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的野草在风中晃动。
刘圆圆对辛怡说:“辛阿姨找到了没有?”
李茹李路也紧张地看着妈妈。
辛怡一连找了两个晚上。
第二天天都快要亮了,辛怡还没有找到东西,她彻底绝望了,一气之下两手扶着沙发底一用力,就把沙发给扳倒了。当时她只是发泄自己的火气,没有任何目的,却不料歪打正着,她听到沙发里边发出“噗沓”一声。她想,难道沙发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找来一把改锥把沙发下面的蒙布拆开一点,往里看时,就看到了一个小本子。她找一根铁丝,把头上做一个小钩,慢慢把小本子勾了出来。她想老马也太聪明了,居然把东西藏在沙发里,怪不得洪声一个人在办公室整整一下午都没找到。她当时曾打算要把小本子重新放回沙发里的。因为她认为小本子在沙发里应该是最安全的,没有必要转移。可是她用手机电筒粗略地看了一下小本子的内容后,她惊呆了,也震怒了,她断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对于洪声这种人渣,每个人都有权利站出来揭发他。她想既然自己拿到了这个记录洪声犯罪的小本子,自己就得承担揭发洪声的责任。她想自己必须保护好小本子,决不能让小本子落到任何包括洪声在内的所有与洪声关系亲近人的手中。她这时很庆幸自己拿到了小本子,完全避免了老马因为不了解儿子马东方与洪声的关系而误把小本子交给马东方,也避免了老马让莫阿姨拿走小本子,然后莫阿姨也一样因为相信儿子马东方而把小本子交给马东方。
辛怡把小本子转移到安全地方后,回到医院继续和莫阿姨陪护老马,一边也继续用装睡的方法偷听老马和莫阿姨的交谈。
有一次,辛怡偷听到莫阿姨质问老马,说你既然知道小本子是洪声的犯罪证据,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送到纪委去?你难道还想包庇那小子?辛怡也对老马有同样的疑问。但老马解释说,他给纪委郑书记打过电话,郑书记正在中央党校开会,一个月后回来,是郑书记在电话里要他先保护好小本子,等他回来再亲手交给他。
对于老马的这个解释,莫阿姨表示理解。但辛怡心里不完全认同。辛怡知道老马在洪声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她不能排除老马对洪声尚怀恻隐之心,或者至少可能是希望洪声去自首,以减轻罪责。
对于洪声的犯罪行为,辛怡则丝毫没有心软。
一天上午,辛怡拿着小本子来到纪委副书记的办公室门口,可是,她伸手正要按响纪委副书记的门铃时,脑子里忽然“嗡”地响了一下,急忙撤回已触到门铃按扭的手指。辛怡又想,老马也许是对的。如果真是纪委郑书记要老马先保护好小本子等他回来再给他,那自己怎么可以在没有征得郑书记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把小本子交给别人呢?郑书记那样安排也许自有他的原因和道理。世事如此复杂,案子如此重大,万一因为自己的莽撞把事情搞砸了该怎么办?
辛怡最终决定,还是先替老马把小本子保护好,等郑书记回来时,老马的病情也应该好些了,最好是告诉老马小本子已在自己手上,然后和老马一起去见郑书记比较妥当。自己现在的任务,一是保护了小本子,二是利用这段时间,尽量与洪声有更多接触,细心观察洪声的行踪,争取寻找更多有效证据,印证或补充小本子中记载的内容。
刘正君和李安桥也是阿二。
但这两阿二除了对老马的房门严防死守,别无他法。他们十分担心社里会找老马要加房门钥匙,他们知道老马没道理不给,但如果给了,老马舍命藏在里边的东西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果然,报社风传,宣传部可能派郭强来副刊科当代理科长。
在洪声的指导和悉心帮助之下,郭强终于“运作”成功。郭强的“运作”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经费,郭强根本无力支撑。但是洪声带着郭强认识了孙卫阳,由孙卫阳出面,大家一起约请周副部长吃了一桌饭,郭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觉办成了。郭强把洪声看成了神一样的存在,差点要给洪声下跪磕头了。
对于郭强要来副刊任职的传闻,辛怡表现的很淡定,好像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刘正君和李安桥这两阿二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天中午,刘正君有事要回家,骑车到半路时,忽然被一辆小车超过去横挡在了前面,刘正君紧急下车,正打算找小车司机理论,却见竟是洪声。
“刘哥,”洪声歉意地说,“我有要事正要找你。”
洪声突然称刘正君为刘哥,让刘正君颇感意外,有种浑身都要起鸡皮圪塔的感觉。洪声却很顺溜,一点也没有不自然。
“什么事?”刘正君说。
“正好也在饭时,”洪声说,“我请你吃个便饭,顺便跟你说点事。”
刘正君正想从洪声口中落实一下郭强来副刊科的传言,就跟着洪声走进街边的一家小饭馆。两人找一个人少的角落,简单叫了两碗面坐了。
“刘哥,”洪声说,“都是朋友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今天上午,宣传部部长会议上提到政经科要提一名副科长,大家让我推荐一个人,我推荐了你。我现在告诉你一声,不过,成不成我不知道,成了当然好,如果不成你可不要怪我。”
“我不太在乎这个,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哎,”刘正君笑一下看在着洪声说,“洪副主任,社里有风声说郭强要来副刊科当代理科长,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洪声沉重地点点头说,“可能已经定了。我当时推荐你,也是有点不想让你在副刊科被一个年轻娃子压着,你是什么资历?郭强是什么资历?太不公平了。”
“压不压的倒也无所谓,”刘正君说,“不过,要是能让郭强去政经科当副科长,这样最好。”又停一下,“我在副刊科待习惯了,就想留在副刊科,那怕就只当编辑也好。再说,政经科的业务政治性政策性都太强,我怕我未必能干好。”
“也不是这样说,”洪声说,“我知道刘哥你在哪个科室都比别人强,这一点你就不要瞎歉虚了。”
洪声本想刘正君听到自己推荐他到政经科当副科长会很开心的,也会至少是在嘴巴上好好感谢一下自己的,没想到刘正君却表现得哪么淡然,差点连声谢谢都免了对自己说,感觉自己好像舔别人屁眼舔到别人胯部了,连点别人的屁香都没嗅到。不免有点沮丧,也有点泄气。
洪声把碗里剩余的面快速拨拉进嘴里。
“哎,洪副主任,”刘正君也吃完了,放下碗说,“郭强可能什么时候来副刊科上班?”
“那就这样吧,”洪声站起身说,“你快点回家吧,别耽搁了要办的事情,我也有事,告辞。”
洪声没有回答刘正君最后的问话。
刘正君瞪着洪声的后背,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刘正君返回副刊科。
李安桥也在外面吃完饭回来了。辛怡有别的事没有回来。刘正君对李安桥讲了把洪声路上拦住自己请自己吃饭的事情,说郭强来副刊科当代理科长确有其事。刘正君没有讲洪声推荐自己到政经科当副科长的事情。
“那郭强什么时候来上班?”李安桥说。
“洪声没有讲,”刘正君说,“不过我猜下周肯定会来。”
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知道,郭强一来,社里肯定会找老马索要办公室门钥匙,老马没有道理不给。他们更知道,老马几乎是在用生命把房门锁上,里面必然藏有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如果郭强拿到老马的钥匙,那就等于洪声拿到了老马的钥匙。到时候,谁也无法阻止洪声在老马的里间翻箱倒柜。如果洪声把老马的比他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劫走了,那老马情何以堪?
这天深夜,李安桥摸黑来到副刊科,他拿着一把改锥和一块有一定韧度的硬塑料片。他先用改锥伸到门锁上边的门板与门框的缝隙中,一手用力撬着,另一手将硬塑料片插进门锁卡门的地方,听得嘎叭一声,门被打开了。
李安桥开始凭着自己平日对房间的了解,开始一点一点地摸黑查找。
不知过了多久,李安桥忽然听到外间有种异动之声,好像有人也进到外间来了,赶紧去到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往外听。
李安桥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那人就是洪声。李安桥想,极有可能是洪声。但洪声并没有副刊科外间的钥匙,他又怎么会进来呢?正如此这般想着,只听异动声更大了,很像是铁器一样的东西放在地板上的一种声音。
李安桥握紧拳头做好应对不测的准备。
来人是刘正君。
刘正君是提着一个包开门进来的,包里有锤子,钳子,还有凿木头的凿子等。刘正君把包放在地板上。
刘正君先用肩膀撞一下里间的门,再撞一下,显然不行。然后就开始拿凿子准备凿门。
李安桥听到了凿子的响声,知道门外人要做什么了。
刘正君刚把凿子对准门锁右侧的门框,忽然房门“嘎叭”一声开了。刘正君“呀”了一声仰身倒地,手里的凿子和锤子也“叮呤叮呤”响着掉在水泥地板上。
“爸爸!”刘圆圆脸上挂着泪痕关切地说,“你也真是的!办公室有哪么多桌椅板凳,头没有正好磕在上面吧?”
李茹李路则是紧张地看着爸爸李安桥。
李安桥笑着说:“你爸爸练过铁头功的。”
刘正君说:“还好差几毫米没有磕在桌凳上。”
辛怡说:“正君,当时你不会以为是老马办公室里有鬼吧?”
刘正君说:“好像没来及想鬼,不过也不能排除。”
辛怡说:“你不是一惯标榜自己不信神不信鬼,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吗?”
李安桥说:“人类对宇宙的认识只有百分之几,所谓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还有古人朴素唯物主义朴素唯心主义,还有这个哪个的主义,其实都是人类坐井观天的一厢情愿。”
刘正君说:“人有意识和潜意识。我确定我的意识中不信鬼神,但我的潜意识我管不了,也不只是我管不了,谁都管不了。”
刘正君和李安桥倒也没有上演新版《三岔口》。他们都太熟了,虽然都在黑暗中,但没等到刘正君站起身,李安桥就认定是他了。
“刘正君!”
李安桥压低声嘶吼一声,立刻冲过来扶刘正君。还好,刘正君未必像老马一样脆弱,虽然差点吓死,却也很快意识到是李安桥,也很快释然了。
“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刘正君斥责李安桥说。
“你够意思呀?”李安桥笑一下说,“那你为什么也不跟我讲一声呢?”
“你忘了自己还是预备党员吗?”刘正君说,“干这种事万一出问题,你还想不想转正?”
“那你呢?”李安桥说,“你没听说自己在提拔副科长的名单里吗?万一出了问题,你不也没戏了?”
刘正君不敢再和李安桥争下去了。他知道自己不仅早在提拔名单中,而且根据洪声提供的信息,很可能和郭强一起被任命为除副刊科之外的其他科室的副科长。但就他自己而言,他对洪声说的那些话一点也不假,内心里其实根本不想离开副刊科,那怕不给他什么副科长也行。
两人都是想自己一个人扛,不想让对方承拉责任。
“算了!”刘正君说。
两人进到里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灯也打开了。
可是,两人翻找了两个小时,应该是把所有能翻找的地方都翻找了,却是一无所获。
两人不得不关门走人。
“明天轮我陪护老马,”李安桥说,“我和他好好谈谈吧。”
“是啊,”刘正君说,“你跟他讲,这可是最后的窗口期了,这一两天不把东西拿手,就麻烦大了。”
次日一大早,李安桥来到老马病房。今天轮到他来陪护老马了。
李安桥强行把莫阿姨推走,自己一个人陪护老马。
李安桥赶走莫阿姨当然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莫阿姨一走,李安桥就把郭强下周可能到任副刊科代理科长的事说给了老马。
老马听后沉思一会说:“为什么不是刘正君呢?”
“我个人预估,”李安桥说,“刘正君极有可能在副刊科待不住了。”
“不知部里怎么考虑的,”老马说,“刘正君在副刊科当科长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舍近求远要调郭强来呢?郭强难道比刘正君很强吗?”
“老马,”李安桥说,“那社里会不会找您把您办公室门的钥匙要走呀?”
“要就给他们呗,”老马平静地说。
“那您还有什么该拿走的东西吗?”李安桥看着老马说,“要不要我帮您去给您拿回来?”
老马又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办公室的钥匙是保不住了,可是自己的“东西”还在里面。他似乎又在思考要不要真的让李安桥帮自己拿回来的问题。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他和手下的三位编辑关系都很好,他对他们的人品都都很欣赏。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事情无论委托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去办他都一百个放心,而单就对待洪声的小本子,他相信他们超过了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似乎甚至都不能相提并论,比如他可以绝对相信他们,而儿子东方则是根本不敢去相信。听了老伴讲了东方与洪声勾勾搭搭的一些事情后,他更加不相信儿子了。他甚至想儿子可能陷进洪声的圈子里了。相反李安桥他们三位,则早就和洪声不再有之前的友好关系了,李安桥甚至都到要出手揍洪声的程度了。他完全有理由委托李安桥把小本子拿回给自己。他忧豫了。
“哦……,”老马沉思一会,忽然说,“不,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拿走的东西。”
老马想到了郑学长的指示,又想到了老伴的话,他犹豫了。
“真没有吗?”李安桥睁大眼睛盯着老马说。
“真没有,”老马说。
李安桥听出来老马的虚弱,他继续鼓励他说:“老马,您得好好想想,如果有,你告诉我放在什么地方,我拿我的脑袋当保,半小时之内帮您拿回来,绝无闪失!”
老马笑起来说:“你小子,还要拿脑袋担保?”
“我是认真的,”李安桥坚定地说。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老马说。“可我真没有什么要拿走的东西。”
这时,莫阿姨带着中午饭来了。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李安桥当莫阿姨面把前面对老马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莫阿姨听完后,怔怔地看着老马,好像也有点同意李安桥的意见。副刊科的三个人里,莫阿姨看辛怡最聪明,看刘正君最稳重,看李安桥最诚实。她一千个相信李安桥。她从李安桥的话语中,已经听出来李安桥虽然尚不知道小本子的事情,但李安桥显然很清楚老马在办公室里藏有很重要的东西。她心里认为,让李安桥拆开沙发把小本子拿回来,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比较妥当的选择。然而她知道老马是在根据郑光的指示处理洪声及其小本子的事情的,她不敢确定老马会不会同意李安桥的想法,也不敢妄劝老马听李安桥的建议。
“安桥啊,”老马突然作结论似的说,“你们三个别瞎想,我没有在办公室里放任何所谓重要的东西。”
接着老马示意阿姨去把他的小包拿给他。
莫阿姨迟疑说:“你要找什么?”
老马坚持说:“你拿给我。”
莫阿姨到衣帽架拿了小包给到老马手中。
老马拉开小包拉链,取出自己的那串钥匙,找到自己办公室的那把,将其从串环上摘取下来,一边朝李安桥递过去一边说:“安桥,你一会回报社,把这把钥匙交给吴社长吧。”
说时迟那时快,莫阿姨突然伸手把钥匙从李安桥手上劫夺了过去。
“仁轩你这是干什么呢?”莫阿姨十分恼火地对老马说,“吴社长又没有找你来要钥匙,你干嘛要主动送给他?”
老马如此怪异的举动把莫阿姨吓了一大跳。她当然不是怀疑李安桥,她不理解老马的做法,也不同意他这样做。她脑子里这时闪出一个极其危险信号,她怀疑老马的是不是突然发病神智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一直把那把钥匙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怎么突然又如此轻率地把钥匙给人?
莫阿姨的这一招把李安桥也吓坏了,又感觉仿佛自己是被人抓了现行的一个骗子,满脸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疯了?”老马瞪着莫阿姨有些恼火地说。
其实,老马并不是神智出了问题,他这样做是他的一种策略,他想到了三十六计中欲擒故纵之计。他是想以这种极其随意的办法彻底打消人们对于他可能在办公室藏有什么重要东西的猜想。那样的话,便不会有谁会再有兴趣在他办公室“掘地三尺”找什么了,从而可以确保那个小本子在包括敌人在内的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的绝对安全。可是,老伴的突然出手,让他措不及防,差点乱了方寸。
“你不能这样做!”莫阿姨回敬老马说。
莫阿姨一脸寸步不让的坚定态度。她是一名党员,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情她不能允许老伴犯错。
“你急什么急?”老马斜一眼莫阿姨没好气说,“你难道还怕小李把钥匙吃了?”
“我是怕吴社长把钥匙吃了!”莫阿姨反唇相讥说。
莫阿姨这样说,是在向老马强烈示警,告诉他在没有把小本子拿回来之前绝不能随便把钥匙交给任何人。
老马只好半摊牌地说:“东方他妈,你应该明白,我那办公室是公家的,我交回钥匙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吴社长派人来强行要走,还让人以为我不上班还想占着公家的办公室不肯放手,那能比我主动送回给他更好?再说,”老马又用眼睛竭力示意着莫阿姨,“再说,办公室里又没有我的什么私人东西,还占着不放手有意思吗?我现在如果不主动把钥匙交回去,有人会误以为我在办公室里还藏着什么金子银子呢,说不定还会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当然,”老马叹口气接着说,“当然他们翻箱倒柜也找不到什么,因为本来就没有嘛!是不是?”
莫阿姨总算明白了老伴的意思,绷紧的神经便放松下来。
“你早点这样说不就完了,”莫阿姨慎怪说,“我还以为你脑子出毛病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房间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给他们就给他们吧。”
两老的这一番表演,自以为无懈可击,但在观众李安桥眼中,所有的玄机密笈早已都是皇帝的新装了。但他必须配合两老演下去,然后把那把钥匙“骗”走。
“老马,”李安桥装糊涂说,“莫阿姨前面的话也有道理,我看暂时还是别把钥匙送给吴社长比较好——或者,”李安桥停一下又说,“或者我带莫阿姨到去办公室一趟,我们再找找,万一真还有一两件您的东西,也好让阿姨顺便拿回来不是?”
“我看这样也行,”莫阿姨说。
莫阿姨想,如果对李安桥说出实话,她相信李安桥一定有办法帮自己把沙发里的小本子取出来还给自己。
老马又在沉默。
老马也认为这样最好。但他又想,郑光学长曾再三叮嘱,要他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小本子的事情,可是自己已经把真实情况告诉第三人老伴了,难道还可以把实情让第四个人知道吗?
老马曾经的那个家庭成份以及由家庭成份带给他的种种磨难,让他在对待关涉政治与政策方面的事情上从来都仿佛是一只惊弓之鸟,极其敏感谨慎。于是,本来一个很明了也很简单的决策,对于他来讲,也都像是趟雷一样艰难。
“就不用麻烦了,”良久之后,老马终于作决断说,“我知道肯定是没有什么东西的,就让小李把钥匙拿走吧——不过,”老马停顿一下接着说,“不过,小李啊,我还得强调一句,你回副刊科之后,就把我办公室门干脆打开吧,也别再锁了。不管谁来副刊科当科长,都应该与我之前一样,科长和编辑虽然在两个房间,但基本和在一个大办公室里一样。当科长也要密切联系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这不也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吗?”
莫阿姨很迟疑地把钥匙退回给李安桥手上。李安桥也是很迟疑的接了过去。
李安桥拿着老马里间的钥匙心事重重回到副刊科。
仍然是只有刘正君一个人。辛怡最近常往外跑,李安桥和刘正君都不知道辛怡在干什么。
“钥匙拿到了,”李安桥说。
“老马告诉你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刘正君说。
“没有。”
两人站在里间门口,没有立即进去。
“那就是老马真没有藏什么东西?”刘正君说,“是不是我们误解了老马?”
“没有误解,”李安桥若有所思说,“肯定是藏了东西的,只是藏的很隐避,老马给我钥匙,其实是欲擒故纵,打马虎眼,误导大家,让大家放弃对他的猜疑。”
“幼稚!”刘正君无奈说,“可咱俩都找过了呀?老马不可能敲开水泥地板把东西藏进去吧?”
“我一路上也想了,”李安桥说,“有三个地方需要好好找一找,一个是柜顶上用绳子捆着的旧报纸,得打开看看,另一个地方是沙发里面,还有,每个抽屉都检查一下有没有隔层什么的。”
“那动手吧。”
两人一起进到里间。
李安桥先把柜顶的捆着的旧报纸拿下来,打开,灰尘和纸屑腾空而起,呛得李安桥连连猛咳,可是,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刘正君扳倒沙发,让沙发底下的蒙布朝上,然后找来一把钳子,正要起掉边上的小钉子,拆开蒙布,忽见一个边角的地方竟有拆开过再钉上的痕迹,立刻皱起眉头,说:“安桥,你来看,有人拆开过的。”
李安桥过来一看,果然是拆开再钉上的痕迹,也不由吃惊说:“糟了!有人把东西拿走了!”
刘正君还是从拆开过的地方再拆开来,往里看时,除了沙发木架,什么也没有。两人用力摇晃一阵沙发,里边也没有任何声响。
“是不是老马让东方来偷偷拿走了?”刘正君说。
“从老两口在我面前演戏的情况看,不会的。”李安桥摇头说。
两人分别沉思一会,忽然互相看向对方,不约而同说:“辛怡!”
两人又同时大笑起来。
这时,外间电话响了,刘正君先去接电话。
刘正君拿起话筒,听到正是辛怡的声音,没等辛怡说正事就先发制人地笑着说:“好你个辛怡,我和安桥正要找你算账呢!快点给我滚回来好吗?”
辛怡在电话里好像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刘正君解释什么,而是急切地要他很快拿相机去一家茶楼外的停车场去偷拍几张照片,偷拍的对像居然是辛怡自己和另外两个人。刘正君听出事情很紧急,说声“好的”,赶忙拿了相机往外飞跑,一边对里间的李安桥交待一声说:“安桥,我有事先走了!”
刘圆圆紧张地看着爸爸说:“拍什么照片呀!”
李路说:“留下我爸爸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