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薄的晚风,撩起时空的衣袂。我在夕阳下,抖落历史的尘埃,任思绪的漫长缩短年岁的距离;任若水的文字抒写迢遥的情愫;任寻根的热忱在晚清与今夕的角色之间互换、纠缠......
端立在霍尔果斯第六道国门前,凝视着迎风飞扬的五星红旗,凝视着庄严神圣的国门,凝视着金光闪烁的国徽。我的心潮拍岸,浪花簇拥。多想吟诗作赋,奈何辞海枯竭,墨翰清浅。只可隐藏激动的心情,轻轻道一声:
“阔别经年的故乡,我回来啦!”
带着隔世的记忆,我从烟雨江南回到塞外江南。落下一把油纸伞,一袭旗袍,脚踩小白鞋,身披粗布俗袍。这是哪一世的顶级标配?记不起,但又如此的熟悉。走在青石板上,没有高跟鞋的“噔噔”声响,只有步步莲花的轻盈。三寸目光中的现代化城市,车流不息,人群熙攘,这是苍生安澜的景象,也是华夏母亲奋发图强的果报。
霍尔果斯,是华夏母亲最疼爱的女儿,赋予她安札边疆、守护西域的使命。她的蒙古语意为“驼队经过的地方”,哈萨克语意为“积累财富的地方”。在中国版图上,她是一块神秘而又神奇的土地,地处西部边陲,与哈萨克斯坦接壤,西承中亚五国,东接内陆省市。是新亚欧大陆桥重要的咽喉地带,也是连霍高速公路的终点驿站。
她端坐于天山谷底,凝目于伊犁河畔。蓝色的天幕做被褥,厚实的黄土为床榻;苍茫的绿洲做衣衫,晶莹的碧水为食粮;连绵的群山做铜墙,起伏的沙丘为铁壁。果子沟的山路十八弯,盘旋成九连环。赛里木湖蓄满千年的泪,只待润泽大好河山。无忧公主薰衣草,西域裙装紫袂飘。
掀开这座精致小城的神秘面纱,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我轻踩脚下的厚土,几十年的萍飘蓬转,终有一丝落地的安然。想来,这是重温故乡、享受怀抱自然中的自然吧!
暮色阑珊,千灯万盏投射,我回眸凝望。步行街夹道的房屋飞檐斗拱,西域楼阁披上黄宝石镶嵌的衣裳,忽闪忽闪,宛若一条皓光闪耀的银河。清风殷勤煮茶温酒,梧桐树传杯弄盏,风物已迷醉,人岂能不醉?
众生皆醉她独醒,千手观音护众生。
她曾幻化成无数身份,守护着疆域的这片土地。有谁懂得,这繁华的背后,隐匿着她滴落千年的泪,如今已变成清莹剔透的琥珀。又有谁懂得,她千百年的步履,走得踉跄不易?疏狂寥落,仓庚呜咽与谁诉。有道是,岁月不堪数,故人不知处。
她使命在身,任重道远。天知,地知,我们知!
那些年,内叛外侵,大肆掠夺。北边陲大部分地区陷入敌手,新疆正面临着从大清版图上消失的危险。怎奈祸不单行,此时日本又点燃了侵略台湾的战火,东南沿海频频告急。清政府既面临新疆危机,又面临沿海危机,东南与西北同时受敌。晚清的中国,就像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房子,摇摇欲坠,猝不及防。
尸横遍野,人间地狱,她被耻辱呛得不能呼吸。她弱小体虚,眼睁睁看着疆域国土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眼观一场场腥风血雨,一次次王朝国难,她曾痛到不能自己。在历史无垠的荒芜里,她与大漠孤烟为伴,与长河落日为侣。没有西域风华,万千烟火,只有冷月边关,铁马戈壁。
十年忍辱,强身不息,她也曾抬起高傲的头颅,手捧雄文长卷,对着东土长安,一声声把捷报频传。那是硬汉左宗棠抬棺,率兵打仗,为她夺回的旧江山。也是水草肥美,游牧繁盛,子民安乐的和谐画卷。
江南风骨,天水成碧。大清威武,捍我疆土;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国门开;六道国门沧桑变迁,一带一路经济发展;百年来的雕琢打磨。如今,她已修炼得白璧无瑕,熠熠生辉。
一颗心的序,可以续写半生。一个人的梦,可以穿越千载。六趣轮回,我怎能忘记?其实,我与那一世只隔着一缕风的距离,风懂得我隐藏在唇边的言语。我懂得风拥云散、那遥不可及的一声叹息。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可每一次想起,每一点痕迹,似乎都记载着我跨越千载,延绵不息的惦记。那一世,那一年,那一日,那些不愿作别的往事。在我心田生出潮湿,扎了根,发了芽、散了叶,绽放出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儿。
......
“仙女姐姐,我是梅朵儿。”
暮色中,我的一声呼唤,惊得她侧目张望、四处找寻。天山的雪水顺着她的脸颊簌簌而落,隔着晶莹的泪珠,她看见久别的我。
“梅朵儿,是你吗?是你吗?”
久违的声音,悦耳动听,是微风吹落晚露,是繁星点缀夜空,是幽兰弥漫空谷,是此时云里雾里的沉醉。夜,慢慢划开念想,从指缝涌出斑驳的光影。那些被岁月覆盖的时空,那些被岁月覆盖的过往,悄然流转,复苏、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