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奇根据裕华市城市的现状,提出了向城市南部新区的发展的规划思想,解决现有城市不堪重负的现状。他和尚志海一拍即合,规划上报,获批,南部新区的建设就开始了。他和尚志海没想到的是仅仅是南部新区建设投资的每一个规划设计的审查,获批,都要由他和尚志海亲自出马,累得他和尚志海连轴转,甚至连休息日都占用了,一身疲惫。他和尚志海规划的初衷,就是把城市南部这片地,当成聚宝盆,当成一束鲜花,招蜂引蝶,引来无数的商贾、企业汇聚一块,土地增值,市财政不再捉襟见肘。南部新区的方案一公布,各地富豪一涌而进,裕华市仅有的几家星级酒店已人满为患。政府的相关部门早已人来人往踏破了门槛。而魏斯奇恰恰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宽大的办公室比往常更加冷清,除了正常的几个副市长常来以外,就连往常越级跑来部门头头脑脑都不见了踪影。
他开始还以为是秘书为他挡了驾,否则找上门,闯进办公室的人太多,他估计尚志海那里也一样,南部新区已经是寸土寸金了,异常火爆。他仿佛看到了南部新区的辉煌前景,已经为了裕华市经济腾飞的战车了,吹奏出了最美最灿烂的乐章,而他就是这乐章演奏的指挥家了。正当他在无比得意之时,刘倩却说她要送儿子出国读书去了。他感到震惊,儿子才读完初中,怎么就想到出国了。
“不出去读书怎么办?斯奇。”刘倩对他说,“你这么忙,忙到周末都没时间陪我们儿子了。”
“但这也不是马上要送到国外去读书的理由啊,虽然是忙,把这一两年忙完了,总还是有时间呀。”魏斯奇说。
“你忙完了,裕华市的工作忙的完吗,儿子荒废了怎么办?”刘倩说,“我把他送走了,你也不分心,好一心一意地工作。”
“太小了,到国外读高中,未免太早了,至少也应该是读完高中,读了本科才出国深造也不迟啊。”魏斯奇思前想后说。
“斯奇,你这都是什么时代了,你还是满嘴的陈词滥调,你以为还是你们那代人当年吗,读过大学,就可以终身无忧了。现在不行了,本科毕业当快递员满城跑送货的多得是。”刘倩振振有声地说,“研究生求职都困难,公招公考的门槛都高了,研究生,博士生不稀罕了。我不把儿子早点送走到国外深造,读到博士后才回国来,他往后怎么办。”
“你为什么突然又这种想法?刘倩,你知道这一出去读书要花多少钱吗?”魏斯奇问。
“我当然知道。”刘倩说。
“有吗?”
“当然有,等你想到,猴年马月了。”
“我们儿子还小,出去读书谁照顾他?”魏斯奇提出个问题说。
“我照顾,我去陪读。”刘倩说。
“你工作不要了,省城你爸妈谁照顾?”
“这些你不用担心,反正我在单位也是闲人,干不干没人过问我。我爸妈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有我兄弟照管。”刘倩好像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告诉他一样。
“你这不是要我当裸官吗?”
“话别说得难听,什么裸官不裸的,我又没辞职,我又没移民。我走哪去了谁知道。反正我三天两头都往省城跑。女儿照顾老干部,老革命很正常,人家那么多人不都是这样吗,又不是我一个,机关里多的是,你瞎操心干什么。”刘倩告诉他说。
刘倩要干什么,他挡不住,也劝不了她。他只是担心,儿子太小了,出去怕不适应,不适应又送回来岂不成了笑话。
儿子和爱人都出国了,他也就闲了许多,听不到刘倩的唠叨和说不完的闲话了。第一年回来,他看见儿子长高了,懂事了,满嘴跑英语,说外国话,他还高兴了,见识多了。特别是儿子说了在外国读书的方式,很轻松,没那么大的压力,他相信了。他回想到初中,特别是高中,哪里轻松过,压力太大了,试题从来就没断过。也许是国外的教育方法不一样,不像是国内填鸭式的教育,死记硬背。他又看到眼下的家长们,为了不使自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没有哪天不接送孩子往各类补习学校跑,起早贪黑,孩子辛苦,家长们更辛苦。想到这些,他又觉得把孩子送出去也好,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社会上好像一阵风,有条件的都送出去了,富豪们就更不用说了。
他也算过账,儿子和刘倩在国外要花多少钱。他的工资都在卡上,没怎么动。他问刘倩,花出的钱从哪来,怎么没动他的钱呢,刘倩告诉他,别多想,反正她有钱花,更不准他伸手收钱财,安安心心的工作。她说她为儿子申请了助学金,也有基金会资助。只是要他对她提到过的人和企业不要故意刁难就行。他刁难什么,这些人来投资,干得好好的,企业越做越大,上交的税收在增加。他才不会平白无故地物为难这些人和企业,反而会为他们提供轻松的经营环境。
他永远都记得,刘倩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对他说,你这届干满了,如果得不到升职,没有更好的职位,你就别干了。当个调研员,当个巡视员有什么意思,你也就出来,到国外开开眼界。
国外他去过。他和尚志海都去欧洲考察过。第一次出去的时候,一切都觉得新鲜、奇特。城市、工厂流水线令人耳目一新。后来再出去,国内城市,裕华市已发展得很好,他们再去时就不觉得好奇了,而且感觉不到再有值得惊奇的地方。国内城市的发展反而比欧洲的一些城市建设快多了,欧洲城市无非不过是历史久远罢了。
“去国外有什么好,我不习惯,我到了国外二不挂五的。去了有啥意思,不适应。”
“出去了过段时间就适应了,我不是一开始也不适应,现在一切都感觉好了。”刘倩告诉他说。
魏斯奇觉得刘倩变了,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过去在家庭,她只是为了琐事蛮横,叼专刻薄,对外她一直是以贤妻良母的身份示人,而且是贤内助。曾经有传言说没有刘倩就没有他的今天。他完全不理解过去只沉迷于麻将牌局的人什么时候有如此大的能耐,儿子读私立学校,出国读书,她本人出国陪读。他一点心都不操心,而且钱也没花他的,依然不忧不愁。她变了,变得比年轻时候时髦了,看人也是不屑一顾,傲视轻物,把一切都视为草芥,连自己在内。她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还是出去后变成这样,他说不清楚。
“刘倩,儿子读大学了,能自理了,你早些回来,你要我裸官到什么时候,迟早组织上会发现呀。”魏斯奇对她说,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国,回到家里时候说的。
“你裸官,你怕了。你孤单,你寂寞了。魏斯奇,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回来了,我已经移民了。”刘倩依旧是冷漠地说。
惊天炸雷,魏斯奇震惊极了,感到不可思议,惊得张开口好一会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叫我出去就是为了都移民?”魏斯奇嘟咙着说。
“我呆在这儿干什么,永远是你的陪衬。你和尚志海,你永远都是他的副手,都是跟他搭档卖命干活。你为我扬眉吐气过吗,胆小如鼠,处处小心谨慎,瞻前顾后,就为了保你的位子。你哪一天大胆杀伐过吗?我不想永远当你的衬托、依附。”刘倩振振有词地说,“你知道我在机关里整天是怎么过的吗,清闲,无关重要,就是因为是你魏斯奇的女人。单位领导没重视,你也是置若罔闻,不管不顾,我只能每天沉迷于麻将,打麻将还不输钱,还不是因为我是你的陪衬,你的女人。人家尚志海的老婆,早就调到组织部任职去了,虽然不是在裕华市,但人家受到重视。一样的高中文化,我凭什么原地不动这么多年,我没怨气吗?你重视过吗?你为我奔走呼号努力过吗?”
刘倩的一顿抱怨使他汗颜了。她的父母退休,人走茶凉,他又始终不愿低三下四求人,才使她一直默默无闻的呆在机关做个闲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不甘心做他的垫背,有野心,不甘寂寞。只是为了他而忍辱负重,以贤妻示人,以温柔体贴贤惠而著称,是他的好内助。他原本以为,他从政,离开工厂,她也随调到了地方,解决了体制问题,满足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终于爆发出来,满肚子的怨气。人的欲望难道真的是无止境,沟壑难填。他和她的婚姻究竟是什么,现在一想,仍然是一种交换和相互利用。现在彼此都不利用了,只不过她利用了他和儿子出国了,移民了,而他却要留在裕华市当裸官了。孤身一人,说不准哪天被查了,怎么交待,说的清楚吗。他现在有些害怕了,怕仕途因此而毁掉。
“刘倩,你考虑过没有,你一走了之,我怎么办?”魏斯奇小声问。
“你按程序向上报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倩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你怕影响到你的仕途,我们离婚呀。”
“离婚,刘倩,我彻底服了你,很多问题不是离婚就能解决的。”
“还能怎么办,魏斯奇,我彻底厌倦了这种生活,我走了,正好你可以正大光明去找你的唐慧了。这么多年,我都忍了,为了你的前途,你的名声,我们的家庭,我没说过一句。”刘倩这才向他摊牌了。
“我和她是早前的事情了,你调查过我。”魏斯奇恐慌地说。
“当然是调查过,我是谁,手眼通天。你是什么时候搞上的,什么时候帮她的,我都一清二楚,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我查得清清楚楚。过去没揭穿,是因为考虑你们是同学时候产生的感情,她又是因为你被男人离了婚,她也可怜。”刘倩坐下来说,“我想,你偶尔去见她,总比那些个贪官三天两头跑去混,养情人、包小姐好。我才当睁眼瞎。说到底,还不是顾及你的名声,你的名声坏了,儿子和我跟着倒霉。所以,你不劝我回来的事情,我也不会把你这些丑事拿出去说,你也不要追究我是怎么调查你的,彼此都假装不知道,为你好,为儿子和我好。当初我为什么要撵走张加慧,就是怕她坏了你的名声,这人是骚妇,怕她为了她小叔子,什么卑鄙的事都干得出来,你以为我白撵她走了吗,我让她小叔子找了我,不准找你。魏斯奇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你有多少苦衷吗,有多少难言之隐,你以为我在机关的闲人是白当的吗?”
刘倩说完也含泪了,她也感到憋屈,很多事是不得已。而魏斯奇此时更是羞愧,无地自容。他和唐慧的事非常隐秘,都被她知道了,而且是知道了这么多年都没说出来,他才感到同床异梦的妻子是多么可怕,多么有心机,一直隐忍到出了国,移了民,才说了出来。他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她出国,移民,得花多少钱,得有多少钱,她从来没说过,反而怕他为了钱而搞权色交易,他感到更怕。他不知道她设的什么局,这局有多大,将来暴雷,会将自己炸得怎么样。太可怕了,他感到坐到火山口,站到悬崖边,掉进了冰窖一样的提心吊胆了,夜夜不能睡个囫囵觉,时常噩梦缠绕。
刘倩走后,他连唐慧都不敢去看,去联系了,尽管他还是在惦记她,但他彻底没这种勇气了。
过了不久,刘倩通过律师,把离婚协议寄给了他,彼此没有财产分割,只要签字离婚就行,他犹豫不决,很久都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刘倩也没有催他,彼此从此失了联系,就连他想关心问候儿子都办不到了。他觉得是自个咎由自取,自取其辱,欲望大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