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翔返校时,已经是开学后的第三周了。丧妻后的凄凉还残存在老黄脸上。温馨的小家一下就衰落成了一所灰塌塌的空房子。孩子还在上小学,他咋能扔下孩子光管自己逍遥自在来求学呢?白天谁给孩子做饭?黑夜谁与孩子相伴?把孩子托附给年老多病的爷爷奶奶,又不放心。
走进久违的宿舍,王天翔感觉恍如隔世。肥硕硕的被卷使他哀伤,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衣服让他落泪,舍友们同情的语气与目光更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悽惶。拿出廉价的烟抖抖瑟瑟分散给宿舍所有的人,算是对大家同情与关怀的回报。舍友们一边吸着烟,一边陪上几声安慰与叹息。他就愈发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一声似叹息又酷似哭号的声音就由衷发出:“唉!别人都好好的,就我,就我……人生三大不幸,咋就偏偏把一大不幸落我王天翔头上呢!中年丧妻,中年丧妻呀,唉,唉——”
王天翔依照老婆的嘱托,把钱统统还给同学们。还钱时,一边说着千恩万谢的话,一边一声接一声叹气:“唉!唉!你看你们都好好的,就我,你说这人生一大不幸咋就……唉——”
周尚文劝他:“老是唉声叹气的也不是个事儿,人死也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呢。”
王天翔一听就黯然神伤:“唉,这还咋好好活呢?里不是里,外不是外的,咋好好活呢?站着说话不腰疼呀!”
“那也不能祥林嫂一样,见人就是叨叨那一句话吧?”
“唉!没落到你脑袋上呢……昨晚上梦见她了,梦见还是在医院看病呢,说是她的病治好了,脸红红的,老是笑,老是笑。唉,要命的鬼,我就是骂她糟践她,她也老是笑,你说她是不是来世上成心气我来了,成心叫我后半辈子落她亏欠……唉,唉!”
“我给你做个心理分析吧,你的哀伤叹气,与思念亡妻肯定有关系,但也不能排除里比多在起作用。”周尚文态度极诚恳。
“什么里比多?”
“三句并两句说吧,思念老婆肯定要影响情绪,但这种低落的情绪,也不能排除潜意识里还有个东西在困扰你的心情,说白了,就是性欲望。”
“啊,你倒能说得出口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拿我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是正经话,我是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想帮你改变改变心情。”
“我,我可没顾得想这些……”
周尚文正和王天翔专心复习课文,准备补考,金浩瀚却硬把周尚文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非要向他诉说诉说离婚进展情况。
周尚文惊问:“已经正式提出了?”
金浩瀚爽然道:“提出了,放暑假第三天就提出了。”
“啊,我看你又像今年正月那样,瞎嚷嚷一顿吧?”
“今年正月也不是瞎嚷嚷,没有那一次的前奏,也不会有这一次的进度的。”
“你老婆同意了?”
“还老婆老婆的呢,现在我一听人说她是我老婆,心里就烦。”
“已经办理手续了?”
“起码在我心里已将她休掉了。”
“啊,还是原地踏步嘛。你那老婆?要踹掉她,怕你没那么容易。”
“差矣,貌似强大的敌人都是纸老虎,第六天……嗯,是第六天,啪,我把写好的离婚起诉书往桌子上一摔,你猜咋?她王八蛋哭也哭不成个调调了。”
“你起诉法院了?”
“起诉法院了,和风细雨走民政局不行。我说,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不顺情顺理地离,那咱就上法院,你再不答应,就分居,分居够两年,法院就可以判决离婚了,她王八蛋一听。切!能干呢?厉害呢?女强人呢?切!稀松邋遢纸老虎一个!”
“你可要明白,离婚事业恐怕比学术道路也艰难曲折啊!”
“就让祖国人民等着胜利的消息吧!”
“没有本事的人是离不了婚的。”
金浩瀚在周尚文肩膀上重重拍下一巴掌,说:“老周啊,你说,新世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周尚文皱皱眉:“新世纪最大的好处?”
“对,我看看你和新时代差距到底有多大吧。”
周尚文把脑袋歪左边想想,又歪在右边想想,还是想不出。
“不行了吧,老周大哥哎?那就听我给你说,新世纪最大的好处就是咱男人值钱女人不值钱,离婚男人更是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