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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唯一按照魏斯奇发来的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对方是高仲文，是省城著名的开发商，早听说过。对方接了电话，很客气，电话中叫他们明天安排到他的项目现场去一趟，约好时间，带上你们公司的相关资质，顺便把现场实地考察一番。吴唯一打完电话，兴奋了，果然是真实的，他马上安排辛丽琼租车，租两台像样的车，至少要奥迪一类的车。
“租什么车，公司不是有台车吗？”辛丽琼爱理不理地说。
吴唯一知道，是有台车，是公司组建后不久才买的车，但是台二手车，两万多块钱买的大众二手车。买它使想跑业务不至于骑个自行车去。他在恒博的时候，有时就骑了个自行车去，但一到离客户不远时就得找地方停了，走路过去。明天是要去高仲文的现场，高仲文是谁，省城的设计界，地产界都知道他，大佬级的投资开发商，开二手车去，不光丢自个的丑，也丢魏市长这个介绍人的丑。你介绍的单位开个破车来，人家高仲文敢把项目给你做吗。
“公司的车太破旧了，租两台，搞规划的设计师都去，熟悉现场。”吴唯一仍旧对辛丽琼强调说。
“租车要花钱，一天几大百，只是去看看，又没落实，何必先花冤枉钱。”辛丽琼仍然说。
“你就知道心疼钱，开个破车去，人家放心吧项目给我们做吗，妇人之见。成不了，租车钱在我的工资中扣除。”吴唯一真有些生气了说。
辛丽琼无奈，只好打电话安排租了车，是一部奥迪，一台奔驰。
第二天，吴唯一带了辛丽琼和几名设计师，开着租来的两台车，花了近一个小时，到达高仲文约定的现场。下车一看，周边的项目有的已经打围了，有的已经开始打桩了。这片地目前虽然还很荒凉，但拆迁都完成了。规划是省城重点的开发区，土地拍卖工作早就结束了。根据城市规划，未来一条35米的大道将从这儿直通城市中心，地铁交通的设计也完成了，只等审批完成就动工了。吴唯一站在那儿，望着四周广袤的田野，心情有点激动，如果这设计成了，不光是挣了大笔设计费，而且自己的作品也在这生根，就成了座丰碑，往后还怕没有业务吗？
等了不一会，打头开来的是辆黑色的宾利车，后边还跟着三四辆车。车一停位，一位副驾上下来的人替高仲文打开车门。用手护着钻出宾利的高仲文，吴唯一就赶紧迎上去，做了自我介绍，毕恭毕敬地把准备好的一本装帧精美的公司简介图册递了上去。高仲文接了没有翻开，而是顺手又递给了为他开车门的助手。
“这片地就是我的，你们先看看，心中有数。待会找我的人把红线图、地形图、规划设计任务都拷贝回去，先拿个方案出来看看。”高仲文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脸严肃，他没有让吴唯一说一句客套话，就先说了他的想法，“我是想，这片地有四百亩吧？”
“是，四百亩，一分地不少。”站在他旁边的高个助手说。
“我是想，如果光建住宅可惜了，配套的商业和其它设施一件都不能少，体现项目的高大上。”高仲文说。
轮不上吴唯一说一句话，高仲文就朝他说了句，我还忙，先走了。就钻进了宾利车风一样的开跑了。另外车里下来的几个人，才跟吴唯一做了资料交接，介绍了土地的情况，并说明高总要求他们在一个月时间内拿出个成熟的方案，并留下了相互的联系电话，也开车走了，剩下吴唯一带来的一伙人站在原地。
吴唯一原本想深入交换意见，了解对方的想法，就那么一两句，高大上，还真就是大佬的风格。他本想谈点合同，费率的问题，半句都插不上话，甲方的人都走光了。
“怎么办，做还是不做？”辛丽琼先开口问。
“怎么不做，按照规划条件，近百万方的建筑体量，设计费一两千万元，能不做吗？”吴唯一说，“开始吧，大家看仔细点，包括周边的情况，该拍照的都拍点照。”
“吴总，这么大的项目，会不会有大的设计院来做了？”有设计师问他。
“管他的，我们只管做好，做成功，就彻底打了个翻身仗，将来，这里就是我们的样板，口碑。做了这个项目，做成了，我们往后就跻身于大院的行列了。”吴唯一鼓动大家伙说。
千载难逢，碰到这么大的项目，不光是吴唯一振奋，连同他带来的设计师都有些激动，这种练手的机会不是每一个当设计师的都能碰到啊。他们忙前忙后了大半天，把这地和周边的情况都摸清了，才返回了公司。一想到有一两千万的设计费，辛丽琼更是喜笑颜开，破例在中途找了家餐馆请大家高高兴兴吃了顿饭。
“点那么多菜干啥，能吃完吗？”见服务员不停上菜，吴唯一问。
“算提前庆祝，吃不完打包走。”辛丽琼说。
回到公司第二天开始，吴唯一就布置好了分工，做户型的，考虑总图布置、考虑外观效果、研究商业布置和配套，天天加班，几乎到大家都感到完美，而且还拿了些顶级的省内外大院项目做比较，才最终确定了方案，才赶在限定期限提前完成。吴唯一又马上联系了对方，确定了方案汇报的时间地点，高仲文的仲翔公司办公大厦。
吴唯一又安排租了两台车，又是早早赶到，坐在会议室打开电脑，接好投影仪，也是等了一会，高仲文才率了他的一班十多个人进来了。吴唯一亲自担任主讲，从设计理念，设计思路；从案例比较，从市场需求，从户型产品的构成，到楼栋外立面的风格，气度，从商业布置到小区的配套，都一一做了汇报。他认为够精彩了，辛丽琼和同事们也认为吴总今天出奇的发挥，解说太精彩了。当吴唯一讲解完了，他带来的人想鼓掌时，却见高仲文和他的部属们反应冷淡，就都不敢鼓掌了。
“很好，你们把资料留下，回头我们拷贝一份，仔细研究一下，回复你们，辛苦了。”高仲文边说边起身，带头走出了会议室。
高仲文的手下来拷贝汇报稿，也走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高仲文的人一走，辛丽琼就问。
“不走干什么，还等高总请吃饭吗？”吴唯一安排设计人员收捡电脑说。
“话都没说几句，人就走光了，好坏也不说。”辛丽琼一脸不高兴地说。
“人家说了很好嘛。走，出去说。”吴唯一心中很不愉快，费了这么大劲，具体的好坏都没说一句，人就走光了。
“吴总，你等会儿。”一走出高仲文公司大门，辛丽琼就站住了说，“我们是不是该把高总手下的人请出来带走。你忘记了吗，上次陪总公司的人去汇报方案，汇报会一结束，总公司的人就把我俩支走，车留下，害得我俩打车回办公室。总公司的人拉了客户的高管去九州大饭店消费去了。后来我问了司机，说是去唱了歌，洗了桑拿，你忘记这事了吗。”
“不一样，那次是国企。高总是私企，是他个人的项目。”吴唯一说。
“国企、私企，手下的管理团队都是打工。他们不说你方案好，他高仲文敢一个人拍板吗？吴总，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高仲文手下只要一个人说你方案不好，他就拿捏不准，现在私企老板都是半桶水，你以为都有眼光吗。你要想搞定高仲文，就要先搞定他手下的一大帮人。”
吴唯一犯难了，进退两难。走出来了，再回头去请，请得动吗，而且还不知道这些人肯不肯去。辛丽琼说的那两次总公司过来汇报方案，怕人不够，气势不壮，才把他和辛丽琼和几个设计师叫了去，也是租了好车陪同去参加汇报。但他认为那是国企的项目，而且一叫都应声去了。如果高仲文管理严格，跑去一个人都请不动不是更加尴尬吗。他怕弄巧成拙，只好带了人马返回公司，听天由命，等候结果。一路上辛丽琼都是喋喋不休在他的耳边唠叨，说个不停，吵得吴唯一冒火，踩了脚急刹车。
“下车，下车，你开了车去请，你请得动，算你有本事。”吴唯一突然冒了火，开了车门下车说。
“你冒我什么火，你是老总，该你想到的事情，凭啥朝我发火。”辛丽琼也下车说。
后边跟着的车见吴唯一紧急刹车，险些追了尾，设计人员见两个老总吵开了，赶紧上前劝阻。
“吴总，辛总，别争了。高仲文一走，其他人都跟着走了，估计是害怕高仲文，回去请估计也没用，我们回去等消息，我们不信好的方案他高仲文不用。”设计组长劝导说。
吴唯一从组建这个小公司以来，一直奉行的事老实做人，他做的很多项目都是靠质量取胜，从来不去讨好，巴结获取。他也认为辛丽琼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事已至此，更不好回去讨好、邀请那些人。他这一走，一月两月都没有消息，期间他也向高仲文打过电话，询问他们决定了没有，高仲文告诉他，还没定，叫他耐心等待，这一等，大半年过去了。直到有设计师在市规划局的公示中看到高仲文项目的方案获批了，吴唯一才知道傻等完了。他不服气，又带了几个设计师去项目所在地一看，原先的荒地打围了，围墙上喷绘效果图、立面图，明明就是自己搞的方案啊，怎么设计方案变成了省外的一家企业呀。
“抄袭，肯定抄袭。”有设计师愤愤不平地说。
“告他，告他，打官司啊。”也有设计师说，还拍了照。
吴唯一清楚眼下的设计圈子，你抄我，我抄你，小院抄大院，大院抄小院，早已习以为常，满城都是欧式、中式、现代，千城一面，你能说谁抄谁。只要平面、外立面稍加改动，就敢说是自家的独创。设计方案都没人申请专利，申请作品保护。没被选中，只能自认倒霉。他简直心冷透了，花了那么多功夫，熬了那么多夜，费了那么多心血，白干了。他简单算了笔帐，人工成本，制作成本，花去了五六十万元。他心痛，但又无可奈何，如果去打官司，走诉讼道路，往后省城的大大小小投资商，地产商谁还敢要你设计，名声坏了，相当于自掘坟墓，自绝生路，他只好忍气吞声，长叹口气，摇头离开。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项目泡汤了，原本以为打翻身仗，挣大钱的梦破了，公司上下顿时阴云密布。辛丽琼更是恼羞成怒，把怨气都发到吴唯一身上。
“吴总，你还说你这个同学是市长，他连高仲文都拿捏不准，驾驭不了，他这市长不是白当了。”辛丽琼愤愤不平地说。
“你搞清楚，高仲文是企业家，他只是帮我们介绍。成不成是高仲文和我们的事，是我们没有和高仲文谈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不知道。人家介绍我们去，也是为了我们好，他怎么完全清楚高仲文的为人呀。”吴唯一解释说，“辛丽琼，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相信魏市长没有害我们的心。”
“还没害我们，几十万都白花了。”
“那也是我们的事啊，想赚更多的钱呀，关人家屁事。”
“吴总，把公司现在赚的钱分了吧，我想买房了，我怕哪天公司亏了，白干一场。”辛丽琼突然说。
“公司现在还没垮，公司还要运作，分了，你是想公司解散吗？”吴唯一反对说。
“照此下去，公司垮了，我连房都买不起，白干一场。”辛丽琼有些逼迫的说。
吴唯一不想从此罢手，解散公司。他自己清楚，他是无路可退，一次挫折，他不会认输，但辛丽琼不一样，是个女人。她投资自己，决不是共进退，荣辱共担。她只是想赚钱，过好于常人的生活，所以他前思后想后说：
“辛丽琼，其它埋怨话不要多说了，也不要吵吵闹闹了，你把你投的钱全部退出去，拿去买房，我绝不同意把公司解散了，千辛万苦才搞起来，一次挫折，一次失败，打不倒我。”
“你是想把我挤出公司吗？”辛丽琼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他问。
“不是，我吴唯一不是那种绝情的小人，更不是算计人的人，你怕企业亏损，一无所获，我理解。投资的本金全部拿走，一分不少，你想去买房就去买房。公司按照原先的协定，你的股份一点都不少，每月的工资照样拿。我只有一点要求，严格按照我们原先的约法三章，不准吵，不准闹，更不准当着员工的面说风凉话。我们是小微企业，是靠大伙齐心合力生存的企业，决不是夫妻档，想说啥就说啥。想好了，我就通知财务给你办理。”吴唯一说。
“我退了，你不是吃亏了吗？”辛丽琼疑惑地说。
“正常，要做好公司，总有人吃亏，我没啥，光杆一条，有睡觉吃饭的地方就行。”
总算把辛丽琼的矛盾平息了，亏了几十万，对一个创业企业打击是大，对一个女人来说更是承受不了。辛丽琼去买了套九十多平方米的期房，交了首期款，两室一厅两卫。她时常拿了户型图到她闺蜜那里去炫耀，才干了不久，就买房了。她也觉得吴唯一亏了，但她转念一想，不投资他，他不是依然在恒博打工，办不起自家的公司，当不成老总，还不是受人支使，寄人篱下。想到这些，她又心安理得了。吴唯一这人还不错，她又在想，虽然现在睡到了一块，但他闭口不谈婚姻问题，再看一段时间，如果这人还能继续赚钱，他不提她也要主动提，睡了不能让人白睡，把他抓在手中，不能放跑这种有才能会挣钱的男人。
又过了些时候，吴唯一接到魏斯奇打来的电话，说他在省党校学习，叫他有空出来喝个酒，省党校就在光华街，离这儿不远。
“喝什么酒啊，我不会喝酒，你也不会喝酒，我们有时间吃烧烤，路边摊。”吴唯一电话中说。
“吴吹，我都忘了问了，上次介绍给你的设计任务完成了吗？”魏斯奇好像从电话中听出吴唯一情绪低落，就问。
“魏老夫子，魏大人，你不说还好，你介绍的那个高仲文是什么人啊，把我害苦了，做亏了。”吴唯一只好如实说。
“怎么回事，他来找我办事，我才顺便把你介绍给他。”魏斯奇说。
吴唯一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谢谢他还没忘记老同学。
“不行，做人不能不讲诚信。他既然对你不仁，也是对我姓魏的不恭。我有办法收拾他，断他的奶。吴吹，你放心，我要他自己去找你，把你的损失补回来。”魏斯奇在电话中说，“他高仲文就是个奸商，我会惩治他。”
挂了电话，吴唯一在想，断奶是什么意思，他不懂。过后一想，开发商、投资商的钱从哪儿来，他们自个有那么多钱吗，不可能吧。除了自有资金，大部分还是来自银行，如果是找基金，投资的财团，资金利息，回报高得离谱。魏斯奇会不会因为高仲文在这方面找过他，他才说这句话。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吴唯一接完电话后也没去多想，还是照样干他该干的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