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包括扈国泰在内的九路军们刚从水辗里出来,便被守候在水辗各出口的解放军逮了个正着。
鸡叫二道,到团凼河营救炊事班战士的三路人马,终于又在区政府汇聚到了一起。
陈文礼摸出手表一看,手表时针正好指向五点。
黎明时分的团凼河,被一团团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浓雾像棉团似的从河的上游滚滚而来,它们静静地爬上河岸,越上树丛,向两侧的房舍、山头泛滥开去。
浓雾弥漫,即使有人站在你面前也休想看清这个人的面容,雾气沾在指战员们的脸上有一种湿漉漉、滑腻腻的感觉。
回到区政府,天已大亮,江石大地仍然像往常一样,到处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石精忠命令:抓紧时间审问匪兵!
稍许,熊雨之喜形于色道:“通过对俘虏的审问,已基本掌握了土匪进攻我们的详细计划,不过还需要作进一步核实!”
陈文礼接过话头说道:“当然要综合分析各方面的情况,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呀,如果我们的情报人员能够带回新的情报加以佐证,那就再好不过咯!”
就在这时,杨长征双手扒开众人,站到队伍最前面声泪俱下:“石书记、陈副书记,我违背革命纪律,擅作主张,给党的事业造成了重大损失,我们的三位同志英勇献身,另外三名同志身负重伤。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组织上给予我严厉的处罚,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得到一点安慰,我才觉得对得住死伤的同志。”
石精忠狠狠地瞪了杨长征一眼说道:“你以为处分你一下就能抵消你的重大过失吗?你不认为你今天的盲目行动给革命事业造成了多大损失吗?既造成了人员伤亡,同时又险些打乱了区里的总体部署。尽管你这样做从客观上使俺们得到了情报,同时又解决了指战员的吃饭问题。但是,这只不过是瞎猫遇到了死老鼠,俺们决不提倡这样盲目蛮干,决不姑息迁就你的错误行为。当然,俺大脑里也存在个人英雄主义,也得作深刻检讨,总认为几个毛毛匪没啥了不起,要不是老陈的严厉批评,那俺也险些跟你一样,或许比你犯更加严重的错误呢!”
陈文礼说道:“石区长、老杨同志,你们也不必过分的自责,当前不是如何检讨过失的时候,最紧要的是如何防范敌人卷土重来和如何抢救伤员的问题。我认为现在首先是要严密封锁消息,继续演好戏,造成我们兵多、将广和后勤保障有力的假象,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石精忠说道:“是的,要假戏真做。俗话说:打退不如吓退嘛,让九路军不敢贸然行事,俺们就可以争取更多的备战时间。”
正在这时,卫生队罗队长急切地跑进来报告道:“三名伤员伤势严重,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几乎用上了最好的西药似乎都无效,况且现在四方八面都被土匪控制着,药物已经没多少了,现请示首长,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熊雨之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在南川县境内倒是有一位叫水井道人的神医,他不但善于医道、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很受百姓尊重拥戴。同时,此人号称‘金佛山活地图’,他非常熟悉金佛山地区的地形,我想如果能够把他请来,也许还可以一举多得呢。不仅可以治好伤员的病,还可以在群众中扩大党的政策宣传,同时还可以摸清金佛山的地形状况,为下一步追歼九路军创造条件。”
摁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陈文礼显得没有十分说道:“你说的那个水进道人,姓张,大约八十多岁年纪,仙风道骨,行走如风,是不是?”
此言一出,石精忠、熊雨之惊异不已,他们似乎用眼神在问:“你是怎么认得他的呢?”陈文礼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
石精忠心急火燎道:“你两个文人就不要绕来绕去了,既然你们把这个张道人吹得如此神秘,又是你们两个的熟人,那俺就不管过程,只管找您们找来就是!”
熊雨之满有把握地说道:“水井道人那败类徒弟扈国泰不是正在我们手里吗?请他写封亲笔信,找个可靠人送到水井道人那里,保准他今天最迟明天就赶到。”
但是而今到处被土匪围困着,谁能担当“信使”这一个重任呢?
三人不禁沉思起来。
担任“信使”的这个人必须是既要可靠,又能不引起土匪的怀疑,并且还要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本地人,只有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人才能在土匪包围圈里来去自由!
人熟、地熟的熊雨之在江石街上几转几不转来到一家茶馆前,向正在说书的“男面女人腰”边先生点了一下头,一阵耳语之后便离去了。
当地人都知道,土诗人是天天赶场,喜欢往热闹处钻的人,最近一段时间这么多爆炸新闻,他不可能不来收集“素材”吧。
果然不大一会,土诗人就跟熊雨之一起聊起了天来。
当地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在整个江石区范围内有钱有势的第一能人当然要算敬志谦——猫胡子。
但要说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人还得首推土诗人,虽然他是个穷人,但是恐怕连敬志谦这样的红黑两道通吃人物也许也不如土诗人的板眼多呢!
土诗人从江石老街场口出来,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嘿嘿,他先用左手摁了一下怀里,解放军长官给的函件还在,用右手拍了拍衣兜里的银元,嘿嘿,那硬邦邦的东西也还在。
当土诗人经过叉河口来到清泉乡匪区后,几个匪兵便围上来,纷纷递上卷烟说道:“大诗人,你到江石场赶集回来了?肯定晓得江石场上的不少新鲜事,来一首让大家解解闷闷嘛!”
土诗人转了一下眼珠了,顺口说道:
偌大江石真可怜,路上没有几个人。
大门抵杠小门关,抱着老婆不出行。
没有油盐真不行,只好冒险进趟镇。
要问这些都为啥,只怕阎王请进门。
说得几个匪兵眉开眼笑地目送土诗人去。
就这样土诗人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在沿途朗诵了几首自己热炒热卖的打油诗后,便顺利通过了土匪的重重岗哨,中午时分就抵达清泉乡街上水井道人的住所。
八十多岁的水井道人腰板硬朗,穿着长衫,衣领折叠得整整齐齐,正聚精会神地在为一个个患者把脉治病。
由于平时土诗人喜欢到水井道人那里聊聊天、找点草药小单方之类的东西,两人很是投缘,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
水井道人见土诗人风尘仆仆地赶到诊所,非常高兴地说道:“我正在念叨你这个大诗人呢,你还当真来啦。你经常在外面跑,老夫正闷得发慌,早就想听听你的所见所闻。我想,你今天不会仅仅来找点草药单方吧,请你说说外面的大事吧!”
土诗人答道:“老先生将了后生一军,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您也不要太高看我咯,我也不是‘万金油’、‘百事通’,天下我土诗人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呢。当然,我肯定不会隐藏外界信息的,我会把看到的、听到的新鲜事都给都如实的摆谈给你听,信不信那就在于你了。”
水井道人理了理花白胡子沉吟道:“我水井道人今年近九十岁了,经历了清朝好光绪、宣统皇帝,还经过袁世凯、孙中山、蒋介石的民国,如今听说“刮民党”(国民党)就要遭共产党‘共’下台了,又要改朝换代了。最近又我看我们清泉乡就换了牌子,不过乡公所的那些官太爷好像一点没变,也没有驻扎一个共产党的部队,真像我这个老中医抓温补药一样—换汤不换药。未必其他那些地方都是一个样子吗?还听说解放军硬是与以往别的军队不一样哟,那他们到底在哪些地方不一样呢?凭你土诗人的本事,这些问题你是搞得清楚的噻,你可得给我说实话哟!”
土诗人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从远到近,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关于解放军的故事全说了一遍,特别把解放军如何有铁的纪律、如何爱民如子、如何打富济贫的故事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讲得非常仔细,水井道人听着不断地点头称是。
末了,土诗人话锋一转,说道:“您算猜对了,我今天来,一方面是来看看您,另一方面是的确有事,要您出面帮忙,您先看看这封信件再说吧。”
说着,把一个牛皮信封递给了水井道人。
水井道人展开信纸,认真阅读起来。
张老先生台鉴: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人民解放军为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不惜赴汤蹈火,实乃为人民之福祉而奋斗矣。然土匪恶霸相互勾结,为害百姓,为人人所深恶痛绝。就在昨日晚间,九路军公然偷袭我炊事班战士,造成多人伤亡。素闻先生医德高尚、医术高明,万望先生拖动龙步前来救治,不甚感激!
信的最后竟然盖着石精忠、陈文礼、熊雨之三人的印章,末尾竟然还有自己弟子扈国泰的签名。
等水井道人看完信件,土诗人拿起函件顺手把它烧了。
水井道人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踱了几圈方步,反问道:“实话说,我起初对解放军还真看不上眼,试想,我那不争气的徒弟都能在解放军里混上个什么队长,这样的队伍会是好队伍?不过后来我又听说,这支队伍依靠的全是贫苦百姓,只要跟着他们干都会有好结果。你真的跟解放军接触过吗?那你给我说实话,他们是这样的队伍吗?”
土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百闻不如一见,你去了不就全都一清二楚了么?你此去还会有另外惊喜!”
果然,水井道人面有难色:“我这么大一把年纪,恐怕已经力不从心咯。再者说,即使我去了,难道就有把握救治好那些受伤的解放军吗?再说我与解放军长官素无往来,怎么会有惊喜呢?”
土诗人知道对付水井道人这个倔强老头,不用激将法是不会达到目的的。
于是土诗人说道:“哦,那我告辞了,如果说您硬是怕见解放军又不想见老朋友就算了吧。要不了多久解放军也会来到清泉乡的,到时恐怕遇到麻烦我也不便为你说上几句人情话哟!”
经土诗人这么一激将,水井道人果然很是冒火:“我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国军、保安团、清乡军、团阀军等等乱七八糟的军队都见过,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就连当年红军经过贵州顺坎时,红军队伍的那个年轻长官我也救过他,相处也甚是融恰。事情的起因是,他们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红小鬼被毒蛇咬伤,我还给他治疗过伤呢,那个红小鬼眉心的那颗红痣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听说解放军就是红军变的,我怕啥呀?况且还有我的徒弟不也在那边吗?土诗人,你前头走,我后头就来,请你相信,九路军那几爷子目前还啃不动我呢,他们不敢阻拦我的。”
土诗人扮了个鬼脸,心想这个奇异的老夫子,我多少耍点小花招他就居然被我牵着鼻子走了,哈哈哈!
接着他又把手伸进兜里捏了捏硬邦邦的银元,心里那个美滋滋的感觉就自不必说了。
精神矍铄的水井道人在当天傍晚便赶到江石区政府,首先查看了伤员的情况。
水井道人刚从病房出来,就被熊雨之请到区政府接待办公室。
当与陈文礼握手、对视的那一瞬间,水井道人一下愣住了。
水井道人试探性问道:“请问长官,您原来是红军队伍的长官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陈文礼万分激动地答道:“是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张老先生吧!失敬得很啊,我算了一下,您老已经是快到九十高龄了吧,还这样耳聪目明,真是仙风道骨的身板啊!”
水井道人说:“看来老夫与你们红军缘分不薄啊,能数度见到贵军长官的金佛山人怕不多吧!”陈文礼娓娓道出自己与张老先生相识的前前后后。
在贵州省道真县的陈家坳是一个四面为高山、中间为平地的一个“脚盆”。
在这个陈家坳里居住着三百多口陈姓居民,无一杂姓。
原本这里是无人居住的,而今居住在这里的这些陈姓居民,是几百年前从四川省金佛山地区充军过来的。
当时,陈文礼祖上被朝廷委派到新成立的南江县担任县知事,当时的县城还设在鬼王山下的江石镇。
也许是巧合吧,陈知县上任伊始,连续三天在审问犯人时都出人命案子,他被撤职查办丢掉乌纱帽不说,还被发配到偏远的贵州省。
好在陈知县平时很是体贴下属,当他们押送着“犯人”到这里时,觉得这里简直是最好的宜居环境,陈知县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不久下属把陈知县的家眷也接到这里。
后来陈知县和他的后代在这里读书耕地,个个是文化人和种田能手,历经数世不衰。
所以,至今金佛山地区还流传一句俗语:搞烂就搞烂,搞烂就往贵州搬!
日寇入侵中华大地后,红军队伍经过这里时,陈知县的第九代孙陈文礼的父亲把陈文礼送到了红军部队。
参加红军不久,陈文礼不幸被一种毒性最强的“青竹彪”咬了一口,他顿时蛇毒攻心,疼痛不已,呼吸急促,眼看性命危如累卵。
正在大家手足无措之际, 恰好被采集药材的张药王撞见,他用口吸出蛇毒,涂抹上一些草药粉末,陈文礼渐渐恢复精气神,跟上部队……
听了陈文礼关于自己身世的这段话,张药王、石精忠、熊雨之感慨万端。
石精忠、陈文礼、熊雨之对张药王问寒问暖,又是递水,又是敬烟,就是只字不提为伤员医病的事。
水井道人站起来抱拳说道:“我看过了几位伤员,长官,他们……”
石精忠说道:“哎呀,老先生你路途辛苦了,先喝酒吃饭,来,俺给您斟酒,这杯酒祝老先生福寿康宁!”
尽管石精忠的山东话不好懂,但水井道人还是觉得很是亲切。.
陈文礼、熊雨之轮番给水井道人斟酒、夹菜。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使得水井道人喉咙哽咽了。
他理着花白胡子说道:“老朽算是开眼界了,几十年来老夫我见过的官爷、大小人物何止成百上千,哪有像你们这样光明磊落的长官啊!”
陈文礼说道:“张老先生,先纠正一下您的口误,我们人民军队不叫长官,而是通通称呼为同志,我们这支部队是真心为民服务的,不是像国民党那些达官贵人、兵痞流氓、袍哥会道门那样虚情假意、摆花架子作秀。对不起了,我和石区长军务缠身,失陪了,老熊陪您到处走走看看吧!”
熊雨之接过话头:“其他的事先别忙,您先与您的弟子谈谈,如何?”
扈国泰被关在区政府后面狗咬山的监狱里,当他看到自己的师傅长途跋涉来看望自己,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眼泪像炒豆般直往下滚,他只说了声:“徒儿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真是罪有应得。现如今弟子不但不能替您分忧,反而累及恩师……”话没说完早就泣不成声,在师傅面前不断地磕头。
水井道人不动声色地问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为何如此悲伤呀?”
扈国泰止住悲戚,仔细地向师傅讲述了自己如何参加共产党青年干部训练班,如何因工作积极当上民兵队长,又是如何被九路军捉住,经不住“沉潭”的威胁而叛变投敌,后来又是如何替王全德当向导突袭解放军的全过程。
末了,扈国泰使劲用手抓着自己那像乱鸡窝似的头发说道:“恩师,我知道共产党的政策,我已经犯下死罪,现在后悔莫及。我签名请师傅来,并不是想请您替我求情,而是要求您答应我的两个请求,要不然我真的死不瞑目呀!恩师,您能答应我吗?”说着又不停地在师傅面前叩起首来。
对自己这个徒弟水井道人实在太了解了,他平时只知道讲江湖义气,随波逐流,在大事大非面前没有正确主张,性格又有些倔强,注定是要吃亏的。起初听说他当了解放军的民兵队长,自己着实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还常常以“浪子回头金不换”自慰呢!现如今怎么形势就急转直下了呢?唉,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吧。
水井道人听到这里俯首答道:“你说吧,只要为师能办到的我就决不含糊。”
扈国泰哽咽着说道:“我的两点请求是:一是要千方百计治好几位受伤的解放军战士,这样可以减轻一点我的罪恶感;二是按照共产党、解放军的章法万一要枪毙我,那是我罪有应得,我心服口服,恩师决不可逆天行事而为徒弟报仇。我只有来世再当您的徒弟,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了,恩师你可要答应我呀!”
水井道人听了也感觉有些心酸了,人生啊真如走钢丝绳,只要走错了关键性的一步就会坠下万丈深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特别是在改朝换代的历史关头,一点也马虎不得。哎呀,谁叫他平时玩世不恭呢!这次恐怕是“黄桷树的根——裁得深”啰,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他咯。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徒弟的这点要求并不过分,水井道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水井道人再次逐一检查了受伤的几个解放军战士,看不到他们受到枪伤、刀伤什么的,但是他们却始终昏迷不醒,把他们的脉象,却又都是“鸡啄脉”,气若游丝、脸如白腊。
这让水井道人百思不得其解,昨天他们不是还服用过自己研制的专治跌打损伤的“百灵丹”吗?怎么会毫无效果呢?
正在这时,石精忠、陈文礼跟随着司务长杨长征走了过来。
杨长征把解放军战士受伤的全过程向水井道人作了比较详尽的介绍。
水井道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嘛,为什么他们年纪轻轻的,会有这样衰弱的脉象,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们是被可恶的土匪绑在水辗上长时间的旋转,血脉循环已经错乱、五腑六脏功能受挫、精气神已经分散,这可不是一般的伤点皮毛,如果治疗不当,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得先用气功打通他们的精、气、血,恢复他们的生命体征!”
只见水井道人气沉丹田,对着每一个伤员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气功,气流所到之处,化作一丝丝凉风,吹得室内的纸张和蜘蛛网“簌簌簌”作响,看得石精忠等人目瞪口呆。
渐渐的,这些伤员的全身像一屉屉蒸笼,热气腾腾,半小时后,竟然有了些微弱的知觉。
再看水井道人,随着发功次数的增多,精力也越来越不济了,毕竟他已是年近九旬的人了。
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先生的气功疗法结束了。
水井道人缓了口气说道:“各位长官,我就准备告辞了。我给他们每个伤员开了三服中药,这中药必须要加上‘乌灵芝’这位药引子才会有效。现在我放心不下的是,‘乌灵芝’这位药只有在悬崖绝壁上才能找到,而在金佛山地区就只有那么一两处才有呢,你们不一定找得到哟!”
陈文礼伸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水井道人的手说道:“老先生,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啦,以后的后续工作我们想办法完善就是,您就不必多虑了。”
水井道人沉思着走出了区政府大门。
包括石精忠、陈文礼在内的区政府领导又犯起愁来,到哪里去找“乌灵芝”呢?
正在大家低头沉思之际,只见水井道人又转回来了。
他摇了摇头沉吟道:“您们看嘛,人老了硬是没得啥意思哟,你们瞧我这个记性硬是孬得很,这中药还必须用‘龙泉水’煎熬,假如用其他水煎熬也没有明显效果的,你看我险些误了大事。现在我这里有一剂良方,不仅可以解决清泉水、乌灵芝的问题,而且还可以避免贵军今后的死伤,我就把它开给你们吧!”
大家不禁一震,这样的良方当然好得很呐!
水井道人侃侃而谈,道出了他的这一剂“良方”。
鱼泉河发源于金佛山麓的清泉乡,因在清泉集镇边的山洞里常年流出一股清澈透底、沁人心脾的泉水,涨水时候经常有鱼虾从里面跳跃出来,故此又名“鱼泉洞”,因此人们把清泉水注入的这条河管它叫鱼泉河呢。
传说还是在清朝乾隆年间的一个夏天,一个府台大人经过这里到贵州省接洽政务,当走到这里时,恰逢天时热得让人受不了,府台大人口渴得要命,命令轿夫停下来找口凉水喝了再走。
很快,府台大人的跟班就端来一大坛泉水,府台大人咕噜咕噜喝下泉水之后,连声说道:“纯正甘甜,真乃龙泉也!”于是而得名。
府台大人的这一即兴之作把“鱼泉”、“清泉”这些别称统一成了“龙泉”。
因有府台大人“纯正甘甜,天下龙泉”八字口谕的神威,府台大人前脚刚走,当地乡绅立马就商议,在清泉乡集镇附近立块石碑作为“镇水之宝”。
然而就在石碑修好之后,在如何立起来的问题上,却遇到了难题:在当时没有起重设备的情况下,要把一个四五百斤重的石帽子安上四米多高的石碑顶部,这还真有些难度呢!
乡绅们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于是四处张贴告示悬赏大力士。
没过多久,祖籍并非当地人的张真人揭了告示,立起了石碑。就这样,由当地乡绅捐资建起了“龙泉洞”。由于张真人立碑有功,自然就是首任洞主。从此,张家一家老小在此安居乐业,历经数世不衰。张真人就是“水井道人”张药王高祖的高祖的高祖。到了“水井道人”这辈,从医经武,把医术和武术演绎得更加出神入化。
江湖上和政界只要提到水井道人都敬畏三分,他随便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但水井道人这个人的性格比较怪异,平时从不走亲访友,可是只要听说是有人生病了他会不辞辛苦,及时赶到。
至于医药费用则是“拿得出,收得下”,甚至对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的穷人他可以分文不收。
渐渐的,他通过多次临床试验,摸索出经验,很多中药如果用龙泉水煎熬疗效非同一般,特别是对于跌打损伤类,如果加上由雌性猴子的分泌物形成的“乌灵芝”其疗效更是一般药无法比的。
由于水井道人从懂事起就跟随大人一起在金佛山上采集各种中草药,对金佛山的地形了如指掌,哪个旮旯角角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水井道人又是一个有心人,他每次采药回来总要将走过的路径汇成“地图”,哪里有一个山头、哪里有一个山洞、哪里有一片森林、哪里都有些啥动物出入,哪里是悬崖峭壁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那些盛产中草药的地方,他记载得更是十分仔细,连哪里有个硝坑、暗河他都没有遗漏过。
水井道人从兜里拿出一张硝制过的牛皮“地图”,向众人作了详细“图解”。
说它是标准的地图吧,上面没有比例尺和图例之类的符号,说它不是地图吧,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记录地理环境的符号,而且应有尽有。
指着“地图”, 水井道人从金佛山北坡说到南坡,从地理位置说到人文景观,从历史说到今天,从传说说到现实,头头是道、条条是理,把个金佛山说了个透。
水井道人对金佛山的熟悉情况,不但使石精忠、陈文礼等外地人大为惊叹,就连祖辈一直居住山里的“钻山通”李正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暗想,这幅地图果然是无价之宝啊!
如果有了这个宝,那不等于我们比对手就多了一个“翻山炮”吗?但决不能夺人之爱啊,这可是人家张老先生一辈子的心血,是人家生存的根本呀!
大家听“水井道人”讲金佛山入了迷,以至于张老先生将“地图”收起,人们还在低头深思,还沉浸在对金佛山神奇景色的遐想之中。
水井道人悄悄将“地图”塞到熊雨之手中,说道:“我们是老朋友了,你现在是共产党的人了,请你把这个东西转交给石区长、陈书记吧,我看得出解放军或许比老夫我更需要它。这也是我徒弟扈国泰的意思,请千万不要推辞!敬志谦、王文武他们多次派人来高价索取,我始终不为所动,这个东西出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卖的,坏人得到了它是会祸害百姓的哟!”
当熊雨之还没反应过来,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时,水井道人已经走出了区政府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石精忠、陈文礼、熊雨之等人百感交集,金佛山这片神奇的土地养育了多么纯朴的金佛山人啊!
石精忠笑呵呵地说道:“既然张老先生这样支持俺们,那天亮后区里立即派出一个小组,就按地图勾画的路线,专走羊肠小道,即使找不到那救命的乌灵芝,也相当于进行一次进山剿匪的战前演练嘛!”
这时正是五更时分,到处一片漆黑。
天刚蒙蒙亮,卫兵紧紧张张地跑来报告道:“首长,有两人骑着一匹枣红马闯进了大院,哦,你们看,就在那儿停下了。”
话不离口,只见马背上的人“吁”的一声,连人带马在区政府大院内停了下来,以至于值门的卫兵拦都没来得及。
几十支枪一齐对准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一男一女,整个大院出奇的安静。
大家心里都在想,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方脑壳”,居然敢骑马大摇大摆的夜闯区政府。
未必他们是吃了豹子胆吗?
整个区政府空气一下紧张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