迟。”
“为什么?”那父问。
“这是天吴大君临别时的嘱托。黑帝先护送行伯君到朝阳谷,行伯君再将择帝珠交给黑帝,由天吴大君做见证。黑帝成为天下盟主后,再到朝阳谷把择帝珠还给行伯君。行伯君从朝阳谷回有穷国。”无色说。
“这是天吴说的?”蚩尤问。
“当然不是。天吴大君说,无极弩造好后,让行伯君到朝阳谷去,由东海回有穷国。”无色说。
“东海?难道……”蚩尤六只眼睛望着无色,说。
无色神情淡然,说:“黑帝聪慧,正如你想。”
“可姜央夫人、要离夫人盼望着行伯君到阴山去。刑天、共工等人,也盼着与行伯君再聚,畅饮盘古井汤。行伯君,难道这样不好吗?为何非要去朝阳谷呢?”那父说。
“这个——”行伯听那父如此说,不免为其所动,抬眼看着无色,说。
“这样确实很好。我们也非常喜欢姜央夫人、要离夫人。但行伯君的安全更重要!”无色说。
蚩尤嘿嘿大笑起来,说:“无色姑娘如此聪明,为何不劝行伯君从崤山去朝阳谷?”
“行伯君仁慈之人,自然不做卑鄙之事。我们既有胆量来泰威山,自然有办法走出泰威山。”无色冷冷地说。
蚩尤又是一阵大笑,说:“那我倒要看看,无色姑娘,怎么走出泰威山!”
蚩尤说完,一只右手一点缠绕在椅子扶手上的蛇头,进来四个士兵,来到行伯面前,行完稽首礼,说:“行伯君请!”
“怎么,黑帝要关押我?”行伯虽然一时还没明白无色为何阻止自己把择帝珠交给蚩尤,但见蚩尤如此对待自己,不由怒问。
“我想请行伯君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是交择帝珠呢,还是让我把这三个贱民杀掉?”蚩尤冷笑着说。
行伯看了一眼无色,无色也正看着他。目光相聚,行伯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豪气。站起来,不理睬蚩尤,拉起无色就走。两个兵士连忙在前引路。风后、力牧也从地上站起来,紧随行伯身后,两个兵士押后。
走出大厅,进入一条甬道。走到尽头。四个兵士同时用手一指,石壁自动裂开一条缝。里面是一间石室。行伯、无色、风后、力牧走了进去。石壁自动关闭,恢复原状,毫无裂缝的痕迹。
待兵士走后,行伯打量这间石室:石室似乎天然形成,无任何凿砍痕迹。但四四方方,整整齐齐,显然是人工所造。行伯坐在冰凉的地上,心乱如麻。难道黑帝要杀死我吗?无色为什么不让我把择帝珠交给黑帝呢?不交择帝珠,黑帝能放过无色、风后、力牧吗?……
“行伯君,我真的不知道仓颉是我的师弟!”风后突然跪倒,给行伯行稽首礼,说。
“他是你的师弟又能如何?”行伯问。
“若仓颉不是我的师弟,咱们的围堵计策,就是无私;若仓颉是我的师弟,咱们再这样做,就是有私。”风后说。
“有私无私,与你何干?黑帝说得对,当时我就该杀了夸父,以正军法!”行伯说。
“不是夸父、倍伐抗命,回虻也不同意移防。难道行伯君把他们全杀掉吗?”力牧讪讪地说。
“咳……”行伯看了无色一眼,叹道。
“行伯君,你埋怨我吗?”无色见行伯脸色阴沉,拉着他的手,问。
“你也是的,为何骗黑帝?”行伯不解地问。
“我就是需要一个见证人,而这个见证人,又是黑帝不敢得罪的。”无色说。
“你是说,黑帝成了天下盟主,择帝珠也不还给行伯君了?”力牧凑过来,问。
无色冷笑两声,没有回答。
“这还用说嘛!”风后凄然地笑笑,说:“择帝珠,因黑帝而被盗;他得到择帝珠,首先就是号令天下,其次就是把它献给人皇,洗清自己的罪责。至于行伯君回不回有穷国,他才不关心呢。”
“要是这样,那,这择帝珠不能给他。”力牧说。
“不给他?他会第一个杀死我,第二个杀死你。要是行伯君还是不交,那就要杀小妹了。”风后无奈地笑笑,说。
“死也不给他。”力牧提高了嗓音,说。
“行伯君,择帝珠的事,在映红谷就该告诉我。那样,咱们就可以乘伏羲苇管来了。”无色看着行伯,说。
听了风后的话,行伯心潮翻腾,一遍遍地想着老怪的话:走阴阳通道,必须由择帝珠带路。没有了择帝珠,我怎么回未来世界?若回不去,如何解除有穷国的灾难?可我不交择帝珠,无色他们怎么办?若无色他们死了,黑帝能放过我吗?黑帝执意得到择帝珠,我坚决不交择帝珠,最后的结果会怎样?行伯胡思乱想着,海音的娇容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莫非海音能救我?
“海音,海音,……”行伯嘟囔着,渐渐睡去……
风后、力牧见行伯闭上眼睛,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愁眉苦脸起来。无色听见行伯嘴里在叫海音,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明白,这个海音为什么令行伯念念不忘?行伯为什么不和自己讲海音的事?想到这里。不由地叹口气,将行伯搂抱过来。行伯枕着无色的腿,渐渐地睡着了。
…………
“行伯小弟!”“行伯小弟!”
行伯睡的正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一惊,一骨碌爬起来。见无色、风后、力牧已经醒来,正侧耳细听。
“是天吴大哥吗?”行伯轻声问。
“是我。小弟没事吧?”声音又细又弱,但非常清楚。真的是天吴的声音。
“我没事。大哥快救我!”行伯知道是天吴,心情顿时高兴起来。他站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
“小弟别怕!你闭上眼睛,大胆往前走就是。”天吴说。
行伯答应着,见无色、风后、力牧看着自己,忙说:“天吴来救我们了。我在前面,你们在后面拉着我的衣服,闭上眼睛,咱们走出去!”
无色应诺着,忙排到行伯后面,拉着行伯的衣服。风后排在无色的后面,力牧在最后,拉着风后的衣服。
“行伯君,我们的眼睛都闭上了。”无色说。
“我不让你们睁开,千万不要睁开!一定要记住。”行伯嘱咐道。
“我们记住了。”三人齐声说。
于是,行伯自己闭上眼睛,慢慢地向外走去,果然感觉不到有任何阻挡。一股强光刺激着他的眼睛,行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在白龙谷中。
“咱们出来了,睁开眼睛吧!”行伯回头对无色说。
无色满脸笑颜地站在身边。
“天吴呢?”行伯不见天吴,问。
“我们出来时,就没见到天吴大君。”无色说。
“行伯君,咱们还是快走。要是被黑帝发现了,就走不了啦。”无色说。
“可天吴不在,咱们往哪里走?”
“朝阳谷在东海,咱们就往东走吧。”无色说。
行伯一听,觉得有道理,就领着无色向东走去。
一阵马蹄声传来。风后惊叫道:“不好了,黑帝追来了!行伯君,咱们还是骑马跑吧!”
不知何时,力牧已牵来四匹马。行伯答应着,翻身骑上一匹红马;无色骑上一匹白马;风后、力牧各骑一匹黑马。四匹马飞快地向前跑去……
追兵越来越近。行伯回头细看,原来追兵不是黑帝,而是黄帝的大将应龙,领着一队骑兵追来。难道黄帝也要抢择帝珠?行伯心里想着,不由策马快跑。跑着跑着,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只见河水滔滔,漩涡连连,水流湍急。
“行伯君,怎么办?”无色急切地问。
“不知有没有渡船?”行伯满脸是汗,焦急地四处张望。
“咱们无论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都会被他们包围。与其被他们捉住,不如我们再冒一次险:骑马渡河。能过去,就逃过一劫;果真过不去,也是命该如此。”风后凄然地笑笑,说。
“对!行伯君,快做决定吧,他们追上来了!”力牧着急地说。
“若骑马渡河,无异于投河自尽。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咱们杀回去,战死而已。”行伯见走投无路,顿时激发起万丈豪情,大声说。
“这样也好。二弟你在前面杀开一条血路,先让行伯君冲出去;小妹紧随行伯君身后;若有机会擒住应龙,那是最好;若无机会,行伯君就交给你了;我在后掩护。”风后说。
四人对望,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这一仗下来,不知还能不能相见,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行伯君,你是对的。我后悔不听你的。”风后说。
力牧也惭愧地低下头。
行伯一听,咯咯大笑起来,说:“咱们是好兄弟,讲什么对与错?今天咱先杀了应龙再说。”
力牧一听,也哈哈大笑起来,说:“行伯君,真有你的。好!今中午咱就吃应龙了!”
风后、无色一听,也不由愁眉舒展,大笑起来。
追兵越来越近,呐喊声听的清清楚楚。四人正准备杀回去,突然一队青鸾鸟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清纯少女。
“你海音吗?”行伯依稀认出了海音的面容,高兴地问。
“是呢。先逃命呢!风后,力牧,顺河而下呢,三百里有渡桥呢。”海音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风后、力牧明白了海音的意思,望着行伯。行伯朝风后、力牧点点头,两人抱拳向行伯、无色作别,策马顺流而下……
众少女围拢过来,海音和另一个少女蹲下身子。海音背起行伯,另一个少女背着无色,随同众少女奔跑起来。海音越跑越快,渐渐双脚腾空,飞了起来。
“海音,你飞起来了。”行伯高兴地说。
海音没有回答。行伯再细看,海音和众少女又变成青鸾鸟,在空中飞翔。自己正骑在青鸾鸟的背上。青鸾鸟望着行伯,叽叽喳喳地谈笑着……
青鸾鸟飞过黄河,进入山林之中。青鸾鸟在一片深林中降落下来。行伯、无色从青鸾鸟的背上下来。海音又恢复成少女的模样。
“我要回呢。出了深林,就安全呢。”海音看着行伯,说。
“那我到哪里找你?”行伯问。
“丹穴山、梧桐岭呢!”海音说。
行伯点点头。
海音又变回青鸾鸟,同众青鸾鸟一起飞向空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
……一条崎岖的山路。峭壁陡立,乔木葱茏。无色牵着行伯的手,在路上走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四个人,骑着四匹马,飞奔而来。见到行伯,猛勒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四人翻身下马,行稽首礼。
“贱民仓颉给行伯君行礼!”
仓颉?行伯一愣,细看,果然是仓颉。不由纳闷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仓颉说:“我奉大君之命,特来迎接行伯君。请行伯君上马,大君在前面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行伯不解地问。
“行伯君不是在寻找血色灵芝吗?”仓颉奇怪地望着行伯,说。
行伯似乎觉得是这样的,便点点头,说:“巨擘知道?”
“大君已经知道了准确消息,正在前面等你。”仓颉说。
行伯和无色骑上仓颉的马,向前奔去。仓颉等人站起身来,哼哼冷笑。
“行伯君,他们似乎不怀好意。”无色冲行伯说。
“没事。”行伯高兴地说。
可话音未落,两匹马双双落入陷阱之中。陷阱里漆黑一团,全是青草。
“无色!”“无色!”
行伯大声叫着。尘土吸入嘴中,不住地咳嗽起来。
“行伯君,我在这里!”
这时无色把手伸过来,紧紧握住行伯的手不放。
“行伯君,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轻信他们?”无色说。
“不是我轻信他们,是他们为什么总是骗我?”行伯说。
“那咱们怎么逃出去呢?”无色问。
“这是青草,也许只是个柴禾垛。看咱们能不能扒出去。”行伯说。
于是两人开始扒青草。青草很软,很好扒。两人越扒越快,很快就爬出来了。果然是个柴禾垛。
行伯咯咯大笑起来,说:“原来是个柴禾垛。早知这样,咱们骑马跳过去就好了。咱们的马呢?”
两人四处环顾。这一看不要紧,两人所处的位置不是在山谷中,而是在一个海岛上。岛上全是蟒蛇,恶狠狠地望着他俩,显得是那样的恐怖。
“我说呢,仓颉是华胥国国相,两次打败黑帝兵,怎么会用柴禾垛给我们设陷阱呢?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陷阱?”行伯对无色说。
无色不说话。一手持剑,一手拉着行伯,从蟒蛇的间隙处往前走。不知何时,行伯手中也握着那把星剑。两人来到一石洞前。只见天吴被四条蟒蛇捆绑在一根石柱上。天吴见行伯、无色到来,纵情大笑,说:“义弟,你终于来了!”
行伯见天吴在如此险恶的时刻,依然风采依旧,谈笑自若,不由自叹不如。也高声说:“义兄,我救你来了!”
“哼,真是自不量力。这次你是有来无回了。”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声音是那么恐怖,又是那样熟悉。行伯回头一看,有一条人首蛇,在一群巨蟒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你是谁?”行伯大声问。
“我是那塔辛,妖王的第八大将。你几次从那塔乙手中侥幸逃脱,这次我看你怎么逃!”那塔辛恶狠狠地说。
“好!那咱们就再比试一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剑硬。”
行伯说着,纵身跃起,向那塔辛冲去。无色比行伯稍晚一步,但跃起的高度和行伯不差分毫。两人身在空中,剑含寒光。那塔辛和众蟒蛇不由向后退去。行伯和无色两人脚刚落地,两眼对望,相视一笑。突然一个转身,双剑不是击向那塔辛,而是击向捆绑天吴的四条蟒蛇。四条巨蟒大吃一惊,赶快缩头,同时四条蟒尾裹着凛冽的寒风向两人袭来。寒风凛冽,两人被高高地抛向空中。只听“咔嚓”“咔嚓”四声响,四条蟒尾硬声折断。原来巨蟒见剑锋厉害,不敢冒险抽向行伯、无色,只得硬生生将蟒尾收回。但余威仍将行伯、无色抛向空中。行伯、无色力道用尽,身子向下落去。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地上已全是蟒蛇,全都张着血淋淋的大口等着两人落下。眼看就要落入蟒口,行伯大叫一声:“海音救我!”顿时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和无色向空中吸去,就象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拉着他们一样。
“行伯君,你看!”无色高兴地说。
行伯顺着无色的手望去,不知何时一个巨大的吉量停在半空,吸力正是从吉量中发出。吉量状似海螺,无声无息。
“行伯君,你好啊?”
进入吉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行伯定睛一看,原来是夸父。
“夸父大将,原来是你?”行伯见到夸父,高兴地说。
“华胥惨败,我无颜见青帝,便回到大人国。今天路过此处,见行伯君有难,便来救你。行伯君稍待,让我帮你料理了这帮可恶的家伙。”
夸父说着,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吉量腹部落下,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地上顿时火海一片。蟒蛇四处逃窜。那塔辛更是不知去向。捆绑天吴的四天蟒蛇也不顾天吴,纷纷逃命。
“天吴,你勾结外族,杀害本类,罪该万死!”
其中一条蟒蛇边逃边喊。
“义弟!”“义弟!”……
天吴在火海中呼喊着行伯。
吉量载着行伯、无色消失在空中。
…………
……恍惚中,行伯正坐在青鸾鸟的背上,来到了一座山上。行伯放眼望去:天地一片土黄;土黄的山峦,起起伏伏;土黄的沟壑,纵横交错;看不到绿树,看不到清水,唯有土黄的天地在呜咽。在众多土黄的山峰中,有一座山峰突兀而出,圆顶缓坡,浑厚粗犷。在半山腰,有一排窑洞,门、窗户都是拱形。窑洞前有一平坦之地,青鸾鸟在窑洞前落下。行伯从青鸾鸟的背上下来。青鸾鸟变成了海音。
“这是哪里?”行伯问。
“这就是密山。女娲居住的地方。”
行伯话音未落,从窑洞里传出一个声音。行伯觉得这声音熟悉,忙向窑洞望去:两个老头和一只小猴从窑洞里走出来。行伯再看,原来正是老怪和小怪。
“老怪,你怎么在这里?”行伯惊喜地问。
“得知你要走地狱之门,我约了老鲲来找女娲。谁知……”老怪怪怪地说。
“女娲呢?”行伯忙问。
“跟我来。”
那个叫老鲲的丑老头说着,向前走去。行伯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至一个窑洞前。老鲲推门走了进去。行伯跟了进来。只见窑洞的四壁全是壁画,非常鲜艳。正面的壁画上,中间坐着一端庄秀丽的中年女子:乌黑的秀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高耸的髻;白皙的面容,丰满圆润,神情睿智;双眉弯如新月,秀目凝视下方;高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巴,露出祥和的笑意;脖颈以下即为凤凰的身子,金黄色的羽毛栩栩如生。两边各站着四名青春少女,个个国姿天香,人首凤身。
“这就是女娲和她的八侍女。”老鲲说。
“她们人呢?”行伯急忙问。
“不知所踪。”老鲲说。
“那,那我怎么回未来世界?”行伯问。
“你回不去了。”老鲲叹口气,说。
“那唐城的人怎么办?天上的十个太阳怎么办?”行伯看着老鲲问着。
老鲲摇摇头。
行伯悲从中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他刚想痛哭,不知何时海音来到了他的身边,正望着他。行伯忙忍住泪水,向外跑去。跑出窑洞,眼望满目荒凉,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
海音跟出来,站在他身后,轻轻唱了起来:
问过天,
问过地。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历史的时针,
谁在拨动?
命运的航轮,
谁在掌控?
天不言,
地不语。
风独哭,
雨自泣。
我是谁?
我的家到底在哪里?……
“行伯君!行伯君!……”
无色的声音传来。行伯强忍悲痛,停住哭泣,回身望去:无色正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向行伯招手。就在这时,无色身后,一道沙尘暴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要把无色吞没。行伯急了,顾不得悲痛,大声喊道:“无色!无色!……”
…………
“行伯君!”“行伯君!”
无色用力摇晃着行伯。行伯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石室中,方知刚才是在梦中,而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行伯君,你怎么了?”无色关切地问。
“无色,沙尘暴!快跑!”行伯嘟囔着。
“沙尘暴?行伯君,你是不是生病了?”无色说着,用手一试行伯的额头,惊叫道:“风后兄,行伯君身上烫的厉害。他病了!”
风后赶紧爬过来,用手在行伯的额头一试,说:“行伯君发烧了,得赶快医治。”
力牧爬到石门前。其实石门关闭,与墙体已浑然一体。但力牧仍高声喊:“黑帝!行伯君病了,快派人医治!”
悄无声息。力牧又高声喊。仍悄无声息。力牧失望地爬到行伯身边,着急地看着行伯。
突然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在石室里响起:“行伯君病了,我岂有不知?但只要行伯君交出择帝珠,我准把他医好。不然的话,难受还在后头呢!”
可能是蚩尤的话把行伯惊醒。他睁开眼睛,挣扎着抬起头,冲力牧喊:“别求他!”又一头扎在无色的怀里,昏过去了。
“行伯君!”“行伯君!”
无色、风后、力牧大声喊着。无色不由呜呜哭起来。
“小妹莫急。行伯君只是急火攻心,阴阳失衡。只要将毒血逼出来就好了。”风后说。
其实无色也懂医理。只是自从认识行伯,只见他活泼潇洒,即使象遇上九宫万蛇阵那样的生死局也满不在乎。今日里见行伯神情黯然,泪流满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她毕竟才九岁。虽然自幼就受到柏子高严格训练,但孩童的天性却未能泯灭,关键时刻自然流露出来。风后过来一说,她神情稍微镇静下来。
风后让无色将行伯平放在地上。然后他开始揉搓行伯的印堂穴、太阳穴、鱼腰穴;又开始揉搓行伯的交感穴、神门穴。这一遭下来,行伯的头变成了红红的火球。风后抽出剑,用剑锋划破行伯的两个耳垂。一股黑血汩汩流出。风后将剑入鞘,抓起行伯的右手,找准列缺穴、鱼际穴、少商穴、神门穴,又揉搓起来;无色也抓起行伯的左手,找准这四个穴位,揉搓起来。一会,黑血变成紫红色,渐渐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无色才松了口气。她忙用双手捏住行伯的两位耳垂,不让血液再流。
“好了。让行伯君再睡会吧!”风后长长舒了口气,说。
无色点点头,将行伯抱起,搂着行伯,俩人都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行伯醒来,直喊渴。无色惊醒。行伯见自己躺在无色的怀中,不好意思地坐起来。
“无色,我喝水。”行伯说。
无色望着行伯,无奈地摇摇头。
“喂!黑帝,行伯君要喝水!”力牧用沙哑的嗓子喊,但力量明显不如以前。
“力牧,别白费力气。他不会给咱们的。”行伯说,“咦!屋子怎么小了?”
行伯这一提醒,三人吃了一惊。忙细看:几天来三人的心思全在行伯身上,别的都没在意。行伯这么一说,三人一看,石室比他们刚进来时小了将近一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力牧吃惊地问。
“看来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是专门关押违反军纪的人的。屋子慢慢变小,最终将人夹死。”风后这么一说,三人一想,均害怕起来。
“我明白了。”行伯似有所悟地说。
“行伯君,咱们把择帝珠交给黑帝吧!”无色哭泣起来,说。
“小妹,千万不要心慌,千万要冷静。”风后忙安慰无色说。
“可,可石室能把行伯君夹死的。”无色哽咽着说。
“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你要沉住气。你的判断是对的,行伯君交了择帝珠,黑帝能放过行伯君,他能放过咱们吗?”风后说。
无色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泪珠吧嗒吧嗒落下。
石室依然在慢慢变小。室内的空气也似乎变得浑浊起来,令人烦躁起来。择帝珠在行伯的肚中不住地蹦跳,撞得行伯阵阵恶心。他猛地站起来,仰天咯咯大笑。
“千里求索路,万年石洞幽。
我欲乘风去,谁能把我留?”
笑完,行伯高声吟诵起诗来。无色、风后、力牧疑惑地望着他,不知行伯怎么了。行伯吟完诗,长长地舒了口气。见三人正望着自己,不由会意地一笑。大声喊:“黑帝,让那父来见我!”
一会,石壁无声息地又裂开一条缝,那父走了进来。那父走到行伯面前,行稽首礼。
“行伯君,你还好吗?”行礼毕,那父问。
“你说呢?”行伯讥讽地问。
“说真心话,我也不同意黑帝这样对待行伯君。可话又说回来,黑帝确实有黑帝的难处。崤山之战,我们惨败,黑青白联盟瓦解。好在炎黄联盟也解体,五帝谁也没得到血色灵芝。若行伯君再持有择帝珠,必然会成为天下人争抢的对象。行伯君想回未来世界都难。若黑帝持有择帝珠,四帝就不敢再来争夺。即使内心不服,表面也要归顺黑帝,这样战争就结束了,天下也就安定了。那时候,行伯君就可以安心回未来世界了!”那父说。
“这些话你就不用说了。我从未来世界来,是来帮黑帝的,不是来害黑帝的。只要对黑帝有利的事,我哪有不做的道理?黑帝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如此对我的兄弟,太让我丢脸了。”行伯说。
“让那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行伯君对仆役太骄纵了。若换做别的帝君,他们早死几百次了。”那父望着无色、风后、力牧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四人虽为主仆,却亲如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行伯说。
“我明白行伯君的意思了。”说完,那父退了出去。石门又悄无声息地闭合。
“行伯君,择帝珠不能交啊!”风后说。
“可是不交,你们能活着离开吗?你们死了,我怎对得起你们的夫人和孩子?”行伯凄然地笑笑,说。
“没有择帝珠,你怎么回去?”力牧也问。
“那就不回去呗!我不能为了救有穷国,先把你们害死。”行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
“可是,黑帝把择帝珠骗到手后,依然不放咱们,你又能怎样?”无色着急地说。
行伯一下子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无色。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行伯君,你若想交择帝珠,那就让我来和黑帝谈吧?”无色恳切地望着行伯,说。
行伯望着无色,半天不说话。
“行伯君,你就答应吧!”风后明白了无色的意思,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对行伯说。
行伯望着风后,又望着力牧,半天才点点头。无色见行伯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石门再次开启。那父走了进来。
“启禀行伯君,黑帝在大厅等你。”那父面带笑容地说。
行伯点点头,大声说:“走!”说着,用力将无色拉起。风后、力牧也站了起来,随行伯、无色向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蚩尤早在椅子上坐着。行伯、无色、风后、力牧也不向蚩尤行礼,径直坐到自己原先的石桌上。艺女端上朹果、盘古井汤。四人吃喝起来。
“虽然我的石室能合拢,但你是持珠人,我怎能处死你呢?可你为了三个贱民,竟然动摇了。嘿嘿……”待行伯坐好,蚩尤得意地说。
“生死与共,肝胆相照,这是做人的根本。就是我死了,也要保护他们安全的,这是我的原则。”行伯不以为然地说。
“怎么?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蚩尤不相信地问。
“是啊!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行伯说。
蚩尤嘿嘿大笑起来,说:“我第一次听说君替仆役死的。”
“这就是行伯君的英雄本色。可黑帝若不上我小妹的当,行伯君也不会如此小瞧黑帝。”风后说。
蚩尤又是嘿嘿大笑,说:“你们真的以为我怕去朝阳谷吗?行伯君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我从来不听贱民的话。”
“黑帝如此说那就不好办了。行伯君已托我和黑帝商谈交付择帝珠的事,我说的话你又不相信,那你还是把我们送回石室去吧!”无色冷笑着说。
“行伯君,这是真的吗?”蚩尤问。
行伯点点头。
“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行伯君。”蚩尤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冲无色说。
“启禀黑帝,择帝珠我们是要交的。但我们交择帝珠是有条件的。”无色说。
“去朝阳谷吗?好,我答应你!”蚩尤痛快地说。
无色一笑,说:“当初行伯君曾向黑帝许诺,替共工大将解开盘古井之谜。现在我就拿盘古井之谜来和黑帝赌一把。若我们解开盘古井之谜,择帝珠依然归行伯君所有……”
“若你们解不开盘古井之谜呢?”那父焦急地问。
“若我们解不开盘古井之谜,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无色说。
蚩尤沉默不语。
“在你们解开盘古井之谜前,择帝珠由谁保管?”那父沉思一会,问。
“对啊,你们总不能带着择帝珠下盘古井吧?”蚩尤似有所悟地说。
“我们不交出择帝珠,黑帝能允许我们离开泰威山吗?在我们没解开盘古井之谜前,择帝珠由黑帝的大将共工保管。”无色说。
“共工?”蚩尤和那父异口同声地问。
无色点点头。
那父疑惑地望着行伯,不明白择帝珠交给共工和交给黑帝有何不同?更一时猜不透无色心里有何计谋。
“你们相信共工,我却不相信他。你们另找别人吧!”蚩尤说。
“那让刑天大将和共工大将共同保管如何?”风后接着说。
“刑天?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传刑天、共工!”蚩尤大声说。
吃完朹果,喝完盘古井汤,阿木、阿莫进来,领行伯、无色、风后、力牧到他们原先住过的屋子休息。
第二天,依然是阿木来服侍行伯洗漱。洗漱完毕,阿木告诉行伯,说刑天、共工已在大厅等候。行伯来到大厅。刑天、共工已等在那里。刑天还是原来的样子。共工却是身穿黑色的神服,人首豹身,黑色的绒毛油光铮亮。瘦削的脸上长着一鼻一目,两只耳朵就象牛耳朵。见行伯无色进来,忙赶上前来,行稽首礼。说:“行伯君,我是共工。你没事吧?风后、力牧呢?”这时行伯才看清,他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共工大将好!”风后、力牧正走进来,忙应声道。
“你真是共工大将吗?”行伯惊喜地问。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共工紧紧握住行伯的手。手虽然毛绒绒的,但却是人手。行伯再往下看,发现共工的脚却是豹脚。
“行伯君,你们先别忙着叙旧。刑天大将和共工大将也来了,你也该把择帝珠交出来了吧?”那父过来,说。
“等等。行伯君信得着我刑天,我万分感激。可择帝珠是天下第一至宝,尤其是西王母有令:谁持有择帝珠,谁就能号令天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保管呢?行伯君,请你不要介意。黑帝对刑天恩重如山。我刑天怎敢不对黑帝忠心耿耿?”刑天说。
“刑天大将不敢接,那就由我来保管。”共工说。
“什么?放在你手里?难道你想取我而代之吗?”蚩尤怒气冲冲地对共工说。
“黑帝息怒。共工大将心直口快,黑帝不必见怪。既然刑天大将不肯保管,对共工大将黑帝又不放心,那咱们再共同商量一下,看择帝珠由谁保管更妥当。”风后忙说。
“启禀黑帝,刑天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刑天躬身对蚩尤说。
“你是我的心腹大将,有话尽管说。”蚩尤手一挥,说。
“刑天曾发下重誓:今生今世只忠于黑帝!今生今世也只服从黑帝!只要是黑帝的命令,我刑天就是性命不要,也要完成。行伯君从未来世界来,咱们一见如故。尤其是在阴山相处的那些日子,行伯君的为人行事,都让刑天佩服的五体投地。今生今世能遇上行伯君已是莫大的福气,得到行伯君的信任,更是刑天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行伯君相信刑天,黑帝也信任刑天,要把择帝珠交给刑天保管,但我认为这样不妥。因为谁持有择帝珠,谁就能号令天下。我刑天岂能凌驾于黑帝之上?所以刑天认为,这择帝珠还是由黑帝保管!若行伯君真能解开盘古井之谜,黑帝再把择帝珠还给行伯君就是。我和共工大将共同为黑帝做担保怎样?”刑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行伯。蚩尤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行伯不说话,只是看着无色。
“刑天大将既然如此说,我也没意见。但是这泰威山机关重重,就请刑天大将和共工大将陪我们到盘古井去。到了盘古井,行伯君再把择帝珠交给黑帝!”无色说。
蚩尤听罢,嘿嘿大笑。手一挥,大声说:“走!咱们一起到盘古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