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慧趁公司办证来下达的这几天的空闲时间,在省城主要的闹市区去逛了逛。灯红酒绿,人流如潮,摩肩擦背,到处都异常热闹。商业中心,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时髦,欢笑阵阵。她长见识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了省城前途会是怎么样,是凶多吉少,还是吉星高照,她也不管不顾了。既然来了,就一定努力生存下来,何况还有同过桌的吴唯一相帮,背后还有魏斯奇的暗中出力。她不再像当初走向省城时的忧心忡忡了,她不想再过那种两点一线,车间工厂到家的索然无味、寡淡得像杯白开水一样的生活了。她要和过去决裂,断然留下来。前半辈子平淡无奇,后半辈子或许活出精彩。她现在至少是这么在想。
她按照吴唯一的要求,至少应该先买部手机。她 就到城中心的手机一条街,选了部最廉价的手机。她不需要那么多功能,只要能打电话,接电话就行了,偶尔发个短信什么的,说说悄悄话。好的手机,几大千上万元,她还是心痛钱。她选的是外观好看,粉红色的适合女性用的普通手机。手机没买几天,电话就来了,公司办公的场所有人借给她了。她去看了,而且还不错,写字楼,气派宽大,不用花钱装修,办公家具一应俱全,只需要作个公司前台的背景墙就成了。也有人打电话来,公司的办公用车已安排好了,如果公司没有驾驶员,问她需不需要带驾驶员过来。不仅唐慧惊诧,吴唯一知道后惊诧不已,唐慧办个公司,怎么会有那么多贵人暗中相帮,唐慧自然清楚,是谁在背后左右,而吴唯一只能凭空揣测。
唐慧回了趟家,去单位递交了停薪留职的报告,单位正愁人手多了,裁员,她的报告一交上去自然马上批了。她又收拾了些换洗衣裳,就又乘坐大巴车从县城出发了。这次她打了个电话,请吴唯一去客运中心去接她,吴唯一接到她,见她大包小包的带了这么多东西,就问她:
“都带了些啥,这么多?该不会搬家来。”
“换洗的,用的,都搬来了。”
“我的天,你都唐总了,还把这些破烂搬来,不嫌丢人吗?”吴唯一边往后备厢塞边说。
“怎么办,搬都搬来,衣裳是我要换洗的,十多年都没丢,还能穿。”唐慧说。
“丢了,到处都有捐赠箱,丢了舍不得,就捐赠吧。唐慧,你以为还是在小县城,你是老总了,该讲究点了。”吴唯一关了后备厢说。
“那我该怎么办?”唐慧问他说,“扔了,捐了,我好心疼。”
“买呗,该换装了,上车。”吴唯一说,“心痛钱我帮你出,总之不能丢人现眼,让人说你土。”
“我才不要你出钱,我有钱,反正这辈子存的钱还多,按你说的,豁出去了。”唐慧笑了说。
吴唯一发动车,开了他那二手大众车,直接把唐慧拉到了那家卖奢侈品牌的停车场。
“先选两三套够穿,天冷时再来买。”下车时吴唯一对她说。他是怕她一次花钱多了,又要心痛。
在女装的几个品牌专柜,她挑了三套时髦款式新颖的服装试了,穿了。吴唯一又带她到一楼的化妆品柜台,由营业员帮她试着化了个淡妆,买了一整套雅思兰黛的化妆品,还在卖包的柜台选了手提包。那些名牌包有上万元到八九千,也有三五千元的,她选了个三千多的。最后一算账,花掉了两万多元,她心痛死了,上班要多久才挣这么多钱,而花钱只一两小时就完了。她不敢说,怕吴唯一说她土。
看看时间迟了,吴唯一带她去了五楼,吃晚饭。只点了些小吃。唐慧一看,这餐厅格调、情调好高雅,轻柔的音乐,上来吃饭的人也优雅,但一看菜单,她吓死了,什么都有,海鲜、小吃、川菜应有尽有,但价格却高得惊人。幸亏吴唯一只点两盘炒河粉,两杯饮料。在县城,这种炒河粉,广东、广西的才几元十来元一份,而这里却要二十多元,高几倍。幸亏是吴唯一刷的卡,付的账,不然她又要心痛一阵子。
“我是不是不土气了,化了这妆,穿了这衣裳。”唐慧吃河粉的时候,见吴唯一时不时抬头看自己,就问。
“不土了,简直是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洋气了。”吴唯一不好意思地说。
不光是现在,就是唐慧换上衣服的试穿的时候,吴唯一就感到惊艳了。对着镜子的唐慧如同变了个人,曾经同过桌的她竟在二十多年后,三十多岁的年纪,依然是风姿卓越,气质优雅,令他吃惊。包装,人就是天生的美丽如果没有包装,就被淹没了。此刻他感觉她又光彩照人,特别是那营业员帮她化了淡妆以后。
“不土了,是不土了。刚才那卖女装的营业员还以为你是土豪,带了个乡下女人来买衣裳呢。”唐慧也是笑了低声说。
“我像土豪吗,她们要是去停车场见了我那破的二手车,才不会认为我是土豪呢。”吴唯一也是笑了说。
“没关系,吴吹,我唐慧只要挣了钱,买台豪车送你。”唐慧突发奇想说。
“你买豪车,吹吧,买了我也不要,等你买得起豪车的时候,我也买得起了。”吴唯一说。
开车送唐慧到招待所,因为吴唯一为她租的套一的房子还有几天才交。她只有暂时住几天招待所。下车的时候,唐慧对吴唯一说:
“明天中午,我请你和你那位小女人吃饭。我请客,就在我们刚吃河粉的地方。你不来接我,我打车过去。”
她又把买的三件衣裳试穿上身,对着镜子,转动身子仔细瞧,是不错,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像魔鬼般地迷人,格外妩媚。她一时又想到厂子里那些伙伴,一离婚半年不到,人就加速衰老,变得人老珠黄,自己还好,身材面相都还这般靓丽、动人。她对着镜子,笑容可掬地自个笑了。她告诫自己,往后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面带这种甜甜的微笑,就更加有气质和风度了。看看离睡觉时间还早,她又赶紧锁了酒店房门,去到不远处一家美发厅,请发型师做了个不花哨而又大方衬托她的气质的造型,完毕才回酒店睡觉,当晚就做了些好梦。
唐慧赶在十二点之前到了商场五楼同吴唯一吃炒河粉的餐厅,选了个正对着自动扶梯的座位,坐在那喝服务员端给她的柠檬水。答谢老同学是真,但打击辛丽琼那女人的嚣张和鄙视也是她的一个想法,谁叫你狗眼看人低呢。本来吴唯一的女人,就该是自个的朋友,她才不那么想了,她要报复那女人一下,泄下气,才早早赶来。当她看见吴唯一和辛丽琼缓缓从自动扶梯冒了出来时,就站了起来朝他俩招手。
“唯一,在这儿。”唐慧故意这么喊,口气亲热。
辛丽琼也听到了喊声,也看到唐慧,一身的打扮,令她吃惊,有种自惭形秽,自愧不如的感觉,这女的竟如此漂亮好看。
“坐吧,你们谁点菜?”唐慧嫣然一笑说。
“请这种地方吃饭,糟蹋钱,随便找个串串烧烤店不好吗?”吴唯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把服务员拿来的菜单退给了辛丽琼,“别点多了,够吃就行了。”
“答谢二位呀,帮我不少忙,怎么能去那些土里土气的地方请客。这里环境好,清静,幽雅。”唐慧故意说。
辛丽琼脸一阵发红,听她话刺耳,没吭声,只埋头朝贵的点,直到吴唯一问服务员,够了吗,服务员说三个人足够了,她才停止点菜。
“唐总还没开业,你尽点贵的,想吃垮唐总吗?”吴唯一不满地低声说。
“你心疼了?”辛丽琼回了句。
“点多了吃不完,你打包带走?”吴唯一埋怨说。
“没关系,吴总,辛总,一顿饭吃不穷我。”唐慧依然是笑盈盈地说。
饭吃完了,结账一千多元。唐慧一点都没心疼,掏卡刷。而吴唯一有些不高兴了,带了辛丽琼先告辞了。唐慧感到松了口气,她相信辛丽琼再也不敢小觑自己了。她从来没在这么短时间内花掉这么多钱,一顿饭一千多元,更是奢侈浪费,她不后悔,哪怕过去省吃俭用从不乱花钱,但这她认为花的值,花了钱,有了尊严。但她看到吴唯一走的时候很不高兴的样子,她难过了,她估计晚上回去,吴唯一不和辛丽琼吵一架才怪。她了解吴唯一,从小家境就困难,节约得要命,哪怕花别人的钱,他也会冒火,更不要说对辛丽琼这种势利的女人,不挨顿骂才怪。一想到这些她又笑了,甚至同情怜悯起吴唯一来了,怎么不找个大度,温柔体贴的女人啊。她又在想,吴唯一那么苦,初中没读完就失学了,一个人打拼到现在,如果自己嫁了他一定会体贴入微,关爱有加。一想到自己尴尬的处境,她又唉声叹气起来,在商场漫无目的逛了逛,才打车回到酒店。
果然不出所料,开车回公司上没吵,回公司没吵。辛丽琼怕他开车出交通事故,到了公司又怕员工听见不好,一下车回到住处,她就对吴唯一就发作了。
“什么意思,吴唯一,你那个老情人故意气我么,让我尴尬。到那种地方请我吃饭,肯定是故意使我难堪,使我丢人!”辛丽琼一关门,一开灯,就冲吴唯一冒火说。
“什么叫故意气你,你点那么多菜,专挑贵的点,花人家千多元,有拿钱气你的人吗?”吴唯一也不想忍气吞声了,他愤愤不平地说,“辛丽琼,你开腔闭腔老情人,别说话过份了,人家到省城来,不请你去吧,你又说人家瞧不起你。请你去了,钱花了,你又说人家故意气你。辛丽琼,我跟你说过多次了,是同学,是同学。人家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帮一下又怎么样了,又没叫我们拿钱去帮,而是出点力,跑个路。辛丽琼,我告诉你,别把话说难听了,你要是过不下去,我们就该分就分,散伙了吧。不然你难受,我更难受,一天到晚有事无事吵闹,过得有意义吗?”
“你要散伙,吴唯一,你威胁我,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说完辛丽琼就掩面呜呜地哭了说,“没有我当初拿钱出来,你把公司办得起来吗,你能挣钱吗,忘恩负义,现在要跟我散伙,你就是白眼狼。”
“辛丽琼,你真的是过份了,越说越离谱了。”吴唯一已经伤心了说,“当初没有你,我不是在恒博干得好好的吗。是打工,工资也不少,烦心事少,没人跟我吵闹。我吃烧烤忘了带钱,你帮我解了围,我感谢你,忘不掉。我拿手表押在你那儿,那是二三万的表呀,你没黑我,你要跑了,我要去哪儿找人,这些都是你的好,我记得,才同意离开恒博出来和你办公司。你现在把投资款抽出来买了房,工资你照样领,公司挣的钱,你照样有一份。我就是想到你过去的好,记你的情,当我心甘情愿做的事。做人不能老讲你怎么样。我问您,离开了我吴唯一,你拿什么本事去挣钱。公司这么久了,你学会了什么本事,只会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损人,吵架。辛丽琼,你想想,是不是要吵到公司垮掉,真的散伙了,你就满意了。”
“是因为你老情人来了,你才敢跟我说这种话。”辛丽琼依然蛮横地说。
“放屁!”吴唯一终于彻底被激怒了,他走过去打开门说,“你走吧,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唐慧过去跟我没关系,就没关。你走,永远不要到我这屋来。简直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看到辛丽琼依然坐着不动,还在委屈般地流泪,他又说,“辛丽琼,你想想,唐慧是小县城的人,你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她是你眼中的土鳖,她敢一个人到省城来开公司,你呢,你敢吗,你忘记了吗,你是如何死打烂缠,想方设法把我从恒博哄出来,一块开的公司,这才几年,你就忘记了。人啊,不要太无聊了,太庸俗了,总想到男人要爬女人的床,总想到女人要勾引男人。”停顿一会,他才平心静气好言相劝说,“辛丽琼,想一想,人能活多久,活了干什么,除了你说的男人和女人的事,还有更多的事要做。现在,社会发展太快了,生活太多艰苦了,工作压力那么大,活下来,活好,不容易啊。别一天到晚都是说男人和女人的事,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事,相互相帮。是的,你今天看到唐慧比你漂亮,穿着打扮得体了,有风度了,你就气不过人家了,拿我当出气筒了。辛丽琼,别说全国,就说这省城了,女企业家、女强人、女富豪多的是,你气得过来吗,都比你强,你怎么办,耍横上吊,跳河。辛丽琼,你还年轻啊,比唐慧小,你有优势啊,你要学习啊,学点真本事,有一技之长,总有一天你会超过她。”
辛丽琼虽然感到委屈,但又怕闹凶了,吴唯一真的下决心和她分开了。分开,她更是一事无成,更是寂寞,但她又怕他经不起唐慧的诱惑,唐慧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楚楚动人,风韵优雅,怕他丢了自个投入到唐慧的怀抱。
“我也想学,学不进去呀,底子薄。”隔了好一会儿,辛丽琼才呜咽着说。
“底子差不是理由,心思正了,什么都学得会。”吴唯一怎么好说自个底子更差,初中二年级都没读完呢。他说,“别整天胡思乱想,猜忌、攀比、说是道非。你只要想到生存困难了,就自然而然会了。人还要想,永远都有比你能干和强的人,你要想强,就要比他们更强,否则你的饭碗就自个弄破了。”
冲突暂时平息了,吴唯一苦口婆心还不知道能不能使辛丽琼转变想法。但是他和辛丽琼走不长,长久以往下去,迟早要走到尽头,分手。因为彼此的企图追求不一样,不同。缺乏情感的纽带,信任和尊重。他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在什么时间到来而已,所以他陷入了难以言状的苦痛之中,比前两段的情爱还更加痛苦,精神崩溃了。他洗完淋浴,就上床睡觉,因为明天还有繁重的工作等待他。
辛丽琼挨了吴唯一的一顿数落,她认为是数落,是一无是处的数落,她更是感到委屈,伤心。她总认为吴唯一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把他从恒博的副总摇身一变成了设计公司的受人尊敬的老总,总是想他应该一辈子感恩于她,忠诚于她。唐慧出现了,他分心了,帮助唐慧,她嫉妒,她认为很正常,是女人就有嫉妒之心,却被他说得一钱不值。她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咽哽着,才脱了衣裳去洗淋浴,一边洗一遍审视自己的身体,粉皮嫩肉,不比那个唐慧差呀。她不信唐慧那种半老徐娘的女人把他抢得跑,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男人,像他那种儒雅的男人,总不会丢掉年轻点的女人去找年老色衰的女人吧,至少唐慧也是接近年老色衰的人了。她又才自我安慰起来,洗完澡她又才上床睡觉,又胡思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