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路上,四个“抬脚”抬着两乘小花轿在陡峭的山坡上蹒跚而行。不知不觉中,他们就到了龙岩城脚下的“围腰坟”前坝子上。
由于通往龙岩城的路径太过陡峭,“抬脚”们实在累得不行,他们只得放下轿子歇息一口气后,再翻越头顶上的这座龙岩城。
趁此机会,轿夫们与两个坐轿的女雇主摆起了“围腰坟”的龙门阵。
在“围腰坟”流传着一个古老而美丽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很久远的年代。一个年轻女子在炎热的夏天里背着一个奶娃回娘家,当路过现在的围腰坟这里歇气时,才发现孩子的帽子不知在哪里弄丢了。
这可急坏了这个年轻女子,继续往前走吧,细皮嫩肉的孩子不戴帽子会被太阳晒得受不了,回去找吧又不知在几十里的路途上何处丢掉的,急得她在树林里伤心地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男子心急火燎地跑了上来。他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递上孩子的帽子,十分痛惜地说道:“大嫂你莫哭,千万不能因为哭坏了身子,孩子的帽子在山那边就掉了,恰巧被我路过时捡到,我大老远就看见你背着小孩朝这个方向走,估摸这帽子是你孩子的。这么大的天气,我怕你着急又怕孩子遭晒着,你看我这不就专门给你送过来了吗?”
说完,这个青年男子就打算转身离去。
年轻女子心想,人家好心好意跑大老远的山路专门为孩子送来帽子,总得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才好噻,于是她开口说道:“大哥,妹子好感激你哟,不过天时太大了你也不要走得太急了嘛,再忙也不要在乎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在树林里歇息凉快了再走也不迟嘛!”
年轻女子仔细端详起这个青年男子来,见他生得眉清目秀,心地又如此善良,对他顿生好感,两人便在松树林里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
两人越聊越觉得投缘,不知不觉中二人互诉衷肠已是半天时间,相互的爱慕之情像电流一样迅速传遍全身,二人相互擦拭着对方身上的汗水,抚摸着对方的肌肤,后来两人搂抱在一起谁也不想离开谁了……
于是两人如烈火遇到干柴一样,便情不自禁地在松林里做起男欢女爱之事来。
不料,由于青年男子走路走得急,背心被汗水湿透,又时逢高温炎热,加之两人情趣正浓,相互精力又太过投入,云雨之事未完,青年男子被凉风一吹躺在女子怀里一命呜呼了!
这下可吓坏了年轻女子,搞得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稍微平静一下之后,只好将自己身上的围腰解下盖住男子的脸部,心里盘算着等把孩子送回娘家后,再悄悄回来处理这件“后事”。
可事隔半天时辰之后,等那女子来到“事故现场”一看,哪里还有青年男子的尸体和盖在他身上那围腰的影子呢?
女子反复查看,才发现男子的尸体连同他身上的围腰早已被蚂蚁衔含来泥土掩埋掉了,已经做成了一座“坟墓”了,这真让她感到无比惊奇。
更巧合的还在于仅仅就这么一下,女子居然受孕,九个月后产下一男婴,长大成人之后居然当上了朝廷四品官员。
围腰坟的名气大振,都说这个男子无意中葬到金佛山最牛的阴地,成为“福地等福人,福人葬福地”风水学说的实证。
这样,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传诵,“围腰坟”大名远播,成为通往川黔官道道的一个重要景点,过往行人无不对这个“茅草疙瘩”另眼相看,有人还焚香祭拜,这就更使“围腰坟”有了不俗的人文价值。
几个抬脚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个“围腰坟”的龙门阵摆得是那样的有趣,弄得两个乘客嘘吁不止。
由于这里路道坡度太大,又是上下龙岩城的必经之路,大凡抬轿子上龙岩城,走在前头的两个“抬脚”都必须跪着双脚抬花轿。尽管是数九寒天,“抬脚”们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挥汗如雨。
从外观上看,两乘花轿都新颖别致,每乘花轿内又都各自坐着一个年轻漂亮、打扮入时、雍容华贵的女雇主。
花轿上面撑着的花洋布伞随着滑竿上下起伏,发出“嘁嚓、嘁嚓”的声音。
坐在花轿内的雇主好像早已疲惫不堪,似乎她们比抬轿的抬脚更疲劳,一路上她们都只是一味的闭目养神,对沿途的景观和外界人们的各种议论充耳不闻。
只是当她们的衣裙下摆偶尔被一阵风吹起时,她们才不得不按住裙子的下摆,尽管这样她们雪白的肌肤还是时不时露出在外面,这就引起山里人的大惊小怪了。有的说:“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年轻人真不怕冷哟,冬天都穿得这样单薄”。有的直接闭上了眼睛说:“现在的女娃儿真是出得色哟……咂咂咂,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男不露背、女不露腰’哦,快点把眼睛闭倒哈,看不得哟,看了女娃娃不该看的地方会走霉运的哟……”
当滑竿被抬到了山门前一块稍微平坦的地上时,最前面的“抬脚”就慢慢地伸直了腰杆,扭转头问女雇主道:“雇主你不是说只抬到山门前吗?”
女雇主睁大眼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乘滑竿及几人立足之处除了一块数百平方米的草坪外,四面全是悬崖峭壁,好像身在青天白云之中,这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金佛山吗?自己对这里的山山岭岭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和依恋,可是时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又是多么的陌生啊!
“哦,到了吗?他们已经把我们平安地送到了目的地,过年过节的就给他们每人10个大洋吧!”年纪稍大一点的女顾主对年纪稍轻一点的女子吩咐道。
女雇主接着说道:“兄弟们,三天后还是在这里来接我们如何?”
四个“抬脚”几乎同时伸出了舌头,虽然嘴上只淡淡地说了声“要得”,心里却在想“我们没听错吧,每个人十个大洋是真的吗?这么说,天上真的掉下馅饼了!”
几个“抬脚”眨了眨眼睛,接过雇主递过的那硬邦邦的银元,生怕两个女雇主反悔,怀揣着银元巴不得一下子飞下龙岩城。
毕竟他们平生还没有摸过这样多的钱啊!
“抬脚”们脸上充满了笑容,一边急急忙忙地赶路,一边对今天的好运高兴不已。
其中年纪较大叫张伍的说道:“今年的年尾还不错,抬了一趟金佛山搞到了过年盘子,还是硬通货。我昨晚做梦捉了很多鱼,看来这的确是个吉利的发财梦。”
不等张伍说完,被称为“温泡沫”的用手把嘴巴一抹,说道:“对头,我也做了一个好梦,两个女人不断地往我身上泼大粪,是该过个胖子年了嘛。不过,话又反过来讲,假如今天没有遇到这两个善良的美女,我们也发不了这个财,我们还是把她们多给的钱退还给她们算了哟,耙活钱用了没好幺台的咯!”
另外几人怵了一阵,最后还是纷纷同意“退钱”。
几人只好把滑竿等家什藏在树林里,朝着山上追去。
但是奇怪的是两个看似文弱的千金小姐,早已没了踪影。
几人又追赶了一趟,远远地只看见有几个背着枪的九路军在与两个只能看见背影、身穿军装的瘦弱军人不知在说着什么。
这下更让几个抬脚感到莫名其妙啦,这两个瘦弱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一个叫年小三的说道:“等不到她们啷个做嘛,反正我们隔天还要来接她们的咯,要不下回不收他们的钱不就得了吗?”
几人哀叹道:“这两个好心人也真是造孽巴沙的,我们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可不是我们灭天良哟!”
几人高兴地想,这可是天老爷要让我们发财啊!今天还当真应验了那句俗话:江石场的抬脚,越轻越抬得。
话说,位于金佛山脉东段的龙岩城山势雄伟壮观,地扼川黔咽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因龙岩城山形酷似奔驰的骏马,马脑、马眼、马耳、马口鼻惟妙惟肖不说,连牵马的缰绳也还甩在马背上呢。
最为奇妙的是远远就看见一股水桶般粗细的水柱,沿几百丈高的悬崖倾泻而下,常年不断,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银练挂在在金佛山间。
这还真像从马屁股上流出的一股马尿呢,所以人们称这条银练为马尿水。
龙岩城恰好就建在马脑上,所以又叫它马脑城。
说龙岩城是一座城,是因为早在南宋年间,南宋政府在四川建立起以合川钓鱼城为中心的山城防御体系,龙岩城被誉为南天屏障,在山上建有三千多平方米的防御城池,城门左侧下崖壁长一丈三尺见方的摩崖碑,记述着当年南宋军民抗击蒙古军的事迹。
但是经过七百多年的岁月,城池已远非现代意义的城池了,整个城池的城墙、城门以及当时御敌用的各种设施等遗址只是依稀可见。
对于金佛山“马脑”的形成人们给它赋予了很多神奇的传说。
传说李冰父子治水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锁住了作乱的九条孽龙,疏通了长江三峡,殊不知最小的孽龙寻找机会挣脱链子跑了出来,拖着贵州的青峰神又想重新堵住长江,继续祸害百姓。李冰父子发现后只好在半夜就弄醒金鸡,孽龙以为天亮了,只好将刚好拖到这里的青峰神抛下,只身逃跑了,青峰神就成了今天巍峨雄姿金佛山的“马脑”。
尽管传说归传说,但这里地势险要,又有山有水却是事实,历来有不少用兵者据此险要而耀武扬威。
川黔边反共救国军九路军也盯准了这里的战略价值,他们抢先占领了龙岩城,司令部就设在龙岩城里。
古老的龙岩城,经过反共救国军的连夜抢修,里面驻扎数千人已不成问题。
今天川黔边第九路军召集各路人马在这里开会。
“城门”前戒备森严,而进入“城”内后却是一片乌烟瘴气。
在出示了特派员证件之后,进入会场的柴特派员和另一个美女,一进入会场就感觉到今天这个会场的氛围的确非同一般。
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冷眼看四周,一些九路军翻出漆黑的衣领,居然用两个手指甲在摁跳蚤,这使柴特派员和跟随她的这个美女差点呕吐起来。
只听一些先到会的人正在轻声议论:“哟,看今天这阵势,似乎比当年隋朝十八路反王聚会贾家楼声势还大,九路军人熟、地熟,未必还怕共产党不成!”
当然也有这样的说法:“那要看蒋委员长给我们配备多少武器咯,听说共产党打仗……”
“诸位,静一静,各路大军相聚在这里是一件大好事,今天我就不请自讲了。恕我直言,今天看了看各位的精神面貌,令人失望啊!将无斗志,兵无士气,这可是兵家之大忌,如此下去,我们再多的兵力也是注定要吃败仗的,不但不能反共救国,反而会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
人们抬头一看,讲这番话的是一个身着国军服装三十多岁的人。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在以往的大小会议上打头炮的往往是年纪大一点的老年人,哪容这样年轻的人先发言呢!哦,听说今天这个会的规格还比较高,这个人未必就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吗?
不等此人把话讲完,台下站起来一个人大声说道:“够了,你只差说我们反共救国九路军干脆解散算了,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依你的说法,我们只有把我们的房屋、土地、家产通通拱手送给那帮跟着共产党造反的穷棒子!”
众人一看,站起来反驳年轻人的正是三王堡的反共救国军东路头目乌培德。
东路头目一发话,台下就一发不可收拾咯,南路、西路、北路的反共救国军头目们也随声附和地吼道:“我们各路大军好不容易才会合拢来,决不能在还没有见到共军就不战自乱,我们有上万人的棚子,压都要压死共军那几个猴儿!”
头发稀疏、躯体肥胖的反共救国军九路军总司令王文武吸着香烟,笑而不语。
王文武何许人也?
此人毕业于国民党南京政治大学,大学期间曾加入过中国共产党,在“四一二”政变后脱离中共加入国民党,曾在国民党青年党政治部任职。
王文武自恃其才,连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谷部长向四川省张主席推荐他担任川东地区公署主任,他也不肯屈从。
现已年逾古稀、赋闲在家的他,看到时事变化,以为凭自己的才干和威望,组建民众自卫队——反共救国军一定不会埋没平生所学。
等到众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之际,他才微笑着站起来说道:“哦,还没有正式开会,兄弟们就议论开了战事,这很好。晓不晓得和你们斗嘴的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大队长敬志谦三顾‘茅庐’请来的高参李光林将军,他可是读过军校又有实战经验的帅才,可不是‘土包子’哟!听了你们的议论,我非常高兴啊!”话还没讲完他就一阵哈哈大笑。
王文武这一笑,就连老谋深算的敬志谦也莫明其妙,众人更是大惑不解。
见状,王文武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眉开眼笑地说道:“众将军所说者勇也!李高参所虑者智也!智勇双全,何愁共军不破,又何愁反共救国大计不成呢?”
接着,王文武又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年轻女人讲道:“那么,这位女士又是谁呢?她就是国民政府特地为我们派遣的特派员柴秀美,兄弟们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哟,一定要服从她的指挥,下面请她训话!”
会场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柴秀美站起来,微笑着向参会人员行了个注目礼,朗声讲道:“今天能与各位一起从事反共救国大业,我感到非常荣幸。我代表上峰感谢各位在艰难的条件下,能精诚团结地开展反共救国事业。听了各位的一番宏论我很受鼓舞,综合各位的见解,我强调一点:今后各路人马的军事行动一定要在总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下进行,如有不从者将军法行事,至于其他具体事项有各位将军的文韬武略,我就不多讲啰。哦,事情紧急,我还没有向各位出示我的有效证件呢,请大家传阅一下国民政府对我的委任状。另外,刚才跟我一起的是我表妹,她叫王山妹,不是外人,请各位多多关照!”
会场出奇的安静,大小头目们早已被特派员的高雅气质所折服。
九路军们在传阅委任状时有的连看都没看一眼,有的甚至将委任状拿倒转了也不晓得,因为他们多数人都是“一”字认棒槌,说看就看吧,反正摸着不硌手。
“嗯”王文武清一下嗓子,缓缓讲道:“兄弟们,从今天起,我们的反共救国军第九路军、袍哥军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队伍终于携手并肩走在了一起,成为一支整体的队伍,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部队有军纪。诚如刚才柴特派员所言,军纪是我们完成反共救国大业的保障。目前驻扎在南川县境及金佛山地区的各类反共救国军有一万人之众,这个数字可不小啊,听说连当年朱毛贺起家的时候也不过是几千人嘛。不过我们的这些兵力却是分散驻扎在川湘公路南北两翼,兵力这样部署是不成章法的,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机构,极易形成被动挨打的局面,必须首先纠正这种状况。为此,经与各部队头目磋商,由柴特派员、本人司令王文武、敬志谦副总司令、李光林高参等四人组成九路军总司令部,由总司令部对金佛山地区的所有反共救国部队进行统一编制、统一指挥、统一任命长官,对武器装备实行统一调配。下面由李高参宣布作战计划。”
李光林打开一幅地图,讲道:“王司令、柴特派员已经讲了,目前在南川范围内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总的来讲对我方是比较有利的,因此我们务必抓紧时间进行作战部署。总的作战计划是:对分布在南川县境及金佛山地区各种番号的部队进行整编,将所有部队实行混编,改编成东、南、西、北四路大军,各路大军设总指挥、副总指挥。东路3000人由王全德任总指挥、程大志任副总指挥,负责对江石区的围攻,并参与金佛山北面的河畔、清泉等处的共军作战;南路2000人由乌培德任总指挥、柳书珍任副总指挥,负责对石人乡的围攻及金佛山南坡共军的作战;西路2000人由安桂林任总指挥、伍尽诚任副总指挥,负责实施对陈巴场区的围攻,并攻击川湘线上共军的补给线;北路2500人由郭财禄任总指挥、宰占魁任副总指挥,负责实施对观音区的围攻及对石牛镇、合口河方向共军的作战。各路总指挥、副总指挥要把各地分散的部队迅速组织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调动集结,使各路大军互呈犄角之势、相互策应……违令者军法从事!”
李光林的话刚讲完,下面就传来一阵轻言细语的议论声:“吁吁吁,的确不是土包子啊,作战计划有条有理,这回共军那几个人花花怕是没有板眼了。”
王文武扫视了一下会场:“各位听明白了没有?柴特派员还有什么指示吗?”
众人齐声答道:“明白”
一双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女特派员美丽漂亮的脸蛋不想离开。
柴特派员用眼睛瞟了一眼众人,当看到李光林低头沉思的刚毅面容时,她心里急骤的跳动才稍微平静了一些,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常态。
柴秀美情绪平稳,只见她理了理被凛冽寒风稍稍吹乱的秀发,不卑不亢地说道:“李高参的这套作战计划无可挑剔,希望各位精诚团结,为党国出力,抓紧组织实施。上峰交给我的主要任务是往返于各路大军之间,当好各路大军的联络员,随时随地将各部队的作战情况向上级禀报,以此作为党国制定作战部署的依据,以及向属下论功行赏的依据。”
随即柴特派员叫了一声王山妹:“山妹,你陪姐姐一起到各地走走,我们与各位就此别过!”
柴特派员又转身扫了一眼众人,乜着杏眼说道:“本特派员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各位党国忠良后会有期!”
这时王文武眨了几下狡黠的小眼笑着说道:“特派员,再忙今晚也得住上一宿嘛,老夫还没有为您接风洗尘,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如果您抬脚一走,怠慢党国要员的罪责我王某人可担待不起哟!当然啰,这就更加对不住反共救国军的帅才——李光林将军了。”
王文武说完嘻嘻一笑,把眼光瞟向了李光林。
其实柴秀美说这话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王文武的态度而已,其内心也还真不想走呢,这倒不是因为想与久别的心上人温馨一番之故。
如果在被共产党“赤化”之前,遇到此情、此景谁不想与心上人待在一起呢?
她与李光林本来就爱得那样的如胶似漆、那样的深沉执著。
自从那天被共产党几个干部上了一课之后,她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说实话,自己活了30年,经常穿梭于国民党上层,见过各式各样的大人物,中国民党反动宣传的毒害是比较深的,自己的心眼也是比较死的,从来不为任何人的说词所动,直到最近遇到了共产党后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次在江石镇遇到的那些看起来有些土头土脑的共产党,他们像看透了自己五脏六腑似的,他们的一言一行才真正对自己灵魂的污垢进行了彻底的荡涤,使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正义的力量是无穷的。
现在自己才真正明白,如果一个人灵与肉的不和谐,精神与物质的相背离那才是多么的可悲啊?而当一个人远离了低级趣味、卸下了思想包袱之后,那才真正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自己的灵魂获得新生是那样的曲折,自己所走的人生之路是那样的艰难和坎坷。
如果自己还不尽责尽力履行好“特派员”的职责,那怎么对得起金佛山对自己的养育之情呢?
在消灭麻大堆、俘获黎玉虎两大匪股后,按照县里的要求,江石区委及时调整部署,没有乘胜穿越叉河口进入清泉乡追击溃散逃敌,而是将解放军驻军及地方武装力量收缩到了区政府及川湘线旁的重要据点,以确保政府和“粮仓”的安全。
区委、区政府连夜召集指战员开会,调整兵力部署,重点对区政府、两个公粮粮库、一个武器弹药库派出重兵把守,并发动干部群众沿团凼河、蒿枝堡至狗咬山一带,连夜修筑工事,做长期防御打算。
会议结束之后,石精忠、陈文礼、熊雨之、秦大山、曹子剑等党、政、军负责人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冥思苦想,久久不愿离去。
陈文礼首先打破了寂静:“是啊,毕竟土匪来头不小,他们切断了电话线,致使江石与南川县城的联络中断,江石场差不多成了一座孤立的城镇。不仅如此,叉河口匪首安桂林勾结涪陵匪首郭财禄,江口匪首黄百万勾结贵州匪首金大头,分别从东、南、西、北向江石包抄过来。近日,九路军已经占据了扼川湘路线咽喉要道的帽子山,试图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这些情况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高度警觉。好在我们的石区长早有防备,在叉河口方向埋下了一支伏兵,阻止了东南方向敌人的进攻,避免了腹背受敌的险恶态势。”
石精忠接过话头说道:“是啊,俺们好像处于四面楚歌之中。不过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要冷静对待,要特别注重情报工作。如果对敌情的了解不深入、不全面,那俺们就不会知道上面这些情况,现在俺们要着重做好1、2号情报员的接应工作,随时收集有用的情报,为防守好江石提供有力的决策依据。”
龙岩城上,九路军士兵们忙得不可开交,伐木选材、刨木下料、打眼安装……
就这样,半天内就建成了用树木为梁、柱的“灯笼架”,再用军用帐篷将顶部和四周一盖,俨然成了一个不错的“雅间”。
这就是王文武特地为柴秀美、李光林制作的寝宫。王文武与沙文化是挚友,对李光林和柴秀美之间的那种关系自然有所耳闻。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
而柴秀美、李光林这对心上人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二人进入寝宫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更不用说相互间温存的甜言蜜语咯。
李光林好像十分疲倦,倒下便睡得很沉似的。
实则他怎么也睡不着,自己肩上的责任实在太重了,目前的形势实在是太复杂了,只要稍稍露出破绽,被王文武、敬志谦之流抓住把柄,后果就不堪设想。
李光林暗想虽然最近“娘家”秘密指示我,上级安排了一个非常了解我,与我最亲近的人接头,一旦联系上之后,就让她把山上的情报送出去。
凭直觉看,最了解、最亲近的人应该没有别人,这个人只能是柴秀美嘛。
难道她也掉转了枪口,从“那边”跑到了“这边”吗?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里识别一个人是必须慎之又慎的,决不能凭直觉下结论,更不能凭感情用事。
特别是在当前的险恶环境里,要知道她可是曾经参加过特务训练班的特务,尽管自己通过写信、电话等方式引导她心眼不能太死,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她似乎中封建忠君思想流毒很深,对我的苦口良言好像总是听不进去一样。
今天她究竟以何种身份来到这里?其用意何在呢?逢场作戏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从个人感情上讲,尽管两人政治观点、人生哲学有所不同,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对秀美爱情的深沉和真切。
虽然以往自己也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传言、绯闻,但自己压根儿就没有仔细想过,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些流言蜚语。
自己只有一个永远不变的信念,在任何环境下我在她柴秀美心中的位置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的心永远是属于我的。
但这些只是个人的情与爱,这与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对党的事业的热爱毕竟是两个不同的范畴。
午夜,寝宫内的松油火苗扑闪扑闪,寝宫外寒风吹得树枝“叽嘎、叽嘎”地响个不停,给人一种空旷寂寞的感觉。
柴秀美辗转不能入睡,她对自己的这个心上人简直可以说是太了解了,他决不是那种移情别恋的人,但今天他却好像有意对自己不理不睬,这要么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是他为了某件大事才这样做的,要知道光林哥处事的老练、稳当是很难有人比得上的。
她转过身子,用手推了一下李光林,见李光林毫无反应,柴秀美用起了激将法。
她假装生气地说道:“人家大老远来,既然你不理人家,人家马上走就是了。”并且装着起身穿衣裳的样子。
这下可搞慌了李光林,他急忙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晃动了几下,低声耳语道:“防止隔墙有耳哟!”
柴秀美一下就明白了李光林声东击西的战术,她嘻嘻一笑道:“哼,都是过来人了,怕啥子哟?是怕别人偷听你我恩爱的隐私呢?还是怕我打探你这个李高参的军事秘密?抑或是怕我辱没了你这个党国要员?难道你就忘记了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了吗?”
李光林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我两小无猜、相濡以沫,那请你回答以下几个问题,你是以何种身份获取金佛山军事情报呢?用它作何用呢?恐怕是别有来由吧!”
李光林的这一问还真问得柴秀美不知所措,她满脸红霞地答道:“公事公办,你乖乖的把那东西交给我这个特派员不就行了吗?我可有战地知情权啊!至于我是以哪种身份来,这不都明摆着吗?”
正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