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唯一在等候司法仲裁结果的时间也没有空闲。他首先想到的是该给自个买个房,不再居无定所,他跑了很多个楼盘,最终选定了一个居住环境较好,比较安静的地方,购了房,三居室的。他想无论是将来和唐慧结婚,还是生子,都足够了。他是男人,他不会去住唐慧的房子,虽然那房子比这三居室大,而且环境更好,他骨子里依然是传统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把这些事情办完了,他才发现自个是不是荒唐透顶了。唐慧已经许久没联系他,是不是知道他公司垮了,或者是被调查了,就不再联系他了。他几次想拨打她的电话,最终一个都没打出去,他没这勇气,他怕被她耻笑,奚落把好端端的一个企业毁掉了。
其实唐慧跟吴唯一一样,陷入了十分痛苦而又尴尬的境地。她也被调查了,她如实向调查组说明了情况,她和魏斯奇只是初高中的同学关系,企业是魏斯奇要她到省城找吴唯一办的。魏斯奇既没有投过钱,也没有从她的企业拿走过钱。公司的账目全部被查了遍,没有问题。公司投标的项目也查遍了,没有发现魏斯奇插手招投标之类的事情。调查的时间比吴唯一还要长。幸运公司有些固定的客户,她在和不在公司的经营都还能照样进行。她没有接到过吴唯一的电话,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想马上和他联系,她怕他知道了她和魏斯奇的关系和牵连会产生什么想法。魏斯奇出问题了,她委托律师进行了调查,得知魏斯奇的爱人和儿子都移民了,而且还离婚了。律师一直追踪到了审判的结果,判了五年,时间不算太长。但她在想,五年以后,魏斯奇怎么办,父母已经逝世了,儿子也随刘倩去了国外。他的工作肯定没有了,单位原先的住房肯定也没有了,听说他们这种服过刑的人放出来,每月几百元的生活费用,他的日子怎么过,从天上掉到地上。一个码头工人的儿子,拼了命似的勤奋走向人生的巅峰,殒落了,何苦呢。她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律师在宣判之后告诉她,魏斯奇可能被做局了。
“做什么局,谁做的局?”唐慧惊讶地问丁律师。
“他的夫人,刘倩。”丁律师说。丁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黑边眼镜。他分析说,“从审判的整个情况和检察官主诉的材料看,这个局都是刘倩做的。魏斯奇有可能知情或不知情。但是他的权力被利用和操控了,为某些利益集团所用了。刘倩以为魏斯奇没有
直受贿,不会有事,是一种瞒天过海的想法,其实错了。天底下哪有不通风的墙,说明女人贪婪起来此男人更可怕,只是她跑掉了。”
“刘倩不应该啊,革二代呀。”唐慧不解地说,“害了自个的丈夫,何苦啊。”
“唐总,现今有些人,就是这样,出生比谁都好,受的传统教育比谁都多,最终都适得其反。大环境太诱人了,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了,有些人才挣钱太容易了。”丁律师感叹说。
丁律师走后,唐慧一直忐忑不安,愁容满脸。坐在这宽大的办公室中她时而拿起电话,时而又放到桌上。她在想,如果当初死皮赖脸,硬逼着魏斯奇在和她发生了性关系后逼他结婚,不考虑他的前途和发展会怎么样。以他的专业技术,无论在工厂还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年下来至少也应该是高级工程师,或者总工程师,或者是副厂长,厂长了。虽然没有做副市长,市长辉煌,也不至于犯罪吃牢饭啊。她完全可以做他的贤妻良母,日子不是也过得舒心吗。人啊,为什么要那么拼了命似地往上爬,拼了命,昧了良心似挣钱。也许如丁律师说的,挣钱太容易了,人太贪婪了,动动嘴皮子,甚至不动嘴皮都能挣。魏斯奇找了个刘倩,攀上了高枝,又怎么样,不是毁灭了吗。吴唯一向她提过结婚的事情,她现在不敢想了。她已经被魏斯奇的事情折磨得痛苦不堪了。她决定等他五年,出狱后,使他有个栖身之地。她不是想感恩报答之类的,只是想他往后孤独一人,凄惨可怜透了的时候,有人陪伴他。
唐慧从那时起就备受煎熬,人渐渐消瘦了。她五年中,每年都坚持去监狱探望魏斯奇。她记得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白发了,还不到五十岁,应该是人到壮年,知天命的年纪,怎么头发都全白了啊。她自己虽然也有白发了,只是稀疏几根而已。他本来眼睛就小,现在又长了眼袋,显得更小了。
“老了,头发都白完了。”唐慧含泪说。
“头发白了没关系,出去后染了,不就又年轻了吗。”魏斯奇勉强笑了说。
“你还染头发,都什么年龄了。”唐慧苦楚地说。
“染了头发,换了个人。唐慧,你也老了。”
“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老吗。”唐慧依然是苦楚地望着他说。
“你还好吗,吴唯一怎么样了?”魏斯奇说。
“还好。吴唯一已经是几年没见着他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你们为什么不联系了?都在一个城市。”
“各自都忙,顾不上。”唐慧违心解释说。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吴唯一。”魏斯奇伸手抹着湿润眼的记说,“本来想帮你和吴唯一,忙没帮上,反倒是连累了你们。”
“这话就不要说,你已经说过几次了。”唐慧说,“帮不帮忙没关系,都是同学一场,不会记恨,放在心上。我不会,吴唯一更不会。”
“这样就好,你走吧,时间到了。“”魏斯奇起身说。
“你出狱的时候我来接你。”唐慧也起身说。
“你不要来。”魏斯奇说。
“为什么?”唐慧问他,“莫非还有人来接你?”
“没有,但是你不要来,你来了我无颜以对。”魏斯奇说完就转身跟看守走了。
唐慧流泪立在原地,望着他跟在看守后边走远的背影佝偻了。
到了魏斯奇出狱,释放的那天,唐慧还是早早地开车到监狱大门外等候,等了一二个小时,监狱的大门开了,魏斯奇穿了他进去时的西装,满头白发,拎了个提包走了出来。他首先是抬头望天,望了会,就看见朝他走过来的唐慧。
“我说过叫你不要来就不要来,你跑来干啥,羞辱我吗。”魏斯奇有些生气地说。
“我不来,你往哪走,你咋还面子思想那么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有人来接你吗?”唐慧也有些生气似地说,“跟我走,别固执了。”
“去哪儿?”魏斯奇问。
“去我住家。”唐慧说。
“去你家,我更不会去。我可以打车,也可以坐公交。”魏斯奇态度坚决地说,“你走吧,最好别管我。我成了什么人了,我还是个男人吗,要你在这种时候来收留我,同情我,我成了个什么东西。”
唐慧早就想到了他不可能跟她回家,他也是个挺要面子,挺要强的人。硬要去,他不会去,反而更伤他的心,使他半点尊严都丧尽了。
“我在酒店为你订了房,你先去休息,换身衣服,然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你答应我,这样,我安心些,好吗。”
魏斯奇踌躇了好一会,犹豫不决,他感到茫然。跟唐慧走吗,他早该如此,跟了唐慧就没有这五年的牢狱之苦。不去吗,自个一人往哪去。唐慧还是孑然一身吗,纵然是也不能跟她了。他释放前就想过了,他不能再去打搅她的正常生活了,他是个落马市长,劳释犯,永远都不配唐慧那种一生清贫,正直的人了。如果只是去酒店,洗去身上的尘埃和污渍,他可以去,也好休息两天,重新整理下思路,往后怎么办,余生怎么度过。
魏斯奇跟了唐慧,去到停在不远的宝马车,上了车,由唐慧驾车朝预定的酒店驶去。一路上,望着淡定驾车的唐慧,他百感交加。过去,五年前,他的出行都是前呼后拥,一路都有奉迎和献媚。而今出狱,却冷冷清清,除了唐慧,没有一人前来,就连结婚那么多年的刘倩都没有来。他提拔、扶携的人还少了吗。他此时才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凉透全身。他又想到吴唯一如果知道他出狱会不会来。
到了酒店大厅外,唐慧下了车,从后备箱中取出个拉杆箱。
“你也要住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