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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一束花，送得是一份情调，送得是一种仪式感。花店经营这么久，一定有好多感动的小故事发生吧？
我问马艳。
“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无从说起。每个女孩都爱花，倘若一个女孩到了暮年，心里还会有那样一份喜欢和热爱吗？”
马艳扣着脑袋反问。
“就我而言，人到中年也没消减这份喜欢，只是没有年轻那么炽热。虽然生活的无奈会稀释一些美好，但我会把一些美好收拾妥帖，并找个角落收藏起来，所以喜欢一直在。”
马艳默认，若有所思地说：“前不久，我刚要关店门，来了一位老人。衣衫有些破旧，但干净清爽。我给老人打招呼，老人笑了笑没吭声，且把这些花儿扫了几眼，笑着出了门。我跟着赶出去看，老人登上三轮车。车上有紫色，青色的葡萄。”
“老人逛花店，与买花不相干，或许老人是想问你买不买葡萄吧？”我疑惑地问。
“别说，我叫住老人了，我是真想买葡萄。孩子喜欢吃，爱人也要休假回家，得添点水果。”
“你买完葡萄是不是想问老人需不需要鲜花？”
“呵呵呵，是那样想的。我说要买五十元钱的绿葡萄。老人笑眯眯地提着几挂葡萄放在秤盘里，和我咿咿呀呀比划，一会儿指耳朵，一会儿指嘴巴。我懂了，老人在告诉我，耳朵听得见，嘴巴不会说话。”
“看来你要问老人是否买花的问题没有答案了。”
“问出来了。当时我没有现金，拿着手机翻开付款码让老人看。老人立刻从包里掏出收款码，还顺带出一张纸。老人让我扫码付款，还在纸上记下几斤几两，多少钱。我接过老人的纸笔，在纸上问老人是不是要买花。老人给我讲了他们那辈人的感情故事。容我慢慢说个你听。”
说到听故事，我心里一股小火苗莫名燃烧，呲呲上窜，燃至咽喉，燃至鼻尖，一双渴求的火眼望向马艳。
“姐姐，不急，咱们吃点葡萄再说。”马艳把装有葡萄的玻璃碗递给我。
“真甜，亮晶晶的紫，油亮亮的绿，这不会是那老人家的葡萄吧？”我蜕着一颗葡萄籽，盯着葡萄问。
“不是，很久没见那老人来卖葡萄了。”
那你接着讲那天的故事吧。看我等得可怜巴巴地。”看着没有客人买花的空档，我催促浇花的马艳。
马艳一口气给我讲完了那个老人的故事，我帮马艳再还原一次当初的场景......
“您刚进我的店，是想要买花吗？”马艳在纸条上刷刷地问。
老人显得有些拘谨，也有些难为情，便在纸上写下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是，也不是。”
是，又不是，是几个意思？可能老人不好意思吧，开了这么久的花店，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一个哑巴老人买朵花也不稀奇，送老伴，送儿女都正常的。马艳自问自答。
“您想要哪种花，我给您拿？”
“我要一朵花，多少钱？”老人拿起笔，笨拙的写下。
“这里的花种类很多，您要哪一种？”马艳给老人看过字条后，拉着老人进店，指着满屋子的花，一个种类一个种类的询问。
老人笑眯眯地盯着一束红玫瑰不眨眼。马艳懂了，对着妹妹使眼色，让其包扎。
老人收住笑容走近马艳，提示找纸笔。马艳赶忙从抽底里取出笔记本，让老人写道：
“我老伴得癌症在医院里，医生说没有多少日子了。她年轻很爱花，常采野花插在瓶子里。我们结婚后，就没见她插过花，我也没给她买过花。今天，路过你家花店，看到花，突然想给她买。这种花，我在邻居家孩子的婚礼上见过。”
马艳看着老人颤巍巍的手和一半字面意思，提示：“您别写了，我懂了。给您包起来，快去医院给奶奶送花吧。”
“姑娘，多少钱？”老人要从挎包里掏钱，被马艳一把按住，说：“今天做活动，这花不要钱，您快给奶奶送去，我们也要下班关门啰！”马艳催促老人。
第二天早上，花百卉门口，马艳掀开门帘，看到一个袋子，里面有几挂葡萄和一张小字条。摊开字条：“姑娘，谢谢你的花。我老伴很喜欢。她说，随我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都被你这束花抵消了，留下的都是甜蜜日子。”
马艳看着小纸条，眼眶有些酸涩。随即叮嘱妹妹：“以后遇到这个老爷爷路过，就让他来挑选花，就说我们店在做活动。”
“我们毕竟是开店做生意啊，老是可怜这个，怜悯那个，我们的租金，我们的开支，我们也要生活呢，谁可怜我们呢？”妹妹瞪着双眼嘟嚷。
“你看这字条怪可怜的，老奶奶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能让她高兴一天是一天。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你看人家又送了葡萄，我们倒是欠老爷爷的葡萄钱啦！”马艳拿出葡萄，抖动纸条让妹妹看。
“老爷爷，我店子每隔几日会做活动送花，您需要就来店里取。”马艳写完，压在门口一个绿植盆下面，再抽出纸条的一半露在外面，只要老爷爷再来，抬脚上台阶就能看见。
“姑娘，谢谢你的玫瑰花，我今天才记住这花的名字。老伴昨晚抱着你的玫瑰花走了，走得很安详。”这是一个月后，马艳收到的小纸条。
“老爷爷来过几次，我按你的吩咐送了几次。老奶奶走了，我们就不用再做活动了吧？”妹妹瞅着马艳问。
“看情况而定吧，你想想，我们很多花卖不完，也会枯萎。遇到特殊的人，特殊的情况，该做活动还得做。”马艳盯着老爷爷的纸条，若有所思地回。
“老奶奶走了，老爷爷不再需要花了，那老人后来还卖葡萄吗？”我打断马艳的遐思，追问。
“应该不会来了。老人来送纸条时，我正在清扫减掉的枝条，准备丢进垃圾桶，老人挑选过几枝拿走了。说拿回去栽插在老奶奶的坟前，老奶奶就可以天天看喜欢的花儿。”
“希望老人继续卖葡萄，一个人也要过日子、要生存的嘛！希望能再买老人的葡萄。”马艳祝福的语气，把一叠小纸条塞进笔记本放进抽屉里，拿起剪刀，去修剪比她高一大截的幸福树。
“你真是一轮小太阳，照耀到那里，那里就温暖，照的我也暖呼呼地。”我跟在马艳身后，屁颠屁颠。看着马艳减掉几个胚芽，又留几个在枝上。这是养花、买花人的技艺，我不懂也不问，就这样看着、看着。
