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禁要问,既不是大炮的猛烈轰炸声,又不是机枪的强烈攻击声,那么是什么声音使沙文化、敬志谦如此闻风丧胆呢?
原来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解放军高音喇叭的威严声音:“九路军兄弟们,你们已经被人民解放军包围了,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你们都是穷苦人,不要再为沙文化、敬志谦卖命了,下山的路径我们给你们留着,你们不要再瞻前顾后了,何去何从请一定三思……”
沙文化听到喊话,心里感到无比震惊,他妈的解放军作战硬是神速,按照常规估计,解放军起码还有两天才能到达这里,想不到他们竟然像吹风一样就过来了,看来龙岩城的确已经是独木难支了,不过九路军可不能未老先衰,自己作为最高指挥官更是首先要雄起。
他用双手摁了一下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和胸口,心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退让啊!不管怎么说,共产党还有一个人质在我手头掌握着呢?把老子惹毛了,干脆用他来做挡箭牌,我就不信连普通老百姓都会拼命保护的共产党,对自己派出的卧底会无动于衷的。
再说当下自己占领的这个龙岩城是一坐天然的生态文物,共产党怎么愿意让毁于战火之中呢,为了保留北京古城共产党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傅作义不是因为这样才得以生存吗?可时下我没沙文化没有资格当傅作义了。
想到这里沙文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所有将士注意了:不要听信解放军吹牛皮,他们是吼得凶、实际空。你们看准哪里吼得凶的喇叭,就朝哪里狠狠地打,打蛇要打七寸。哼,这里是真刀实枪见高下的战场,而不是磨嘴皮子的地方。兄弟们不要怕,我们手头捏着他们的7寸,不要被解放军的几句大话就吓倒起的!”
九路军炮手拖出为数不多的几门青大炮,费了不小的劲终于点燃,于是又“嗵嗵嗵”地放了几炮,至于能不能打到沙文化所指示的那个位置可就没准了,因为那可不是炮手们能决定的,有谁能打拢解放军阵地的准确位置呢?既没有瞄准装置,炸弹又全都是他妈的孬火药装的,假如哪个说我不行,那么你来噻,搞不好还不是一个背时样样。
然而令沙文化感到奇怪的是解放军好像并不急于打下龙岩城似的,每当九路军攻击的时候解放军不但不还击,就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而每当九路军准备歇息一下的时候,解放军又“送来”了密集的炮弹,弄得九路军很是摸不着头脑。
九路军上上下下都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龙岩城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特别是西、北、南几个方向的山头上,解放军的轮番攻击,弄得他们手忙脚乱。
可是唯独位于龙岩城东面的山王堡方向,不但没有解放军的炮弹飞来,相反这里也同样被解放军的炮火笼罩着,承受了解放军炮火的强烈攻击。
连久经沙场的沙文化、敬志谦想痛了脑壳也对当前的这种战局大惑不解。
假使山王堡没在乌氏兄弟手头,那么为何这个方向怎么没有朝这里开炮呢?
要说山王堡还在乌氏兄弟手头的话,那乌氏兄弟信函里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
这到底是乌氏兄弟说假话呢?还是解放军在耍花招呢?
乌氏兄弟应该说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看来这多半是解放军为营救他们的人质而打的“烟幕弹”了。
沙文化越想越觉得可怕,他忽然一阵激灵,自己已经多次领教了解放军打仗的厉害,时下遇到解放军的这种战法必然有诈,肯定是石精忠玩的一种新战术!
于是,沙文化背着敬志谦启动了他蓄谋已久的那个所谓应变“计划”。
解放军东、南、西、北剿匪前线指挥部指战员忙个不停,电话、电报不断,联络员李正像一阵风似的忽而这里忽而那里,不断带来县剿匪总指挥部的作战指示、战况通报,使各路剿匪指挥部始终能交流最新战况,协调配合作战。
现在,摆在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面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投鼠忌器”,既要按照整个“铁壁合围”的总体作战方案作战,又要确保我方卧底的人生安全和龙岩城这坐自然生态文物。
千万不能让我方卧底和龙岩城遭受损伤,这是南川解放前期党组织制定的作战计划。
在浓浓的夜色下,石精忠、陈文礼两人毫无疲乏之感,随着煤油马灯的来回移动,他们两人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军用地图指指点点,研究制定第二套作战方案,旁边的秦大山、柴秀美、芮春花三人也神情专注,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
陈文礼伸了一下腰身说道:“尽管我们的戏演得逼真,但也不一定麻痹得了老奸巨猾的沙文化和敬志谦,自从那天我们的卧底回到龙岩城后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我们可以作这样猜测,假使乌氏兄弟从我们手里逃脱后重返龙岩城的话,这不但使我们对敌情一点不了解,相反敌人却对我方的情况知道得不少,这样一来对手占了主动权,将使我们的卧底面临着极大的危险。鉴于这种情况,很有必要抓紧研究并实施智取龙岩城的第二套方案。前日,已将此方案报告县剿匪总指挥部,现已正式得到批准,县剿匪总指挥部同时要求西、南、北路剿匪部队也必须紧紧围绕该作战方案行动。因此,你们三人在组织实施该方案中都具有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下面由石区长向你们下达命令!”
石精忠扫视了一下室内的几人,指着地图十分严肃地说道:“今晚午夜,秦大山、柴秀美、芮春花你们三人组成小分队,化装后摸黑从山王堡出发,绕过九路军占领区,务必在天亮前进入指定位置,到达目的地后,就及时发出信号,至于大部队怎样上山指挥部另有安排。俺要强调的是,你们务必胆大心细,不能出任何差错,应该牢牢记住陈副书记经常教诲的那句话:只有首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能否实现既消灭敌人又保护我们的卧底及龙岩城这个天然文物就看你们的了,千万不能小看小分队的这次行动,这既是一步险棋又是一步活棋,一旦你们的行动成功了俺们就卡住了对手的脖子,制住了对手的软穴,那么俺们就赢定了与对手的这场较量。因此,小分队的行动真是‘拔一毛而动全身啊’,事关金佛山剿匪成败利钝的全局啊……”
自从李光林离开山王堡后的当天晚上,柴秀美就按事先的约定在山王堡至高点上向龙岩城方向发出了联络暗号——先是电筒光闪烁六明六暗,后是点燃了七个大小相间的火堆。
要是以往李光林一定会发出相应的信号,但那天晚上李光林却意外“失约”了,这对历来视联络信号为情报工作关键环节的李光林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柴秀美当时就预感到李光林真的可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第二天晚上,柴秀美又到秘密交通站——金佛寺里查看是否有李光林留下的“信物”,柴秀美知道以李光林的机智勇敢,即使遇到天大困难他也会在金佛寺里留下“信物”的。
在浓雾弥漫的傍晚,柴秀美蹑手蹑脚地来到金佛寺。当雾气飘散开的瞬间,忽然一个全身上下青一色的“蒙面人”像一阵风似的,在不远处的竹林边晃荡了一下,便在柴秀美的视线里消失了。
柴秀美在一阵惊讶的同时,即刻联想到这矫健的身影、这细细的腰身多么像那次在龙岩城上……
稍稍地一想,柴秀美的思绪不禁豁然开朗起来:原来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柴秀美轻捷地闪到寺庙后面茂密的竹林中,伸出手揭开屋檐下的一块铁瓦,很快摸出了一个外面包着桐子叶的蕨粑。
见摸出的是一个蕨粑而不是包谷粑,同时撕开蕨粑皮面的桐子叶,在蕨粑中心处又用刀子撬了一个十分明显的“落窝凼”,看到这些,一向沉着冷静的柴秀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竟然差点晕倒。
那么,为什么柴秀美就那么肯定李光林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呢?原来“蕨”与“绝”同音,李光林用“蕨粑”就暗示自己已经步入“绝”境,里面敲了个“落窝凼”就进一步暗示自己,他已经被关押在一个常人不知道的那个叫“落窝凼”的地方里。
柴秀美稍微稳定一下情绪后,强打精神,轻轻将蕨粑掰开分为两半,飞快地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只见纸条上写着:“见粑后勿忧!盼及时向‘这边’组织汇报实施二套方案!”
李光林还怕“这边”不明白,又在“蕨粑”里放上一张纸条,进一步向“这边”组织提出了下一步应该怎样做的建议。
看到这熟悉而清秀的字迹,柴秀美觉得天旋地转,看来首长的分析和自己的猜测一点没错,心上人李哥已经落入虎口!
对李哥在危难时刻表现出的机智,柴秀美的双眼再次滚出了泪珠。柴秀美暗想,只有向组织汇报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这样既可以挽救革命事业,又能救出李哥哥。相反,如果不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不但挽救不了李哥,反而会给革命事业造成更大的损失,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话,自己良心上受到的谴责就是十辈子、百辈子啊……
尽管柴秀美内心里十分担忧李哥的处境,但她还是心平气和地向石区长、陈副区长汇报了情况,提出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建议。石精忠迅速组织召开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联席会议,深刻分析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大家一致认为,根据柴秀美对龙岩城地理环境的介绍,既然沙文化、敬志谦采取这样的防范措施,把李光林关押在“落窝凼”里,这不就相当于把李光林打入了死牢吗?
因此,如何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不但对营救出李光林尚存一线希望,而且对解放军夺取整个龙岩城也会增加一层胜算的筹码,尽管实施起来如履薄冰。
相反,如果不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那么不但会使李光林面临着极大的危险,而且沙文化、敬志谦还有可能趁机带着九路军中的死硬分子,从四通八达的机关暗道溜之乎也,势必会造成既营救不了李光林又增大战胜对手的成本。
李光林暗想:当前的斗争形势非常严峻,必须尽早抓紧实施第二套作战方案。
就这样,经过反复研究,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向县委、县剿匪前线总指挥部提出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建议意见。
与此同时,在“落窝凼”底部的一个山洞里,九路军用粗大的青木棒为门,制作了一个坚固的监狱。
门口站着八个全副武装的看守,他们如临大敌,好像生怕“要犯”逃跑似的。
九路军士兵们个个都认识被关押在“落窝凼”里的这个“要犯”,正是原来九路军司令部的第三把手——高参李光林。
由于李光林平时对九路军士兵们都很爱护,所以士兵们很是同情李高参的不幸遭遇,他们总是千方百计照顾好他们尊敬的李长官。
但这种照顾是有限的,因为四周山顶几个哨所的望远镜随时都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不过,正是因为九路军士兵的这些“有限”照顾,才使得李光林与外界保持极为有限联系。
特别是那个青衣人的帮助才使自己把山上的情况送到了联络站。
近段时间以来,为了从精神上彻底打垮李光林,沙文化挖空心思从肉体上和精神上对李光林进行百般折磨。
由于山洞里十分潮湿,使得李光林的风湿病又复发了,加上沙文化指使爪牙对李光林进行肉体上的无情摧残,山上又没有有营养的东西可以填饱肚子,饥饿、肉体上的折磨使得李光林这样一个一表人才的汉子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尽管如此,李光林还是没有一点屈服的迹象,他拖着沉重的脚镣手铐,在监牢里不停地来回走动。李光林想,虽然自己逃出魔掌已经没有多大的希望,但如果一个革命者就此屈服,整天画地为牢而不作一点运动的话,那么自己的生命也许真的就会在这个山洞里结束。自己不但不能看到较量的双方到底鹿死谁手,而且连解放金佛山的枪炮声都听不到,对一个革命者来说是多么的可悲和遗憾啊!
自己跟踪敬志谦来到金佛山是为了完成党组织交给自己光荣而艰巨任务,保护好龙岩城这个南天屏障,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敌人炸掉自己脚下的这坐龙岩城呢?
其实,李光林老早就知道沙文化是一个残忍至极的角色,不过真正了解他对自己的险恶用意,还是在那天敬志谦对自己的“探监”之后。
那天舅舅敬志谦专程“看望”自己,他当着众人的面照例又当了一回沙文化说客,然后向李光林暗示九路军司令部将对李光林实行更为强硬的态度,由收买拉拢改为打压为主。
敬志谦告诉李光林,尽管沙文化很早就怀疑李光林有通共、串共的行为,但那也仅仅是怀疑而已,他手里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况且有敬志谦的游说,沙文化还没有完全放弃重新把李光林拉回来的念头。
但自从山王堡丢失之后,乌氏兄弟总像幽灵一样,既不敢露面又对解放军占领山王堡耿耿于怀,于是乌氏弟兄采取不停地向沙文化“寄送”信件,抖露出李光林“骗取”山王堡布防图的来龙去脉,这样就使得沙文化大呼上当,再也不敢小看李光林了。
沙文化暗想:好险啊,自己作为一个老牌特务竟然险些着了这个年轻人的道儿,差点让这小子把自己出卖给了共产党。不过阴差阳错,这小子终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彻底地暴露了是一个“老牌”共产党的嘴脸。
也许是自己命不该绝吧,李光林的自投落网,等于排除了一颗定时炸弹。
故此,沙文化在九路军高层说过这样的话,李光林可是共党要犯,他是来要我们命的,谁敢再替李光林说话,就是自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谁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就先拿他的生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就连敬志谦也不敢“因公废私”再为李光林说上半句人情话了。渐渐的,敬志谦对李光林这个外甥也由“可怜”转为“痛恨”,谁叫你不认黄呢?
自从李光林被移送关押到“落窝凼”后,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生自由,他知道尽管自己也许永远会失去自由甚至生命,但他心里感到只要能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任务,就很知足了。
寂静时,李光林在大脑里把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像播放电影一样进行“重播”。
自从自己秘密加入党组织以来,有幸在党性、品德、言行高尚的恩师——周公的领导下工作,正是他的人格力量感化了自己,使自己从一个山里娃成长为一名隐蔽战线的战士。
自己先后在重庆、南京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多次出色地完成了党组织交给的光荣任务。
乌江战役前夕自己又受党组织的派遣,回到金佛山地区从事剿匪情报的搜集及策反工作,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下自己与对手巧妙周旋,为解放南川、剿灭金佛山匪患做了大量工作,眼看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确因对土匪的阴险狡诈防不胜防而遭受挫折。
好在,自己上山后在党组织的帮助下,已经把自己的境况和山上有用的情报全都传递出去了,组织上一定会权衡利弊、既消灭土匪又保护好龙岩城的。
这样即使自己受点委屈,只要党的事业没有受到损失,那自己还有啥忧虑的呢?
此时,柴秀美、芮春花、秦大山三人翻山越岭,终于在半夜三更时分进入山洞里。
走在空旷寂静的山洞里,三人谁也不想打破这种寂静的场景。
其实,他们谁都在为李光林的安全揪心,但谁都不想点破此事。
柴秀美更是睹物生情,自己从小就跟李哥哥在这个山洞里玩耍嬉笑,李哥哥总是呵护着自己。只要一到洞里,李哥哥总是把不太明亮的亮光照在自己面前,生怕自己被阴森森的环境吓着,被毒蛇猛兽所伤害,甚至怕自己在黑暗中被石头碰着头和身子。
记得有一次,眼看自己就要跌下深潭,李哥哥健步如飞地跑过来把自己反推上沙滩,他却跌入深潭成为“落汤鸡”;另一次为躲避一群毒蛇的伤害,他左右开弓直到将蛇群驱赶走才罢休;还有一次为避免我被蜂群围攻他赶紧用“火攻”,而他自己却被蜂子蜇了好几下,有一次……这些一件件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可物是人非,这种情感、这种钻心伤痛向谁诉说呢?只有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当下最困难的是,在暗流喷溅、暗河林立、路径险峻的岩溶洞里行走,切不可一心二用,只要稍微一心不在焉,就随时可能坠落到山涧深处而导致生命危险。
这可把柴秀美思念李哥哥的权利都暂时剥夺了。
随着在洞内行走距离的不断延伸,使得平时很少有这种经历的芮春花心里一阵阵紧缩,不过,始终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只要我们早点到达目的地把柴姐姐的李哥哥救出来,这样我们既能够为革命立功,让老百姓早点过上太平日子,又可以使李哥哥与柴姐姐早点结为伉俪,自己也能早点与石区长……到时我们四人、两对革命伴侣,一起……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芮春花一阵脸红,都胡思乱想些啥啊?人家可是个大英雄自己能高攀上吗?
走在中间的秦大山粗犷的嗓门一直没停歇过,他一会儿介绍钻洞经验、一会儿夸口如何处置毒蛇猛兽有一手、一会儿又吹嘘自己能呵护女人,如何……他想这样一方面可以为两个美女壮胆,同时还可以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万一他们有机会给自己说个媳妇什么的,那不相当于为自己打广告了吗?
其实谁都知道如果不走这条秘密路径、不喷洒张药王的“圣药”,再多的人、花再大的工夫,未必就能由洞中的险恶路径攀上龙岩城呢!
原因在于一旦进入暗河溶洞里,到处是一派阴森恐怖的气氛不说,更为严重的是金佛山的“地下”也和“地上”一样到处来往穿梭着飞禽走兽。
俗话说:乌梢蛇不咬人也吓人。两个美女在这种环境下行走,能不心惊胆战吗?好在有秦大山的粗犷嗓门哄着两个美女走路,说快也快,就在刚好天亮时分,三人终于走出了洞口,攀上了龙岩城。刚走出洞口,秦大山就按照约定向指挥部发出了平安到达的信号。
走出洞口一看今天是个大晴天,露出鲜红脸蛋的朝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极目远眺,万道霞光照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金佛山上,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然而他们三人在黑暗的山洞里已经步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下猛然间见到了强烈的光线,人人都大叫头晕目眩,眼睛既痛且痒,泪流满面。
见到这种状况,柴秀美灵机一动,微笑着说道:“这种情况原来我们遇见多了,我教你们一个简单易行的方法:先闭上一会儿眼睛,至少要闭上二十分钟后才能睁开,在此期间一点不能睁眼,更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眼睛经受不住强光刺激,就会变成青光眼、睁眼瞎的。秦副连长、芮秘书你们记住了吗?按照我说的方法做不会错,现在开始吧!”
秦大山是个老实人,芮春花又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女娃娃,他们两人还当真像江湖瞎子在大街上弹琴拉二胡那样,只管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同时还回答:“咦,这个办法真还可以,眼泪不流了,眼睛也不胀痛了,我们记住,一定照办就是!”
闭了一阵眼睛的芮春花盘算了一下时间,估计早已到了二十分钟,同时还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说话争吵的声音,就禁不住地问道:“柴姐时间该到了吧,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吧?”
见柴秀美没答话,芮春花急忙问秦大山道:“秦副连长该到了吧,可以睁开眼睛吗?”
当芮春花、秦大山睁开眼睛看时,哪里还有柴秀美的身影呢?
他们匆匆忙忙地翻过一个山头,看到的场景不禁使没见过“战斗场面”的芮春花惊吓得差一点晕倒,就连久经沙场的秦大山也惊愕得目瞪口呆。
就在不远处,在一个能依稀看得见远古城池轮廓的地方,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干上捆绑着一个低着头、弯着腰的男人,他已经被折磨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芮春花、秦大山的目光再往左右移动,只见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还捆绑着一个人,虽然同样看不清面容,但从被风吹得飘荡的头发上看这肯定是个女人,再从她的身材和姿势上看这个人不是柴姐又是谁呢?
柴姐离开我们仅仅不到半小时就被敌人捆在这里,说明这儿的情况复杂啊!
可令人奇怪的是在他们周围根本没有荷枪实弹的卫兵看守,这太异常了吧,想到这里,秦大山赶紧拉了一把芮春花,两人很快来到一个既能隐蔽自己又能观察到远近“景观”的地方。秦大山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起来。
被捆绑着的两人,女的正是柴秀美。男的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受到折磨的程度来看,他多半应该就是今天我们营救的对象——我方打入敌方的卧底吧!
秦大山不断变换着望远镜的角度,镜头朝山上山下扫来扫去。
当秦大山把镜头向远处扫描时,发现虽然在明处晃动的九路军人影不多,而在岩石边、山洞口、树林里、草丛中却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在一些显要位置还摆放着不少青大炮。
不过,这些青大炮已经老掉牙了,乍一看其老化程度差不多跟清朝武器一点没区别。
当镜头再往山下扫描时,发现龙岩城的四周已经全被我军部队包围着,一门门大炮、一挺挺机枪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再看看山下田间地头的树木草丛中,也全是人民解放军严阵以待的身影,他们身上穿的草绿色军装与草丛相互掩映,稍不注意是难以发现的,他们头上军帽的五角星,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是显得那样的光彩夺目。
一排排、一行行队列错落有致,军威雄壮,这不正是我军布下的天落地网吗?哼,有这些杀手锏还战胜不了九路军不成。
我军摆出这种阵势,故意让沙文化、敬志谦看到解放军威武雄壮的军威、精良的装备。
九路军看到这样的情势,不吓得打抖才怪呢!
此时此刻,秦大山看到我军威武雄壮的阵势,敌军被动挨打局面,心里感到无比自豪。
秦大山用望远镜向山王堡方向扫视,想看看石连长、陈指导员他们在干啥?
嘿,还真巧,此时石连长、陈指导员两人也正拿着望远镜朝山上扫视呢。
秦大山看到了首长和战友们的一举一动,从他们的言行上看到了他们的沉着与冷静,看到了他们的坚定与自信,看到了他们消灭敌人坚忍不拔的决心。同时也看到了他们的焦急,看到了他们的期待,他们分明是在等待我们成功的讯息啊!
看到这些,秦大山心潮澎湃,既感到无比自豪,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同时又感到此次任务的艰巨与重要,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身旁的芮春花不解地问道:“秦副连长怎么啦?你的脸一会儿满面春风,一会儿又冷若冰霜,看到什么了嘛?看到石区长他们在干吗?看到战友们在干吗?”
秦大山把望远镜递给芮春花说道:“你这个小妹还会看面相哟?你拿着嘛,你自己来看看吧!快点哟,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嘿嘿!要不是看在你又有好几个小时没有看到石区长的分上,我才不愿让你耽误宝贵的时间呢!”
正当芮春花面带微笑拿着望远镜扫视着石区长的当儿,秦大山猛然间看到不知何时被捆绑着的柴秀美被一群人围住了,并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
九路军看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哼,原来你这个特派员是冒牌的,你是个被共产党收买了的党国罪人,你老实说你从哪里上来的?你们今天总共来了多少人?你来做啥子?我们等了他妈这么多天,你的同伙都不出来,你只要把这些问题交待清楚了,我们沙司令是不会亏待你的,他正差一个随行夫人呢,哈哈哈!”
柴秀美的话语柔中带刚:“兄弟们说这话就没缘由了,说我是冒牌的特派员,那么真实的特派员是哪个呢?问我几人来?你们睁着眼睛数噻,问我来做啥子,这是我的工作岗位噻。看来真是人走茶凉,本特派员才离开几天嘛,你们就说些没有良心的话,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吧,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这样受到冤屈吗?”
原来,沙文化、敬志谦眼看解放军对龙岩城的包围渐渐逼紧,他们暗想:只要用好李光林这张牌就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一方面石精忠一定会千方百计来营救李光林,另一方面解放军又不会轻易用炮火猛攻山寨。
于是他们把“李光林”从落窝凼押解到龙岩城绑在这里,让看守们隐藏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草丛之中或石碗架里,以此为诱饵引诱解放军上当。
柴秀美救人心切刚好走到“李光林”身边便着了道儿。
由于负责看守“李光林”的头目恰好不在,而这些普通看守大多是被欺骗上山的老百姓,他们本来就敬仰柴特派员,事到如今也没有谁宣布他不是特派员了,只是大家都在传闻他跟李光林关系不一般,刚才又看到他准备去给“李光林”松绳子,他们才从暗处跑出来把她也绑在了树上,现在反正还没来得及向沙司令官和敬副司令官报告呢?
听了柴特派员的一席话,他们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大家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谁都想给柴特派员解开绳索,但谁也不敢单独承担责任。
于是,几个九路军看守相互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我们一起给柴特派员解开绳索,要遭一起遭,于是几人同时给柴秀美解绳索,边解绳索还边向四周盯来盯去。
恰待解开柴秀美绳索,几个九路军看守伸直腰杆打算轻松一下时,柴秀美像变法戏般摸出两支手枪,对准几个九路军看守严厉地说道:“感谢兄弟们的救命之恩,但还得借你们的手把你们的李长官也解开吧,他对你们同样不薄吧!”
富有作战经验的柴秀美一边举枪一边退到不远处的一个石碗架里边。九路军看守们战战兢兢地乞求道:“柴特派员,您可不能不要良心啊,我们能给你松绑,你就快点跑吧,如果隔会儿头儿来了,我们大家都跑不脱了,怎么还能再去救李长官?再说这个被捆绑着的李长官……这可是要小的们小命啊!”
柴秀美拿着枪命令道:“快点,道理我不多讲了,正如你们说的那样,越推迟时间越对谁都没有好处,解开李长官后我带你们一起下山!”
在柴秀美双枪的逼迫之下,九路军看守们只有磨磨蹭蹭向李光林靠近,几个看守们开始七手八脚为李光林解绳索,谁不怜惜自己生命呢?何况原本他们对李光林就没什么恶感。
可就在这时,响起了“乒乒乓乓”炒豆般的枪声,只见那些给李光林解绳子的九路军看守们像水桶暴箍似的纷纷四散倒下,他们的热血则像喷泉一样向四面狂泻不止。
当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柴秀美反应过来时,九路军的那些看守们早已先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柴秀美敏锐地感觉到,下一个活靶子无疑该轮到李哥哥了,顿时她竟一下晕过去了。
等她醒过来之后,首先想到的心上人李哥哥的安危……柴秀美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她唯一的想法是拼命也要救出李哥哥,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正当她准备向发枪之处射击时,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阵枪声,并且朝着起先枪响之处狠狠地射击,这一下真正把柴秀美搞晕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总是出人意料呢?
她仔细一想,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代替自己向枪响之处开枪呢?
哦,不是还有与自己一同上山的秦副连长、芮小妹等战友吗?
这枪不是他们打的又是谁打的呢?准是他们藏在暗处向敌人射击。
瞬间,紧接着整个龙岩城山上山下到处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炮声。
正当柴秀美打算跳出石碗架,扶回心爱的李哥哥时,只见一个山一样壮实的汉子像一阵风似的奔向一直没有抬头的李光林。
当这个大汉即将跑到李光林面前时,忽然传来“轰隆、轰隆”两声巨响,硝烟弥漫着整个龙岩城,飞扬的尘土像冰雹扎在树叶、树枝上发出“嚓嚓嚓”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顿时使不远处的柴秀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