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坝子上风声鹤唳,寂静得可怕,人们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恐怖时刻的到来。
很多老弱病残者已经被吓得脸青面黑,心里不停地默念:“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啊,快点来解救龙家大小哟,他们一家老少可全都是慈悲积德的啊!快点呀,来晚了他们人头就落地咯,人头落地了那就没办法了,真的快点哟,菩萨!”
恰巧这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人们抬头一看,铺天盖地的蜜蜂直向凶神恶煞的刽子手们飞去,接着传来了一声声撕肝裂胆的号叫,刽子手们两只手既像游泳又像跳舞似的不停地在身上拍打着,两只脚也不断地蹦跳着,他们的手拿不住枪了,眼睛也睁不开,当然也没就办法行刑了。
刽子手们的这一“精彩”表演,引得围观的老百姓一阵哈哈大笑,似乎刚才龙家老少引胫受戮恐惧的那一幕早已荡然无存,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蜜蜂则像认得人似的,飞来飞去专找九路军出气,它们对赤手空拳的老百姓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兴趣”似的。
更巧的是,随着一声“蜂王住”的洪亮吼声,天空中突然又下起“瓢泼大雨”。
真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奇怪的是,这个“瓢泼大雨”专门选择在九路军行刑刽子手中间飞泻而下,其势头是那样的突然,是那样的凶猛,定位是那样的准确。
而这“瓢泼大雨”根本不是普通的雨,而是沾上皮肤就钻心刺痛的“毒雨”。
“毒雨”的不期而遇,更使九路军有一种祸不单行的感觉,他们既蹦且跳又大叫不止:“妈个×怪哉罗,天上下起毒雨了,毒气好大哟,钻心的痛啊,啷开交哦,既遭雷打又遭火烧,要拿命来交的咯!”
当然,驻足围观的老百姓同时也在手舞足蹈,不过他们是高兴、开心的手舞足蹈。他们也在喊叫,不过他们喊叫的是:“干净坏事的棒老二该遭,恁个不灭良心整人嘛!”
麻大堆看形势不对头,起先口里还在不停地叨念:“几个鸡巴死蜂子又有啥了不起嘛,大家看我的!”他率先手舞足蹈地拍打着蜂子。
渐渐的麻大堆的口气也变了:“咦,他妈的这些死蜂子还厉害,把老子也毒了好几回合, 哦,想起了蜂子最怕火烧,你们快点用火攻。咦,遭了,老子的眼睛啥也看不到了!”
可是晚了,麻大堆话没说完,他也像另外的棒老二一样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由于“毒雨”、蜜蜂双管齐下,使得所有的棒老二全都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呻吟不止,不一会儿就像喝醉酒似的在地上睡熟了。
不同的是,这些地上睡着的“棒老二”一个个胖得像乐山大佛似的。
直到这时,吏蜂王才向众人递了个眼色,轻声说道:“你们这些矿脑壳硬是太不懂事了,此时你们还不动手把这些龟儿子‘害人精’给我捆起来更待何时啊?未必你们还要等到他们‘蜂毒’醒了再来打整我们吗?”
不一会儿,众人七手八脚找来绳子把麻大堆和他的随从十多人捆绑得严严实实,收缴了他们的枪支器械。
同时,大家又赶紧松掉了龙大田一家大小的绳索。
吏蜂王问龙大田:“老乡长,我看把这些害群之马沉到龙塘里淹死算了,如果今后他们再生出祸乱那就不好收拾了,您看如何?”
龙大田沉思了一下说道:“感谢兄弟们对我龙家的大恩大德,不过地上这些人毕竟也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再说,听朋友讲共产党杀人是要讲王法的,我们乱杀人是要不得的,哪怕这些人十恶不赦,我们也不能随便杀人。我当乡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乱开过杀戒。我看呐,干脆把他们送到共产党的人民政府那里,由他们来处置还稳当些,你们看呢?”
在其他人还没有作出反应时,地上被捆着的麻大堆已经清醒得多了,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大田兄,刚才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未必就当真了么?我们两弟兄可是鸡狗娃儿,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你该知道我的为人吧,你给我把绑松了,俗话说‘铁冷了打不得,话冷了说得’嘛,我两弟兄好生喝几盅,叙叙旧情,消除误会不就行了嘛!”
龙大田一本正经回想敬道:“八面威风的柳团长我可不敢开玩笑哟,正是因为我两弟兄情深意浓,我才打算把你送到清泉的张老先生那里治好你的蜂毒,到时再喝几盅也不晚吧!”
麻大堆听龙大田这样一说脸上的肌肉立即僵硬了:“大田兄,你千万别这样啊,假如说你这样做的话,倒不如把我就地整死还好些。不过,我也提醒你们不要耍尖尖,我派出去的队伍隔会儿就会转回来的,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信等着瞧。”
龙大田听了后哈哈大笑:“柳团长你说这话不是自欺欺人吗?到了这里,到处是四通八达的阴河暗道,除了你我熟悉,其他谁能晓得,请你放心吧,没有哪个能找到这里来的,我保证会把你送到 ‘治疗’蜂毒的地方。还有我顺便告诉你,你的那些部队会比我们提前到达清泉乡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的,也许你们会在解放军的“鸡圈”里好好聊聊的!”
这下麻大堆才真的像霜打过的茄子——蔫须了。
原来,吏青山不愧 “蜂王”称号,对自己喂养的蜜蜂,他指挥它们飞向哪里蜜蜂就会乖乖地飞到哪里。
今天,当他放出蜜蜂指挥它们飞向麻大堆的队伍时,他还是不放心,就灵机一动,把熬制的一大锅“面糊羮”假借用来招回蜜蜂,其实是用来淋瞎“棒老二”的眼睛,他认为只有这样才有绝对把握。
果然,吏青山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了麻大堆。
龙大田、吏青山押运着麻大堆等十来个棒老二,钻山沟、下悬崖、走山洞暗河、翻羊肠小道,只半天工夫就顺利到达了设在清泉乡的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
果然,麻大堆手下的虾兵蟹将,早就被关进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的临时监狱里。
原来,石人乡地下到处是四通八达的阴河暗道,当麻大堆的队伍来到这里后,龙大田就派出“向导”以为麻大堆队伍募集军费为名,把他们带到迷宫似的地下通道里,然后在“向导”的摆布下因为“迷路”, 麻大堆队伍竟然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清泉乡政府。
这样,这群虾兵蟹将居然走在了麻大堆的前边,提前到了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里。
清泉乡农会主任土诗人看到龙大田、吏青山押解着麻大堆等一群土匪来到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问了大致情况之后,禁不住诗兴大发,便即兴赋诗一首:
好个团长柳老伍, 既奸又滑像乌龟。
龟出浅水遭虾戏, 龙进大田自由飞。
可笑龟与强龙争, 自不量力太可悲。
蜂王巧计定大计, 轻松捉拿麻大堆。
石区长听了汇报之后,也兴奋不已地调侃道:“真是巧合哟,两个‘王’居然碰头了,俺这个‘爆炸大王’遇上你这个‘养蜂大王’,俺这个‘王’比起你那个‘王’可逊色多了。试想,麻大堆能从俺这个荷枪实弹的‘爆炸大王’的手心逃跑出去,居然被你这个手无寸铁的‘养蜂大王’给逮了回来,可见俺这个‘爆炸大王’一旦离开人民群众就没任何价值!”
吏青山抓住石区长的手,爽朗地答道:“长官,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这也是没办法被逼出来的嘛,当时我非常清楚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老百姓可就遭透殃了,麻大堆这群害群之马就会把老百姓整得哭都没有眼泪的。万幸,我的蜜蜂还听话,尽管我的蜜蜂与这群棒老二搏斗时也同归于尽成为‘烈士’了,我也损失了几桶蜂蜜,不过这千值万值啊!”
土诗人纠正道:“蜂王,我纠正一下你的口误,不该叫长官而应该叫首长!”
吏青山指着身旁的龙大田说道:“哦,首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区长哈哈大笑道:“你是‘王’俺也是‘王’,俺俩可是‘一’字并肩王啊,况且你也已经是革命功臣了,还有什么话当讲不当讲呢?”
吏青山一下跪拜在石精忠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我听说共产党的规矩是对老百姓爱护有嘉,但对于土匪恶霸又是要砍脑壳、剁颈子的。将比说按这个规矩的话,凡是当过伪乡长的都要遭“敲砂罐”(枪毙)是不是?而眼前的这个龙大田尽管当过伪政府的乡长,但他从来没有作恶呀,总是慈悲善良,他还为乡民办了不少好事,大多数乡民都是很拥戴他的呀,今天能捉住那一百多个土匪也全靠龙乡长的功劳啊,我代表乡民请求共产党留他一条性命,他跟其他伪乡长可是不同的哟!”
石区长一边请吏青山起来,一边向他解释道:“共产党的政策是英明的,只要是为人民做了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的,请你和乡民们不要再有其他的顾虑!”
秘书芮春花拿着笔,没有记下几个字,只是迷惑不解地问道:“你们都说些啥子哟,农村中这些规矩我一点都没听懂,我记啥子嘛?”
秦大山用手戳了一下芮春花的秀发,调侃道:“哈哈,你当然不懂啦,这些全是山里人的暗语。不过,你记不记得住是没有关系的,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你只要随时随地照顾好首长就行,不仅仅是工作,连生活和情绪都要照顾好,你要像你姐姐一样保护好石区长,石区长是个有阳刚之气的美男子,他很逗姑娘……”
秦大山的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芮春花几拳头。
其他看热闹的战士一阵哈哈大笑,齐声高喊:“秦副连长该遭,尽说讨嫌的话……”
话说乌培德、乌培义两弟兄在九路军围攻江石的战斗中,见势不对立马撤退,带着一群心腹急急忙忙回到了家乡——山王堡。
虽然他两弟兄仅仅只念过几年私塾,但起码的书信、人亲、伏包他们还是能写一些,特别是老大乌培德在其父亲的教导之下,苦读《孙子兵法》、《三国演义》等兵书战策,学得了一些谋略,在山王堡里就算是“文武全才”了。
更由于两弟兄个子都长得高大魁梧,兄主内、弟主外,镇得住堂子,所以二十多年来,县长、乡长、清乡大队长都换了一拨又一拨,而这个保的保长总是他们两弟兄轮流当。
所以,在金佛山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山王堡的保长——硬是稳当。
乌氏两弟兄虽然同为一母所生,但性格却有很大差别,哥哥乌培德性格沉稳、老练,兄弟乌培义急躁、爆烈,但为人方面两弟兄都是“害人虫”,如果把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刻薄歹毒等等贬义词全部用在他们身上也毫不过分。
而他们的一些假象,恰恰麻痹了本分厚道的山里人,堡里几百号人从来就把他们兄弟俩当着土“皇帝”看,他们的话就像圣旨似的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
前些阵子,受敬志谦、王文武等人的邀约,乌培德、乌培义两弟兄带着少许人马参加了对江石区政府解放军的南北夹击,当乌氏兄弟看到王文武、敬志谦的队伍大势已去时,就率先抽身回到了老巢山王堡。
两弟兄自从回到山王堡后,心里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为他们自己能及时从九路军里抽身出来感到庆幸,甚至对王文武的灭亡感到幸灾乐祸。另一方面又感觉到解放军很难对付,特别是那个山东大汉石精忠。
再有,沙文化、敬志谦可能随时吞并自己,这样自己就成为了夹击对象。
如果真要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乌氏兄弟与王文武等人的命运有可能没什么两样了。
这天,乌培德、乌培义又“开会”讨论问题了。
乌培义说道:“大哥,你真的是我屋大哥哟,我看你就像刘伯温一样不愧是个算师。当时在江石场的时候你把握火候就很准,起先你一点不露声色,等王文武跟解放军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却带着我们跑回来了。那天麻大堆、王全德他们带信请我们一起去阻挡解放军进入清泉乡时,你就慢条斯理对他们说:你们前面去,我们准备好了就来。你事后却对我说:‘兄弟,他们这一去一定是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了,不信你就悄悄搜集情报吧’,事情还真按大哥预测的方向发展呢!”
乌培德苦笑了一下说道:“兄弟呀,大哥再会算,按照当前的天下大势,该遭恐怕还得要遭,我早就算出了这次我们已经是在劫难逃了。你想想人家解放军,已经顺利叩开了进入金佛山的大门,并且已经在清泉乡建立了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由石精忠任总指挥,这根人的厉害我们可是领教过的呀。兄弟我问你,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该咋办呢?”
乌培义迫不及待地答道:“哥哥,你这基本上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石精忠的确是一条汉子,他在江石场也基本上搞出了名堂,很多人怕他像怕老虎一样。可这里不是江石场,更不是清泉乡,这里是山王堡。这里的地形基本上对我们太有利了,不但有着复杂的地形地貌,而且前有金佛山后有贵州的崇山峻岭为纵深,真是进退有余。加之经过我们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基本上形成了明碉暗堡林立,其防御能力是不可低估的呀。况且,山王堡目前还有300多精壮官兵,我们就在这个山王堡里跟石精忠周旋,搞急了就往金佛山或者贵州方向跑,我就不相信解放军能奈何我们,大哥你怕个球呀,我们基本上搞口酒、整点菜再说!”
对于“基本上”这一乌培义的口头禅,乌培德早已习惯了。
乌培义说完若干个“基本上”,又顺手扯下一条山羊腿递给乌培德,另一只手端起一大土碗酒“咕噜咕噜”喝得一干二净。
乌培德苦笑了一下说道:“兄弟你说的那些,哥哥不是没有想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短时间内石精忠再厉害也是进不了山王堡的。退万步讲,他们就是进来了也奈何我们不得,此时此刻我们毕竟还占着天时、地利、人和。不过,我观察了共产党的来头,他们的来势凶猛得很,就像两个对手下棋一样,他们把你棋盘上的车、马、炮、兵、卒、士、相都吃掉,就剩下大王坐出来了,你不输往哪里走呢?我们当前的处境也差不多哦,等到共产党把遍布四周的对手一个个都搞掉了,再回过头来收拾我们,那我们还有招架之力吗?所以说兄弟呀,我们必须把眼光看远点,不要只顾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啊!”
乌培义听到这里“噗”地一口吐掉了包在嘴里的酒,急切地问道:“那啷个办嘛?照哥哥的说法,那基本上只有去扯几尺白布打出白旗帜,伸出双手束手就擒,告讫歇气算了!”
乌培德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看嘛,兄弟你的急性子又发了,眼目前我们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地盘、家产、权利、名声那些虚飘飘的东西了,还是逃命要紧呀。我决定,我们两弟兄必须马上分头行动,我守在这里,兄弟你得立马到龙岩城去拜会反共救国军司令部的头目,去完成一件大事,你需如此这般……”
与此同时,与山王堡仅有一隅之隔的龙岩城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部,沙文化、敬志谦、李光林、柴秀美、王全德等也正在研究“军国大事”。
自从与麻大堆分别后,王全德带着八十余人的队伍来到龙岩城九路军司令部,他把清泉乡战败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沙文化、敬志谦勉强接纳了他。
今天参加会议的全是些响当当的人物,各自混迹于政界、军界、商界、匪界,皆有一呼百应之能事,但因为连续吃了江石场、清泉集镇两次败仗后,而今全都成了惊弓之鸟。
沙文化讲道:“当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于我们的对手,而是来自我们的内部。特别是江石、清泉两次战斗失利之后,很多人都丧失了斗志。其实嘛,共产党再凶,石精忠再能干,他们也奈何我们不得,我们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只要我们坚持一年半载,蒋委员长就会打反攻大陆打回来的,到时我们都是功臣,那就有出头之日了。请各位多发表意见,为我们制定新的作战方案多提点好的建议!”
敬志谦照例站起来理了一下“三须胡”,毫无表情地说上他不知说过多少遍的那句话:“志谦一向以特派员的意见为意见,并无其他不同想法!”
也难怪呀,很多人把江石一仗失败的主要责任归咎于敬志谦与王文武各打各的小算盘所至,敬志谦不保持缄默行吗?
李光林显得非常诚恳地说道:“鄙人以为:如果能够把马脑城四周的山王堡、石人山、水井山、天山平等各个分散据点的兵力进行统一部署,形成环线防御,无论解放军从哪里进入金佛山腹地都没有突破口了。这样,我们就更有把握守住反共救国军的大本营。当然,这只是鄙人的一孔之见,请各位斟酌损益。”
与会者大多点头,表示赞同李光林的建议。
正当沙文化准备点评李光林的这一建议时,从会场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沙将军,万万不可采纳这个意见,这可是自取灭亡的败军之计也!”
全部参会人员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发话之处,大家才看清楚发话的正是两天前才来到九路军总司令部的王全德,他可是江石场、清泉乡两处败仗的始作蛹者。
顿时,台下一阵唏嘘之声,败军之将安敢言勇,完全是九路军中的“汤恩伯”.
在场所有人员的目光在沙文化、李光林、王全德之间瞟来瞟去。
不过,在没摸清楚主心骨——沙文化态度之前,谁都没有贸然说话。
还是王全德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氛围,他眼睛看着沙文化、手指指着李光林说道:“李高参,亏你连这样的馊主意也想得出来,你这样分兵防守,客观上是在帮解放军的忙,像这样布兵设防,最容易遭共产党各个击破,进而使九路军遭到全军覆没!”
沙文化用眼光瞟了一眼李光林,意思分明是说:你两个死对头,各说各的话、各唱各的调,那你李光林就当众解释清楚你那方案的理由吧……
李光林不紧不慢说道:“各位同仁,如果诚如王总指挥所说,我出的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的话,那么他的好主意应该是把所有的反共救国军集中到马脑城上,这样一来其他各据点就用不着防守了。可是大家想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解放军军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我们没有战略纵深不就成了‘死靶子’吗?那还谈什么防守呢?攻打江石的时候,你王司令不是集中大量优势兵力吗?其作战方案不都是你们父子制定的吗?结果又怎样呢?”
其实,王全德与麻大堆分手后,对于自己究竟寄身于何处,是经历了一番思考的,如果投奔马脑城吧,虽然这里的沙文化将军与家父是同僚可以依赖,但这里的敬志谦、李光林等与自家父子都有过节儿。如果投奔山王堡的乌氏兄弟吧,他们与我们父子的积怨更深;如果投奔其他小股势力吧,由于自己父子向来高傲,且与他们素无交情,那就更无从谈起。
王全德权衡再三还是选择龙岩城,他想到时候相机行事,先取得沙文化的信任再说!
然而,王全德一上山就感到了只有压倒敬志谦、李光林等实权人物才能掌握主动权,只有这样才能捞取救命稻草。
王全德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极度空虚,反驳道:“李高参,我们这不是在探讨作战方案吗?请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江石之战的责任到底在谁,相信在座的各位心中都比我明白,有些人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王全德的话引来来一片骂声:“王全德你可说清楚啊,不要含沙射影,哪个糊涂?哪个又明白?司令部没找你算账,你倒先算起账来了,今天你不给我们说清楚是不会放过你的!”
敬志谦觉得水已经差不多被搅浑了,自己再也不应该保持沉默了。
他照例理了一下三须胡,慢腾腾地说道:“哼,好个王总指挥,看来今天你到龙岩城是专门来算账的,那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算一算这笔账吧。请问,在围攻江石的战斗中自作主张改变作战方案的账应该记在哪个头上?又请问,违抗军令擅自出击的账又该记在哪个的头上?在清泉保卫战中,装病贪生怕死造成清泉失守的账又该记在哪个的头上?王总指挥,究竟是谁他妈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下轮到王全德直冒冷汗了,他眼睛一转,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道:“不不不,敬副总司令你言重了。我知道自己是有罪之人,哪敢乱说话呢?只是刚才李高参说到那件事情,我才作了点解释,哪料想在言语上有些冲撞,是小弟一时糊涂,今后我一定翻然悔改,请敬总司令、李高参和大家高抬贵手吧,给小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然而,王全德的自我表白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同情,人们纷纷吼道:“你说得轻巧,那么多兄弟的命未必一句话就了却了吗?你真的还想得天真浪漫啊!”
接着整个“堂子”乱成一锅粥似的,一片乌烟瘴气。
看到这一幕,沙文化知道“内讧”已经上升到无法调和的地步了,自己能说谁是谁非呢?唉,也许是王氏父子以前太过霸道,与上上下下积怨过深之故吧!
沙文化觉得目前山寨之中已经没有谁为王全德说话了,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趋势,只要自己一发话王全德就会人头落地。
不过,沙文化暗想,如果现在就除掉王全德的话,那么今后谁来抗衡敬志谦、李光林呢?李光林此人的背景和所作所为实在不简单,说不准他还真与共产党有瓜葛呢。因此,必须要有抗衡的力量才能制约他们,那就留下王全德这条丧家之犬来保持力量的平衡吧。
沙文化一阵哈哈大笑:“未曾想到,为制定一个作战方案,大家还提出了不少有益于党国事业的意见哦,可见大家时刻都没忘记反共救国大业,这很好嘛!至于有些枝节问题我们就先搁置一边,下面我宣布:由李光林将军拟订金佛山地区反共救国军兵力部署及作战方案,从即日起抓紧进行;所有部队要服从敬志谦副总司令的指挥、调遣,不得有误;本人与柴秀美特派员负责对各据点部队的收编、换防及补充兵源。将王全德立马交军法处,令其闭门思过,待调查结果出来后再严加惩处。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完成反共救国之重任。”
尽管大多数同僚都认为沙文化是在“和稀泥”,但老大已经发话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敬志谦与李光林对视了一下,二人都马脸冻嘴,低头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李光林低着头刚走到门口,便与一个高大魁梧、急切赶路的高大汉子撞了个满怀,正待恼火时,李光林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哎呀,是哪股风把你培义兄吹得这样急嘛,差点让我俩的鼻子碰撞在一起!”
原来与李光林碰头的正是山王堡的保长“草上飞”——乌培义。
乌培义调侃道:“从你的雷公脸就得知,是哪位得罪参座了。我想,要么是哪个借你的谷子还了你的糠头,要么是哪个吃雷的胆子欺负柴大美人,没有其他理由吧!”
乌培义见众人对自己的调侃没有多大的反应,正在狐疑之间,看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反共救国军士兵押着王全德向自己走了过来。
这下乌培义真像三伏天喝凉水一样高兴,心里的快意不禁一阵阵直往胸口上涌。
当王全德从自己身边走过时,乌培义幸灾乐祸地说道:“几天不见,如今王总指挥更加威武了,咂咂咂!有那么多警卫护送你呀,双手都还戴着手表呢!”
这次乌培义的调侃却引得满堂哈哈大笑。
王全德则只差把头埋到裤裆里了。
不过王全德的性格历来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即使到了这步田地,他嘴里还在反复打神念:“这个又不丢人,是有些人故意收拾我,笑哪样嘛,怕你们二天比老子还要背时……”
乌培义笑呵呵地走到台前,向沙文化敬了一个军礼道:“沙将军,属下基本上有礼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乌某冒昧前来基本上是想向您送个‘大人情’,不想却意外遇到王司令‘高升’,马脑城基本上双喜临门了!我向您讨杯酒喝,沙将军基本上不会没雅兴吧?”
乌培义的一个又一个“基本上”把大家说得满头雾水,他的“名褒暗贬”惹得沙文化十分恼火,眼看沙文化虎眼一瞪,就要发雷霆之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