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加慧跑去买了台小收音机,除了上课,整天就呆在宿舍听收音机播放的长篇连载节目,什么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甚至连水浒传这样的有故事都弄来听。一听还真上了瘾。一听大受启发,她就模仿把《项链》这篇小说默记下来,用讲故事的方式,讲了出来。一字不漏,连标点符号都不漏掉。她吃饭都叫室友去食堂买回来,怕晚上吵了室友,又跑去买了副耳机,最老最土的那种。她要出新,一鸣惊人,成为文学社中出人意料的文青。
魏斯奇一连十多天没见张加慧来找他,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张加慧亲过他两次了,每一次过后都有种想入非非的感觉。他去过两次文学社,没见张加慧,他又不敢去女生宿舍问,去找。他怕她说自己自作多情。他一时感到孤独,苦恼,总想不到办法来派遣。张加慧并不漂亮,只是她的一笑,一瞥,好似勾了他的魂一样。他这种时候完全把唐慧忘记了,偶尔想起,也就是同桌时候的禁不住的心跳,一晃眼就过去了。
当文学社朗诵会初评的时候,张加慧的节目时间有点超长,但节目新意,依然通过了。到了正式演出,其他同学的朗诵也博得了很多的掌声,而当张加慧登台,手里还拿着一叠纸,圆脸蛋微微带笑,下边的同学还窃窃议论了一阵。可是,当她开始后不久,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屏着呼吸,被她那圆润,变化的声音吸引住了,中间有几次鼓掌打断了她,她还是沉稳在掌声停歇继续说了下去。已经时间够长了,当她说完鞠躬时,台下学生、老师都起立鼓掌。太凄美了,太讽刺了,张加慧成功了,征服了众多的师生。她含泪谢幕,魏斯奇更倾倒了,被她击垮了,斩获了,张加慧要获奖,就要成了学校的明星。她下台后第一个跑去找的人就是魏斯奇。朗诵会还没完,她不顾众目睽睽,拉了他就朝大礼堂外边跑,跑到无人的灯光暗淡处,才停了下来不由分说抱了他就狂吻,吻得热泪盈眶。
魏斯奇如木呆了一样,垂着两手,任她亲吻,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挣脱她,伸手抹了抹脸上被她沾糊的泪水,朝四周看。周围静悄悄,一片宁静,远处是路灯照耀的小径。他缓了口气,盯着黑暗中发疯般的张加慧,模糊的身影,他也怦怦心跳,他也被她的亲吻弄得狂躁起来。他伸开双手搂着她腰,腰肢那么细,他问她说:
“你怎么了,突然发疯了,你不怕被同学看见,传了出去吗?”
“我成功了,我惊呆了。斯奇,我要感谢你,你让我出名了。刚才我控制不住,冲动了。”张加慧还沉浸在掌声包裹的兴奋之中,她声音颤抖地说,“你怕别人看到?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我怕,你是学校的明星。晚会还没完,评奖也还没有结果,我们回去吧。”魏斯奇松开搂她的双手说。
“牵我。”张加慧伸手说。
“走到有灯的地方我就松手。”
张加慧嗯了声,任他牵着自己,走到路灯照耀的小径,他松了手说:
“你自个去礼堂,获没获奖,我回到宿舍就知道了。祝贺你。”
说完魏斯奇就一个人走了,张加慧立在原地,见他走远才又兴奋地朝礼堂跑去。礼堂里的朗诵会还没结束,颁奖结果也还没公布,她又悄悄都朝后台溜去,坐在角落,双手掩面,心情澎湃地等颁布的那一刻。
魏斯奇急忙离开,是想冷静下来审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那被狂吻的一刹那。张加慧人不错,个子也高挑,虽然相貌不出众,称不上漂亮,但气质不凡,有股迷人的妩媚。但张加慧是北方人,如果彼此冲动,惹上了爱情,毕业分配肯定是天涯一方,自己只有东西南北翘首以望,等待一年一度的单位探亲假,他怕分居两地就如尚志海说的鸡飞蛋打,感情浪费了。但又喜欢她的不顾一切的狂热和胆大,还有温柔和妩媚。他又突然想到唐慧,美丽漂亮,但总是孤傲,似乎是麻木一般,何况现在没考上大学,肯定悲观得不知道怎样。他又在想,如果唐慧也像张加慧一样热情四射,他肯定被她俘虏了,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假期回家还可温存一番,毕业分配相距不远,尚能随时相见。但他又突然想到尚志海说过,他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他和她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而且女方的父亲是一名当地的领导干部,毕业分配回去根本不用考虑工作单位的好坏。魏斯奇认为和他不一样,父亲只是个苦力工,唐慧的父亲是个厨子,都是酒鬼,所以从前途考虑,他不敢说半个喜欢唐慧的字。而张加慧呢,她的父亲是干啥的,不知道。何况张加慧只是一种冒失的冲动呢,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也许再过几天又玩消失了,不搭理了。她出名了,学校优秀男生那么多,不追她才怪。他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多天,没见张加慧来找,他估计她已经移情别恋了。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多变啊,他有些耿耿于怀,失落极了。
魏斯奇从食堂吃完出来,端了个饭盒,正朝宿舍走,背后有人猛然拍了他一掌,吓得手中的饭盒“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回头一看,是张加慧笑盈盈地看着他。
“看你这胆子,饭盒都吓丢了。”张加慧弯腰帮他拾起饭盒,递到他手上说,“吃过饭到哪去?”
“回宿舍呗,还能去哪。”魏斯奇说,“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刚才食堂买饭也没见你。”
“那么多人,我倒是看见你了。”张加慧说,“晚上没事,我们看电影去。”
“电影有啥看的,又没新片。”魏斯奇说。他是怕囊中羞涩,舍不得掏钱买电影票。家里给的钱,只够伙食费和买点学习资料,所以不敢马上答应。
“我请客,老片子一样看,电影院清静,陪你聊聊天。我这些天忙着把耽误的功课补完,才没来找你玩。”张加慧怕他不去,赶紧解释说。
“你到校门外等我,回寝室放了饭盒就来找你。”
魏斯奇掩饰着兴奋朝寝室跑了去,张加慧站了会往学校大门走,她知道他是怕被同学看到跟她在一块,传得沸沸扬扬。
张加慧走到学校门外,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她一个人立在校门外的远处路灯下,显得孤独地站在那儿朝门口焦急地张望。她在等候她心目中的贵人,其貌不扬的魏斯奇。没有他,她不可能在朗诵会一举成名,成为同学心中的偶像,男生追捧的对象。她能出色的把《项链》这篇小说用有声的形式在晚会上演绎,立即引起了很多同学追捧,跑到图书馆去争相借阅。她认为全是魏斯奇的指点,否则她在学校,在文学社都是籍籍无名之辈,芸芸众生之草木。他点拨她,恍然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开启了人生的一时辉煌。赞美、掌声、颂扬接踵而来,有一种荣誉加身的喜悦,就来之于这个不起眼的男生,他可能是藏而不露的才子。所以她渴望能和他单独相处,多多受益。
等了好一会,张加慧才看见魏斯奇埋着头走出校门口,她赶紧朝他招手。走近灯光下一看,他好似刻意打扮来了一番,换了件外衣,外表显得神气多了,脸上还散出了香皂的余味。
“怎么耽误这么久,我都等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张加慧娇嗔地说。
“洗个脸,换了件衣服。”魏斯奇依然是垂着头。
“我是说把你姗姗来迟,还要打扮一番。”
“不是故意打扮,是觉得脏了,体育课出了汗。”
“我不信。”张加慧故意说。
张加慧见他不说话了,就大方地挽了他的手,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附近没电影院,到电影还要坐几站公交车。到了电影院张加慧跑去买了电影票,没有使他难堪。她挽着他进了放映厅,电影已经开始了,放映厅里人不多。一进去坐下,张加慧就抱着他亲吻起来,弄得他一时手足无措。她那湿润、嫩滑的舌头,吻得他神不守舍,心猿意马。而张加慧却在昏暗的场合,乐此不疲,激情四射,滚烫的嘴唇长久地在他冰冷的双唇吮吸。他是第一次经历,惶恐不安又感到兴奋,还时不时朝四周瞥去。
“没人看得见你,别瞧了。”张加慧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说完又抱了他在黑暗尽情亲吻。电影放了什么,魏斯奇根本没看清楚。她累了,就搂着他靠在他肩上,怀里休息,但她的手却依然不停地在他身上抚摸,没完没了,他都紧张得气喘吁吁,只是不敢哼叫出声而已。
终于电影放完了,银幕上显出再见两个大字,灯光猛然大亮刺眼,张加慧才松开他,伸出双手整理发乱的头发,他才发现她此时满脸通红,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格外妩媚。
夜深了,公交车已经停运了。魏斯奇这才想起这是最晚一场电影。街上已经行人罕见,他迷惘朝四周望去,叫苦连天的一副表情。走回去,四五站路,一个多小时,学校的大门早关了,还得翻墙进去。
“怎么办?”张加慧还是挽了他的手问。
“能怎么办,总不能露宿街头,走回去。”魏斯奇说。
“那么远,累死我了。”张加慧望着他说。
“累也要走,慢慢走,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儿。”张加慧伸手指了前边。
魏斯奇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前边不远有个住宿的灯箱立在地上,那是小旅社的招牌。
“我可没钱住旅馆。”魏斯奇直接了当说,他也不怕张加慧笑他吝啬、小气,他可没那么多钱去住一晚,而住一晚要发生什么,他感到心惊肉跳。
“小气鬼,不要你花钱,明天一早回学校去,花我的钱。”张加慧笑了说。
“不好吧,寝室的人知道了,要笑我。”
“你不说谁知道。”
旅舍的房虽小,但干净,一张床,床单和被盖都是白色,都散发着肥皂的新香味。魏斯奇见了后犯难了,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边很宁静。
“怎么睡啊,才一张床?”魏斯奇说。
“一人一半,关了灯,互不侵犯。”张加慧故意笑嘻嘻地说,“大男人了,还这么害羞,没出息。”
“不行,张加慧,你睡床上,我坐这椅子靠了睡。”
“我说了一人一半,你躲什么,害怕我吃了你,你只要不乱动乱摸就行了。”
魏斯奇毫无办法,只好关了灯和衣睡下。他睡后,才发现张加慧还坐在床上,慢悠悠地脱衣裳。他背朝着她,什么时候她才睡了他也不知道,只是到半夜的时候,他感到伸了只手过来解开了他的衣裳就惊醒了。他听到她喘着粗气,伸出双手解开了他的衣裳,他动不敢动,任她那娇柔的双手解开他的衣服摸索,从他的胸膛慢慢滑过,他也喘气了,干脆任她的手脱光自己的衣裤,把他翻在床上,掀开被盖,伏在他光裸的身体上,她的胸乳触碰到他,他瞬间就酥软了,张开了两手,迷醉了。
“是个童子鸡?”张加慧兴奋至极地小声说。
“什么意思?”魏斯奇问。
“以前没有碰过女人?”
魏斯奇点了头,任她伸手摸遍了全身,颤抖着喘着,又不敢动手摸她,只是伸出双手搂着她的腰,那腰细而光滑,她引导他进入了她的身体,柔软而又温湿,他和她都狂热兴奋地抱紧,任她扭动,一会就喘着粗气,瘫痪般倒在了他的身上。她太幸福,太满足了。一阵颤抖之后,她和他都平息了下来。这时他才触摸她的双乳房,是那么地坚挺和柔软,他陶醉了。而她却从他的身上翻下来,平躺在床上,任由他抚摸,好奇地摸了遍。她尽情地享受着他轻轻地抚摸。
张加慧渐渐入睡了,魏斯奇却在一阵好奇和兴奋之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他悄悄摸黑穿了衣服,轻轻地下了床,坐到窗前椅子上。张加慧说他是童子鸡不假,第一次碰女人,第一次和她做爱,被挑逗得浴火猛燃。而张加慧呢,是处女吗?他听人说过,女人的第一次要出血,但他没有触摸到她出血了啊,闻不到一点血腥味。他认为自己想多了,只有等到天亮,掀开被盖就能看到。还有他怕就是这一次,她怀孕了怎么办,毕竟她还有大半年才毕业离开学校,一旦被学校知道,未婚先孕也不是光彩事,背个处分,他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他就是这种人,遇事想这想那,而且毕业天隔一方,南北相距,怎么办?他这时又觉得麻烦大了。
张加慧一翻身,伸手一搭,空了也醒了,看见他坐到椅子上,就睡眼惺忪起身,光裸着身体,走去抱了他。
“你怎么了,害怕了?”张加慧问他。
“怀了孕我们怎么办?”魏斯奇提出第一个问题。
“傻瓜,这都不懂啊。我的经期刚过,怀不了孕,放宽心。”黑暗中,她贴着他脸说。
“你连这些都知道。”
“女生都知道啊,这是常识。要不然学校的女生有多少人挺着肚子,跑去堕胎。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魏斯奇又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不敢再问第二、第三个问题了。
从那天晚上以后,魏斯奇变得有些魂不守舍,心神不定,突如其来的爱情,像一阵狂风刮来,搅乱了他的生活节奏。他有些猝不及防,来不及细想。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上天的恩宠。他迷恋她了,而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像是在故意躲避他,一连几天都见不了一面,他又不敢去宿舍找她,天天只有食堂打饭的时候,见她一个人时,紧跟了出去。
“张加慧,你咋不约我了呢?”魏斯奇跟在她后边,走到无人的地方时,三步两步跑上去问。
“斯奇,我马上要毕业了,写论文,备考,好多事啊,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再找你。”张加慧依然是笑着说。
“你原来比我大,都要毕业离校了,我还有一年多。”魏斯奇说。
“你没问过我啊,你怕姐弟恋?”
“不是,我是说,你走了,见不到,我想你怎么办?”
“写信啊。”张加慧望着他,依旧笑盈盈地说。
“那么远,一两千里,想看你一次都不容易。”魏斯奇又垂了头说。
“斯奇,没那么难。我回去了,把我和你的事告诉我爸不就完了。”张加慧无所谓说,“调你过来不就完了。”
“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听说我们这一届,大都是从哪来回哪去。”
“斯奇,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不怕我比你大一两岁,我爸会有办法,他是市里的文化局长。”走到又是僻静的地方,又是没人看见,张加慧又抱住他亲吻一会说,“我得去忙毕业论文了,再见。”
望着张加慧那轻盈的身子走远,魏斯奇才伸手抹了下嘴唇,唇齿间还留有她的余香。北方,他在想,只要能离开那繁忙杂乱,昏天黑地,肮脏的码头,远离酗酒的父亲,远走他乡,跟张加慧一块,她大一点也挺好。痴迷的初恋,总使他想入非非,但愿不会梦一场就好。他那时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