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个回民装束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来是他一直跟在队伍后面。
“这不是兰先生吗?你这是来采药了么?”马哈甲乙竟然认识来人,直接叫出了名字,“大家不要误会,这是我们海东有名的兰剑明先生,是个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哩。”
兰剑明和马哈甲乙打过招呼,直直走到巩逊面前:“首长,你们是不是当年的红军,现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一野一军先遣骑兵侦察队,这位史天辰同志就是当年这支队伍里的小红军,请问你是……?”
“我总算等到你们了!”兰剑明紧紧抓住巩逊的手,泪流满面,“我是当年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9军军部侦查员、侦察组长,1932 年在四川参加红军,1937年梨园口血战失败被俘往西宁,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被塞到大人堆里遭到集体屠杀后被填进了万人坑。谁知第二天我竟神奇地活了过来,被当地一家回民群众收留。马家军每次来搜查的时候,回民老乡都教我当哑巴。这样躲避了几个月后,我开始四处寻找组织,先后流落祁连、湟中、共和等地,最后在海东定居下来,因为我能给人和牲畜治病,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兰先生。后来,我结识了来祭奠史连长的罗红英和她的儿子党措,就留在了这一带活动。今天,我终于盼到你们回来了!首长,接收我归队吧!”
“那罗红英母子现在在哪里?你一定也见过索朗达吉了?”葛登豪急不可耐地插问道。
“见过见过。今年以来局势不稳,为了安全起见,索朗达吉带着罗红英母子回海西牧区去了。”
“索朗达吉是怎么找到罗红英的?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没有见到罗红英啊!”
史天辰显然比葛登豪更加急不可耐。
“索朗达吉是沿着大通河跟踪马家军押送俘虏的队伍时发现罗红英母子的。罗红英被俘后,被马家军的长官现场赏赐给了一个低级军官,因为罗红英刚刚生完孩子,那个军官十分嫌弃罗红英,把她当成了累赘,正要加害时,索朗达吉赶到,用自己的坐骑换回了罗红英。索朗达吉一直在这一带游牧,马家军一些人也认识他。”
“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史天辰突然想起来葛登豪是认识索朗达吉的,便把赞许的眼光投向了他。
“那肯定的。阿里腾草原没有一个失信的人。包括你!”
巩逊高兴地握紧了兰剑明的手,说道:“好啊!这一来我们大家好多的担心都放下了。兰剑明同志,你可是及时雨啊!目前我们正在用人之际,不如你先跟我们走,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再从长商议,如何?”
于是众人一起从原路返回。
路上,史天辰还是忍不住地问葛登豪:“葛登豪同志,关于‘葛登豪’和史红军,你不给我说点什么吗?”
“当年马福财杀了我亲生父亲、岳父和卡洛义父,柴靖山带领红四军的菩萨兵来到果洛后,史红军为了给我报仇,消灭了驻扎在白玉的马福财,可是在战斗中,葛登豪连长牺牲了。在我们藏族传统里,人是不会死的,人死了,他的灵魂一定会转世成为我们身边的花草树木或者是某个宠物、某件纪念品,这样他就会一直陪伴着我们。所以我就把名字改成了‘葛登豪’,有这个名字在,‘葛登豪’就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他就不会离开我。”
“你是因为柴靖山满足了你的条件才加入红军的吗?”
史天辰想起先前听过的一句话,有意识地试探着问道。
“柴靖山是我阿爸认定的能够指引阿里腾草原光明未来的人。我离开阿里腾草原的时候就是为了找到柴靖山的红军!有很多事情看似过程复杂漫长,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史天辰还要追问柴靖山的事情,葛登豪一摆手,“凡事要讲究公平,你总得给我说说我的牧马师、说说史红军的爱人罗红英吧。”
“我不爱说这个,一想起来都难过。”史天辰很诚实地说道,“我恨自己当时太弱小,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罗红英,最后还是卫生员小谢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罗红英。正当我不知所措、求告无门的时候,牧马师索朗达吉出现了,他是听到这边的战斗过来察看虚实的,索朗达吉问清了情况后,同我一起返回,却只看到了三十多名红军战士的尸体,我埋葬了他们再回去时,再也没有找到罗红英。”
葛登豪说道:“你也看到了,罗红英肯定没事,她的儿子党措也一定很好。那些经幡我看也是索朗达吉的功德。”
史天辰不解地问道:“你说罗红英的爱人叫史红军,她为什么不给儿子取名叫史什么呢?党措是什么意思?”
“党当然是指共产党了,措是藏语中大湖的深度,意思是党恩似海嘛。现在孩子至少也有十几岁了,你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难道让他叫‘史红军’让马步芳的人来抓吗?”
见史天辰还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葛登豪不无感慨地叹口气:“你对我们的草原了解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