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精忠、陈文礼接到上级通知后,昼夜兼程,在与剿匪部队分别后的第二天就赶到了涪陵军分区报到。
先期到达涪陵军分区开会的老首长李洪层、孙亮正在与入朝参战部队首长商谈着什么。
李洪层指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年轻人说道:“两个年轻人真有福气啊,你们年轻会打胜仗也占优势啊,你们居然可以不办签证就出国咯,就凭这一点就超越我们这些老朽了,俺们老了想出国过一下打仗的瘾都没资格呢!今天俺们就把你们俩交给入朝参战部队,到了朝鲜后你们在美国鬼子面前表现如何?你们的战绩如何?都得靠你们自己去创造。希望你们不仅在国内能与对手较量,到了国外同样敢与美国鬼子较量,具体任务还是由孙政委给你们安排吧!”
孙亮扶了一下眼镜说道:“由于美帝国主义挑起了朝鲜战争,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严重危及到新生人民政权的国土安全,党中央毅然作出了组成志愿军入朝参战的英明决策。前线需要大量有作战经验的基层作战指挥人员,县委研究并报请地区、军分区首长同意,决定抽调石精忠你这个战斗英雄入朝参加抗美援朝战争。考虑到你石精忠是跟日本鬼子打过硬仗的爆炸大王,同时又考虑到你石精忠性格刚强,走上战场就把个人安危抛到九霄云外,所以还是让陈文礼这个书生作你的老搭档,在你头脑发热时让他念一念你的‘紧箍咒’!”
军分区战训科况科长拍着石精忠和陈文礼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久仰两位大名,这次上级要求军分区组织一个预备师的兵力投入抗美援朝战争,兵源是有了,但是就缺少像你们这样带兵出征的将才,就不得不把你们从剿匪一线召集到这里,军分区首长的意思是给你们一个营的兵力让你们指挥,即日出发,开赴抗美援朝前线,你们二位看有没有困难?”
石精忠、陈文礼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异口同声地说道:“服从组织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石精忠、陈文礼带领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三营,日夜操练人马,等待上级入朝参战的作战命令。石精忠所在的营被编到志愿军三十八军。
1950年12月初的一个夜晚,石精忠、陈文礼所在部队在吉林省集安的蒙蒙秋雨中渡过了鸭绿江,跨上了战火纷飞的朝鲜土地。
十月的朝鲜北方,冰天雪地,石精忠和战友们晚上在没过膝盖的雪原上急行军,白天为了躲藏美国飞机的轰炸而隐蔽在冰雪覆盖的山林里。
尽管条件如此恶劣,却一点也难不倒生长在山东的石精忠。
而出生在贵州省的文弱书生陈文礼就有些支持不住了,特别是每当气温急骤下降的午夜,就连出来解手时还真得随时随地注意呢,稍有不慎,解出来的大便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就会凝固,时间稍长就会感觉到似乎有木棒一样坚硬的东西撑在屁股上,解出来的小便也会结成冰棍,使人难受极了。
每当陈文礼遇到这种情况,只有叫老伙计石精忠来处置,陈文礼调侃道:“哎,看来我这个陈眼镜来到朝鲜非但没能帮上您,反而成了您的累赘,如果没有你这个爆炸大王把我的这些东西弄掉的话,也许我就成了三只或四只脚的怪物了!”
从1950年到1951年的两年时间内,中国人民志愿军打了五次战役,石精忠、陈文礼率领部队参加了五次战役。
石精忠所带领的三营,经过短暂的整休,很快便投入了战斗。
三营接到的作战任务是,务必在两天之内占领一座无名高地,让志愿军大部队通过这里。
原来,这个位于交通要道上的无名高地被美军占领,成为志愿军大部队通过这里的拦路虎,只有消灭这只拦路虎,志愿军大部队才能通过这里向纵深挺进,开赴前线作战。
师部派出一批又一批的部队轮番攻击,组织了数十次冲锋,付出了百多名指战员伤亡的代价都没有攻下高地,阵地仍然在美军手里。
眼看志愿军大部队被这座无名高地阻挡在这里。
鉴于石精忠富有作战经验,所率领的四川籍战士个子小而巧,于是师首长研究决定,把这块“硬骨头”交给由石精忠带领的 “川耗子”来啃。
说这是一块“硬骨头”是名符其实的,防守这个高地的是美军的一支精锐部队,他们利用地面和空中立体防御优势对阵地的防守相当严密。
眼看时间流逝,离师部命令攻下主峰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
石精忠在第一天里组织指战员进行了六次大的冲锋,伤亡了三十多名指战员,但仍然收效甚微。
石精忠带领营、连、排、班干部围绕整个山头转来转去,反复查看地形,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易被美军发觉且与山顶美军工事垂直的山沟。尽管山沟不大,但其路径宽度足足可以够两三个人并排攀登。
石精忠查看地形之后毅然决定,只有选择从这条路径攀上山顶,然后用炸药炸掉敌人的火力网,才能拿下这个无名高地。
但要从这里攀上悬崖必须要有攀崖器具,并且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要做到悄无声息地攀上悬崖,显然在白天是难以做到的,看来时间只能安排在夜间。但是在夜间行动又面临难以找到岩石缝隙准确位置的问题。
怎样才能克服这些矛盾呢?石精忠为此愁眉不展,始终未能找到解开问题的有效方法。
这时,营政委陈文礼走过来拍着石精忠的肩膀轻声说道:“石营长,我很赞同您的这套攀崖方案,不过您的这套方案只是好比主药,如果在实施这套方案时巧妙地加上声东击西这一药引子不就稳操胜券了吗?我想,似乎我们从来就与雾有缘似的,朝鲜也是多雾的国家呢,这里的雾气与金佛山地区的雾气如出一辙,只要利用好了同样可以降低我们与对手博弈的成本呢,需要如此这般……”
石营长听后额头顿时舒展开了,一拳砸在陈文礼肩膀上,哈哈大笑:“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只有你这个谋士才想得出来这样的主意,我是想不出来这样绝妙方案的,这样可以大大降低战争成本。好,大家各司其职、分头行动,俺马上报告师首长请求炮火支持!”
战场上万炮轰鸣,地动山摇,一阵滚滚浓烟之后,美军把像鸭子一样长的颈子伸出战壕外,全神贯注地盯着志愿军阵地,他们满脸惊疑,为什么这次炮火之后中朝军队没有立马组织冲锋呢?
恰好在此时,一股浓雾飘来,美军一边用手掌在面前上下左右地拍打着雾气,一边叽里咕噜嚷着什么。
美军觉得太反常了,隔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阵地上仍然十分寂静,甚至寂静得有点可怕。
正在这些美军狐疑之际,几名志愿军像神兵天降一样站在了美军身后,还没有等美军回过神来,志愿军的炸药包就在美军战壕里惊天动地地爆炸了。
美军阵地上的机枪声哑了,一个个美军稀里糊涂地见了上帝,历史永远记得这一天,那天正好是圣诞节。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天天都在许愿:圣诞节前占领平壤,上帝会让孩子们回家过快乐圣诞节。而此时此刻,上帝却把这些孩子全都请上天过圣诞节了。
石精忠率领志愿军大部队像潮水般卷上了高地,把五星红旗插到最高峰上。就这样,石精忠、陈文礼所带领的三营刚上战场就打了一个漂亮的攻击战。
第一次战斗结束不久,三营被安排去换防,主要任务是防守另一个九九八高地。
九九八高地处于咽喉要道,为中朝军队与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之间的必争之地。
如果志愿军占领了九九八高地就会切断美军与韩军的联系。相反,如果美军占领这个高地就会连成一体,将对中朝军队构成极大的威胁。
因此,美韩军队重兵把守,中朝军队奋力攻击。
最终,在中朝军队的强大攻势下,美军丢失了这一高地。
但是,美军并不甘心这个高地被我军夺取。从失去这个阵地之时起,美军就天天向我军阵地前沿和纵深实施狂轰滥炸,隔几个小时就以数百人的规模,在炮兵和坦克的掩护下发起冲锋。
由于原来防守这一阵地的部队减员太大,指战员也太过疲劳,师部决定让石精忠的部队负责防守这一高地。
三营刚好接防,刚刚安排好防务,美军又发起了新的一轮反冲锋。
石精忠一方面组织指战员抓紧抢修工事,构筑坚固防线,另一方面组织营、连、排干部召开“诸葛亮会”,研究如何打击美国鬼子、坚守阵地的问题。
大家一致认为,从目前敌我双方博弈的态势看,敌人的强项是物质也就是武器装备好,而我们的强项是人的精神也就是战斗意志强,因此我们不能跟敌人硬碰硬,必须以自己的强项攻击对手的弱项,才能打好仗、守好阵地。
石精忠在阵地防守战中一改过去那种硬打死防的战法,而是充分发挥自己熟悉爆破技术的优势,巧妙地防守阵地。
于是,在三营防守的高地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白天,指战员们在我方阵地坑道内,把炸药包绑成球状连接在一根又一根的导火索上,就像牵在地面的瓜藤上结着很多瓜果一样。
晚上,指战员们又像农民种庄稼一样,把这些球状炸药包埋设到被炮火炸松的泥土里。
美军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一阵强烈炮火向三营阵地猛攻之后,坦克、装甲车又像往常一样朝着九九八无名高地蹒跚爬行而来。
高鼻子美军可高兴极了,看来中国军队的装备和后勤保障跟不上了,今天基本上没有遭到多大的抵抗就离中国军队的阵地越来越近了,他们的确没有子弹再与我们联合国军拼命了,看来今天拿下这个无名高地已经不成问题了。
正当戴着钢盔的一群美军趾高气扬地走出坦克、装甲车时,忽然一阵“轰隆、轰隆”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响起,飞沙走石,浓烟滚滚,炸得美军哭爹喊娘。
硝烟散去,石精忠派人对战场进行了清理,美军丢下十多辆坦克、60多具尸体退回到自己的阵地上了。
自此,美军知道遇到了克星,对三营阵地的攻击变得小心翼翼。
就这样,石精忠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硬是把联合军一个团死死地拖在这里,使他们始终未能越过三营防守的九九八高地,有力地配合了兄弟部队作战。
在随后的岁月里,在与美军的较量中,石精忠所带领的三营先后担任主攻、穿插、固守阵地等任务,在战斗中他们采取“以我之长攻敌所短”的战术,克服了弹药供给不足、吃饭难和喝水难等一个又一个困难,参加一百多次战斗,共歼灭敌人二千多,缴获敌人轻重武器三百多件,炸毁敌坦克、装甲车不计其数,而自身的人员伤亡极小,极大地降低了战争成本。
1953年7月,朝鲜半岛停火协议在板门店签署,石精忠、陈文礼和他们所带领的部队根据志愿军司令部的命令,回到了祖国。
此时,石精忠已经升任团长,陈文礼也已经升任团政委!
从朝鲜班师回朝那一天,石精忠、陈文礼两人坐在同一个火车包厢里。陈文礼深有感触地说:“石团长,您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先后与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土匪山大王和美国鬼子较量过,其结果总是以我们的胜利、对手的失败而告终,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您真不愧是个战神啊!”
石精忠听后感叹道:“陈政委你快不要这样说了,如果没有你陈政委的‘全程’跟踪监督,不是你经常念着俺的‘紧箍咒’的话,俺不但不能消灭这么多敌人、打不了这么多胜仗,相反恐怕早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哦,这就充分证明了你经常强调的那条真理的正确性,任何高手都必须首先以保护好自己为前提,不能保护好自己是不能最终战胜对手的!”
陈文礼哈哈大笑:“我还记得你离开金佛山时对沙文化说过的话,如果再给蒋介石八百万部队他也会丧失殆尽的哟,他们一心只想消灭我们,哪里会注意到不知不觉国民党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这哪有不垮台之理啊!”
两人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志愿军总部命令凯旋归来的志愿军将士在东北休整。
将士们经过长期浴血奋战,在与国内、国际对手的较量中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迎来了光明和曙光!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喜形于色,欢呼中国人民取得的伟大胜利!
是啊,作为在革命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勇士,从国内打到国外,击败了一个个对手而凯旋归来,这是多么激动人心啊!而就在战友们欢庆胜利的时候,石精忠却始终茶饭不思,心事重重。
陈文礼见石精忠闷闷不乐的样子,拍着石精忠的肩膀说道:“老伙计,你真是一个怪异的人,命胜利了仗打完了革,我们都应该和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出去走一走嘛,不能老是窝在团部里,这样即使你再好的身体也会憋出毛病来的……”
石精忠神情忧伤地说道:“老陈啊,俺在想,俺们一起战斗了这么多年,离俺们而去的战友何止成百上千啊,老熊、芮蜡梅、秦大山……还有这次在朝鲜战场上倒下的那些战友,一个个鲜活的笑容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一想到他们俺心里就一阵阵疼痛,假如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革命的胜利,俺们活着的人倒好……”
陈文礼打断石精忠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准是在想,今天革命取得了胜利,我们有幸活下来看到了革命的胜利,而那些长眠地下的先烈们却永远离我们而去,没能看到革命的胜利,你以为我就不内疚吗?不过,从老伙计你的表情可以看出,你的心里不仅仅是在思念死者吧,可能还在极度地思念着一个活着的人吧!”
石精忠摇了摇头说道:“俺这个直肠子一旦有了心思就溢于言表,这可让你这个书生看了个一清二楚,的确有一件事让俺揪心啊,那就是前不久芮春花来信要到俺们这里办一件难办的事情,你说俺还能没心思?”
陈文礼一阵哈哈大笑:“能指挥千军万马与对手较量的高手,难道会被这点小事难吗?”
正在这时,通讯员送来封紧急公文。
主要内容有两条:团长石精忠于1953年12月初到平壤参加志愿军总部召开的英模大会;政委陈文礼于1953年11月中下旬参加志愿军转业复员工作会。
石精忠、陈文礼刚好把公文看完,又传来警卫员的声音:“报告石团长、陈政委,门口有个女同志求见!”
走到营房外的坝子上一看,竟然是芮春花,陈文礼朗声说道:“看来曹操的确是走最快的人,说曹操曹操到就到了,石团长正叨念你,芮春花同志,你还真的就赶来过来了!”
芮春花咬着嘴唇向石精忠、陈文礼敬了一个军礼之后,便泪如泉涌。
这一下弄得石精忠手足无措了。
陈文礼赶紧向石精忠递了一个眼色,眼光又转向芮春花说道:“你们之间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就好好地诉说衷肠吧!”
石精忠红着脸道:“老伙计你莫忙走,俺石精忠历来就是汉大心直的人,我与小芮之间诉‘衷肠’你老朋友完全可以旁听啊,况且小芮此次来主要是公事,你作为当事人……”
一对革命情人异地相见,别有一番缠绵悱恻的伤感之情,芮春花与石精忠相拥而泣,使得“旁听”的陈文礼也暗自垂泪。
芮春花诉说着自己千里迢迢从金佛山麓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请两位领导证实,自己的历史是清白的。
她闪动着美丽的眸子,娓娓道出自石精忠、陈文礼离开金佛山之后的情况。
就在金佛山剿匪尚未结束石精忠、陈文礼下山那天,芮春花按照组织的安排继续负责对身负重伤的柴秀美进行护理,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后,李光林、柴秀美夫妇先后康复。
此时,南川全境的剿匪工作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各大匪股都先后被剿灭。
敬志谦、沙文化、黄百万父子、王文武父子、郭财禄父子、麻大堆、宰占魁、柳书珍、吴宏图、安桂林、伍尽诚、任昌隆等匪首都被尽数捉拿归案。
后来,南川县召开公判大会对这批罪大恶极的土匪恶霸处以极刑。
但老奸巨猾的乌培德、乌培义两大匪首却成为漏网之鱼。
清匪反霸结束后,在川东地区清匪反霸总结表彰大会上石精忠荣获“战斗英雄”称号。
由于当时石精忠已入朝作战,上级首长就命令把这枚勋章存入县档案馆,可以随时回南川到县档案馆去领取。
说到这里,芮春花脸色飞红,低头不语。
陈文礼调侃道:“是因为我这个局外人在场,小芮有顾虑吧,那我就只有‘紧急避险’了吧,要不然你们真牵不起架式,对不?”
芮春花眼泪汪汪地说道:“陈副书记,哦,陈政委你误会了,我、我是怕因为我个人的事给您们两位首长添乱,我原本想说,现在我不、不想说了!”
石精忠说道:“小芮你还顾虑啥呀,像俺们这种命都不在乎的人,还在乎添什么乱呢?大不了丢官弃职,这与那些牺牲的革命先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啊!”
芮春花止住悲戚,继续说道:“清匪反霸刚刚结束,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在南川县内展开,我家被定为地主成分,我老爸爸是地主分子,我自然就成了地主子女,这我也认了。不是常说‘成分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吗?但偏偏有些人就认为我姐姐和我都是混进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应该把我们两姊妹清理出革命队伍。我反复向组织说明,我和我姐姐的档案上不是都写得非常明白吗?我们都是从小在外读书,是忠于革命事业、忠于党的青年,我还对他们说石书记、陈副书记可以作证。我不说您们还好,一说到您们两位首长,他们的话就更难听了,说我和姐姐是用美色来……还说如果石书记、陈副书记您们签字证实我是清白的,那就是偏袒我,那就是被糖衣炮弹击中,我真怕……”
“嘭”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石精忠厉声说道:“我从日本鬼子、国民党款项、美国鬼子的枪林弹雨都走出来了,还怕这群专门无事生非的小人,接着说,他们要把你怎样?”
芮春花接着说道:“这是我写的现实表现材料,组织上要求必须找两个以上的直接领导证实,我只好东寻西问来到这里,让两位老首长签字替我证实我的清白,但我心里很矛盾,不想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而连累您们,我真的很犹豫!”
石精忠再次打断芮春花的话,厉声说道:“如果连讲真话、讲实话都怕受到连累的话,那还算一个共产党员吗?这个证实材料的字俺签了,就是把刀架在俺的脖子上,天大的责任俺也担着!”
随后,陈文礼接过材料看了看也严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陈文礼微笑说道:“老伙计,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家小芮大老远地跑来,就听你振振有词发了半天火就完事了?你还不快点陪人家说点温馨话,谈点nguk缠绵绵话吧,要不你就成了陈世美咯!我们分别在即,选择个良辰吉日干脆把你们两个的婚事办了吧!随便哪个时候相见,你们都会认我这个月下老,你们俩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石精忠两眼瞟着芮春花发出一阵憨厚的傻笑,芮春花红着脸、低着头发出会意的微笑。
没过多久,陈文礼接到通知,自己由军队干部转业到地方工作,被组织上安排到南方一个省会城市的组织部门工作。
陈文礼与石精忠、芮春花商量,趁自己没离开部队前他们干脆把二人婚礼办了。
在陈文礼这个月下老“撮合”之下,石精忠与芮春花在部队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婚礼。
就在石精忠与芮春花的洞房花烛夜,石精忠与陈文礼在空旷的操场上散步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黎明,陈文礼就要登上从北向南的列车。
其实,陈文礼已多次催促石精忠道:“老伙计,今晚可是你与小芮的燕尔新婚之夜,我可不能占用你俩太多的时间了,否则小芮会记恨我一辈子的呀!”
石精忠憨厚地笑道:“呵呵,可今晚更是俺与你这个老战友分别之夜啊,俺可以推迟到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晚上入洞房嘛,只要夫妻俩感情好,每天晚上都胜过新婚之夜呢,这应该耽误不了多大的事儿吧!可是,明晚俺俩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十多年的战友情至少就要暂时打上逗号,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俺想俺们就一直聊到你上火车为止吧。”
接着,石精忠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老伙计,俺们得达成君子协议,到时你结婚,俺也不会让你在新婚之夜入洞房的,也必须陪俺聊一晚上才行,这叫礼尚往来!”
陈文礼拉着石精忠的手说道:“拉个勾,一言九鼎,我那杯酒永远为你留着!”
“呜呜呜……”火车鸣笛,催促人们上车离开这里。
石精忠、陈文礼不得不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两人洒泪而别。
不久之后,石精忠于1953年到平壤参加志愿军总部召开的英模大会,石精忠亲自聆听了彭德怀司令员和金日成主席的报告,倍感亲切和鼓舞。
英模报告会刚刚结束,石精忠便心急如焚地回到东北与自己的爱妻团聚。
石精忠想,仗也打完了、会也开完了,这下该陪自己的新婚妻子轻松轻松了!
可当石精忠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时,看到的一幕情景却让石精忠十分惊讶:短短几天,原本充满青春活力、娇美俊秀的妻子,不知为啥变得目光呆滞、眼圈红肿?更让石精忠惊愕不已的是,芮春花似乎早已做好即将远行的准备,单单就等自己回来辞行似的。
见石精忠来到自己身边,满脸憔悴的芮春花惨淡地苦笑了一下,说道:“首长开会回来了?可能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我、我、我就等首长回来就要……”
芮春花的这一举动更让石精忠脸上布满愁云,石精忠把芮春花拉进怀里,两手捧着芮春花的脸庞,一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自责道:“小芮你嫁给俺这种军人做妻子,肯定是委屈你了。可军人只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过俺今后一定多多想想你的感受,力争做到工作、爱情两不误,行吗?”
芮春花轻轻地从石精忠怀里挣脱出来,指了指写字台上的一堆邮件,泪眼涟涟地说道:“首长,能按照姐姐的嘱托,来到您身边鞍前马后地侍候您,我已经感觉很幸福了,这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何曾会想到有半点委屈呢?我连梦里都有了笑声,我暗暗发誓,如果人生真有来世的话我也会永远侍候您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从一个月前我寄送的政审材料和结婚申请到江石区政府后,我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组织上能认可我的政审材料吗?我们俩结婚能不影响您的前程吗?我们在一起今后会不会对您有影响?最近,我的这些担心变成了现实,收到这些信件之后,给我的信件我已经看了,给您的信件虽然我不曾看一眼,但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要把我们生拉活扯地分开,也许您我的缘分已尽。我既怕今后你因为与我结婚而影响您的事业和前程,又怕您、我像牛郎织女一样只能在爱河两岸相互思念着对方。我心里真的好矛盾、好痛苦、好害怕啊!不过,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有半点怪您的念头,相反我只会永远地爱您……首长您还是先看看这些邮件吧,如果组织上认为我成分不好,不允许我们结婚,我马上就……”
听了芮春花的这段话,石精忠哈哈大笑:“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认为是哪个吃了雷的胆子居然敢欺负俺这个英模的妻子呢?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吗?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样一走,那俺又怎样生活下去呢?”
不一会儿,当石精忠看完这些信件之后,证实了芮春花的担心并非多余。
石精忠不禁勃然大怒:“哼,那些成天玩政治的人简直可恶到了极点,这是哪来的混账逻辑,就因为你家里被评了个地主成分,你也就跟着成了混入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也就要把你清理出革命阵营啦,俺跟你结婚俺也没阶级立场啦。按这样的混账逻辑,那还有谁是革命的呢?像你这样纯洁的女孩子都没有阶级立场的话,那么谁还有阶级立场呢?”
大发一通火之后,石精忠仍然余怒未消:“俺就偏不信这个邪、不怕这个压,俺向你郑重承诺,他们可以让俺丢官弃职,可以给俺更加严厉的处分,但决不能让俺放弃对你的爱,你知道吗?你们两姊妹在俺心里重千斤,俺已经对不起你姐姐了,俺绝对不会再对不起你啊,俺爱你们两姊妹就是爱革命烈士啊,小芮……”
芮春花的心灵再也经不起石精忠那纯朴爱情撞击,一下倒在石精忠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是那样的悲凉,她一会儿把头埋在石精忠怀里,一会儿紧紧吻着石精忠的脸颊不放,一会儿用双手捶打着石精忠的身子,一会儿又踮着脚擦拭着石精忠那如泉的英雄泪……
果然诚如石精忠所料,他作为一名战功显赫的战斗英雄因与地主子女芮春花结婚,又与陈文礼一起为芮春花的现实表现作“伪证”,这样在军队干部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安排上自然受到严重影响。
就这样,石精忠不但没能实现到自己曾经战斗过的金佛山地区工作的意愿,相反被降职使用安排到了贵州省一个偏远小县城当了个武装部长。
而芮春花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被组织上清理出了革命队伍,她随石精忠一起到这个偏远小县城里干起了临时工,以贴补家庭开支。
石精忠、芮春花被“发配”到贵州这个偏远山区不久,就接到一封来自省城的书信。
石精忠纳闷至极,自己在省城可没有亲朋好友啊?况且自己初来乍到有谁会知道自己的通讯地址呢?石精忠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陈文礼流利、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原来这是老搭档陈文礼写来的信函。
陈文礼的信是这样写的:
石大英雄和小芮,自从在东北军营一别又是两个月时光。
六十天对于人生长河也许只能是短暂的一瞬,但对于你我来说实在是太慢长了,用度日如年来比喻,一点不过分!
我俩自参加革命以来,不管是打仗还是吃饭睡觉都形影不离,从南到北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两位一体,特别是在金佛山地区那段艰难岁月里,我俩更是休戚与共,我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领略到了您这个英雄的本色和气质。
不仅如此,我们的缘分一直在延续,在异国抗美援朝的难忘岁月里,又为我俩的人生添加了亮丽的光环。
极为神奇的是,这次军队干部复员到地方工作,你我竟然同时被组织上安排到同一个省工作,虽然没能像以往那样朝夕相处,但毕竟感觉我们之间隔得不远!
当然,我知道您是被大材小用了,您应该被安排到军事院校去当教官,应该安排到炮兵部队当指挥官,充分发挥您的专长,去培养和造就一批又一批的军事人才。
得知您的分配结果,我也为您鸣不平,但对于党的安排我们只有无条件服从,这一点不用说您石大英雄是能做到的,您的党性原则可是要拿个人来比的啊。
您千万不要责怪小芮成分不好,俗话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她是一个纯洁如玉的姑娘,能够在一起这是你们的福气,我相信您会像与对手博弈一样,能克服千难万险、奋不顾身地去呵护好她的。
当然,也许您和小芮今后还会招惹来不少麻烦,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您又没有丧失一个共产党员的党性、没有违背党纪国法,组织上会实事求是地看待和处理这一问题的。
我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喜讯,我居然帮您找到了您唯一最亲近的人,您二叔。
阴差阳错,您二叔是省委组织部长,我被安排到省委组织部跑腿,您二叔是我的直接领导!
更加巧合的是,他又是我和您弟媳的月下老。
您可不要怪您二叔没及时与您联系哟,其实他自从与您分别之后,无不到处在打听您的下落。
一个四海为家、忽南忽北的革命者,刚刚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九死一生已属不易,要不是苍天可怜,您们叔侄之间还不知多久才能相互得知音讯呢!
由此看来,我陈文礼与您石大英雄一家人之间真还有难解难分的缘分呢!他知道您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当即拿出茅台酒与我对饮起来,老部长当即高兴地说:自己顿时年轻了二十岁!
事隔不久,您工作的那个县就向省委组织部打了关于对您的处分报告。
石部长看了报告后说:石精忠是条汉子,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九条牛也拉他不转的,他不会在乎这些的,我相信我那老贤侄会坚强地生活下去的……
石大英雄我知道您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有了困难你总喜欢闷在心里,对别人您可以这样,但对您的兄弟我就千万不能硬撑着,只要您吱一声,弟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文礼的来信后,欣喜若狂,早已把自己受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忘记得一干二净,大喊道:“哈哈哈,小芮老婆,快拿茅台酒来,天大的喜事,我今天非喝醉不可!欲知后事如何,且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