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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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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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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反应堆》连载

第三十五章

308宿舍这一段时间又热闹了。席灵秀、何玲的频频光顾给灰暗的准光棍窝点缀了色彩,给枯燥的生活平添了趣味,激起一个又一个争论的话题,掀起一轮又一轮热烈的论辩。像一部闹剧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高峰,而紧锣密鼓的渲染还在一个劲往起掀,紧接着,又相继走来了金浩瀚老婆霍蓝玉和李三儿老婆张变池。

金浩瀚老婆最显著的变化是烫了头发,烫是烫了,可看上去不但没年轻洋气了,反而连当初端庄齐整的女领导作派也丢失了,加之又特意穿了一身大红休闲运动衫,差点就让舍友们误认为是泽西公园里晨练的退休老太太来找人了。

穿着是努力向休闲随意贴近了,可这一回却远远没有上一次来得那么潇洒大方。脸灰灰的,眼圈红红的,进来也没像领导走进群众中似的将眼光覆盖了所有人。直直走到金浩瀚床边坐下,凄凄切切半天也没说话。

这一回,金浩瀚看来是下了狠心了,一看见霍蓝玉进来,就把身子一骨碌扭得脸朝了墙根,狠狠地挤住眼,还用枕头把脑袋捂了个严严实实,拼命要把感觉器官全部封杀关闭掉。

舍民伙们总觉得上次吃过人家的饭,这样不闻不问地干耗着实在有点目不忍睹,就主动搭讪着说一些礼节性的接待语,并帮着打圆场说这一段学习太紧,老金身子有点不舒服。霍蓝玉向大家点点头,说:“没什么的,他就这人,多少年都过来了。”

枕头底下突然发出瓮声瓮气的叫喊:“哼,多少年都过来了?多少年都过来了,不代表以后的多少年还要过下去!”

霍蓝玉好像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吵,深深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金浩瀚这下来劲儿了,上半身一骨碌竖起来,开了正本:“我早已向你霍蓝玉正式宣布了,这婚是离定了,离定了!也不是你说的我变心了。说实在的,根本就不存在变心不变心那码事。我心里压根儿就没觉得你是个好老婆,那来的变心那码事呢?至于你说我看不起你了,那你更是大睁眼说瞎话,你好好回想回想,是你霍蓝玉从来就看不起我,还是我看不起你?我在你眼里曾几何时算过一位堂堂正正一家之主?切,谈什么一家之主呢,哪怕把我当过一个平等男人呢?有过这么一天吗?我金浩翰像模像样做过一天男人吗?家里大事小事你说了算吧?我花一分钱还得你审批吧?我身上的钱超不过100元这是事实吧?我能自作主张在饭店招待朋友一顿吗?我能像别的男人一样随便领家里朋友吃顿饭吗?这一切不是我胡说你吧?你什么时候考虑过这个男人也还有他相处的人际圈子?你什么时候考虑过这个男人在亲戚朋友中间也有个脸面问题呀……”

“你,你让大家听听,大家听听……我……我又是为了谁?省上钱还都不是花在这个家里吗?我拿到我娘家了吗?你凭什么住那4间二层楼?你凭什么看等离子宽屏电视机……我,我七八年了就那年教师节发的那身蓝校服,我像别人家女人光管自己好穿好戴过吗……孩子转眼上高中,你金浩瀚也念书……你让大家评评理……我,我霍蓝玉省吃俭用为了谁了,为了谁了……”霍蓝玉一边诉说一边巴望着屋里出现个明辨是非又能伸张正义的包青天,她最后把求援的目光落在貌似清正廉明的周尚文身上。周尚文先是吓得扭偏脑袋,可又被这信任和求助,折磨得他满身芒刺如坐针毡。觉得这样无动于衷袖手观望太不像话了,可真要让他站出来说点什么,为被冷落妇女愤然疾呼的话语还真是没有一点思想储备哪。

霍蓝玉见周尚文回避开她的目光,而后才看出对面的冯格才是镇得住场面的人。冯格刚好对弱者的控诉产生了义愤,很同情地向霍蓝玉频频点着头,对她的诉说表示认可,并狠狠地瞪一眼金浩瀚。这对于即将被遗弃的软弱妇女是多么巨大的道义援助啊!

霍蓝玉却被冯格的理解同情搞得越悲伤了,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我只晓得一心一意为这个家,一个人担上那么大一所学校,我没明没黑吃不是吃睡不是睡,顾了外面顾家里,我为啥呢,为啥呢?还不是为你这个家,为孩子,为你金浩瀚呕呕呕……嗯……哼哼哼……你金浩瀚好好按住心口想一想啊哼哼哼……”

“我早想得不想了,房子归你,行了吧?电视机、冰箱、全自动洗衣机,所有家俱全归你,行了吧?”

“你们大家听听,他就是这么绝情……”

“唉,瞧你说的,要离婚咋有不绝情的……”

冯格又狠狠瞪一眼金浩瀚,并用耐心倾听的态度给软弱妇女以抚慰。这更给了霍蓝玉莫大的勇气与正义的力量,她一下止住了哭泣,斩钉截铁说:“不管你说成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婚离不成!”

“千句剁一句,没感情!”

“咋么偏偏现在就没感情了?为什么来泽西教院一年就没感情了?你让这位同志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霍蓝玉眼巴巴盯着冯格,想听他说一句有助于她的话。只要是个正常人,就都会责备尘世上斩不尽杀不绝的陈世美。冯格也的确准备要义正词严来一番是非标准的判定了,可是还没等他咳好了嗽,周尚文人等就都相继逃离现场了。这对于即将形成的受教场面,无疑是一种瓦解,即使你传播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面对不断溜号的听众,也会丧失演讲信心的。

失去了所有声援的可能,霍蓝玉彻底陷入了最尴尬最窘迫的二人世界里。满腹正义更无处诉说了,只得孤立无依地听取世界上最无理的谬论了。

“咋回事?叫你弄明白咋回事,还得给你补10年课呢,恐怕10年课你霍蓝玉也不会明白的。来泽西教院懂得自由比婚姻比爱情更可贵,懂得人的个体价值比家庭更重要,更懂得了大老爷们儿在家庭里的自主权是何等的重要啊……”

“……这就是你这一年学上的道理?你让人听听,你把你这话说给世界上好人听听……”霍蓝玉看了一下,世界上好人都离自己太遥远,自己的绝对真理只得面对歪理邪说了,“千句剁一句,就是你金浩瀚有第三者了,有了相好的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第三者就进来了。恰好这几天何玲和金浩瀚的关系又有了新进展,进来的劲头儿还带着一路兴奋的加速度,手里还拎着装小吃的塑料袋。看样子是要和老金共进午餐的……何玲的急刹车毕竟来得太迟了,当她发现两颗眼珠正毒毒地瞪向她时,距离老金床边仅有不到1米之遥了。何玲一愣,啊,是他老婆?

在她确定了盘踞在老金床上的女人就是金浩瀚老婆之前,霍蓝玉就认定了眼前的妖精就是勾走她男人心的那个人了。

金浩瀚在霍蓝玉身后使劲给何玲使眼色,让她快走开。可金浩瀚的鬼眨眼更确定了何玲的初估,何玲不但没有撤退,反而撑起脸面装起城市女人的大方来了:“嫂子,刚来?”

霍蓝玉气得脸色青紫,双肩一耸一耸,一句话也说不出。

“嫂子,一起吃吧。”

“你……你是……”

“唔,你问这……来吧,边吃边说,这个问题你不问,我也得向你摊牌呢!”

“啊呀,世道就是不一样了啊,大真是成了婊子粉头的天下了啊!”

“唉,嫂子你这话可不对,婊子粉头那纯属商品,那不会产生感情的……”

“唔,金浩瀚说跟我没感情,原来就是跟你有感情了?”

何玲一边将塑料袋里的食品盛在餐具里,一边漫不经心说:“嫂子哎,这,这还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吗?我回答你呢,对你的打击更大;不回答你呢,你问呢……再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也得先吃了饭再说吧。”

霍蓝玉已经气冲冲走到门口了,却又突然来了个果断迅疾的向后转。哼,就这样走了,不等于给了狗男女方便吗?不等于对奸夫姦妇作出让步吗?那不等于宣布了自己主动出局吗?哼,想得倒美!霍蓝玉不仅身子转了180度,态度也瞬息阴天转晴,而且很响亮地“哈哈哈哈”笑了1分多钟,大大咧咧回到金浩瀚床前,说:“你看我多不好,来不来就跟大妹子你动真的了,其实呢,大妹子你看就是个好人,这一年我还得感谢大妹子你替我照顾他呢……你看嘛,看你也是个细心人,你买的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单凭这也看出你们感情了,这我也就放心了。”

霍蓝玉这一手很厉害,反倒使何玲和金浩瀚都没辙了。霍蓝玉主动拿起筷子,反“客”为“主”道:“来,吃吧,看菜都冷了……啊,够不够啊,不够了咱到外面吃去,外面有的是大鱼大肉。”

“啊,到外面……不用了。”何玲偷偷看了看金浩瀚,让他拿主意,这可叫怎么办哪?

金浩瀚就像个打足气的皮球,你越拍它反弹力越大,你不给它反作用力了,它也就成了个搁那在那的玩意儿了。他看出何玲好像示意他走开,可又不确定,稀里糊涂地就入席了。何玲看了一下,也为难地屁股挂着床边儿坐下来。

“来来来,吃,大妹子,”霍蓝玉动作幅度很大地夹了几口菜,又无缘无故大笑了一顿,大咧咧道,“呀,我说缺点什么呢,这热闹场面咋能没酒呢?老金,去,买两瓶酒去。去吧,愣什么呢,去买去吧,来咱一家家好好喝一顿。我倒是看来,这以后咱这一家家也就是这了,分不开了。这没啥,世界大了,什么事都会有的,以前不也是三妻四妾的?那又咋过呀?现在包二奶的不也多的是?我看咱这吧,你们好你们的,想咋好咋好,想好到什么时候也成,你金浩瀚毕业以后,你就把大妹子领家里一起过也成,养在一别里也成。但是有一条,婚我是不离,你金浩瀚要是实在不想要我,那也不用兴师动众的离婚,我给你死了,你只用给我办办丧事打发了我,那不省事多了?来大妹子,你吃你吃,别客气别客气,都一家人了还扭捏什么呢?以后咱这个家就数大妹子你着重呢……”

金浩瀚一愣一愣拧着脖颈。何玲撅着嘴走也不是,在也不是。

周尚文们探头探脑回到宿舍时,何玲已经不在了。霍蓝玉又回复了上一次来时的作派,金浩瀚又萎缩成一堆窝囊废了。霍蓝玉住了3天,继续着女主角的责任,洗衣服,洗床单。虽然相互少言寡语冷眉冷眼的,可夫妻间的责任还都各自尽力地完成着。据说霍蓝玉还单独请何玲吃了一顿饭,说还给何玲小孩买了贵重玩具。这霍蓝玉玩的是什么鬼花样,金浩瀚苦楚出一脸病态也没估摸透,这他妈的算是妥协了,还是让步了,还是更胜一筹了?或者有更长远的阴谋?

霍蓝玉刚走的第四天,李三儿老婆就一身肥肉颤抖抖地来了。小肉墩来的这天早晨,王天翔吱嘎吱嘎洗了一早上脑袋,还换了一身新西装。周尚文在他腰眼上戳戳问:“今天来?”老黄脸一红说:“你可能瞎说呢。”周尚文低声道:“瞒什么瞒,祝你人到成功啊。”王天翔笑嘻嘻说:“你真能瞎说呢。”

小肉墩进来直直走到李三儿床前,用并拢的手指头戳一下被卷说:“嗯呀,你可是不知哪一天睡死呀。”

李三儿迷迷糊糊坐起来,眼睛继续闭着说:“不叫你来,不叫你来嘛,咋又死来啦?”

“你管我呢,我来不来跟你有啥关系呢?”

“唔,那随你。”李三儿说着又倒头捂在被卷里。

这当儿,老黄脸一直红彤彤地放着光,不时侧目偷偷看着颤抖抖的高胸脯,明目张胆地激动着。

小肉墩在李三儿床沿坐定,宽大的脊背把龟缩的李三儿挡了个严严实实,这就可以和老道统肆无忌惮地挤眉弄眼了。

王天翔见李三儿又彻底沉醉在昏睡里,直盯住肉嘟嘟的圆脸盘,就色胆包天地问起话来了:“来了?”

小肉墩却向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还向身后昏睡的家伙挤弄了一下眼珠。

以后的几天里,吃饭时,舍友们去吃饭,王天翔也跟大家一起去吃饭;上课时,舍友们去上课,王天翔也跟着大家一起去上课。黑夜,冯格又把张变池安排在女生宿舍里。尽管周尚文、韩向东、金浩瀚、史大可几个轮流跟踪盯梢,可还是没有发现老道统和小肉墩有过私下约会……也就是说,小肉墩这趟来得实际意义到底在哪里,一时半会还弄不大明白。浪费上这么多开销,总不至于像歌里唱的那样,就是为再看对方一眼吧?还是行动太隐秘诡谲,这几个臭卧底压根儿就发现不了新情况?

倒是李三儿看上去,比上一次热情了一丁点儿。不仅主动给打回饭,还主动把小肉墩用过的饭盆都洗了呢。

但是第四天傍晚,盯梢的史大可就发现情况了。他见冯格和老道统诡秘地走进刺槐林里,急忙就跟踪过去探听。在渐浓的昏色里,两个黑影的边沿黏合到了一起,说话的声音低得像丝丝气息,一句也听不清。史大可只得跃身跳入近旁的一道壕沟里,而后向那边迂回过去。史大可撅臀裂胯总算是挨过去了,却连窸窸窣窣气息声也没有了,探头看时,早没人影儿了。

史大可一口气跑回宿舍时,王天翔和小肉墩连同李三儿已都不在了。

这下子更使史大可的消息增添了复杂性和荒诞性,也不管金浩翰的胃口已被吊往半虚空,也顾不得听听大家伙对情况的分析,就独自担当起侦探任务,义无反顾地冲进渐渐傍黑的昏色里。

史大可心急气喘地跑向校门口,望着朦胧天色里游走的人群,不知该追向何方。但是天下事难不倒侦测英雄史大可,他根据冯格和老道统走失的方向,详细分析情况,就向校园东侧野鸳鸯聚合的那片庄稼地摸索过去……一下子,史大可就从双双对对的野鸳鸯群落里,分辨出了肉滚滚的浑圆身躯……一切都像预料的一样,小肉墩前面还走着一个人,那身影的轮廓分明就是王天翔!

史大可急速潜入玉茭林里,蹑着脚,提着气,使劲将身子收缩到无形……一片片玉茭叶便都驯顺得无声无息,都像具备了灵性似的帮着他顺利穿行,而决不让惊动“敌人”。史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目标,视觉奇怪地产生了红外线功能,居然可以在渐黑的天色里,看清玉茭地里的一切……倏地,史大可差点吓得拉在裤子里。没看见小肉墩和老道统,却看见昏黑背景前,很醒目地闪动着一个小火星,接着就听到与小火星闪烁节奏吻合的叹息声……啊,那是李三儿!

那么,李三儿是来捉奸的?

那么,现在就是捉奸的最佳时刻了,咋么还纹丝不动啊?

难道是相伴而来的同路人?

史大可耐心地盯着小火星的闪动,听着枯燥的叹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叹息声的戛然而止,小火星也暗然熄灭,李三儿站起身子,又音色雄浑地长吁一口气,而后走向夜色的归途。

确认李三儿走远后,史大可就急速向另一侧的目标探寻过去,使劲把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但是,已经听不出什么动静了。再走近看时,只剩下空旷的暗夜,哪里还有老道统和圆鼓鼓的身影啊?

史大可怏怏地回到宿舍,百思不得其解,就悄悄把“敌情”汇报了周尚文。周尚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来……果然……”

史大可焦急地追问究竟怎么回事。周尚文只是一味地微笑着感叹:“老道统啊,老道统!”

第二天,小肉墩就打点回家了。看上去兴致很高,圆盘的肉脸笑得花一样。冯格招呼李三儿和小肉墩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开动了,冯格向车窗里的小肉墩招手告别,小肉墩却只管把脸仰向高处,望眼欲穿地张望着。冯格仰头看时,三楼大开的窗户口,探出的正是木然呆望的老黄脸。冯格微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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