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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所谓的会议室其实是某一个大户人家的堂屋，三间大房相通，东头的小厢房里，沈国栋、章桂德、钱平、杨占奎等几个人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开会了。
薛光明待大家都安静下来，神情严肃地说道：“洮邑起义是洮栏边区地委和洮邑县地下党组织共同策划的重大行动，我们知道，国民党李笑然方面也是知道的。有人说我们的情报工作出了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让李笑然相信发生洮邑起义也是我们情报工作的一部分。目前，国民党大势已去，兰州战役已经打响，马步芳的军队如惊弓之鸟，李笑然自己已经先入为主地推断出洮邑起义的真实性。但是在洮邑起义的这盘大棋里，‘送客行动’才是我们行动的真正意图，由于出现了不确定因素，我们不但没有把‘客人’送走，反而引来了恶鬼，造成了损失，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我们的情报工作也确实存在问题，主要是应对敌对势力的渗透的手段不够，对我方重大决策和情报信息的保密不够，对革命群众的保护不够……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大家就‘送客行动’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检讨，对下一步的斗争作出部署。大家看看，谁先发言？”
沉静了片刻，葛登豪放下烟袋，干咳了一下，说道：“我作为‘送客行动’的主要执行者，没有坚决彻底执行边区地委决策部署，负有很大的责任。‘送客行动’开始前，我方侦察到马元芳和马如英部靠近洮河的情报，曾致信洮栏边区，要求二十一团步步为营，一旦有情况，就将部队拉开，沿大沟向南北方向分散，务必保证将客人送到。可是沈国栋同志没有重视。在得到杨大队长关于马匪骑兵到来的情报时，我又专门派张宪功将信送到张富贵手上，由于找不到沈国栋同志，又由张富贵将情报转送到张万秀区长和副区长刘新儒那里。等游击大队长杨占奎亲自验证了马匪骑兵进攻的消息，沈国栋同志仍然不相信马步芳的骑兵会主动进攻，直到战斗打响后，杨大队长感到事情不妙，再派赵景芳去报告沈司令时，沈司令仍然坚持已见，直到敌人的骑兵突破防线时，什么都晚了！”
负责与洮邑联络工作的洮栏边区情报科长章桂德说道：“洮洪战斗的失利出乎我们的意料，造成损失的主要原因是沈国栋同志指挥上不够谨慎，兵力过于分散，南北拉距十几里长，竟然没有掌握主要盯防对手胡景通的动向。特别是在洮洪方向，只注意前方打敌，没注意侧方防守，尤其令人痛心的是，对我方情报来源持怀疑态度，直到马匪突到跟前才仓促应战，致使我军遭受了重大损失。”
沈国栋见大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说道：“我对葛登豪起义的诚意是怀疑的，这个观点我现在也坚持。同时，我现在也开始相信他与我们是有联系的。我对胡景通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在我们掌握之中的。再说这次地委给的任务是‘送客’，不是打仗，没有必要贴身盯防。我是大概知道马元芳、马如英等马家军逃窜方向的，但我有些麻痹轻敌，思想上没有做好准备，这个方面我会检讨。但是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敌我双方作战信息不对称，洮邑毕竟还是敌占区，外有马家军虎视眈眈，内有李笑然颠覆破坏，我们号称两千地方武装，但是二十一团主要提防胡景通的二十二军，还要兼顾兰州方向的防御。在这么大规模的起义部署中实际上只是依靠游击大队的几百号人马，还是在客场作战，在马如英数千精兵面前仍然是弱小的一方，加上马匪军是有组织有计划地突然进攻，才导致我方受到损失。”
杨占奎见几个领导互相责怪，觉得都没有抓住重点，便插言道：“我认为，我们的计划和部署都是十分严谨的，不存在问题。只是在执行的时候出了状况。先是史天辰同志没有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导致行动部署不得不修订，也导致了牛建华同志孤军奋战；后来又是史天辰同志因为初来乍到的，不熟悉地形、不熟悉情况、不熟悉作战部署，甚至还越界抢了马元芳的马匹物资，导致马如英被惊动，不光没有把‘客人’送走，打乱了我们的原有部署不说，还造成了较大损失！”
葛登豪接过话头说道：“首先，史天辰同志如果能及时到位，牛建华同志不至于会孤军奋战，这是事实，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客观地说，大沟和大沟以北的凤临寺是约定俗成的汉族和回族群众的聚居分界线，也是敌我双方默认的实际停火线，不在洮洪举兵更是敌我双方的一条底线，也是争取马步芳军队中进步势力的有效手段。史天辰的行为不仅碰触了马家军防御的底线，也碰触了民族政策的底线，是十分没有必要的冲动和挑衅，不仅打乱了我方的部署，也让马家军明确了突袭的方向，这的确是造成损失的一个突发因素。”
西宁工作团团长钱平见问题牵涉到了自己的部门，赶紧解释道：“关于史天辰同志不能按时报到的事情，主要是我们工作团考虑不周造成的。上千里的路程，难保不会出现突发情况，同时考虑到史天辰同志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我们应该及时接应、并作好向导工作才对。但是工作团刚刚成立，各项工作都还没有理顺头绪，这是我们的失误，今后我们一定及时改正。”
沈国栋大概看到史天辰有些左右为难，便坦然说道：“我对史天辰同志的情况比较清楚，作为西宁工作团党支部书记，我不认为他有多么大的错误。不错，由于路程远、突发情况多等原因，史天辰同志没有按时到达洮邑报到，致使错过了参与‘送客行动’的战前部署，这是事实。但敢于斗争、积极斗争的勇气是值得肯定的。在那种情况下，在座的各位都在外线，是我同意史天辰同志临时参与洮洪方向的防御的，因为我始终不能相信可以用马家军的内部势力瓦解掉马家军对我们的威胁。事实也正是如此嘛！但是我没有履行好告知的义务，才发生了越界行动的后果，这个方面我也有责任。不过从军事角度讲，洮洪战役的失利也正说明洮洪方向的确是我们防线的薄弱部位，没有史天辰同志及时补缺，我们可能遭受更大的损失！我们‘送客行动’的目的是要清除内鬼，事实证明，正是我们内部存在的内鬼，暴露了我们的计划，让敌人有针对性地逐个击破，牛建华同志和八名战士牺牲、雷振富排长失踪、200多名干部家属被抓。如果再找客观原因的话，我想错就错在马家军太强大，错在马如英的进攻太突然。”
沈国栋的话给了史天辰极大鼓舞。他虽然承认自己在不了解情况下直接参加战斗有些盲目，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所有人针对的对象。
想到这儿，史天辰忍不住说道：“我承认自己行动的盲目性给组织和边区造成了重大损失，但我认为造成损失的主要原因应该是事前不完善的规划和那些计划准备长期潜伏的敌对人员。”
史天辰一不小心说出了葛登豪桌子上纸条上的内容，薛光明听罢，突然变得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史天辰，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个会议上发言？！现在我宣布，鉴于史天辰屡次无组织无纪律，违反命令擅自行动，导致边区行动受到重大损失，决定撤消其侦察连长职务，调离西宁工作团岗位，至于后续安排，待边区政府研究后再行通知。现在，对你进行禁闭处分！来人，把史天辰带出去！”
杨占奎闻声站起来，一把扯住史天辰的袖子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