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壮的鬼王山,像一个彪形大汉矗立在江石镇东南一隅。
从山脚到山顶长满的茂密森林恰似给这个彪形大汉披上了绿色外套。
进入秋天后,经过秋风扫落叶,百草枯萎,落叶树高大的树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唯有松树、柏树、槐树依然披着绿装傲然挺立着。
最高巅峰是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巨石——观景石。
站在观景石上,可以鸟瞰江石区所管辖的好几个乡镇。
不过,由于江石场多是云雾茫茫的天气,在“观景石”上能看清远近景色的天气实在很少。
鬼王山之所以叫鬼王山,不仅仅因为其山势险峻,山形像魔鬼一样面目可憎,而且一些闲着无事之辈还给它赋予了一些魔鬼故事的传说,这样就使“鬼王山”的大名更加名符其实了。
不过在很多时候它的真实面目的确被浓雾所笼罩着,人们很难看清它那狰狞的面目,总认为它是神鬼莫测的样子。
传说,在唐朝中叶,朝廷就开始在南川设置县制,由于江石处于南川潮坝地区的中心地段,地势平坦开阔,最初被选定为南川县城所在地。
挖壕沟、筑城墙、建房屋,很快在现在的旧城坝一带建成了县衙门。
不料第一任陈姓县大老爷第一天坐堂问案,衙役只轻轻打了几下犯人,犯人就无缘无故地死了,一连几天天天出人命案子,陈姓县大老爷因此而“下课”,被发配到贵州一个偏远山区“充军”去了。
朝廷只好更换一名新的县大老爷,不料朝廷更换的另一任张姓县大老爷上任伊始,情势仍然如此,甚至板子还没挨到犯人,犯人就无缘无故地呜呼哀哉了。
这样,县衙门很快把情况汇报给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又层层把这个异常情况汇报到了当朝丞相那里。
丞相只好向皇帝奏本,请求皇帝降旨采取措施对这里“扶正祛邪”, 既维护朝廷声威又保一方平安。
于是,朝廷遍请天下道行高深的法师使出法术对这里降妖驱魔。
道行高深的法师们经过“会诊”一致认为,鬼王山山势太险峻,江石坝子上不适宜建造县城,并向朝廷提出了两条建议措施,一是将县城搬迁到山势平缓的现南川潮坝地区重新建立县城;二是在鬼王山的主峰山巅建造“白塔”,以此作为镇山之宝,降妖驱魔。
在这样的背景下,矗立在鬼王山巅的这座“白塔”便应运而生了,而且历经风雨上千年。
很多年前建造的这座“白塔”,而今还恰恰便宜了敬志谦,被他选为司令部。
这个“白塔”呈正六面体,建有八层,高度为二十四米,总建筑面积约二千平方米,每层有六间,建筑面积为二百四十平方米,层高三米,整个塔身通体为白色,用石浆粉墙,十分牢固。
从弯弯的山路到达山脚下,远远就看见正面塔身上刻写着“降妖除魔、镇山宝塔”八个金粉大字。
猫胡子的如意算盘是抢先占领这里,居高临下,进可以攻击江石,退可以撤退到金佛山腹地与反共救国军第九路军联合,这样就可以进退自如。
敬志谦的司令部差不多占据了整栋白塔,而敬志谦的办公室兼卧室就占据了第二层,其他几层分别住着各级“将领”,周围则是临时搭起的一般“散兵”驻扎的棚子。
敬志谦做这样的安排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他想如果楼层住高了,遇到意外情况要跑出来很不方便;如果住在底楼,又怕晚上睡着后遭别个打黑枪。
不知不觉,时令已进入腊月,敬志谦带着队伍离开江石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
这天,敬志谦、李光林一前一后走进设在鬼王山巅“白塔”的司令部内。
敬志谦对李光林说道:“光林你还记得最初上山时,我对你说过的一番话吗?这年头实力就是本钱,好在我是袍哥龙头老大,我们必须利用这一有利条件来扩充实力,有了实力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占主动。这可是舅舅在江湖上混出的经验,你必须尽快熟悉这些情况,才能当好舅舅的参谋和助手。当前最紧迫的事情是抓紧张罗筹备袍哥团年饭的事情,你有什么意见?”
李光林不紧不慢地答道:“外侄愿听舅舅指教,愿为反共救国事业效劳!”
敬志谦接着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早些通知各堂口,最好是现在就派专人向各堂口发出请柬,参会人员是:大哥(舵把子)、三哥(钱粮)、五哥(管事、执法)、副六(巡风探事)、十排(凤尾老幺、执法老幺、跑腿老幺)。聚会的主要内容是,商议如何把袍哥团年饭时间提前,组织各堂口袍哥兄弟一起举事,趁解放军还没有站稳脚跟之际,把他们吃掉。至于聚会时间、地点等其他一些具体事项就由你拟订吧!”
江石区七乡一镇各堂口的袍哥终于等到了袍哥团年会的召开。袍哥团年会选择在大财主向万一家召开。
趁各堂口袍哥兄弟还没有聚齐之际,敬志谦理着三须胡,冥思苦想着怎样才能把事情办妥?怎样才能牢牢抓住对袍哥军指挥权的问题。
忽然,敬志谦哈欠连天,显得目光呆滞、疲惫不堪的样子。
哦,想起来了,最近这几天,由于事情紧急,已经有两天忘记屙痢鸦片烟那个“喉食子”了,哦,当时走得急不知把那东西放到哪儿去了!唉,恐怕隔会要派人到东道主向万一那儿找点那东西来整一下才得行哦,要不瘾来登了硬是支不住的咯!
事情还真有点凑巧,就在这时卫兵前来报告道:“大队长,向老三求见!”
敬志谦急不可待地说道:“喊他向老弯快点,我早就遭不住了呢!”
向万一之所以又叫向老弯,还因为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九,任何东西只要用力一揪,不就弯了吗?
向老弯之所以叫向万一,是因为这个人做事总是太过小心,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就偏偏担心发生。他每次出门不管是天晴下雨,总是带着雨伞、路粮和衣物,怕万一发生变故,甚至走路时两只脚也尽量把距离拉开一些,怕万一把裤裆擦破了,让那东西曝光了就很不雅观噻,反正他预设了无数个万一。
他大脑里永远无法改变的观点是:天晴时必须安排好下雨铺。
与这些性格想匹配的是向万一做事非常下细(小心),任何时候都慢一三二,别人忙死了他死了都不忙,他经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是:做事情不怕慢,就怕出万一。
向老弯论钱有钱,说粮有粮,就因为没有政治势力的支撑,所以他在义字号内只“海”了个袍哥老三,他老早就很想找一个得力的靠山来支撑家族,自己由老三变为老大,这样面子好看不说,还会有实惠。
嘿嘿,这回在金佛山地盘上把水口、红黑两道都吃得开的舵把子敬志谦看得起我,在我的地盘上开袍哥团年会,这不正好是天赐良机吗?
于是向万一刚好听说敬志谦来到这里,第一个就赶到敬志谦的下榻之处,去拜访这个龙头老大,以尽地主之谊。
向老弯右肩头挎着印花帕包着的一包东西,左脚膝盖“扑通”一声向敬志谦磕了一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老弯我哪晓得您大队长来得这样早嘛,所以迎候来迟了,万一对您老接待不周的地方请您老大多多包涵,万一还有你用得着的地方,就请您明言!”
敬志谦打了一个哈欠,阴尸倒阳地答道:“既然是袍哥兄弟就是一家人嘛,为啷个还兴这一套呢?你叫我大哥听起还顺耳些,叫我大队长听起来有点不安逸。老弯我问你,你那肩上挎的是哪样×家什?”
向老弯赶紧答道:“我想万一大队长,哦,大哥你走得急,万一搞忘记了带那个喉食子,万一你的瘾来了又遭不住,我就给你带来点那个家什来,当然,万一你不要我就提回去……”
敬志谦听说有了那个喉食子,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来,还是万一兄弟办事情既牢靠又体贴,别、别、别提回去,千万不能提回去哟。我啷个不晓得嘛,知我者唯你老弯弟也!不像有些人占着义字号大哥的位置,不行义字号大哥之事,我看这个周良诚早就不该坐在义字号大哥的这个位置上了……”
不料这话恰好就被站在安训成身后的周良诚听到了,他一步跨进来问道:“刚才你说啥子呢,你说我不该当义字号大哥,不当这个大哥不就行了嘛,假如你嫌我碍手碍脚的话,我马上走就是了,我才不稀罕在这个乌场合里搞糟糟的呢!”
敬志谦眼睛珠一转,立马赔着笑脸说道:“你这个亲家也是的,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冒火也不迟呀!我是说你不适合当义字号大哥,在那个位置上实在太屈就你了,你应该到我的仁字号上来当执法大哥。凭你我的交情我能丢下你不管吗?况且,不管怎么说我们俩还是沾亲带故的亲家噻!”
正在这时,敬志谦的贴身副官、仁字号跑腿老幺,同时又是敬志谦的女婿安训成走进来报告道:“大、大队长、各路袍、袍哥、哥兄弟都、都来齐了,团年会开、开、开始吧!”
敬志谦习惯性地理了一下胡子,慢腾腾地从卧室走向堂口议事大厅。
周良诚打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抿笑,随着敬志谦来到了堂口。
敬志谦来到堂口一看,对眼前的阵势不禁感到一阵窃喜,只见在义字号堂口向家大院的坝子里,高板凳、矮板凳、小独凳甚至竹竿、木棒、柴堆、碓头、石磨等用具上都坐满了人。
大多数男人头上包着青布帕子,身上穿着很单薄的衣服,脚上穿着草鞋。
从人群中不断传来“哇嘁、哇嘁”的声音,往人们脸上一看,一些人鼻子里流出的鼻涕经凛冽的寒风一吹已经成了小冰棍,水霜沾在胡须、头发上染成了一片白色,分不清是因为水霜而苍白,还是因为年龄的衰老而苍白。
女人们趁团年饭还没有开席的时候,只管“刷刷刷”地用麻绳一针一线地做着鞋底子,她们的想法是顺便见识一下这些男人们是啷个操江湖的。
敬志谦一改过去的军人打扮,身穿长衫、头戴博士帽子,俨然以一个纯粹袍哥人家的身份登上了堂口香盒前。
敬志谦、周良诚、向万一、乌培德、柳老伍、黎树青和一个军人打扮的中年人在堂屋前的石梯坎上呈“一”字形排开。
“信”字号舵主黎树青是清泉乡的乡队副,此人别的本事没有,因为身材魁梧、嗓音高亢,因此乡邻只要是红白喜事都请黎树青来“吼喊”,一般百姓家要做红白喜事就必须事先与黎树青预约,都认为有黎树青吼喊的红白喜事才算周到体面。
黎树青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各种活动的“专业”主持人了。
黎树青走到香盒前,在香炉钵上插上一对红蜡烛、三炷香,将长衫下摆捞起扎在腰上,双脚跪下开始行叩拜大礼。
只见黎树青拖着歌声不是歌声、话语不是话语的腔调,一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勇猛刚烈的关二爷、智勇双全的赵四爷,弟子们这边厢有礼了,请你高抬贵手,保佑弟子们躲过劫难、战胜妖孽、铲除共匪,到时袍哥兄弟们再来为你敬炷高香,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做完这一坛子,敬志谦等人才神情庄重地转过身子面向几百个袍哥兄弟。
黎树青讲道:“各位大哥兄弟,下面请敬总舵主赏封!”
敬志谦向前靠了一步,照例理了理三须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家都晓得嘛,按照以往的习俗,袍哥团年饭的时间应该安排在腊月尾子上,年头年尾才能体现出团圆团聚嘛。那么,今年为啷个提前了呢?不就是因为解放军打过来了嘛,把我敬志谦和各位兄弟逼到了死角,将比说我们还不站出来说话,全都当他妈的哑巴,任随共产党带着那批泥腿子胡作非为,那我们就只有等死咯。志谦集中兄弟们的意志,提个统子,把袍哥兄弟们圈合拢来,像摔跤一样与解放军比试比试,假比说博弈赢了就保住了我们的田园家产,大家相信在这场博弈中我们绝对不会输的,外地人想来管我们没那么容易,兄弟们有信心吗?”
黎树青带头振臂高呼:“跟着敬大哥心不慌,打死八路青干帮!”
其他大小头目也跟着附和着起哄。
敬志谦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有信心,‘王光吹吃肉——这才像个话’嘛,其实组建袍哥军完全是为父老乡亲着想。你们想一想:袍哥军的主力是我敬某人的清乡大队不说,武器装备是我的、花的钱粮是我的、与共产党较量博弈也是在我的地盘上进行,事情明摆着,我吃的亏最大。这些都不说了,为了保卫我们的房子田地不遭解放军占去分给那些穷棒子,这个亏我敬某人是吃定了,就算是对家乡做点好事、善事吧!不过,既然你们都愿意办好袍哥军来保境安民,那么就决不能吊二垮三的,各个地方该出钱就要出钱、该出粮就要出粮、该出劳力就要出劳力。因此而且,既然袍哥军好孬叫做军队,是军队就要有规矩和哈数的,不按规矩和哈数是不成方圆的。先说断后不乱,把话说这儿,将比说有人硬是不按规矩办事、拉稀摆带的话,那就只有按袍哥军的规矩办事,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敬某人不认黄哈。”
随即,敬志谦回转身子把一个中年军人拉到了前面,说道:“我来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光林将军,他是我三下重庆向国民政府争取,由上峰派来当袍哥军高参的,还是请他来宣读赏封,同时给大家讲清楚袍哥军的规矩和哈数。”
当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身国军标准穿戴的中年人走出来时,全场发出了阵阵惊叹:“吁,咂咂咂,这个年轻人才幺不了台,恁个年轻就当了恁大一匹官,一眼就看出这人肯定不是一个‘土包子’哟!”
李高参不卑不亢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片念道:“今天成立了袍哥军,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下面我宣布袍哥军的组织机构设置和人事安排:整个袍哥军的指挥机构设置为总舵和分舵。总舵主由敬志谦大队长担任,成员为敬志谦、李光林、刘老幺、安训成、曾兆吉,分管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各堂口内部分别设立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总舵任命各堂口的舵主即头排大哥如下:仁字号舵主周良诚、义字号舵主向万一、礼字号舵主乌培德、智字号舵主麻大堆、信字号舵主黎树青。至于各分舵内部负责掌管茶馆、赌场、栈房的钱粮(三哥)、负责交际、执法等职的红旗大管事(五哥)、负责巡风探事的蓝旗(副六)、负责把守辕门、巡风探险的凤尾老幺、执法老幺、跑腿老幺等职务,就由各分舵舵主任命后报总舵备案就行了。请各堂口舵主务必按规矩办事,守好自己的堂口,管好自己的人,办好自己的事。”
李高参的讲话刚完,台下就爆发出一阵阵乌嘘呐喊之声。
谦恭虔诚的向万一来到前排讲道:“万一你们不说了,我作为东道主还是要硬起鼻子说两句,各位袍哥兄弟、亲朋好友,今天到我这儿没哪样好的招待,嘿嘿!不过酒有喝的、油茶有喝的、白米饭有吃的,请大家一定大碗大碗地倒酒吃、舀茶沏……万一这些东西整完了,就是现炒现吃也来得及的!”
正在这时传来了黎树青粗大的嗓音:“袍哥团年饭开席了,大家敞开肚皮整哟,向舵爷才说了嘛,随便你们啷个整他是来得起的呀,随便啷个都是吃不完他家的肉、喝不完他家的酒……”一些在场的袍哥军大小头目也跟着呜嘘呐喊:“大杯大杯倒酒喝、大碗大碗舀茶沏、屙痢了干劲汤,好打八路青干帮……”
各种乌七八糟的声音不绝于耳。
生得五大三粗、比普通人高出一个人头的麻大堆,他觉得用酒杯喝酒来得太慢,干脆用左手拿着酒壶“吹唢呐”,用右手捏着筷子打“快板”这样才过瘾,只见他左右开弓,风卷残云,不一会儿摆在他面前的饭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当他吃得兴起,忽然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袍哥军的参谋长刘老幺在向自己支点子,顿时他不得不丢下碗筷随刘老幺离去了。
听说是敬老大要接见自己,麻大堆比死娘死老子都还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敬志谦下榻之处。
之所以麻大堆对敬志谦噤若寒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可谓由来已久。
麻大堆本名叫柳老伍,出身在本县陈巴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因在家排行第五,他父亲就给他取名叫柳老伍,又因长得熊腰虎背,个头雷堆,同时脸上堆满豆大的麻子,于是人们就给他取了个麻大堆的外号。
本来这是一个不雅的称谓,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柳老伍对这个称谓不但不恼不怒,反而乐于接受这个称谓,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有人称他为毛团长他便十分粗野地说道:“老子沾上了一个‘大’字已经不错了,嘿嘿嘿!老子不但是‘麻子’有一大堆,我的那个东西也有一大堆呢!”
相反要是哪个叫他柳团长,他就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姓毛而不姓柳,长期以来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的大名毛团长——麻大堆,而很多人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柳老伍了。
那么,柳老伍为什么喜欢人们叫他麻大堆,而不喜欢叫自己的真名实姓呢?当然,这里面还有深层次的原因。
当时还叫柳老伍的麻大堆十五岁就长成了大人,时任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的章仲秋相上了这个很有“匪相”的年轻人,当即通过拉壮丁把麻大堆“请”到团阀里当兵,并着力加以栽培。
起初这个年轻人还表里如一听使唤,不过没多久,这个柳老伍就逐渐不受“军纪”的约束了,慢慢地本来十分单纯的他经常抢劫民财、强奸民女、不顾本钱豪赌,逐渐成为“吃、喝、嫖、赌、玩”五毒俱全的兵油子了。
谁都知道一个人要享受是需要花钱的,于是麻大堆就在当地干起了“偷、摸、扒、窃、抢”的罪恶勾当,这在当地民众中激起了极大的民愤。
后来章仲秋因麻大堆的胡作非为而受到国民政府的责问,为了平息民愤,章仲秋只好给予麻大堆“打五十军棍、两腿扯烂开除”的处分。
按说这是柳老伍自作自受,况且章仲秋也事先给柳老伍点了水、嘘了信的,应该怪不得章某人了吧。
不过,由于当时团阀兵在执行“军法”时手脚太重,几板子把个柳老伍打了个半死,团阀兵完事后就把柳老伍拖到岩阡里等他自生自灭。
恰巧当时正流行天花(出麻子)疾病,柳老伍躺在岩阡又冷又饿,很快就奄奄一息,后来幸好被拾柴的一个老太婆救活了,这样就使柳老伍留下了满脸麻子。
所以他应该叫“麻大堆”更为贴切些。
老虎出了笼子可是要咬人的啊!柳老伍回活过来之后,首先放出“黄话”非报此仇不可。
后来,柳老伍果然组织兄弟伙血洗当时设在陈巴场的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部,抢走大队部二十几支长短武器。
随后又潜入章仲秋家里,杀死章家五口后溜之乎也,由于章仲秋出门在外幸免于难,这样柳老伍与章仲秋之间就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为此,柳老伍自知再也无法在南川立足,就拖着“棚子”上金佛山占山为王,不过他始终“匪性”不改,没忘记经常骚扰县城和周边重要乡镇,弄得章仲秋焦头烂额,组织了多次清剿都无功而返。
一时间金佛山匪患被吵得沸沸扬扬,搞得国民政府和百姓上上下下都怨声载道,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章仲秋也因此而“下课”。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敬志谦才捡了个“活”轻而易举地登上了南、武、道三县联防清乡大队长的宝座。
敬志谦一改章仲秋过去的清剿办法,私下多次找人放话给柳老伍,当前正是国民政府用人之际,柳团长只要愿意归顺国民政府,我敬某人向上司请求对你柳团长既往不咎:一是保证所有人员的安全;二是原班人马一律原职任用。
开始柳老伍对敬志谦放的话还有些疑惑,后来通过双方派出代表多次接触和谈判,柳老伍逐渐感到敬志谦不是章仲秋那种不“落教”的人,慢慢地与敬志谦的交往也就频繁起来。
这天敬志谦正与柳老伍一起在茶馆喝茶,敬志谦摸出自己的手枪说道:“柳老弟,你看我这支枪如何?”
柳老伍看着敬志谦的手枪爱不释手,反复说:“好枪!好枪!真是好枪!”
敬志谦好像毫不在意地说道:“柳老弟你如果喜欢它,我们的枪就调着用吧,你柳老弟也算一路英雄好汉,好汉就应该配上一把好枪嘛!”
等柳老伍刚好把他自己的枪交到敬志谦手里,敬志谦马上把脸一唬,大声吼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柳老伍情知有变,立即扣动手枪扳机,但手里拿着的却是敬志谦没装子弹的手枪,直到这时柳老伍才知道上了敬志谦的当,只好束手就擒。
敬志谦捉到柳老伍的当天晚上就组织乡民开会,当众宣布对柳老伍就地“正法”,以免夜长梦多生出祸端。
一声枪响,柳老伍应声倒地,团阀兵们七手八脚用一床篾席子把柳老伍的“尸体”一裹,四个人像抬死猪一样抬着柳老伍的“尸体”向团凼河方向进发。
敬大队长讲了,必须连夜把这个匪头子的“尸体”沉入河里喂鱼,方才解恨。
其实,柳老伍并没有被枪毙,敬志谦也没有让爪牙把柳老伍沉入河里喂鱼,柳老伍在席子里睡了一阵后就“还魂”了,从此继续在金佛山上重操旧业——占山为王,不过从此江湖上的柳老伍便被麻大堆所取而代之了。
这当然是敬志谦在枪毙麻大堆时做了手脚,故意放了麻大堆一马。
敬志谦觉得麻大堆是一个难得的“匪才”,留着他今后必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样一来,敬志谦既应付了上级的问责,又平息了老百姓的民愤,同时还施恩于麻大堆,为日后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
果然,这次组建袍哥军敬志谦只向麻大堆嘘个信,麻大堆就立马拖着大队人马前来投奔。
敬志谦暗想:还是平时烧香好啊,临时就不抱佛脚了!
擦黑时分,麻大堆带着这支七八十人的队伍在通往江石场的小路上行走,麻大堆与刘老幺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刘老幺说道:“柳团长,听说解放军明天就要在江石开大会,刚才总舵主已经作了安排,你我今晚带着队伍到江石场去探一下风,我看部队今晚先在江石场边扎下,明天以赶场的名义,混在老百姓当中,打探虚实。你我先到‘袍哥人家客栈’住下,看看风声后再做决定。你可注意哈,‘袍哥人家客栈’的老板娘可是个百看不厌的美人坯子哟,你不是很喜欢那一杯吗?不要因为好色而耽误了正事哈,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麻大堆弯下腰对矮小的刘老幺说道:“知我者你刘老弟也!嘿嘿!你说的那个骚娘们我啷个不晓得嘛,不就是经常招惹得那些年轻后生丢魂落魄的妖精吗?不过,听说这个女人的眼光很高啊,一般的人根本挨不到边呢。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就按照总舵主的安排办事吧,我们分两路,明天早晨太阳三竹竿高的时候在‘袍哥人家客栈’会合,然后……我想起来了,你二天再叫我柳团长我可输不起哟,那我是要沙皮的哈,记到起刘老幺,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毛团长。”
石精忠、陈文礼从县里开会回来后,立即召开党、政、军、民、学联席会议,传达上级首长指示精神,落实责任分工,听取了各路人马的工作情况汇报。
熊雨之汇报道:“在您们二位首长进城开会的这两天时间里,我与熊志和已基本走遍了江石场上的各家各户。通过深入调查发现,像王光吹、鱼木子、郑大毛、张小三等人平时在老百姓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这些人就是一只无形的手,这只手可以把群众推向山里,也可以把群众拉回家里。我们就采取‘洋玉搓洋玉’的办法,利用我们的这些亲戚、朋友相互进行宣传,使老百姓由不了解党的政策到了解党的政策,再由了解党的政策到拥护党的政策,嘿嘿,这种方法比用高音喇叭宣传更有效呢。现在绝大多数群众已从山上返回到家里,只有少数受到敬志谦反动宣传影响较深的人还在持观望态度。他们有很多顾虑,比如说解放军到底还在这里待多久?他们担心如果共产党像刮风似的就跑了,让敬志谦返回来那就不得了!”
陈文礼接过话头讲道:“对头,你们基本上号准了脉,不过要真正打消群众的顾虑,医治群众的心病,还非得把共产党、人民政府的牌子立起来不可呀!俗话说‘国无一日无主’嘛,名正言才顺呢!现在同志们一定要坚守岗位,务求使人民政府成立大会取得圆满成功,下面请石连长布置工作。”
石精忠的讲话言简意赅:“当前俺们的兵力有限,俺们要把有限的兵力用于确保会议的胜利召开上、用于保卫县军政首长的安全上、用于确保人民群众的安全上。尽管俺们目前还没有得到土匪作乱的情报,但是俺们必须从最坏处着想,就是有天大的困难,都要先把人民政府的牌子立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