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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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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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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过后总会晴》连载

第一十六章 升职也烦恼

魏斯奇吃过看守送来的饭,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南瓜粥,就望着那高处的小窗户出神。阳光早就从窗口移走了,他不想午睡,因为牢房里睡觉的时间太多,睡眠足够了。他又坐到那张破旧的小方桌前,拿起桌上一叠空白的信纸,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无聊地数着页数。数了一遍,他又数一遍,就这么乏味无趣的打发时间。他可以看报,看守会送来,他不想看,是因为那报上再也见不到有关他的报导。和这些纸送进来的时候还有支笔,不知为什么,看守见他不动笔写交待材料,就把那笔收走了,拿走时看守告诉过他,要写时再给他送进来。

魏斯奇数了几遍,厌倦了,就把纸放到一边,双手支着头。下巴的胡茬弄得手心痒痒的。他在回想,他从单位到踏入政界,从一个人埋头工作,专研技术的人员到说话算话,颐指气使的时候,有多少人找过、求过,记不清了。他人生精彩,活得风生水起的那些年,他认为最该帮的是吴唯一,这人讲义气,敢担责。可是离开了学校就杳无音信,消逝得无影无踪。如果当初偷梨子,吴唯一胆小怕事,把大伙供了出来,供出是他怂恿吴唯一爬树的鬼主意,那么受处分最严重的就不是吴唯一了,而是他自己。主谋,那么记入学生档案,有可能读不了高中,读了高中也入不了团,更不可能读大学入党之类的事了,更不可能当公务员踏入政界,身上的污名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牧羊坪打高尔夫碰上了,一聊读书时候的往事,才知道吴唯一离开学校后一直艰辛和坎坷,进过收容所啊,什么事进收容所吴唯一没讲,一路流浪能有什么好事吗,他不是对吴唯一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觉得该从良心上讲该出手相帮了。他有这种权力,有这种影响,何况是动嘴皮子,又不是真金白银,才对那个投资奸商高仲文随口谈了吴唯一也在搞规划设计,把设计项目放给吴唯一做。没想到高仲文那人答应了,很爽快。他以为帮成了吴唯一,如果不是他打电话问起,还不知道高仲文这人坑了吴唯一,如果不是还能拿捏得住高仲文这家伙,不仅忙没帮上,还害得吴唯一鸡犬不宁,日子都过不舒畅。

其次,他还觉得该帮的是唐慧。唐慧是跟他最有情有义的女人,你情我愿,而且从尚未结婚就开始了,说是情人一点不假,是真情实意。唐慧没有和之后有染的女人一样,把身体当作筹码交换过,更没有向他索取过一分钱,明明知道他都当副市长了,可以为她调换工作,关照她。任何非分之想都没有提过。他只是觉得她生活得很苦,可以改变一下,才叫她去找吴唯一注册了个公司。而且这种事放给任何一个人都赚钱,都合理合法。唐慧明明知道他有了女人,结了婚,从来没声张过,伤害过他和他的家庭,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咀嚼爱过的苦果,偶尔心烦,她又成了他的避风港。

魏斯奇现在最该审视的是自己的婚姻,原本以为是最美好,最有期盼的婚姻是不是最终害了自己。受审查到关进这牢房,是不是因为这场婚姻。原本在单位好好的,在数控车床研发中贡献突出,厂里打算成立分厂,都拟入了分厂厂长的候选和培养对象了,却在这时候进了机关,是不是入错了庙门。他现在回想,不跟刘倩结婚,那时候也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争取当分厂厂长,二是进机关。那是股风,一个大学同班的同学一大半都进了政府机关关系任职。他甚至想当个分厂厂长多好,搞专业技术,哪怕跟唐慧结婚,落下个不好的名声,也远比弄进牢房好。悔恨没有用,他只能唉声长叹,抱怨命运多舛,时运不济而已,才会身陷囹圄。

假期结束,魏斯奇上班后不久,就按刘倩的要求,一块去镇上的民政婚姻登记处领了证。领完证,他和刘倩商量在厂里不举办婚礼,婚礼她们家有安排,择日回省城办个盛大婚典。他和她忙碌地在镇上商场买了一二十斤糖果,几条云烟,回到厂里逢人就散发,一天的时间糖果、香烟都派发完毕。然后就是把那宿舍打扫一番,当成是新房。要求分房的报告也写了,交到了后勤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间能批下来。厂里排队分房的人太多了,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

厂里的婚礼虽然简陋,但回到省城,那婚礼的场面令魏斯奇目瞪口呆。四星级的酒店,张灯结彩,前来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礼品堆积如山,光是鼓胀的红包就有上百个。不仅是省市刘倩父母的下属来了,就连外地市县系统内的官员也驱车来了,就连尚志海也带了他的夫人来了。他第一次穿西装打领带,潇洒英俊。刘倩穿婚纱,魏斯奇才第一次发现她居然也显得婀娜多姿,衬出了几分姿色。婚礼结束,休息了几天,他俩又返回单位上班。

“斯奇,不是说好了请你父母来吗,怎么没见他们来。”回去的路上,刘倩才问他说。

“我爸我妈一辈子没离开过县城,我也跟他们说了地点,时间也写了,他们不肯来,怕找不到路。”魏斯奇说。其实他根本就没对父母说,也不想他们来,怕来了丢他的丑。

“我们可以去接他们啊。”刘倩说,“我爸妈还说,结个婚这么热闹,连亲家都没见着,尽是不相干的人。”

“事情都过去了,算啦,结了婚,往后见面的时间多了是。我爸是粗人,搬运工,快退休了,只要你爸妈不嫌弃就行了。”魏斯奇安抚说。

魏斯奇回到厂里,正逢车间进行数字化车床的攻关项目,忙得不可开交,一忙就是整整一年。刚好告一段,刘倩就催促他去办理调离的手续。

“斯奇,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商调函都到厂组部好几个月了,你还不赶紧去办。”刘倩说,“人家那边位子都空出来了,就等你去了。”

“倩倩,你不知道吗,厂里正研究提拔我当新成立的数控机床分厂厂长,我一提要走,厂里肯定研究不考虑我了。”魏斯奇解释说。

他其实是在比较,留在厂里,不久就可以当分厂厂长,调走是一个县的交通局长,才科级,而且跟他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关。所以他犹豫不决,不敢预测离开熟悉的单位往后是种什么情况,对个人前途发展深不可测。

“斯奇,你想想,不调走,我怎么办,在厂里,我永远是个工人,在这转干的希望都渺茫。你好了,我可惨了。”刘倩说。

“调过去,你也不一定能转干,进入正式编制啊。”

“我问过我爸了,调过去,我进了机关,只是暂时过渡,肯定转干。你见过哪个机关干部没有编制,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在工厂,在企业,你又见过哪个工人有编制,转了干。你是想我一辈子当工人,没出息,当个家庭妇女吗?还有我俩,呆在这破厂里干啥,就这一间宿舍,还是单人床,过去了,人家那边的房子是现成的,至少是套二的房子。等厂里分房,猴年马月,我肯定待不下去了。”

魏斯奇怀着难分难舍的心情,带了刘倩去邻县组织部门报了到,刘倩也到县财政局当了个工作人员,不久转了干。

他上任两三年,就干了件漂亮的大事,把一条三十多公里坑坑洼洼的连接通往市里的县道,改造建成了漂亮、平坦,沿途都有绿化的样板路,一时间在全市传为佳话,不仅县长书记都逢会都夸,而且市政府还专门在通车那天召开了全市交通系统的现场会。魏斯奇大名传开了,论修路,他是个外行,但他想修路,那么点可怜兮兮的计划拨款资金只够填那些坑坑洼洼。他长时间跑省上交通厅,跑市上不行,那预算资金就是市上批的,抠得要命。他又跑省财政厅,又找老丈人帮忙疏通。老丈人理直气壮帮,电话告诉省交通厅和省财政厅,要帮扶地方,才争取到足够的资金重新修建这条道路。就连尚志海来参加现场会的时候都问他,你哪去搞的这么多资金,把资金预算不够的窟窿给填上了。魏斯奇笑而不答,秘而不宣。

“老弟,到市上来,市里需要你。”尚志海那时已是裕华市副市长了,他颇为欣赏地对魏斯奇说。

“你说了不算,尚兄。我到市里去帮你打工吗?”魏斯奇说。

“我说了肯定不算,但有人说了算,在县上当个交通局长,屈才了,埋汰了。”尚志海对他说。

魏斯奇其实心里清楚,什么才不才。前两任交通局长,交通管理专业出身,专业,但没钱,只能修修补补,填坑填涯,当然修不好路,长年累月都尘土飞扬,泥浆四溅。有钱,路自然修好,干成了。搞交通,他是个外行,但搞得来钱呀,这也是才吗,他对才又有了重新的解释和定义。

果然不久,魏斯奇就从县交通局长调任到市交通局任局长了,刘倩也从县财政局跟随到市财政局上班。这本是两全其美,夫荣妻贵的事情,但魏斯奇却过得不开心。刘倩的埋怨多了,总嫌他做的饭不好吃,总是那么一两样回锅肉、红烧肉、萝卜汤、冬瓜汤。他从初中、高中、大学都吃食堂,顿顿如此,天天照旧,根本就没时间练习做饭做菜。他也跑去买了几本菜谱,依图画样还是做的不好,佐料他就办不到,味道还是那么差,不是咸了,就是寡然无味,他在想,放盐总不会弄个天秤来称重吧,他现在才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句话的含义,厨师不是人人都能当。他听刘倩抱怨多了,做饭做菜连菜谱也懒得去翻去看,索性按他的习惯,放盐,放料酒,埋怨他只能当耳边风了。

“工作我没什么愁的,就为了这琐事闹得不愉快。”有一次回家探望父母,跑到唐慧那儿诉苦了,魏斯奇说。

“正常呀,人家是大千金小姐,有点脾气很正常。你又想仕途,又想夫人贤惠,鱼和熊掌皆得,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唐慧安慰他说,“往后她要怎么样你都依了她就行了。,别自行烦恼。”

“依了她?”魏斯奇说,“都依了她,我还像个男人吗,比如小孩读书接送问题,双方都没父母来管,说请阿姨吧,年轻的她又怕人家勾搭我,年纪大一点她又嫌人家在家里碍手碍脚,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有时候想离婚算了,这婚结来干什么。你别笑我,我真的有时想不到办法。”

“正常,一个年轻保姆在家,是女人都会猜疑,吃醋。你就问她,怎么办才好,顺了她。斯奇,结了婚千万别随便离婚。离了,她父母会放过你吗,组织上还那么信任你吗,别胡思乱想。当然,我不是她,如果是我会当个贤妻良母,放下所有事,为了家庭。她出身不同,想法不同,你就依了她不就行了,烦恼就少了。好了,不说她了,你都是很久没来看我了,晚上住我这儿吗?”唐慧问他说。

魏斯奇点了点头,感觉从唐慧说的话中得到点启发。他是把车停在城里一处公共停车场,步行而来。那晚他感觉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温柔,激情,使他很快又恢复从前的那种状态,烦恼在两个肉体交触中消失了。第二天,他回了趟家,又给父亲买了两瓶好酒,父亲依旧喜笑颜开,说话也没那么粗鲁了。他认为唐慧说的对,这婚是不能随便离,离了真要摔下来了,还真不是滋味。习惯了指手划脚,喜欢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自己正是宏图大展,有番作为的时候,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斯奇,那么多人都把儿女送到私立学校去了,私立学校有校车接送,免去我们好多麻烦。小学就开始住校,周末才送回家。反正你去接送,又怕丢脸,不好吗?”一天刘倩终于依偎着他,撒娇似的说。

“多少人,肯定读公立学校的是大多数人。我们工资这么多,花掉了,还存的了钱吗?”魏斯奇故意说。

“私立学校教学质量高,儿子学习不用我俩操心。学校有老师辅导,钱是花了,省心啊,何况花了再挣啊。你没见公立学校那些家长,这补习那补习的,为了儿女忙得晕头转向,好烦人呀。”

“你说的有道理,你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说的,你不准管。”刘倩高兴地说。

“我肯定不管,只要我们儿子学习成绩好。”

魏斯奇并不知道,他一答应了,就有人去替刘倩办好了。

儿子走了,家里清静,争吵也少了,但是每当魏斯奇回到家,都不见妻子的身影,一连几天都是睡了,才被她回家的响动惊醒了。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家?”魏斯奇有次问。

“打麻将。”刘倩直接回答。

“打麻将,时间长了,你不怕打成黄脸婆吗?”

“不会,我有美容卡,再打都不会变成黄脸婆,你没见我皮肤比过去好多了吗,光滑、柔嫩多了。”

“我还以为你涂了凡士林呢。”

“老土,什么都不懂。”

“你打麻将不怕输钱吗,输多了,我们儿子读书的钱都被你输光了怎么办?”

“谁敢赢我的钱,我输不了,你放心。你没事有人约,你也可以去打呀。”

“我才不去,我手气臭,打不好,怕输钱。”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一个副市长,人家约你打牌,谁敢赢你的钱。你手气臭,人家的手气更臭。”刘倩掀开杯盖,钻进被窝说,“这点常识都不懂,你见过尚志海打牌输钱吗?”

“还有这种奥秘,有时间我也去试试,只不过我比他忙多了,他只是动动口,我是又要动口又要动手,比他累多了。”

“没关系,往后你升职,不就只动嘴了吗。”

他抱了刘倩仔细摸了她的全身,这才感觉她不光是脸上光洁柔润了,而且身体的四肢和全身都柔润光滑了。他还以为那美容只是脸上,没想到周身都被美容过了。神奇,真还是少见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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