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散去硝烟的江石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横七竖八地摆着各种枪械和袍哥军的尸体。
大街上早已没有了赶集的人影,浓雾飘来飘去,只剩下一些大胆的野狗东闻西舔,还不时为舔食带有浓烈血腥味的人血而争夺不止。
地上野狗“汪汪汪”的声声狂吠与天上飞来飞去的乌鸦“嘎嘎嘎”的叫声相互应和,更为江石场增添了几分寂静与悲怆。
通过清理战场发现,在与袍哥军的这次战斗中,共击毙袍哥军二十三人,俘获六十二人,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麻团长和刘参谋没有了踪迹。
被俘虏的袍哥军们众口一词:麻团长和刘参谋还没有梭走好一阵,说不定他们还没有跑出江石场呢!
石精忠、陈文礼碰头后都非常焦急,这两个家伙会跑到哪里去了呢?要是他们跑到王文武或敬志谦那里,把江石场的军事部署情报泄露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
区里组织召开了一个“诸葛亮会”,热烈讨论着抓捕“漏网之鱼”的对策。
陈文礼分析道:“今天袍哥军没有捞到任何好处,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有抓住了麻大堆这个漏网之鱼,一点不走漏麻大堆的部队被我们消灭掉的风声,才能为我们的备战赢得时间,为了解敌情创造条件,为开展好大规模的征粮工作、剿匪工作奠定基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可以向我们提供很多我们无法知道、无法掌握的情况。因此,只有分头走访当地群众,才能找到最有用、最有价值的情报。好吧,意义少讲,急办实事,下面请石区长下达命令!”
石精忠讲道:“对,陈副书记的分析完全正确,俺们应该立即行动起来,封锁江石场所有进出路口,区里所有干部分头发动群众寻找逃敌的蛛丝马迹,趁‘漏网之鱼’还没进山之前,务必将其捉拿归案,决不给‘漏网之鱼’有喘息之机,同志们马上分头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逃敌的去向!”
正在这时,一个解放军战士急如星火地跑上前来报告道:“有好多当地群众报告,他们看见有几个‘袍哥军’急急如丧家之犬地沿着鱼泉河方向逃去,还有人清楚地记得这其中就有一个个子特别雷堆的大汉!”
这个战士话未说完,另一个解放军战士又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报告道:“我们对‘袍哥人家客栈’进行了搜查,并未发现一人,就连老板娘也不知去向。”
“谁叫你们单独搜查‘袍哥人家客栈’的?”石精忠十分惊异地问道。
这名解放军战士说道:“战斗刚好结束,郑大妈就来到区政府反映‘袍哥人家客栈’最近情况异常,民兵队扈队长才听了个大概,就安排我们两人协助民兵对这里进行重点监控。我与另一名同志在郑大妈的指点下,迅速地熟悉了周围情况。我们一人在前门,一人在后门进行监视,郑大妈在隔壁监视,随后我们来到客栈进行搜查。奇怪的是,明明看见两个背着背篼的人来到客栈里,老板娘还端茶送水呢,起先倒是还听见有点响动,后来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不一会儿,郑大妈跑到客栈里一看,哪里还有老板娘和另外两个背背篼人的身影呢?整个客栈空无一人,可我们一直也未曾离开半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到现在他们二人还守着前后大门呢,这事好奇怪哟!”
石精忠听后很是生气地说道:“这个扈国泰逞什么能,谁叫他这么做的,他为啥不先向区委汇报呢?包括俺们任何一个领导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这简直是乱弹琴嘛,说不定会节外生枝,把他给俺叫过来!”
陈文礼眨了眨眼睛,给石精忠递了个眼色:“看嘛,石区长的急躁病又犯了,再急也于事无补呀,我看还是首先采取措施弥补工作上的遗漏才是上策,下来后该追究谁的责任就追究谁的责任,该处分谁就处分谁,你看这样好吗?”
石精忠余怒未消地说道:“既然老陈都发话了,那就先记下扈国泰的过失吧,等稍后抓住了袍哥头目麻大堆后,再来理麻内部的事情。”
稍顷,石精忠又提议道:“战事比较紧迫,俺建议:俺们采取兵分两路的战术,一路由俺带领区中队八十名队员,由李正带路,连夜从华耳山包抄过去,务必将漏网的土匪头子麻大堆、刘老幺捉拿归案,以绝后患;另一路由陈副书记、秦副连长坐镇区政府,带领区里其他武装人员应对突发事件,重点对‘袍哥人家’客栈进行严密监控,必要时可采取果断措施,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两不误。同时,俺们乘追击溃散之敌的机会占领叉河口隘口,打通江石场与清泉乡之间的通道,把江石镇、清泉乡和金佛山腹地连为一体,为下步剿灭金佛山匪患打下坚实的基础,完成上级下达的工作任务,同志们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与会人员踊跃发言,纷纷赞扬石书记的这一作战方案考虑得周密、深远,是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陈文礼作了总结发言:“这个方案好是好,不过打仗就与下象棋博弈一样,主帅是不宜轻易出动的,毕竟刚刚才成立区政府,区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土匪又向我们发出了警告。我建议其他内容都不变,我与石书记俩对换指挥,因为我比石书记更懂当地人的语言,更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主帅理应坐镇区政府,不能因小失大,只有确保主帅的安全,才能确保江石的安全,也才能确保大家都安全!”
石精忠将大手一挥,粗暴地打断陈文礼的话语:“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方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陈副书记你可以保留意见,方案就这么定了,没啥说的啦!一、三、五分队出列,准备出发……”
安排好出征事宜后,石精忠微笑着对陈文礼调侃道:“老伙计你这个酸文人,就是酸不拉叽的,找那么多理由干吗?难道离开了俺石精忠地球就不转动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固执,那么我还是要再强调一下,在人不熟、地不熟、路不熟的情况下,你千万不能有轻敌的思想,一定要审时度势,我们静候佳音!”陈文礼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陈文礼没忘记向石精忠、芮腊梅开个玩笑,他扮了个鬼脸指了指身旁的芮腊梅说道:“小芮,你可以再送石区长一程嘛,这下你这个秘书可能又要和某些首长分别一些时日了,秘书要珍惜为领导服务的点滴机会啊!”
石精忠和芮腊梅的脸一下都涨得通红,好在天公作美,晚霞照在整装待发的战士们脸上,大家的脸都是红的,哪里分得清谁的脸是因腼腆还是晚霞照耀而发红。
夕阳西下,石精忠带着区中队八十人悄无声息地沿着林荫道,向着华耳山方向进发。
傍晚时分,在通往清泉乡的小路上,两个包着青布帕子的“老乡”的行踪极为诡秘,他俩一前一后并无言语。
更为神奇的是,只要路边多少有点声响,哪怕是树叶落在地上的声响也足以使二人在丛林中躲藏好一阵子。
冬天的夜幕早早降临,路上行人稀少,二人趁着黑夜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叫叉河口的地方。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依靠步行走到这里,早已疲惫不堪了。
人们一定要问,这两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胆小如鼠呢?
不用说都应该猜得出,这两人正是袭击江石镇的袍哥军漏网之鱼麻大堆和刘老幺。
黑夜中麻大堆率先在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嘟囔道:“哎呀,遭不住了,老子先歇上一会儿再说,看样子共军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来的咯,抽支烟再说。”
两人“吧嗒、吧嗒”吸着叶子烟,尽管他们俩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是愁眉苦脸的。
刘老幺有气无力地说道:“哎呀,真倒霉!今天落到这个田地,格老子算是尖脑壳挞桩——栽得深,糠头开屁股——倒巴一坨,月母子坐月……”
麻大堆见刘老幺这样灰心丧气,便开导道:“刘老幺,这是你的性格吗?你啷个也养成×话超过文化的坏习惯了哟!今天我们是有点背时,未必明天、后天还这样背时吗?眼睛得看远点嘛。只要我们联络起各路大军,来个再次血洗江石场,我们就不但洗清了耻辱,反而还会在江湖上露他妈的这样一手,让江湖上的所有人都晓得我麻某人并不是白吃干饭的,你刘老幺也并不是老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翻梢的机会,假比说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那二天还啷个做大事呢?”
“麻团长,我们的眼睛再看得远也不能不立足眼前嘛,俗话说‘千年的谷子看眼时生秧’呢,你说的那些美好的东西还是过后空了再吹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想想我们的去处问题。现在我们可是鸭子死了只剩下嘴壳子是硬的了,我们纯粹是光杆司令,兵没有一个,子弹没有几发,谁还肯理络我们呢?恐怕只有回到鬼王山才是唯一的出路咯。难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不回袍哥老大敬大哥身边了吗?他可对你我都不薄啊,人可不能过河拆桥,更不能见利忘义哟!我们还没有把江石的军情带回去,将心比心你说敬老大他老人家不知心慌到哪种程度咯,麻团长你说是吗?”刘老幺又苦口婆心地劝导了一翻”麻团长“。
听了刘老幺这一番絮絮叨叨的数落,麻大堆早已不耐烦了,眉毛都立起来好几回,几次想打断刘老幺的穷啰唆,但他还是忍耐住了。
俗语说得好:麻精麻怪不及矮子打个哈欠”。麻大堆暗想,哼,狗日的刘老幺这个细壳转,你教训老子,要是依老子以往的德性,非得让你这个刘老幺认得老子不可,要让你狗日的晓得铧口是生铁铸的。唉,不过回过头来想,还是忍了吧,“虎落平阳被犬欺”嘛,人在倒霉的环境下哪里还有自尊可言啊!
但麻大堆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开,他的忍耐是有限的,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发泄道:“哦,你刘老幺也真是太狗眼看人低了吧,你看我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了,就来教训起老子来了,你说我忘恩负义,你说我过河拆桥,你有啥根据,你格老子晓得个狗屁啊。王文武那里我是不能去的,敬志谦那里更是不能回去的,这不就只留下回老家再拉棚子一条路了吗?你也不想想,我原来红火的时候,有几条人枪都遭人看不起,难道现在一个光杆司令还回得起那里吗?你在敬志谦身边干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晓得这个家伙的本性吧,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故意让我钻进了共军的圈套。现在他兼有李光林之类的高参军师更不是省油的灯了。我刚出虎口,难道你又要把老子拖进狼窝?况且恐怕解放军早就在鬼王山下四处都布了网,等我们去钻,我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啊!哦,你硬是认为我没有板眼了嗦,未必你忘记了,我手里还有一样‘护身符’呢?”
刘老幺急忙申辩道:“麻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腊月中旬的天时,黑幕早早就降临到大地上了,区中队以“钻山通”李正为向导,带着石精忠、熊雨之等区武装人员,选择了一条通往叉河口的捷径,擦黑时分便来到距叉河口入口处还不到一里路程的“金童玉女”自然石像前。李正对这里的地形实在太熟悉了,他如数家珍地说:“我们身边的这条河人们管它叫鱼泉河。这条河发源于水井山上,源头是一股水桶般的龙洞水,因为经常从这里冒出鱼虾而得名。河水在叉河口与几条溪河汇合,以此为分界线,下游良田沃土,河水平稳,流经团凼河、合口河、大溪河,浩浩荡荡向下游流去。上游则是怪石嶙峋,从金佛山系的水井山、鸡公山溢出的众多龙洞水使河水常年清澈明亮,鱼虾成群。从叉河口入口到上游出口的十多里路段素无人烟居住,两边上百丈高的悬崖峭壁经常有豺、狼、虎、豹、黑叶猴、白叶猴、野猪、麂子等动物出没,使人感到格外阴森恐怖。走出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段,地形就变得开阔起来。叉河口是江石到清泉的必经之路,素有小‘三峡’之称,这里也是从川东方向通往黔北的必经之路。因此,自古以来兵痞、土匪就在这里出没,抢夺过往行人财物。还是在很多年前,团阀清乡联防大队就在入口处修建了碉堡。听说解放军解放江石后,九路军就‘接管’了碉堡,并且还在这里设立夜巡队,意欲阻挡我军通过这里与清泉乡连为一体……”
茫茫夜色中不知是谁从稀薄月光的照射中发现了“金童玉女”的天然石像,有人轻声说道:“你们看,眼前这相视无语的两尊石人是多么的惟妙惟肖啊!”
大家也不禁对大自然的造化感到无比惊叹。
李正又压低声音说道:“石区长,从这里的自然条件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麻大堆等残匪一定在入口处隐藏着,他们只有等到天亮后才去投靠驻扎在这里的九路军,他们知道晚间是无法辨识真假的。因此,我建议部队原地待命休息,我熟悉这里的地形,我先到前面试探一下。”
石精忠说道:“这个建议很好,走,我与你一起走一趟。”
李正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这可为难我了,您去安全吗?临行前陈副书记再三交待过我,必须保护好您的安全!”
“嘿,你这个同志也真是的,难道你只听陈副书记的就不听俺的!走吧,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石精忠有些生气了。
石精忠转过身向其他指战员命令道:“部队原地待命,等候信号!”
冬天的夜晚既冷又漫长,是最难熬不过的。
话说麻大堆、刘老幺两人起先因为太疲劳,很快就在石板上进入了梦乡,但不一会儿便被逼人的寒气冷醒了。
只见他们两人一会儿跺着脚,一会儿搓着双手在嘴边哈气取暖。
忽然,刘老幺心里一阵激灵,感觉危险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而危险的最大根源在于这个麻大堆的刚愎自用,不听良言。
敬大哥对自己寄予莫大的希望,难道自己就这样离开他,让他失望吗?
不,不能就此服输,尽管已经没有多大指望,但是为了报答敬大哥的知遇之恩,自己还得做最后的努力。
想到这里刘老幺只好又对麻大堆说道:“凭直觉,我预感到我们虽然一时躲过了共军的追捕,假如说当共军发现我们从客栈消失之后,就会翻来覆去地搜查客栈,姑且不说那个疯婆子的生与死,也不说那个骚娘们是不是被搜查出来,共军就靠那帮穷棒子就能闻到‘骚气’、发现我俩行踪的啊!我想,我们还是及时穿过前面十多里的无人区,然后绕回鬼王山敬大哥那里才是稳妥之策!”
麻大堆不无挖苦道:“你这个人硬是属鼠的吧,真正是‘捏着卵子过河——该小心不小心,不该小心又胆小如鼠’。哦,你硬是认为你是诸葛亮再世,料事如神吗?今天如果不是那个骚娘们,你我恐怕早已进了解放军的“鸡圈”,好马都不吃回头草,何况我们还是两条好汉呢,你就不要‘×话超过文化’了!”
刘老幺现在算是彻底地明白了,看来今天这个烂摊子自己是没办法收拾的了,真的到“癞子的脑壳——无法(发)”的田地了。
当然,麻大堆也在心里做自我检讨:今天我还是有点后悔,一方面中了“袍哥人家客栈”那个骚娘们的激将法,说共军主力不在镇里,完全可以来个一锅端;另一方面自己也想来个顺手牵羊,一鸣惊人!唉,殊不知事与愿违。想到这里,麻大堆说道:“当然,你可不能小看这个老板娘哟,你看今天她稍微用计,我们三人不都化险为夷了吗?”
“你口口声声把那个骚娘们夸上了天,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对她我当然没有你麻团长了解得清楚哟,你可能连这个骚娘们身上有多少根汗毛你麻团长都是数清楚了的啊!”刘老幺吞了一下口水调侃道。
刘老幺心想,事已至此自己也就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尊重麻团长咯。
麻大堆正色道:“你狗日的尽是乱说,老子连这个女人的边都没沾到呢,看来老子真的是一辈子都没福分碰一下这个女人咯,要是有那个福分,老子就是死了眼睛都会闭得紧紧的。刘老幺我可说的是真话呢!”
石精忠、李正两人隐蔽在路边灌木丛中,冷得手脚发麻,但他们精力却高度集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麻大堆、刘老幺两人的一举一动!
当听到这些下流无比的话语,石精忠、李正简直想大吐三百次口水,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忍住了,环境不允许嘛,不说吐口水,就是出大气也得看方向呢。
忽然由远而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四五个人用火把往大路边的石板上一照,立即发现了冷得坐立不安的麻大堆、刘老幺两人。
随后四五支长短家伙抵住了麻大堆、刘老幺两人的胸膛,大声吼道:“我们是九路军夜巡队的,你两个栽贼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勾当,莫不是共军的探子,走,到我们司令部去讲!”
不得已麻大堆、刘老幺两人只好乖乖地跟着夜巡队往“司令部”里走去。
其实麻大堆、刘老幺两人之所以想拖到天亮后才去投奔“九路军”,就是担心在漆黑的夜晚里,九路军那些长官和 “不懂事”的小喽啰不辨真假,很有可能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他们的刀下鬼。
稍顷,夜巡队押着麻大堆、刘老幺消失在夜幕之中。
石精忠、李正见状精神为之一振,石精忠附着李正的耳朵轻声说道:“向部队发送信号,向碉堡合围过去,天亮前务必捉拿麻大堆,同时歼灭这里的土匪。”
随着三声猫头鹰的叫声,区中队的几十名战士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尽管他们的帽子衣裤都被水霜湿透了,但是一个个却精神抖擞。
九路军总司令部为了防范外部力量由此进入他们的“地盘”,又可以防范清泉乡经过这里向江石区求得兵力、物质援助,他们不但在叉河口的独路上修建了牢固的碉堡,而且还拦河筑坝,淹了一潭深水。
因此,人们进出叉河口必须经过堤坝“借道”碉堡进出。
一边是寸草不生的绝壁,一边是经过独路进出的碉堡,防范不可谓不严密。
叉河口九路军司令部,设在这座碉堡的二楼。
身穿马褂的叉河口防区“司令”黎玉虎正在对部下捉到的两名俘虏仔细审问。
黎玉虎马着虎脸大声问道:“你们说你二人是敬大队长‘袍哥军’的麻团长、刘参谋,你们的证据在哪里呢?嗯!还有你们不是说打死了不少共军,把江石镇闹了个底朝天吗?那么你们为啥不去向敬大队长、王总司令请功呢?却跑到我这里来东游西说,这些都说明你们分明是共党派出的探子,快找两根棕绳索,把这两个东西沉到深潭里喂鱼。”
麻大堆早听说过黎玉虎的厉害,只好低三下四地说道:“黎司令,我说了半天你硬是不信。我们都是为了反共救国大计才来投奔你的,你就不能等天亮之后把事情的根源脚盘查清楚再下手吗?”
刘老幺干咳了一声,向麻大堆眨了眨眼睛说道:“麻团长,你手里不是有那个东西吗?”
麻大堆这才恍然大悟,在衣兜里不是还有救命符吗?他妈的自己真是糊涂透顶,简直是“背着娃儿找娃儿”啊!
可是,麻大堆在衣兜里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柳老伍这下才真的后悔绝望了。他恨“袍哥人家客栈”那个老板娘太心狠手辣,她明明是给我往衣兜揣着的有蒋委员长头像的纸片片,怎么就不见了呢?哦,肯定是她趁我不注意时又悄悄把那纸片片摸回去了。遭了,老子又上了这个骚婆娘的当?唉,老子冤枉啊,既没沾上那个女人的边,又要遭她整死,实在是太划不来咯。
黎玉虎冷笑着问道:“嘿嘿,假的就是假的,还会说成真的?没戏了吧!”
众喽啰听见黎玉虎冷若冰霜的笑声,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在当地谁不知道有这么一句顺口溜:“烧火做饭不怕冷灶,就怕见到黎玉虎的冷笑。”
正当匪兵们抬着麻大堆、刘老幺打算将他们沉入深潭时,几个乌黑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们的后脑勺,持枪人威严地轻声说道:“不准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的政策是立功受奖,只有帮助我们消灭土匪,你们才有出路,知道吗?”
几个小喽啰点了点头,首先带着解放军收缴了外面站岗哨兵的枪支弹药。
当几个小喽啰来到黎玉虎面前复命时,黎玉虎嘟囔了一句:“小的们,事情还办得干净利落吧!”
李正把披在外面的雨衣一抖脱,露出闪闪发光的帽徽,厉声说道:“对,是办得干净利落,你看我们是谁,赶快放下武器,不要继续与人民为敌,这才是你目前首先应该做的事情。”
黎玉虎习惯性地把右手伸向枕头下,当手还在空中时,两只手早已被铁夹似的大手卡住了动弹不得,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此时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叉河口碉堡上已插上了鲜艳的五星红旗。
区中队在叉河口前面的地坝上对被俘人员进行了清理,在与“九路军”文书核对人员名单时,发现有两个人员不知何时溜掉了。
石精忠的部队正准备向匪区纵深挺进时,只见两人跃马扬鞭飞快从江石方向向叉河口跑来。
见状,石精忠命令几十支枪大老远就瞄准了目标,只等人马靠近,定然将其打成马蜂窝。
不过,石精忠下达了一道命令:必须冷静细心观察,在目标不清楚之前决不能慌乱射击。
果然,当人马由远而近来到同志们视线内时,石精忠向战士们挥起左手,做了个把枪放下的手势。
不错,从马背上急匆匆跳下来的正是解放军警卫战士小山东、江石场上的郑大毛,由于他俩走得太急,一下马两人都不省人事了。
隔了几分钟后,小山东才缓过气来:“报告石书记,有紧急情报,陈副书记特地安排我和大毛同志,赶在你们向深山进发之前,务必将情报送到您的手里。”
石精忠想,昨天俺还与陈副书记及区委的其他同志开了一个专门会议,对当前一个时期的征粮、剿匪工作进行了研究部署,向清泉乡进发,打通叉河口把江石与清泉乡连成一片的方案是区委集体研究,也是经县里批准后才实施的,按说不会有如此快的变化啊?还真应验了那句俗话:计划没有变化快。
石精忠看了陈文礼的亲笔信后,决定立即召开前线作战会议。曹子剑、熊雨之、李正、林大勇、鲁志坚参加了会议。
石精忠讲道:“刚刚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区里的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要求俺们停止向清泉乡前进,立即撤回江石,现在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熊雨之说:“土匪暴乱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我们是有心理准备的。叉河口这个险关真像曹操的鸡肋一样,成了‘一石二斗米打的糍粑,吃也吃不下,甩也甩不脱’。撤退吧,千辛万苦得到的叉河口丢了实在可惜。而不撤退吧,县里、区里一定有紧急军情,真还有些为难呢!我的想法是,我们决不能放弃叉河口这个战略支撑点,一旦这扇大门被打开,江石区政府就危在旦夕了。”
李正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收缩兵力,即使我们保住了叉河口这个战略支撑点,假如土匪绕过这里威胁区政府甚至县政府的安全,那即使保住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曹队长,你是区中队政治军事一肩挑,请你谈谈高见吧!”石精忠将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区中队队长兼指导员曹子剑一军。
曹子剑答道:“石区长,我认为同志们的顾虑都是正确的,从长远之计来看,如果能两头兼顾就好了,你是最高首长,还是请你作出决断吧!”
听了同志们的意见,石精忠胸有成竹地作了战斗部署:“好吧,综合同志们的意见,叉河口不能放弃,一旦这里有失,金佛山及贵州方向的土匪就会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江石甚至南川县城的安全。因此,俺宣布作战计划作相应的调整:这里的八十余人,兵分两路,林大勇、鲁志坚两个分队分别带领二十人,在这里和上游出口驻守。俺看了一下,这里地势险要又有洞穴石寨,有利于坚守。俺与曹队长、老熊、李正等同志带领其余人马押解俘虏回江石镇。如果俺们能及时赶回来就不用说了,假若区里军情紧急,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那你们就要独当一面了。这条咽喉要道守不守得住,全看你们的了。同志们,这里的得与失也直接关系到清泉乡政府的安危啊!”
“我们一定守好这座天然大门!”指战员齐声答道。石精忠大手一挥,剿匪队伍迎着朝阳,押解着俘虏向江石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